房间内叮铃咣当,不知情的以为谁家正拆着房子。
    看看左手,又颠颠右手,林语暮抖开两件衣服,眯着眼睛在云帆身上一边比划,一边念叨:“这件白的料子好,但这件灰色的显身段,到底该带哪件?”
    虽瞧不见自家妹子的纠结,但云帆完全能想象林语暮把脸皱成一团,举棋不定的样子。
    后天他们便要启程,这几日恪王一堆又一堆的东西送来,林语暮大包大揽了收拾行囊的任务,尤其对自己的衣服格外上心。
    这么对年他竟不知自家妹子在选衣服上竟然有这么大的热情,吃饭的时候想颜色,走路的时候想面料,把自己从头打量到脚,一天一个新风格。她是乐在其中,只是苦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试穿。
    “你不喜则恪,可他拿来的这些东西,你也没少收着。”云帆调侃着还不忘提醒,“别管光顾着给我收拾,你给你自己也准备些,听说有件狐裘暖和,你怕凉,带好了。”
    “他要送,我为何不收?况且他们姓越的都小心眼,恪王送来的东西虽多,可大半都是给你准备的,压根儿就没带着我,既然是给你的,我当然要收最好的。”
    “你可别唬你哥,则恪不准备你的,那是因为荀羡早都替你备好了。恪王送一样,荀羡能替你备十件,而且个个不俗。”云帆难道起了玩笑的心思,打趣自家妹子道:“里面的心意你就让它晾着?”
    “哥,你想抱孙子吗?”
    哈?云帆一脸迷惑,这是个什么问题。
    “我一心想让哥你找到心仪之人,早日共享天伦,我的心意你就让它晾着?”
    “这是哪儿跟哪儿?”
    “我出不了门,所以荀羡好心帮忙准备些东西,怎么就有什么心意了?那恪王给你准备了那么多,里面有什么其他的说法?”
    云帆想张口,但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能被怼回来,还是不说为好。
    见自家哥哥这么识趣,林语暮满意地点点头,把手里两件衣服都收了起来。能全拿干嘛非要二选一?
    “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是等着后天,我们兄妹两高高兴兴的开始游山玩水。当然哥你要是心疼我,不再强迫我喝那些补药,就更好了。”最后一句,林语暮笑的极为谄媚。
    奈何云帆一根指头就推开林语暮凑上来的脑袋,温柔又绝情地笑道:“凭你刚刚怼你哥的那张利嘴,这后半句就不可能实现。”
    瘪瘪嘴,林语暮小声嘟囔道:“近墨者黑,看来小心眼也是会传染的。”
    转过身林语暮继续整理着行囊,清点着路上可能要用到的东西。
    “语暮,阅尽千山是我的愿望,那么你的呢?你想做些什么?”
    “我?”林语暮手下不停,很自然的回应道:“和你一起呀。”
    “做什么呢?”
    “随便什么都行吧。哦,对了,我们兄妹俩可以一起去吃美食谱上的小吃,应该挺有趣的。”林语暮抬头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似乎还不错。
    但云帆没有笑,冷静的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如果只有你呢?你一个人想做什么?”
    停下手上的活,林语暮皱起眉头,声音有些发闷,“一个人……想不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个人,我们不是一起吗?”
    “我……总不能永远陪着你呀……”云帆笑的有些苦。
    “不会啊”林语暮转头冲云帆笑笑,“以前丢了你,现在我可不敢再跟丢了。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的,到时候别嫌我烦啊。”
    明显的逃避,但云帆不敢再追问,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佯装懊悔,岔开话头。:“哎,怎么突然间就多了个大包袱,我这么个翩翩少年,带着你都不能潇洒自在了。”
    “谁让我们是兄妹呢!活该你受着。”林子朝开心大笑,满脸喜悦和心安。
    烛光明亮,但依稀有风摇曳,忽明忽暗,说不准何时那根脆弱的灯芯便会折断。
    听着屋内响动,云帆感受着自家妹子忙碌且自乐的脚步,衣袖下玉扳指转了又转,眼角的笑意浮动着一丝忧虑。
    离启程还剩一天,林语暮突然有了一种紧迫感,生怕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
    瞧着笔墨会回忆是不是带足了纸张,哥哥到时候肯定又会记载各地稀奇的药方,看着干粮会估算是不是带够了药材,哥哥的身子还是要按时吃药,当然最好他能忘了自己的那一份。
    林语暮的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琐碎,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漏掉此处突然收紧的暗卫巡逻。
    有人闯了进来,但是这些和她已没有关系。过了今天,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只是老天似乎总是和她对着来,比如现在,林语暮瞧着搭在自己脖子上的剑锋,无奈的叹了口气。
    “别出声,告诉我煜王在哪里?”
    林语暮瞄了眼大白天还穿着夜行服的人,在思考他究竟知不知道这里的矛盾?不出声,怎么告诉他?
    还没等林语暮想清楚,来人的剑锋便近了一寸,直向脖子最脆弱之处。
    看来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
    “快说!”
    “沿着这条小路左拐,穿过两道门,然后右转,最后一个院子就是。”林语暮完美的扮演了一个柔弱人质在威胁之下的懦弱。
    然后一切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按台子上演的,黑衣人总要掩盖踪迹,于是林语暮没有意外的被一掌打晕。
    再醒来时,一堆人围着她叽叽喳喳。
    “有人闯入竹园,烦请林姑娘告知我们那人行踪。您也知道恪王身份特殊,万一被人知道,只怕……”
    “他去找越则煜了。”林语暮揉着脖子,没有丝毫犹豫。
    众人本以为因林语暮和恪王不对付,还要好生劝说一番,她才肯开口,却不想回答的如此干脆,会不会她是在误导?毕竟她曾是煜王的人。
    “林姑娘确定那人要找煜王?此事非同小可,云帆公子也在此处,万一……”
    “有这时间,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推开众人,林语暮大步离去。
    那人知道越则煜在这里就证明越则煜还没有被外面的人遗忘,虽不知恪王为何要将他软禁在此,但终究说明恪王还是有几分忌惮。算着时间,韩相和越则昭应该已经朝堂清洗干净,旧党已重掌大权,现在有人来找越则煜,看来有人是想最后搏上一把。
    不过,这些于她已毫无意义。
    告诉来人煜王住处,是因为她要保命;告诉守卫来人行踪,是因为她要确保明日他们兄妹二人能顺利启程。
    至于最后是谁抓住了谁,都无所谓。
    在竹园的最后一夜,林语暮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块肉,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院外突然多了一倍的守卫,安静的站着,警觉的看着一个方向。
    但林语暮当他们不存在一般,自顾自的和自家兄长盘算的明日路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憧憬。
    “语暮,我们打个赌吧,谁能最先盲画出对方的肖像,谁就赢。”云帆突然打断了林语暮,提出了一个比赛。
    林语暮皱眉,有点困惑:“好好地为什么要比画画?而且论画,我哪里比得过你?”
    没有理林语暮的抗议,云帆继续道:“你若赢了,你的汤药就暂且不喝了。我若赢了,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敛下目光,林语暮声音中带了一丝恳求,“哥……别给我下套。”
    云帆笑笑,摸摸林语暮的头,柔声安慰道:“哪一次打赌不都是你赢了?好好画,我眼睛瞧不见,你赢面不小。”
    深深地看着云帆,林语暮沉默片刻,似乎在下着决心。
    终于林语暮还是露出灿烂的笑容,扬声道:“既然是肖像自然是要像才行,哥,我画现在的你,你自然也要画现在穿裙子的我才算数。”
    “这一招可有点阴险了。”云帆笑着摇头,佯装无奈。
    女大十八变,别说几年未见的林语暮长成什么样子,云帆看不到,更别说现在还要画穿着女装的林语暮。就算换做和她相处最长的越则煜只怕也不知如此模样的林语暮。
    这一招算是拿住云帆的弱点。
    虽被调侃,但林语暮笑的依旧开心,“你以后还会发现我更多的闪光点。这点心机,算不了什么。我已经开画了,你可落后了——”
    云帆伸手摸了摸桌上林语暮已经摆好的笔墨,笑着望向林语暮的方向,看着他根本看不到的身影,始终没有将沾满墨汁的笔捏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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