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仁唐其实不矮,他站在妙法宗的大殿上,总还要比整个妙法宗的女子高上一些,远远看过去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意味。
    奈何,靳小怜个子高挑,洛北风和息揽舟更是比靳小怜还要高上许多。因此,一向嘴巴毒的靳小怜,一点也没有打算放过和仁唐:“这矮冬瓜上山的时候还一身酒味,真不知道他师傅派他来做什么!”
    和仁唐嗜酒如命,有的时候喝醉了反而能激发出他的极大潜能,虽然醉态满满、却也不失风流意趣,总归是常常能使出一段精妙绝伦的剑诀来。
    可惜的是,每每酒醒之后,他便再记不得自己用过的剑法道决,皓轩尊者拿他没辙,便也只是说过几次,就也随他去了。
    千凝尊者远远看见息揽舟他们来了,微微点头示意,期春长老便送来了两张圈椅,要他们同林如雪坐在一处,林如雪不知昨夜做了什么哈欠连连,见着两位师兄也只是挥挥手致意:
    “早啊,息师兄、洛师兄。”
    “不早了,”息揽舟意有所指地看了洛北风一眼,“若是换了在青霜山中,师傅知道了肯定要说你只顾着偷懒,全不修习了。”
    “呿——”林如雪一点儿不在意,“那师兄你们还不是起得晚,真要说还应该是我来说你们呢……哈——”
    “你怎么困成这样?”
    “我昨夜和小怜秉烛夜谈、通宵达旦,”林如雪眯起眼睛来笑,“啧啧,你们臭男人怎么会懂,以后我还约了小怜来青霜山上游玩呢。”
    看着林如雪那样子,虽然有些奇怪同样都是被师傅宠溺、性子高傲像是高岭之花一般的两个姑娘是怎么会凑到一起还这般尽兴,但息揽舟知道此时此刻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将眼光投向了站在一群姑娘中间脸上还有几分醉态的和仁唐。
    和仁唐同千凝尊者还在说着些什么,千凝尊者听着有时皱眉,有的时候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距离太远听不着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身边的靳小怜却狠狠地哼了一声:
    “真是到哪里都有他们玄天门,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下第一宗门了,什么都要过问一嘴!”
    “靳姑娘似乎对玄天门颇有不满?”
    “这不是废话吗!”靳小怜像是看白痴一般地看了发问的洛北风一眼,“当初我大师姐嫁入陌府的时候,跟他们玄天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派个人过来观礼不说,竟然还亲自到场,要主持这场婚礼——关他屁事!”
    “还有啊,”林如雪在旁边帮腔,似乎说这些八卦她们最是来劲儿,“更早的时候,妙法宗不是和华莲派经常有冲突吗,每一次冲突玄天门都要过来插上一脚,美其名曰是调和,其实最后都是看着他们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靳小怜和林如雪在这厢数了好多,其中有的事是息揽舟他们知道的,有的却也听了个新鲜:玄天门这些年来确实在锦州大陆上做了不少事,不过这些事,都是为了巩固它天下第一宗门的地位。
    比如岭南这边妙法宗和华莲派总是在争斗着,再往南到南岭那边,陌府和钟家总归有些矛盾。或者是极北之地的静宗和天罡教,一个是极重礼仪当的是真君子,一个却偏偏要做真小人。
    这些矛盾看似不大也无伤大雅,可是却导致了天下大势分裂,各个宗门对外不能扩张、对内总是藏着重重矛盾,而玄天门却在表面上同各个宗门关系良好,暗地里、却不知布下了如何的一步步暗棋。
    天上星斗星罗棋布,地上,却同样是世事如棋局局新。
    不过好在广宁子尊者无意于争天下,息揽舟和洛北风也无此心,有些话听听也就过了,有的人,自然是见面三分情,随便说上两句客套话也便罢了。
    总归现在的天下第一宗门是玄天门,而非昔日的青霜山。
    “揽舟小友,北风小友,你们且来听听看——和道友的这个法子可好?”千凝尊者忽然招呼他们,整个妙法宗的人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咳……”息揽舟轻咳了一声,点点头带着洛北风走了过去。
    玄天门的做法虽然为天下众人不齿,可是偏偏皓轩尊者的这几个弟子个个都是恭敬谦和的,和仁唐嗜酒,却也没有半分狂气,只笑着给息揽舟他们说道:“我这法子也简单,家师在我来之前,曾给了我一面镜子,里头可以照映出人内心所隐藏的东西,尤其是那些阴暗的东西——”
    说着,和仁唐从纳戒当中取出了一面镜子,偏偏那镜子在他掌心之中越长越大,竟然凌空垂直悬挂在了妙法宗的平台上,镜子里头照影着那个残破的荷塘,还来不及收拾的一片残荷尽数显露了出来。
    “若是此人盗取了《妙法洗心决》,这面玄天镜便会将她吸入炼狱之境,降下天雷,叫她遭受五雷轰顶之灾,而后会有万蚁噬心之痛,到时候啊……身体都烂了、眼珠被挖出来掉在脸上,面皮上的肌肤也像是被腐蚀过,即便是活下来了,也是仙根尽毁、生不如死、再无登仙之机!”
    和仁唐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整个妙法宗的女弟子们都能听见,而且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得阴气森森,看得出不少女子都瑟瑟发悚起来。
    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息揽舟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也算是个可取的法子。”
    “那么便如此决定了,”千凝尊者拍板,“《妙法洗心决》的心法只有我同我的几位弟子可以看见,最大的嫌疑便是从我们开始。虽然这心法要修炼却也不难,可总归还是不要有例外的好!便从我开始,之后是汪霖同小怜,再之后便由四位长老并他们的弟子以降,一一验过才好!”
    说完,千凝尊者便带头第一个从镜子当中跨了过去。
    看着千凝尊者那么做,众人虽然都相信自家宗主不会监守自盗,可刚才和仁唐所描述的场面确实恐怖,尤其是对上了这些本来就注重外表容貌的女子。
    妙法宗的门人一个个都紧张地盯着千凝尊者,却看见她神色如常地从那面镜子中走了出来,而镜面依旧,并无异样。
    “看来并非是尊者您,”和仁唐故意夸张地感叹了一句,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恐怕也只有他了,他笑着环顾四周,道:“接下来,便是……尊者的嫡传弟子,我记得,您的大弟子并不在此地,那么便是……汪霖汪道友?”
    然而话出口后并无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这位汪霖素日里最是热情,今日不知怎么却不见了。有几位女弟子开口道:“汪师姐刚才说不舒服,可能一会儿便回来了……”
    千凝尊者点点头,看向了那个被众人怀疑的靳小怜,靳小怜高傲地一仰头,也不看众位女弟子脸上各异的表情,上前一步:“既然师姐暂时不在,便是我先来吧。”
    说着,也真的不同众人客气,直接迈过了那面镜子。
    大家都屏息凝神仔细地顶着靳小怜和那面镜子看,许久,靳小怜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更加骄傲,她仿佛是站在了高枝上的凤凰,冷冷地扫过在场所有女弟子,然后旋身朝着千凝尊者拜下:
    “师傅,如此,我此身便也分明了!”
    千凝尊者看着她,愣了愣,之后眼中露出了笑意:扶起了她:“好了,为师都知道。”
    不是靳小怜?
    妙法宗的女弟子们略微有些惊讶,一时间议论纷纷起来,而汪霖一直没有回来,大家也不好一直等下去,终于是由期春长老带着她的几位嫡传弟子走过了那面镜子。
    然后是其他三位长老还有妙法宗的各个弟子,镜面无波无澜,谁也没有被吸进去,更是没有人显露出了什么阴暗的东西来。
    息揽舟站得距离那镜子最近,他一早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却也不点破,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看着这场“闹剧”:
    天下间并无什么玄天镜,这镜子也不过是最普通的灵镜而已。和仁唐如此说,如此做,只怕是为了恫吓,叫那些心中有鬼的人,不敢轻易上前。
    不过眼下看来,那位半途失踪了的汪霖、汪姑娘,有了莫大的嫌疑。
    这姑娘美名在外,性子出了名儿的好,就算是从未见过她真容的息揽舟,也在青霜山上听了这姑娘无数的“美谈”:
    比方说,她为人善良,又懂礼数,应承得体、端方有淑。
    又比方说,她能言善道,颇通诗书,能歌善舞,又平易近人。虽为宗门嫡传弟子,却也没有半分架子,新进了什么东西,总是与门内各个弟子分享。
    这样的姑娘确实讨人喜欢,可是如今这姑娘却没了踪影,千凝尊者看门内弟子尽数都验过了,那汪霖还没回来,她皱了皱眉,唤来灵夏长老道:“你派人去寻寻看,莫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灵夏长老领命去了没有多久,就有几个巡逻的弟子匆忙赶上山来,身后还带着一个昏迷的人,那人息揽舟才看了一眼就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那是曹旭,一身黑色深衣的曹旭。
    一个没有灵根,却可以在三天内从青霜山来到了千里之外的雁荡山的人。
    正在妙法宗弟子诉说着如何在山道上发现此人的同时,灵夏长老也慌慌张张地回来了,她也不看这昏迷在地的曹旭,只直直扑到了千凝尊者面前:
    “宗主,大事不妙了!我在后堂,发现了汪霖的……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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