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谊说了个名字,又告诉了卫靖安怎么走的,而后就挂了电话。
    卫靖安把手机朝兜里一揣,拿了挂衣架上的外套重新穿上,冲着江麓一笑:“饿不饿?走,带你吃夜宵去。”
    江麓刚把外面的羽绒服脱了一半,听到他这话,便停了动作,又把衣服套了回去,点了点头:“行。”
    两人一同出了屋子,乘电梯去了胡谊说的地方。时值凌晨,又是大冬天的,酒店的餐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服务员熟门熟路地带他俩去了包间里,甫一推开门,卫靖安就闻到了满屋子的蟹香,还掺着淡淡的香醋味儿。
    他眼睛一扫,望见桌子上垒了一叠的蒸笼,就笑了:“大晚上的吃这东西,你也不怕消化不良。”
    “没事,还精神着,能战个通宵,不怕。”胡谊满不在乎道,招了招手,“来来,剩下俩位置是你俩的,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
    卫靖安就找个位置自己坐了,然后招呼了江麓一声。胡谊倒没骗他,这顿夜宵还真就没外人——老胡和楚鹤,再加上他俩。除了江麓和胡谊不算太熟,其余都是朋友。他本还以为胡谊是把阮明轩给扯来了,结果进门却看到楚鹤呆在这儿,不免有些好笑。
    这俩看着好像不怎么合拍,其实关系到底还是不错。
    这时,门被轻轻地敲了敲,从门后走进来了个穿着旗袍的姑娘。她走进来,从柜子上拿了两瓶白酒就开始拆包装,直到把两瓶白酒的盖子都给掰了,又把它们放在了桌上,才退了出去。卫靖安看了眼摆在桌上的那两瓶白酒,忍不住一阵无语:“老胡,你这是明儿真不准备爬起来了?”
    “人都还没齐整,急什么。”胡谊说,“本来还想把老孟叫上一起来,结果那家伙非说一看到我喝酒就要犯心脏病,不想进医院,就去睡觉了。”他忍不住有点忿忿,“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么!”
    一直沉默着的楚鹤便接口道:“你难道不是?”
    胡谊立刻对其怒目而视。
    卫靖安看了就笑。胡谊这家伙是个酒缸,酒量倒还成,就是真醉了的时候,酒品那叫个不忍直视。孟凡义和胡谊同事多年,自然知道这人醉了之后有多烦,自然懒得做那个收拾烂摊子的。他不来,胡谊肯定是不可能指望楚鹤和卫靖安的,饮酒的时候也就会比较自觉的有个度,不会喝的烂醉如泥然后第二天把什么事儿都给耽误掉。
    胡谊自然也清楚这么个理,所以他也只是抱怨了一句,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卫靖安挑了个放蟹的蒸笼,递给了江麓,自己又挑了一个,放在了桌子上。胡谊看了他一眼,直接用转盘丢了瓶白酒给他,说道:“你俩的了,记得喝完。”
    卫靖安被他恶心得够呛:“烧胃,不要。”说完,他又加了句,“小江酒量不行。”
    “你走开。”胡谊瞪了他一眼,扭头便和江麓道,“成年了没?成年了就该锻炼锻炼酒量了,免得以后酒量太差,老被人喝趴下就是笑话了。”
    “呃……成年了。”江麓显然也被胡谊这忽然转移目标给弄得不知所措了一下,他表情空白了几秒,才慢慢地回道,“……我尽量。”
    于是胡谊又盯着他瞪了足足一分钟。
    江麓窘得要命,卫靖安笑了一会儿,就挥手让胡谊赶紧闭嘴啃螃蟹去。胡谊成功恶心了一圈儿人,心满意足地开始拆螃蟹。卫靖安敲了一眼他那副模样,冲着楚鹤嫌弃道:“老楚,来,说实话。这家伙是不是我们来之前就喝了好些?”
    “还好,半瓶。”楚鹤微一点头,简言意赅道,“直接把孟总给喝走了。”
    卫靖安无语。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孟凡义逃的倒快,反倒连累了他俩这拉来充数的。
    胡谊只当没听见这话。他一面用签子勾蟹腿里的蟹肉,一面朝江麓说:“小江,今天让老卫带你出来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大家出来吃个饭,熟悉一下。”说到这,他对着江麓笑了笑,“我这个人脾气不算好,片场里经常张口就骂,你别介意。要是到时候你表现不过关,被我骂的憋屈了,可以找你家那个哭一下,他安慰人的本事还挺强。当然,我肯定是不会道歉的。”
    他这话说的并不好听,胡谊也没指望江麓能听进去几句。他本就喝的有点多,脑子虽然还算清醒,却已经算是给卫靖安撂了的话在这儿了:丑话先放在前面,骂哭了可不算我的。
    卫靖安只做听不懂,他看江麓那儿的螃蟹基本还没怎么动,便取了酒店放在桌上供客人取用的蟹三件,顺手帮他拆了个螃蟹。卫靖安没搭话,江麓却老实得很,反倒认真点了点头,回胡谊道:“好,到时候我要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随便骂,没事。”
    江麓把这话说的是一本正经,诚恳无比。胡谊本来正在喝酒,登时就被呛得连连咳嗽。他瞪着卫靖安看了半天,此时此刻才算彻底地体会到了别人告诉他的“卫靖安新带的艺人很乖”是到底乖到了个什么程度。
    之前他和江麓也只有几面之缘,并没有特别深入的交流过,只知道这孩子挺有礼貌挺爱学习的。直到今天这次纯私人兴致的宴席一吃,才算深刻的体会到了对比产生出的幸福感。想想卫靖安之前带的那个,再看看现在带的这个……呵呵,换他他也得死攥着不撒手。
    酒过三巡,几个人都有点醉。其中喝的最多的显然当属胡谊。他举着杯子,眼神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在拆螃蟹的卫靖安身上,不免嘲笑他道:“你倒是贤惠,可以收拾收拾找个人嫁了。”
    “呵呵。”卫靖安连理他都压根懒得理,只是抬眉淡淡看了他一眼,在碗里浇了醋汁,放江麓面前,就收了手。他拿桌子上的湿纸巾随意擦了擦手,而后丢在碟子里,回道:“谬赞,其实老胡你也不差。”
    胡谊也“呵呵”了一声:“真不考虑考虑?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他说完,挑着眉头瞅了卫靖安一圈。
    说实话,卫靖安此人长得其实不差。眉如刀裁,鼻梁高挺,眼神深邃,轮廓也是属于那种偏硬朗型的。那张脸往外面一丢,绝对是最招姑娘们喜欢的那种男人。当初胡谊见卫靖安的时候,还疑惑过长了张这么好的脸的家伙是怎么甘心做个幕后人的,后来处的久了,才发现人其实压根没对台前的那些产生过兴趣。更何况吧,要是卫靖安真长得一般,哪来的那么多游睿白的粉移情别恋转而喜欢上这家伙的。
    嘴毒又流氓,啧啧,真是距离产生美啊。
    胡谊深刻地觉得自己这回是真正地戳到了卫靖安痛点了,心满意足地又灌了一口白酒。
    “这屋里坐的都是光棍。”卫靖安面色不变,“你和老楚年纪可没比我小多少,做媒也不嫌早?”说到这,他忽地顿了顿,转头问江麓道,“小江,有女朋友没?”
    江麓老实摇头:“没有。”
    卫靖安便朝胡谊一摊手:“你看。”
    胡谊吐血。
    平白挨了一枪的楚鹤则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呵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回讽卫靖安,还是在嘲笑胡谊酒喝多了的犯蠢。
    胡谊仍旧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我觉得何诗那姑娘挺不错……”
    “哪个?”卫靖安问。
    “巨星那个,还能哪个。”胡谊道。
    “哦,她啊。”卫靖安闻言,便笑了,朝着胡谊慢悠悠道,“她被巨星给雪藏了,你觉得呢?”
    胡谊立刻就明智的闭了嘴,并且深刻地觉得自己提起这茬就是个错误。雪藏这个词,不用细说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事儿多,闹腾,触怒了公司。但卫靖安对手下艺人向来很包容,只要不犯什么大问题他一般都不怎么计较。结果这姑娘竟然还被巨星给雪藏了,可见对方肯定做了什么连卫靖安都忍不了的事情,连他都不想护着了。
    “不说这个了,糟心。”胡谊道,“反正你不止招女人喜欢,还招男人喜欢,总是不用愁。不信你问小江,”说着他便笑吟吟地问江麓,“小江,你喜欢他不?”
    当真是躺着也中枪的江麓:“……”
    他努力地思索了一会儿关于胡谊这个“喜欢”到底是那个喜欢,还是哪个喜欢,然后平衡了一下说不喜欢对方会产生的后果和得失,最后摸着良心认命的钻进了套里,艰难道:“……喜欢。”
    胡谊顿时哈哈大笑:“看吧看吧!”他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江麓地肩膀,给他斟满了酒,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夸奖道,“来来来,小江,来喝一杯!快和我说说你觉得这货哪点好了?明明就是个混账哈哈哈……”
    “呵呵,彼此彼此。”卫靖安冷笑着嘲讽了回去,“你也挺混账的不是?欺负老实孩子,上瘾了?”
    “没,我是认真的。”江麓听了这话,反倒是认真解释了起来,“卫哥你人挺好的,而且人也很厉害。我们院的不少人小时候都很喜欢你。”
    胡谊傻了:“老卫?”
    卫靖安睨了他一眼,冷静地说道:“还有游睿白。”
    江麓点点头。
    楚鹤在旁边看着,嗤笑了一声。
    胡谊顿时呕出一口老血。
    直到凌晨四点多,这顿饭才算吃完。
    卫靖安神智还算清明,等胡谊结了账,直接扶着神智都不太清楚的江麓二话不说回了酒店。他看了眼江麓那副脸都白了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就不行还非得撑着装自己可以,这种性子有的时候实在让他倍觉头疼。奈何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这种情况,找了一圈儿,硬是没在包里找到醒酒药。
    不得已,他只得打了个电话给前台,问附近有没有药店,能买到醒酒药的。
    前台姑娘倒是挺机灵,立马就告诉了他往哪儿走能找到而是十小时营业的药店,还连带着把名字和地形都给仔细地形容了一遍,生怕他找不到地方。
    卫靖安拿了张纸把地址记了,随口和对方道了声谢。
    哪知,他这边刚要挂电话,就听见对方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问他,能不能求一张江麓的签名。
    卫靖安登时失笑,得,肯定是给他俩登记入住的那姑娘。他想了想,觉得人家大晚上的还值着夜班告诉他药店在哪儿也不容易,便“嗯”了一声,问了那姑娘明天还上不上班,等拿到签名再给她送过去。
    前台姑娘立刻激动地表示她决定明天和同事换个班,再上个二十四也没问题。说完,就一边说着不打扰了,一边挂了电话。
    卫靖安听了,就忍不住摇头笑。他瞅了眼床上躺着的江麓,出门去给他买药。
    等到折腾完,都快五点了。
    天还黑着,卫靖安去烧了水,又试了水温,最后才端着杯子,去床边叫醒江麓。
    江麓在床上趴了也有一阵子了,眉头紧皱着,醉的不清,看样子睡得也沉了。卫靖安虽然不想打扰他睡觉,但喝了这么多,不吃药肯定是不行的。这小子酒量差的要命,胡谊开的那两瓶怎么说也是六十度的白酒,真要万一酒精中毒了,那就麻烦了。
    卫靖安叫了他十多分钟,江麓这才半睁着眼醒了过来,茫然地盯着他,一副倦得不行的模样。卫靖安看他醒了,便对他说:“小江,醒了?起来吃个药再睡。”
    “嗯……”江麓努力支起来身体,脸上却仍旧是茫然一片,一点动作都没有。
    卫靖安叹了口气,只得找了个勺子,准备给他喂下去。结果等他拿着勺子回来,却发现江麓又给他睡过去了。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江麓那样子,忍无可忍地拍了拍他的脸,又捏了几下。
    江麓直接被他捏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愣了好久,才恍惚地问了句:“……卫哥?”
    “嗯。”卫靖安应了一声,“赶紧起来,吃药。吃完随便你怎么睡。”
    “好……”江麓一边含糊地答道,一面爬了起来。他手有点抖地接了那几粒醒酒药,就着水咽了下去,接着便端着杯子垂着眼坐那儿不动了。淡淡的雾气从杯子飘散出来,氤氲在他眼中,连带着那长长的睫毛都像是凝出了细小的水珠。卫靖安站在他旁边,以为这家伙又睡过去了,只得无奈地去拿他手里的东西。
    忽地这时,江麓低低地喊了他一声,像是咕哝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小,没听清。
    卫靖安便“嗯”了一声,一边低头道:“刚才说什么?”
    “头再低一点……”江麓说。
    “嗯?”卫靖安便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几乎都要到了面对面的程度。他皱了皱眉,忽地觉得这距离其实并不合适,刚要远离,一个暖暖的怀抱就抱了上来。
    “卫哥你是个好人,一点都不混账。”江麓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道,听起来有些含含糊糊的,“……我们会成功的。”
    “嗯,我会的。”
    “……加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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