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之后,又过了一周,卫靖安果然接到了来自中天的电话。对方告诉他江麓的试镜已经通过,希望能尽快能敲定签下合同,空出档期来,择日进组。
    卫靖安打开工作邮箱,粗略地扫了一眼中天发来的合同,还算有诚意,但难免在边边角角上抠了不少细节,欺压新人。他将那合同看完,打印下来,少不得得和中天在这些问题上扯扯皮,拉锯个几天,把能抢到的好处都抢到手。
    中天派来负责这件事的人叫孟凡义,也算卫靖安的“老相识”了——年纪真挺大的。当卫靖安还在巨星的时候,俩人你来我往的互掐了不少年,只是孟凡义年纪大,有些事拉不下脸,便一向输多赢少。这次卫靖安没了后盾,没法和许多年那样和这家伙在细节问题上争个酣畅淋漓,只能略占上风,签完合同的时候自是颇觉遗憾。倒是孟凡义,早在以前就被眼前这货给恶心过不少次,这次对方没了巨星做依仗,单枪匹马地只身杀回圈子,结果竟然还是让他抢走了不少好处,脸色顿时便不太好看。
    与之成反例的则是卫靖安的表情。
    他将讨论好的合同保存好,冲着脸黑成锅底的孟凡义洒然一笑:“打印机,介不介意给我用用?”
    孟凡义嘴角抽抽,瞅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好几辈的后生,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用用用!你自己去打印!”
    “哎,谢谢啊。您老辛苦了。”卫靖安把电脑连上打印机,把方才商定好的合同打了出来,替江麓签上字,而后转头对孟凡义笑道,“您今年这是重出江湖了?难得见啊,都这时候了,您老还呆在x市给片子拉赞助。怎么,今年是不打算去s市度假了?”
    “不去了,没空。”不谈工作上的事情的话,孟凡义还是能和卫靖安说上几句的,“小胡巴巴地找我来当他制片,推不掉,就接了。”
    “呵,多活动活动也挺好。”卫靖安一听这话,便笑了。孟凡义早几年就推脱说年纪大了,管不动那些事,逐渐把手中事物接管给了下面。如今他在中天的地位,与其说是一个手握大权的高层管理,倒不如说是象征的意义更多一些。只不过这个小老头年纪不小,辈分在圈内还挺高,人脉遍及整个圈子,谁哪里都能说上一两句话,给个薄面。这次《九连环》这种大手笔制作,找到他来做制片显然是个极佳的选择:一是本来就是自己人,更好说通;二是有了孟凡义的人脉,至少从宣传铺片上,是绝对不会遭人为难了。
    孟凡义看了卫靖安一眼,清了清嗓子:“年纪大了,也差不多该让位给后辈们了。我这次也就随便帮个忙,监督下下面小辈儿。”
    卫靖安看着一脸故作认真的孟凡义,心里忍不住笑。他知道这家伙也就嘴上说说,真正完全退圈是不可能的,却不接话,只笑着看他。
    等到卫靖安忙完关于江麓的合同问题,这才猛然发现,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快一周。他整日忙着和中天扯片酬和一些其它工作,几乎都没有时间去关心一下江麓剧本看的怎么样了。他看看时间,扫了眼江麓给他的课表,估摸着这家伙差不多也该下课了,便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江麓他一会儿去学校接他。
    “好,我知道了,那我在图书馆那边等你?”江麓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背景嘈杂得很,约是因为刚下了第一节大课,正朝着下个教室走的缘故。卫靖安听了,便“嗯”了一声,和他说:“行,我去图书馆等你,下课了给我打个电话。”
    江麓也“嗯”了一声,又和卫靖安说了几句,奈何走廊实在太过嘈杂,他也只不过区区说了几句话,便自己都忍受不了听筒声音被周围人声给压住的感觉了。只得匆匆和卫靖安说了个抱歉,然后就赶紧挂了电话,朝下节课的教室走了过去。
    他方才挂了电话,就被一阵大力给拍了下肩膀。那力度之大,弄得江麓是一个趔趄,好在走廊人挤着人,这才没有被对方给拍到地上去。
    江麓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是个熟人——齐诚,和他一个寝室的,还是上下铺。之前江麓被卫靖安硬塞了一堆碟片让他挨个看完的时候,机房没机子用,还是齐诚把自己的外星人笔记本慷慨借出,让江麓看那些内容奇奇怪怪的影碟的。江麓一见是他,顿时没了脾气:“……齐诚?”
    “嗯嗯,是我。”齐诚笑嘻嘻地道,一把揽住江麓肩膀,故作伤心道,“小江啊,自打你搬了寝室,兄弟我真是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啊?”江麓不由呆住了。
    “哎,我的外星人小姑娘日日对我哭诉你对她的始乱终弃。”齐诚道,忽地露出个神秘兮兮的笑容,“……刚才那是你经纪人?”
    “呃……你说卫哥?”江麓问道,见齐诚点头,便说,“嗯,是的。”
    齐诚听了,顿时乐道:“是不是卫靖安?”
    江麓点头:“对。”
    齐诚大喜:“小江,求介绍,求认识!你们哪儿缺不缺人?哪怕是扫地的也成啊,我自愿申请做你腿部挂件行不?”
    “……呃?”江麓傻了。
    “嘿嘿,实不相瞒,我是他的粉……”齐诚道,而后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啊,小江你可能不知道,听说他最开始是在夜店做酒保,后来遇上巨星的游睿白,给他做了一年助理,最后才升上经纪人的。一个人一点根基都没有的在这圈子里做出这么大的成绩,简直太让人佩服了。”
    江麓倒是完全没听说过这个。这也是实话,虽然卫靖安这人在经纪人这个行业里算是比较高调的人之一了,但关于他的过去却没有太多人知道。一是本来也就没有太多人对一个幕后人物感兴趣,二是提出这种采访的统统被拒绝了个干净:人忙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谈这个啊?
    至于他从巨星离职之后,那就更没有采访的必要了好不好。
    齐诚说完,见江麓这幅满脸茫然的模样,便赶紧开口说道:“呃,其实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不过就算前面是假的,但是助理升到经纪人这段是真的啊!”说到这,他抓抓脑袋,又说,“哎,其实我也挺喜欢这个的,老想进这圈了,所以特佩服他。可惜我妈指着我脑子把我从头到尾骂了个遍,说我压根没那文艺细胞和情商,这辈子也就只能跟着我老爹学着开个小杂货店,做个小老板就不错了。”
    “没事。”江麓看齐诚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安慰他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的话……一会儿卫哥来了,我帮你介绍一下?”
    他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齐诚达到自己目的,自然大喜,兴冲冲地推着江麓,一边走一边笑道:“小江,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老靠谱了!走走走,快上课了,咱俩可得赶紧点。郭老头那家伙实在太严肃,晚到一会儿就是分分钟给你算旷课的节奏,简直烦死了……”
    江麓被他搡着,朝前走了几步,赶紧点了点头,亦是加快了脚下步伐。
    ※※※
    卫靖安驱车来到江麓他们大学的时候,好巧不巧,天上飘起了小雪。他看了眼表,发现离江麓他们下课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便干脆把车找个位置停了,从车上走了下来。
    雪下得并不大,卫靖安便也懒得打伞了,任那雪飘落在身上。他刚刚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从中天大厦赶到了江麓的大学,早就被车里空调给闷了个半死。这雪花小小的,飘到脸上凉凉的,竟然还蛮舒服的。他随意走了走,找了个和图书馆离得极近的小亭子,走进去坐了下来,打开了他的手机,挨个查看信箱里的邮件,免得有什么错漏。
    这一看就是半个小时,直到江麓的电话打了过来,卫靖安才从那状态中走了出来。
    “喂?下课了?”卫靖安接起电话,不由笑着问道。电话对面的江麓“嗯”了一声,而后说:“我现在在图书馆的大门口,好像没看到你的车……”
    “哦,那个。”卫靖安听了就笑,“刚刚坐车里,嫌太闷,就下来走走。”说着,他抬头望去,已是看到了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江麓,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年龄相仿的学生,便说,“等我一下,我看到你了,马上过去。”
    “啊……好。”江麓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应了一句,片刻后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水泥和皮鞋接触发出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卫靖安果然从那边揣着兜,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一边走,还一边朝两人笑了笑。
    “这是你同学?小江,介绍一下?”卫靖安看了眼齐诚,问道,目光却是放在了江麓身上。江麓听到他这问话,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卫靖安说:“这是齐诚,我同学,室友,睡我下铺。”
    说完这个,他把目光转回齐诚身上,简单地指着卫靖安对他道:“……你偶像……嗯。”
    齐诚本来正哈着腰对卫靖安笑嘻嘻地准备介绍自己,一听江麓这话,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他郁闷不已地挠挠脑袋,对卫靖安咧嘴笑道:“我是齐诚,和小江一个班的同学。卫哥你好,久仰大名,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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