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小草嘛!这么冷的天,你还上山下套子啊?”正犹豫间,周三少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余小草一扭头,看到一个身着宝蓝色棉袍的俊美少年,从一架光鲜的马车上下来。不正是周三少吗?
    “三少,这么巧?我正说把你预定的猎物给你送过去呢!今天套的猎物多,我自己拿不过来,就让我爹过来帮忙了!!”余小草推了推自家老爹,朝着周子旭的方向紧走了几步。
    余海一脸歉然的笑:“刘掌柜,真的很抱歉!这些猎物,是珍馐楼跟小女预定的。下次有机会,再跟刘掌柜合作。”
    刘掌柜脸皮狠狠地抽了几下,黑着一张脸,朝着余海的背影“呸”了一声:“一个打猎的穷鬼,还配跟爷谈‘合作’?伙计们听着,以后姓余再来送猎物,一只也不许收!让他去抱珍馐楼的大腿去吧!!哼!!”
    刘掌柜嘴上痛快了,心里却很不舒坦。今年雪大,大雪封山猎户们少有冒雪进山的,镇上的各个酒楼饭馆儿,野味都奇缺。要不,他也不会拉下身段,去跟一个猎物套近乎。
    刘掌柜看着猎物只能眼红,那边周三少却惊喜不已。看着余海肩上不时蹬一下腿的公鹿,周子旭喜笑颜开:
    “余大叔,您可是雪中送炭呀!年末,县令和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珍馐楼订了桌。我正愁着没有能拿上手的菜肴呢!有了这头公鹿,我们珍馐楼的名气定会再上一层楼!!”
    “旭儿,这位就是你口中咱们珍馐楼的大救星吗?”马车内一个温柔淑婉的声音传出。
    周三少冲余小草笑了笑,对马车内道:“娘,这位小姑娘,就是送给我们蚝油配方的余小草。咱们就凭着蚝油特色,把镇上的老字号压得抬不起头来。说她是珍馐楼的救星,的确不为过。”
    周夫人因有外男不便露面,只好在车中道了声谢:“多谢余姑娘不吝传授秘方。旭儿,改日请姑娘来府上做客,娘要当面好好谢谢她。”
    余小草忙道:“夫人太客气了。那蚝油配方在我这儿,不过一家品尝。在珍馐楼却能让更多的人领略它的美味,无论是菜谱还是配方,只有在懂得欣赏它运用它的人手上,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来。不是吗?”
    周夫人闻言,对这个山野小姑娘不禁另眼相看,这谈吐、这胸襟,就是镇上某些闺秀,也是不及的。
    “娘,您先回去吧!我去酒楼安排一下。”周子旭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猎物。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关系着酒楼的声望。
    在别的酒楼都拿不出上得了台面的野味时,珍馐楼打出全鹿宴的名头,定然能够让酒楼再创高峰!
    “小草,你真是我的小福星!雪前储存的野味,早就卖空了。几个有身份的熟客,这两天吵着要吃点新鲜的,我这头发都快愁白了。年底菜式太单一,真拿不出手啊!”周子旭接过小草手中的猎物,跟她肩并肩地走着。
    跟在后面的余海,心中很是纳罕:自家闺女什么时候跟珍馐楼小东家如此熟稔了?
    到了珍馐楼,周三少让伙计把猎物搬到厨房去,把父女俩请到自己的雅间里,把火盆生的旺旺的。看着小草红扑扑的小脸,不禁关心地问道:
    “冻坏了吧?赶紧烤烤火暖和暖和。林子里的雪这么厚,猎物可不好抓啊!余大叔,您这手打猎的本事可真绝了!”
    余海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取暖,目光投向了雅间华美中带着风雅的装饰。心中暗暗感叹:来珍馐楼卖过无数次猎物了,可从来没享受过这等待遇。这可都是沾了他闺女的光呀!
    从周夫人的口中,珍馐楼特色之一的蚝油,竟然是从闺女这学去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家小闺女有这样的本事,心中不禁涌上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听到珍馐楼小东家客气的问询,他忙坐直了身子,略显拘谨地道:“周三少爷谬赞了,今天也是运气,我也没想到光下套子就能有这样的收获。”
    “余大叔,还是叫我子旭好了。小草下套的本事,我是领教过的。没想到是余叔你们的家学渊源呀!”周子旭让人给煮的姜汤已经上来了,他亲手给父女俩端到手中。
    余海见闺女很自然地接过姜汤,也不客气了,趁热把姜汤喝了下去,被冻透的身子终于有了些热度。他带着笑意地道:“谈不上家学渊源,我打猎的本事,还是跟一同来送猎物的赵大哥学的呢。说到打猎,赵步凡大哥才是真正的好手!”
    “我们珍馐楼多亏有余大叔和赵大叔照应着,为表谢意,今天中午我做东,望余大叔赏脸……”不说生意上的往来,就单单说人家闺女对他的慷慨与帮助,周子旭觉得也理应盛情款待这对父女。
    余海忙婉拒道:“周少爷不必破费,我们还急着去同仁堂请孙大夫给草儿看看。”
    “小草,你身体不舒服?同仁堂的孙大夫医术的确不错,要不我让人请孙大夫过来一趟?”周子旭忙细细打量着余小草,见她并不像生病的样子,提起的心就又放了下来。
    余小草苦着脸喝完难喝的姜汤,对他随意摆摆手道:“没事,早上受了点惊,现在已经没事了。是我爹太紧张了!”
    余海心道:早上都昏过去了,怎么是我瞎紧张呢?
    余小草又道:“不过,这天气骤寒,不知我哥有没有保暖的衣裳。周三少,这附近有卖成衣的吗?我想给我大哥买些棉衣。”
    周子旭脸上略带不满地道:“说多少次了,别叫‘周三少’,多外气?我怎么说也比你大个五六岁的,让你叫声周大哥不算过分吧?买什么棉衣啊,我家里许多棉衣没上身就小了,不嫌弃的话拿去给你哥穿吧。”
    “别,千万别!我哥在人家店里当学徒,穿你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像什么话!买些粗布棉衣,不打眼!”余小草往他身上的宝蓝色暗纹锦布棉袍瞄了一眼,这哪是她们穷苦人家能穿的。
    周子旭那个跟影子似的毫无存在感的贴身跟班,这时候开口了:“少爷,小的娘年初给小的做了件棉袄,前几天拿出来穿,发现短了一大截。那件袄子是妇人赏的棉布做的,一次都没穿过。如果余姑娘不嫌弃……”
    “去拿来我看看!再顺道从家里搬两床被子来。天这么冷,别冻坏我们家余航兄弟!”周子旭吩咐完,知道余小草不肯留下吃饭,便吩咐伙计把猎物上秤称了。
    伙计不一时就从厨房回来,道:“公鹿二百六十斤,各种小猎物加起来三十五斤。”
    周子旭自然不会亏待他们,沉吟片刻道:“往年,鹿肉是六十文一斤,按今冬物价的话差不多要一百文,你这头鹿是活的,鹿血、鹿鞭可都是好东西……这样吧,整鹿我给你算一百二十文一斤。其他小猎物价格也翻倍,你看怎么样?”
    “鹿肉能卖上一百文,我们这鹿称的是毛重,哪能要您一百二十文呢!一百文我们就已经占了你们的便宜了。”余海的性格,做不来占人便宜的事。
    周子旭哈哈笑道:“要说占便宜,应该是我占你们的便宜。这头鹿,到我手里至少能卖上十倍的价格。如果大叔不看着我们老交情的面上,给我们珍馐楼送来,我们拿什么赚钱?余大叔,不是我说你啊,你这脾气可没你闺女爽快。”
    余海见闺女一派心安理得的作态,心中更是诧异:看两人的表现,这明显不是头一次交易啊。自家闺女啥时候跟珍馐楼做起买卖来了?
    二百多斤鹿,卖了三十一两又二百文。各种小猎物1750文,周三少结算的时候给凑了整数,总共三十三两。
    “鹿皮可是好东西,你们要不要?”鹿皮的价格可都是单算的,一张完整的鹿皮,少说也能卖个十两银子。
    余海想了想,对小闺女道:“要不,咱把鹿皮留着。这东西硝好了,柔软结实,还耐水。给你们兄妹一人做两双鹿皮靴子,以后天凉去赶海,不会弄湿脚。”
    如果这人不是自己爹,余小草准会回他一句“你傻啊!”十两银子做几双鞋,还去赶海的时候穿——赶多少海货能抵一双鹿皮靴子啊?
    “鹿皮我们不要,你给折成银子吧!”余小草直接自己做了决定。她这个爹吧,疼儿女那是没说的,就是有时候太磨叽。
    周子旭二话不说,从荷包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没容余海推辞,余小草就伸手把银票接过来了:“哇!这就是传说中的银票呀!没有什么限制吧?不会过期吧?”
    周三少翻了个不雅的白眼,笑着捏捏她的脸蛋,道:“放心吧!大明首富桑家开的老字号钱庄,不会倒闭的!再说了,咱俩的关系,即使钱庄倒了,不还能找我兑现银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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