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得人恩果千年记,滴水之恩,涌泉以报。鬼彻没有理会周围人们投来的惊诧目光,依旧是一副冷淡漠视的态度凝视着沧安澜,等待着他的发话。
    沧安澜还未从山精的死中缓过神,对于突然提出的报答救命之恩,更是困惑不已,剑眉深蹙的问道:“彻公子,你不是在开玩笑?”
    鬼彻无所谓的耸肩道:“谁在和你开玩笑?我像是常开玩笑的人么?”
    树魅本以为鬼彻将她拽开是为了救山精,没想到他现在却是要收霁月山神的魂魄,急忙跑上前去,“扑通”一下跪倒在他的脚边,拽着他的长袍,抽泣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吧?鬼·····彻公子!你再想办法救救林萤,他平日里也为您做了不少事,您不能就这样将他舍去啊!更何况你就是掌管生死的······”
    鬼彻斜睨了一眼脚边的树魅,指着还靠在岩壁,正埋头哭泣的溪月,声音不大不小的威胁道:“樱桃,我要是你,现在就立刻闭嘴,乖乖的和傻子蹲在一起,待会等着我的安排,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你的死活,谁也不能。”
    树魅听着鬼彻的话不似在开玩笑,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哭的更加伤心起来,双手不住的抹着眼泪,朝着白溪月的方向走了去。
    脑子开始寻思起其他的方法,让山精活过来。
    沧安澜看着一旁两个女子可怜巴巴的模样,更加无法理解鬼彻的不近人情,浑身上下已无半点力气可言,带着一丝恼怒的情绪说道:“彻公子,你这又是何必?你看我现在的德性也是一个将死之人,现在哪里还有本事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反倒是我还有一些未了的心愿。若是你能救这孩子,现在就想想办法吧。”
    正如他所说,此时的沧安澜被发鬼如刀如刃的黑发弄得遍体鳞伤,身上渗出的血已经浸染了所有的衣物,他坐在地上手持长剑,彷如绽开在空谷之中的彼岸花,燃烧着最后生命的火焰,带着叶落花开花独艳的落寞。
    鬼彻走到沧安澜的身旁,低头俯瞰着他的将死之态,哼声笑道:“我要的就是你死后的东西。”
    死后的东西?在沧安澜的脑子里怎么都想不出来,他死了以后还有什么值得争抢的东西?他又不是太子,死了还有皇位争夺。
    他将周围柔软的草叶压平彻底躺了下来,一直疲惫疼痛的身体终于可以得到休息,长舒一口气,扭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花南蝶,双眸里占尽世间的柔情怜爱,心中难免有几分惆怅,现在若是他死了,她也不会太难过了,毕竟还有李嘉泽在。仰头看着鬼彻挑眉问道:“彻公子,你想要什么?”
    鬼彻坦然道:“我要你死后的魂魄。”
    “这·······”果然是个怪人,沧安澜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道。
    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鬼彻直截了当的说道:“沧安澜有些事,我也不喜欢藏掖,哄骗你,魂魄之事非同小可,你也要考虑清楚。”
    说着他就从宽袖里掏出装有“一梦泉”的玉瓶,放在耳边摇了摇,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死后的魂魄按照常理本该是去极乐净土或是在地狱中轮回,若是到了我手中就不一定会到哪里受什么苦难。”
    沧安澜呵呵干笑了两声,像他这种人极乐净土之地算是没有可能了,估摸是要去地狱轮回,扭头对着鬼彻释然的笑道:“那你要我的魂魄作什么呢?”
    鬼彻严肃的看着沧安澜的双眸,将手中的“一梦泉”塞到他沾满血的手中,叹声道:“在尘世间飘飘荡荡的仙魂,背负著执念一世的宿命,在红尘中徘徊。前世的爱与今生的缘,在你决定踏入轮回镜子之时,最终的归宿就已经注定,我为你而来,助你完成今生的劫与难。”
    沧安澜好奇的看着手中的玩意,糟糕的是他现在连拿起这小小翠绿玉瓶的力气都快没了,耳边再次响起鬼彻悠悠荡荡的声音:“喝下这‘一梦泉’,让你便会知晓真相。”
    毒药还是仙水?周围的氛围突然被这彻公子营造的异常诡异,其实沧安澜心中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相助,在他和南蝶被救下的一瞬间,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地就已经达到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将这所谓的“一梦泉”喝下,接踵而来的是昏天黑地的记忆席卷,透过虚幻,前世今生连接在一起,彷如深秋的红色枫叶纷纷入眼,却又抓不住摸不到,他的双眸翻滚着惊涛骇浪的思绪,抬眼看着鬼彻,沉声道:“我是霁月。”
    比起叟仙知道前世时的痛哭流涕,沧安澜的表现已经算的上沉着冷静,鬼彻好笑道:“你以为谁都能知晓山神故事的么?”
    沧安澜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山精,又看着冥界御史鬼彻,也跟着好笑道:“既然我是霁月,那么魂魄终归是要去聚魂灯之中。”
    鬼彻把沧安澜手中的玉瓶重新拿回到手中,木然道:“我就是为碎裂的聚魂灯而来,与你重新缔结前世的契约。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然后生生世世在俗世间轮回。”
    原来如此,虽不知为何这冥界的御史会出现在凡间,但看不远处的白溪月,沧安澜也就没有任何的疑问,抬手道:“不需要了,前世和今生我已经得到够多的了,答应魔神的事岂会食言?只是萤的事,请你务必救活他。”
    鬼彻看了眼身后的山精,冷然道:“这算是附加条件,我不能答应,除非你给我更高的利益。”
    此时的沧安澜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鬼彻神君,我连魂魄都不再属于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你得?”
    鬼彻指着还在昏迷不醒的花南蝶,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翩雅绝尘的说道:“有,就在你的身后,我要收下花南蝶的魂魄。”
    此时的沧安澜像是一只困兽之斗中垂死挣扎的野兽,警惕愤然的盯着鬼彻,不容拒绝的厉声道:“不,这绝对不可能!我是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她上一世已经为我受够了苦难,今生我也没有任何权利将她的魂魄给你!”
    还真是情深似海的神君,不知是厮守一生的情爱重要,还是主仆之情重要呢?鬼彻走到林萤的尸体旁,遗憾的说道:“是么?那么我对林萤的事就深感遗憾了。”
    沧安澜看着鬼彻,原先不明白不明了的事,全都变得清晰起来,不再客气的说道:“不愧是鬼彻神君的好手段,好计谋,你明明可以更早一些找到我和南蝶,可偏偏会选在萤舍身营救,而我深受重伤的时候出现,不就是等着我的认命么?等着我和南蝶将魂魄拱手相送么?”
    聪明如他,没有精确的计划他从来不会轻易行动,鬼彻坦然道:“字字如实,我不反驳。”
    沧安澜手持着长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边朝着山精走去,一边低喃道:“可惜我偏偏不是认命之人,上一世便是,这一世更加不会。”
    “不要!”深幽的山谷中,突然响起树魅痛彻心扉的呼喊,她疯了似得冲到沧安澜面前,拽扯这他的衣衫,双手被沾染的满是鲜血,声音嘶哑的哭喊着:“你对林萤做了什么!他可是念了你百年之久。”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已经疲惫至极的男人,这个曾是山精最为尊敬的霁月山神,竟然会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倒在山精身上,与凡人接触的山神真身就在一瞬间化作无数萤光飞散在空中,像是突然绽放的烟花,流光溢彩的炫美之后,消匿不见,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留下。
    沧安澜任由树魅在身上捶打着,唾弃着,本是如星子的双目变得空洞无神,那是看透一切的悲凉,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笑声,绝望道:“他本就是山中的萤火之光,何需拘泥于这无所谓的真身之中?若他也似我这般爱上凡人,岂不更是痛苦?连最简单的碰触都做不到!”
    不仅谈判失败,就连筹码都被沧安澜舍弃,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成全的沧安澜,好一个霁月山神,连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之前当真是小瞧他了,鬼彻瞪着双目哼声道:“论起手段,你也不比我差,我当真开始佩服你了。”
    树魅方才还在想着用其他方法将山精复活,可现在连幻想的机会都不交给她,冷,浑身依旧是侵蚀肺腑的彻冷,现在的她连哭的力气都被消磨殆尽,无助的跌坐在山精原本在的地方,呜咽道:“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你们都把他还给我!还给我!他说过以后会保护我的!不是你们!”
    而在白溪月所在的墙壁处,突然散发出强大的白色柔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待她抬起头来,缓缓站起身,像一尊伫立在原地的神女雕塑,神情不乐不忧,不慌不忙,不焦不躁,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一眼就能看出她非尘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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