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完了,虽然有点不过瘾,但兰罄还是松开了嘴,因为金忠豹国已经看见他们了。
    那四人见着兰罄和被他撕下人皮面具的小七时,个个都愣住了。
    「……」丁金张口。
    「……」李忠发不出声音。
    「……」安国着嘴。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小七人皮面具底下的这张脸,只看一眼,四个人便都傻了。
    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合该便是用来形容这人……
    陈豹觉得自己不想活了,陈小鸡这家伙以前本来生得很糟糕的,但现下不但长得比他帅、武功比他高、嘴又比他甜!他唯一的优点也被比了下去,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兰罄又瞧了小七一眼,发觉这人真是越看越顺眼,好像连爹都快要不及这个人了。
    兰罄害羞地低下了头,红着脸盯着自己的鞋尖,左脚踩踩右脚,说:「小春的回春膏真是有用,十几年的伤痕都能去掉。小七你一直都这样好了,这样我会更疼你!」
    「什么回春膏、什么更疼我?」小七纳闷问道。
    「你回房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兰罄接着再用右脚踩踩左脚,然后忽地笑了一声,便风也似地跑走,留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小七捧着自己被啃疼的脸颊,愣愣站在原地。
    金忠豹国及古三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几个吸了几口气捧着震惊的小心肝走开,一个低头继续劈柴,一个则忿忿不平地从小七面前走过,还哼了一声说道:「不公平、真是不公平!」
    小七抓抓脑袋,看看这头、再看看那头,耸耸肩,便带着一只猪和两只鸟回自个儿的小院里头去了。
    没多久,小院里传来小七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奶奶个熊,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大爷我的疤咧――我脸上的疤咧――」
    小七抱着屋内铜镜猛摇,然而再怎么摇,那些跟了他十多年,早已看顺眼了的剑痕伤疤还是没能让他摇回来。
    小七猛地记起,当年燕荡山上一场火烧得他弟弟云倾半张脸都焦黑了,小春那兔崽子似乎就是用了一种叫什么什么膏的涂了涂,便把他弟弟的脸蛋给涂了回来。那膏药后来放到了乌衣教各地附属药铺回春堂里,似乎还进到了京城,成为贵妇公主间抢手的美容圣药。
    那药不正是叫作什么……什么「回春膏」吗?
    「可恶啊啊啊啊啊――」小七仰天长啸。「你个赵小春,走了便走了,留什么回春膏给大师兄啊――可恶啊――可恶的赵小春、可恶的施小黑啊――我的脸、把我的脸还给我啊――」
    小七过于激动,那一声长啸用足内力,几乎整个衙门都为之震动起来。
    后来那天晚上,很高兴地跑到山上去打猎的兰罄抓了两只又白又漂亮又肥美的雪鹿回来。他将两只鹿用麻绳绑着,拴在腰后一路拖着回来。
    他跑啊跑、跳啊跳地哼着歌跑进自个儿的小院里,身形轻快得不得了,彷佛身后拖着的不是两头大雪鹿,而是两只小水鸭似地。
    小七燃起了灯,正一脸哀怨地坐在桌前凝视着灯花发呆,兰罄一脚踹开门,见着小七,便将一头鹿解了扔到他面前,然后偷瞧了他一眼,羞怯地笑了一下,扭捏说道:「那个,小鸡,这给你吃,我吃饱了!」
    「啊?」小七双眼无神地回过头去望着兰罄。
    兰罄见小七没有立刻收下他的心意,眉头一皱,怒道:「啊什么啊,你再啊一声看看!」
    小七立即清醒了,他看看地上的鹿,再看看兰罄,连想也没想便立即脱口而出:「谢谢师兄对师弟这么好,不远千里迢迢跑到后山那么偏僻的地方抓到这一头好大的鹿送来给师弟。师弟一定不会辜负师兄的用心良苦,等一下马上到院子外头生火将这头鹿烤了,然后师弟吃一半师兄吃一半,一人一半感情如胶似漆永远不散!」d_a
    兰罄听见小七这么说,心里头怒气倏地便全消了。他又是高兴又是害羞地,低头看了看鞋尖,又看看小七,说:
    「那你还不生火,我把另一头拿去给爹吃,你快点烤一烤,等我回来一起吃……」兰罄吸吸苏苏地吸了一下口水。「我很快就回来了!」
    临走前,兰罄又道:「还有,从明天起你也不许再戴人皮面具了,小黑大人觉得你现下这张脸看起来最顺眼,所以从今以后全都不许戴!一张都不许!」
    留下这句话后,人便轻功一驾,「飕」地声跑远了。
    「……」确定兰罄真的走了之后,小七愣了一会儿,而后猛地往桌上一趴,郁闷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他百里七到底造了什么孽,如今竟落得如此凄惨田地。
    不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身子都失了还不够,现下连自己看了十几年的脸都被变成这样,而且以后还不准戴人皮面具出门!
    师兄明知道他没戴人皮面具就像没穿衣服一样,这样叫他明天拿什么脸见人啊!?
    「呜呜呜呜呜……」
    古三勇被李忠带到户部,户部史吏清查黄簿后皱了皱眉头,说道:「咱县去年才做了一次户籍清查,如果你哥哥古三猛是去年以前迁到咱县里的,应当有记载在案才是。」史吏翻了翻簿子。「但这里看来,并没有古三猛这个人的记载。」
    李忠拍了拍古三勇的肩,带着他走出六部所在的小院,边走边说道:「慢慢来吧,归义县也就这么点大,我这两日再带你打听打听,兴许过阵子就会有你哥哥一家人的下落了。」
    「谢谢李捕快。」古三勇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李忠说:「进了衙门咱就是一家人了,你叫我阿忠就成!」
    「谢谢你了阿忠。」古三勇说。
    就当他们两个要走去班房,领牌票拘人做事时,兰罄和小七从他们两人前头走过,小七拉着官服下o遮着脸不想见人,兰罄则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然后一把凶猛地将他的下o扯下,小七这才顶着他那张所有人都还看不惯的俊脸,同兰罄一起外出巡城去。
    李忠望着那两人无奈地说:「小头儿又在欺负小七了。小七性子那么好,什么都不跟小头儿计较,要再过个两年他徭役服满走了,那小头儿怎么办才好,可再也找不到像小七这般任劳任怨又聪明的人了!」
    古三勇在旁边问道:「那个陈七很得小头儿的欢心吗?」
    李忠老实道:「不得小头儿的欢心,小头儿又怎么会让他跟在身边?我听说昨夜小头儿猎了两头鹿回来,一回衙门就先给小七送去了,认识小头儿的人都知道,这以往只有施大人有这份荣幸,能让小头儿亲手为他抓野味回来。」
    「……」古三勇远远看着那两人。
    那两人走着走着,又靠在了一起,小七不知讲了什么,惹得兰罄眉开眼笑,跟着便气氛融洽地走了出去。
    古三勇又问了一些衙门里的事,除了小七同兰罄,还有施问与南乡和金忠豹国等几名捕快的。古三勇说他自己是粗人,怕不小心得罪了衙门里的大人于是想问清楚大家有什么忌讳嗜好等等的,李忠很和善地说衙门里的人都很好相处,要古三勇不必担心。
    「啊……只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记得!」李忠耳提面命地叮咛:「这两日便又要是月圆十五了,每到十五衙门里的人都不能擅自离开岗位,全都得在衙门里留到隔日天亮才能回去休息。」
    「为什么?」古三勇问。
    「其实现下也不太要紧了。」李忠说道:「之前是因为小头儿得了种怪病,每到十五月亮一出来便会发狂,谁都制止不住他。不过后来小七找到神医赵小春来给小头儿治病,像上个月便只是轻轻发作一下,也没伤人了。施大人以往都是要整个衙门戒备的,这回看来,应当不用像以前那样了才是。」
    李忠又说:「赵神医保证过,不用半年,小头儿就能和常人一样,月圆也不会犯病了。」
    古三勇说:「听起来小七很厉害,但他看起来很和善,一点都不像那么精明的人。」
    「小七可真是很厉害的!」李忠笑着说:「咱衙门前后两宗大案都是因为小七的关系才这么顺利侦破,你可别小看了他。而且前几回小头儿十五发狂,也都是靠他的机智与手中厉害迷药,才得顺利让小头儿毫发无伤地平静睡下。」
    「听你这么说,我自然是不敢小看他的了。」古三勇眼神闪烁了一下。
    施问今日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他在书房内写判词写到一半,便放下笔,走到窗边凝视着外头的花圃。
    在另一边案旁查阅卷宗的南乡见得如此,也走了过来。
    南乡说道:「大人可是为了公子的事情烦恼?我听说了,公子昨日除了送您一头鹿外,也送了小七一头。」
    施问长长叹了一口气。「小黑这孩子的性子我知道,他喜欢的东西绝不会那么轻易松手。」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施问喊了一声:「进来。」
    推门入内的正是李忠。
    李忠将朝廷送来的公文恭敬呈到施问面前,说道:「大人,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江漓江大人已经到了驿站。」
    「嗯。」施问接过公文后说:「你等会同丁金到驿站去一趟,先替我对江大人说声招呼不周,再看看他有何需要,一切照做。稍晚本官还有案件需查,明日晚间我会在福来客栈摆一桌酒席为他洗尘,请他今日先好好休息。」
    「是。」李忠拱手,做完了正事本想出去,没料施问又喊了声。
    「等等!」
    「大人还有何吩咐?」李忠问。
    「你可有看到小黑和小七?」施问说。
    李忠愣了一下,说:「方才才见他们两人一起出走出衙门,当是去巡城了。」
    施问又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间。「两人走在一起?」
    「呃?」李忠不知道施问问这作什么,只得回答所见:「是。」
    「靠得很近?」施问再问。
    「小头儿似乎牵着小七的手。」李忠老实说。
    施问摇了摇头。「果然如我所料,小黑根本还是黏着小七。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可该如何是好啊……」
    「大人……」南乡也叹了一声。
    「……」李忠看看施问,再看看南乡,顿了顿。
    陈豹和安国昨日见小七和兰罄在院子里烤鹿肉还亲密靠在一起时,一回到班房便绘声绘影地说,言谈之间还颇为暧昧。不过那些人也只当小七同他们家小头儿感情好些罢了,但这会儿瞧施问与南乡的神情,定是发觉了什么不一样。
    李忠也知道,自青州回来后,他们家小头儿便对小七另眼相待了。
    施问隐隐发怒,他说:「不论如何,一定得趁早让那两个孩子分开才行。小黑不懂事,但本官不能让他害了小七。」
    李忠想起那两人在青州已经是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是因春药所害,但在他这古板的人看来,既然都那啥了,两人便也就应当在一起,就像坊间唱的小曲儿一样:『奴家今夜成了爷的人,爷可得好好待奴家,切别那始乱了终弃啊――』
    李忠一急,也忘了自己曾对小七说过这事不会对人言,开口便道:「大人您不知道小七和小头儿之间的事,所以千千万万别这么做啊!」
    李忠一说,施问同南乡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李忠着急地说:「小头儿会这么对小七是有原因的。今日小头儿待小七好,心里有着他那才对;若他对小七不好,我李忠第一个就不能原谅他!」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南乡问。「到底是有什么原因?你说来给大人听听。」
    李忠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恨恨说道:「那日在青州,我们闯入肃王府救人之前,小七与小头儿便已中了东方雷引那淫贼的春药,小头儿和小七万分无奈,也不想害了其他姑娘,当晚便同住一房,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了……」
    「什么――」施问惊愕得大喊一声。
    「……」南乡嘴巴张得大大的。
    「小头儿在我们几个下属的眼中,向来就是个负责任、讲义气的好上司,他出了这种事毕竟难堪,我顾及他与小七的名声,便隐瞒了下来谁也没说过。小头儿如今对小七好,那是因为他们早有了夫妻之实,在属下眼里,他这样做真正是有情有义,没因为小七是男子,而他也是男子,便将小七始乱终弃!」李忠说到最后甚至眼眶都红了。
    李忠接着再说:「大人、南先生,小七平日虽有些吊儿郎当,也许真是配不上小头儿,但他对衙门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对小头儿的万般照顾也是底下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请两位别拆散他们,就让他们继续在一起吧!小头儿若是离了小七,定是不会开心的,小七也是!」
    虽然最后四个字没有任何实例可以左证,不过李忠就是如此认为。
    施问听罢,眼前突然一片发黑,身躯摇摇欲坠,接着趔趄了一下,南乡与李忠连忙向前,将他扶住。
    「居然、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施问不敢相信。「南先生、这、这该如何是好?。」
    南乡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事实在太过严重,既然小七同公子说无用,不然,大人先将公子唤回,由您亲自问他一问,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走吧!」
    施问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李忠,去将小黑叫回来。」随后又补了句:「让他一个人回来就好,他若问起,就说我要单独见他。」
    「是。」李忠答道。
    「爹你找我吗?」兰罄带着两笼鸡从门外走入了施问的书房里。
    站在屋内的施问转身,一张脸黑得跟什么似地。他说:「把门关起来,爹有事同你谈谈。」
    「噢!」兰罄将鸡笼放到地上,然后转身将门关上。
    「这两笼鸡是怎么回事?」施问问。
    「卖鸡的大婶给我的。」兰罄说。
    县城里的居民也不是第一次给兰罄鸡鸭白菜鱼了,施问说过几次没办法,就算儿子不收,百姓也会送到衙门来,于是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兰罄将这些礼物拿回衙门了。
    施问点点头,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过来坐下,爹要跟你谈谈小七的事情。」
    兰罄还真乖乖和施问一起入座。「小七最近很乖,没惹事。」他先说。
    施问说:「爹不是要说这个。」
    施问面色有些为难,但终究还是说了:「你与小七同一个房,是分开睡还是睡一起?」
    「一起。」兰罄答道。
    施问一愕,心想莫非真如李忠所说,这两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急急又道:「盖一张被子还是盖两张?」
    「两张。」
    兰罄这么回答,施问原本提起来的一口气就要松下,但兰罄又说:「不过有时睡着被子会掉到地上,我就跑去盖小七那张了。」结果施问那口气又憋了,接着整张脸胀红。
    施问指着兰罄说道:「你、你、你这孩子,可知道除了兄弟之外,只有夫妻俩才能盖同一张被子!那你们除了盖同张被子以外,还有没有在被子底下做什么事!?」
    让施问这么一问,兰罄便扭捏了起来。他说:「小七说不能告诉你!」
    施问抚着额,仰天喊了一声:「天啊!」
    兰罄抬头看着屋顶。「关天什么事?」
    施问的脸色白过来又黑过去,好不容易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之后,沉着声音,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他的儿子,而后说: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和小七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张被,连外出巡城之事也免了。让安国同你一起办事便成,小七以后便留在衙门里,爹会找地方安置他。」
    兰罄眉头一皱。「为什么?」
    「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们两人同为男子,是不得这般亲昵的!这可是惊世骇俗的事啊,爹教子不严,让你一人误入歧途就算了,现下你却去害了小七,你这叫我要怎么对小七家里人交代?」施问痛心疾首地说。
    兰罄听得施问这番话,脸上闲适的神情也慢慢地淡了下来,他凝视着施问,语气中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空洞与冷冽,他说:
    「男子与男子又如何了?」
    「男子与女子才是天经地义,小七将来也是要娶妻生子的,爹不能让你轻易误了别人一生。」施问说。
    「爹是要我离开他?」兰罄问。
    「正是!」施问说。
    兰罄淡淡地说:「他的一生就是我,我的一生就是他。我说过,他要离开了我,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你若让我离了他,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听话!」施问大怒。「男子与男子本就不该在一起,这是违逆伦常之事,你要让小七因你被外人所鄙视吗?」
    兰罄猛地站起来,也怒道:「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管我们!」
    「我怎么能不管你们,你们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所招揽之人,先不说小七,光是你,我是你爹,又怎能看你泥足深陷,而不将你拉离呢?」施问怒道:
    「李忠把你们在青州的事情和爹说了,青州之事不过一夜,也许就那一夜才让你们两个孩子有了喜欢上彼此的错觉,而今,一切都来得及,只要你……」
    「碰――」地一声,兰罄身边的茶几应声粉碎。
    施问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而兰罄也将击碎茶几的手缩回,怒视他父亲。
    兰罄一字一字地说:
    「孩儿对他怎样,孩儿自己最清楚;而他对孩儿如何,也再不会有人比孩儿更加明白。爹若要他与我分开,那我会像碎了这茶几一样先把他的腿给打烂,叫他哪里也去不得,只能留在我身边!」
    兰罄说完,不顾施问正在气头上,脚步一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走到门口时又「轰」地一声,将书房的门打了个稀巴烂又木屑四飞,怒气非同小可。d_a
    兰罄走后,躲在帘后的南乡慢步走出。他来到施问身旁,说道:「看这样子,公子恐怕已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施问仰天长叹。「这该如何是好……」
    南乡顿了顿,缓缓说道:「也许我们该找时机探探小七口风再说……公子心眼小,认定的便不会放;小七虽然是男子,但若他能喜欢上公子,让这事圆满了,倒也未尝不好……」
    「怕只怕那孩子性情太坏,小七闪躲都来不及……」施问喃喃道。
    「大人别忧心。」南乡说道:「还是先让学生去试试吧!」
    第四章
    小七刚从外头回来,才经过后堂要回内衙时,突然见到施问书房外面一片狼藉,木门碎片四散在地,又觉得眼角余光似乎有瞄见什么,那影子忽地翻过墙迅速消失。
    小七愣了一下才在想是什么东西,莫不是白日又有冤魂飘了出来?这时,南乡便低着头从施问书房里走了出来。
    「南先生!」小七叫了声。
    南乡抬头见着他,便是一呆。「阁下是?」
    「是我,小七。」小七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兄不许我戴人皮面具,这是我原本的脸,今日你已经是第十几个问我是谁的人了。」
    「小七!?」南乡倒退一步,显然十分吃惊。
    「是了是了,我『清明俊秀、超群出众,是个风度翩翩无人能及的美男子』,你不用再重复一遍了,今儿个大家见着我都这么说!」小七扯了个笑脸,苦哈哈地说着。
    南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看看小七,心里想,这倒也是个足以配得上兰罄的男子,归义县衙门也是有他,才得连破奇案。
    顿了顿,南乡脸上沉思的表情迅速退下,扯了个笑容上来。「你来得正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只要一朝我笑,从来就没什么好事。」小七往后退了一步。
    南乡笑笑摇头,说道:「你说得正是。」
    「啊!又让我猜中了!?」小七佯装惊了一下,而后问:「到底是什么事,让南先生您看起来像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南乡朝小七招了招手,把小七带到一旁墙下,叹了口气说道:「公子为了你,方才和大人大吵一架,负气离去了。」
    小七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觉得施大人书房那扇门碎的模样似曾相识!师兄上回也这么碎过木门!」接着再道:「那究竟是为什么和大人吵?他们父子俩感情向来不是很好的吗?」
    南乡深深地看了小七一眼,小七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小七怯怯地问:「先生何以这般看我?」
    南乡说道:「大人已经知道你与公子在青州发生的事,稍早李忠全讲了!」
    小七瞪大双眼,蓦地脸上升起一片潮红,咬牙切齿道:「阿忠那家伙不守道义,他明明说过不说的!」
    南乡与他对看,而后一笑,正要说话,小七便红着脸立即转身,打算开溜。
    南乡早一步拉住小七衣袖,说:「这么吧,我便开门见山问了!你对公子到底是如何看待?」
    「看、看、看待?」小七结巴。
    南乡点头。「公子喜欢你,喜欢到不惜和大人翻脸也要与你在一起。你待公子又如何,是否和他同样心意?我若不问清楚,我与施大人又如何放心将公子整个人交给你?」
    「交、交、交给我?」小七还是结巴。
    「小七,你倒是说清楚,你是不是同公子喜欢你一般,也喜欢着他?无论将来如何,都会一心一意待他?」
    南乡这般问后,小七整张脸红到简直要炸开来。
    他嗯嗯啊啊,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响应南乡。他对兰罄如何?他对兰罄如何他自己都是最近才知道,而且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我、我、我……」小七继续结巴。
    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了便喜欢了,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可到这紧要关头一被质问,小七便整个人都木头了,胀红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倒是讲啊!」南乡也有些急了。这等事非同小可,没亲耳听到小七的心里话,他说什么也不放心。
    南乡说:「公子为了你不惜和大人闹翻,现下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这一直支支吾吾怎么成!」
    而另一头书房里的施问从他们说话开始,也就站在屋里,侧耳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紧张得不得了。
    「师兄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很危险他一生气便难以控制情绪整个归义县城的百姓都会遭殃我怕他乱来所以先去找他其他事情等我找到他回来再说吧南先生先行告辞了!」小七劈里啪啦地说完一长串话连气也不换,步伐往后一退,滑溜地从南乡手中挣脱,而后很孬地逃走了。
    「小七!」南乡在他身后喊。
    小七则是跑得像屁股后头有把火在烧一样,头也不回,飞似地快。
    归义县地处偏远,民风纯朴,整个县内只一座青楼、两个赌坊、三间客栈、四五处酒馆而已。
    县里面的居民平时除了务农或是做点小生意,偶尔到茶楼饭馆里听听说书的讲戏便是最大的生活乐趣,在这样的地方想要寻什么稀奇古怪的乐子,着实有些不容易。
    飘香院大门内一个书僮模样的少年被推了出来,他踉跄几步绊着门坎,摔了个四脚朝天,跌出飘香院门外。
    飘香院里走出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那公子哥儿长着一张麻子脸蛋,颐指气使地指着少年书僮骂道:
    「你个什么东西,你家少爷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正闷得慌,好不容易找着个能寻欢作乐之所,姑娘还没叫上,就让你给灭了兴致!」
    南大街上人来人往,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围了过来。
    书僮跌得头昏脑胀的,还没来得及爬起身来,便用焦急得都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少爷您别在这种不正经之所流连了,老爷要是知道我让您来了这里,会打断我腿的!」
    华服公子哼了一声,怒道:「你要是敢跟我爹说,我就先打断你的腿!不同你说了,少爷我要寻欢作乐去,你自己找个洞钻去,省得少爷我见你心烦!」
    「少爷,少爷求求您和我回去吧!」书僮跪着爬到华服公子身前,才抱到对方大腿而已,就被对方一踹,踹得更远。
    书僮脑袋狠狠撞上对街酒馆前的石墩,顿时额头血流如注,看得大伙儿怵目惊心。
    群众议论纷纷,其中正有人要喝止那华服公子举动时,人群外便传来了一阵只要是归义县百姓,必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大胆无赖,竟敢在归义县内公然行凶,还有没有将我小黑大人放在眼里了,哼!」
    听见声音,人群立刻闪开一条通道,接着身穿皂色官服,腰系红色宽带,黑纱飘飘的兰罄眼一抬,便在众人注目之下缓步走了过来。
    「啊,是小黑大人!」
    「小黑大人!」
    「小黑大人今日还是这么尽忠职守!」
    「也还是这么漂亮啊!」
    最后爆出那句的猪肉王被往后一拖,几个大婶不让他看兰罄了。
    那华服公子见到兰罄先是一愣,但随即哼了回去,昂首以鼻孔瞪人说道:
    「你才大胆!这身官服,你是归义县的官差吧!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巡按御史江漓之子江悦书,你们县官施问见着我也得客客气气的,你这小小官差居然敢对我大呼小叫,真是失礼至极!」
    小小官差兰罄瞪大了眼,正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一句「不知死活」才出口,那不长眼的江悦书便又怒道:
    「什么不知死活!你竟敢对巡按大人之子如此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当什么差的?捕快是不是?居然敢管我处理家务事,等我回去告诉我爹,让我爹去告诉你家大人,再让你家大人打你板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如此无礼!」
    兰罄张大了嘴,打从他来到归义县开始,可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说话。
    那书僮着流血的额头,弱弱地爬到兰罄旁边说道:「这位大人,小的没事,小的是江大人公子的书僮,因为小的做错了事,所以我家少爷才会如此责罚我,请大人别管了,这是小的应该受的!」
    兰罄低头一看,见着那书僮的脸后便是一愣。乖乖,这少年生得桃花儿眼、粉嫩面颊,年纪约莫十四五岁上下,竟和当日回复了年少模样的小七有几分相似。
    小七是谁?是他小黑大人的爱鸡!
    而他小黑大人什么最出名?护短最出名!
    况且衙门里从来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陈小鸡谁都不能欺负,就只他施小黑一个人能欺负而已!
    既然这少年长得和小七相似,这个叫江悦书的混账又欺负他,那就是踩在了他小黑大人头上了!这怎么可以!
    江悦书发怒,兰罄比他还怒!而且这人还说要叫他爹打他板子!
    兰罄也呛了回去:
    「我管你爹是什么巡按御史还是巡按饭桶,来到这归义县,就通通没人比我爹大!我爹是归义县最大的大官,他叫施问,是县令大人!谁都不能叫我爹打我板子,你爹也不行!你在归义县内公然行凶,我要将你带回去,到时候你才会被我爹打板子,而且会脱裤子打!」
    江悦书一听,居然就哈哈两声,猛地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兰罄怒道。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爹的厉害!」江悦书得意地再度拿鼻孔看兰罄。他说:「朝廷内内外外都知道,你爹当年因为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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