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的吧?」
    芮夕笑道:「只要泄露一两个模糊的消息出去,死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芮铭又问:「芮城、芮华、芮月……三人已死?」
    芮凌挺身道:「芮华、芮月死的早了,刚出堡我便已经结果了他们。因此未曾留下断臂送给主子。」
    「然后芮夕盗了我的私印,伪造了手谕给远在京城的芮霄、芮云和芮支三人?」芮铭又问。
    芮夕脸色微变:「主子那日夜里已经知道了?」
    芮铭没有答他,却径自问下去:「我待你二人不薄,以兄弟之态相处。今日你们要反我,又是为何?」
    芮夕张口还未说话,芮凌已经盛气凌人道:「因为你不配当芮家堡堡主!自你任堡主以来,胸无大志,无所作为,芮家堡江湖地位一落千丈。怎么比得上芮惊涛,我芮凌也只尊他一人为堡主――」他话未说完,芮铭突然从座位上消失。
    又如同魅影一般,出现在芮凌的面前。完全来不及躲闪,芮铭已经猛然伸手掏穿了他的胸腔。芮凌只听见自己骨头崩碎的声音,再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心脏位置,穿了个从前到后的大洞。他张口想说什么,喉咙里只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泛出一堆血沫。
    而芮铭却已经坐回了堡主之位,若不是手里那颗冒着热气滴着血急速跳动的鲜红心脏,决不会有人敢说他离开过座位。
    这一切发生在极快的一瞬,快到在场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到所有人脸色顿时惨然。芮夕等人看着站在屋子里留了洞的芮凌,再去看淡漠如初的芮铭,只觉得一阵恶心。
    芮铭惰懒的靠在椅子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托着那颗心脏。
    「冬青。」他声音很冷漠,「凌公子怕是被我惯久了,规矩都忘了,给他立立规矩。」接着手指收拢,那心脏顿时被挤得稀烂,烂泥一样的从芮铭的指缝间散落到台阶上。
    「是。」肖冬青上前一步,朗声道:「芮家堡家规十一条:以下犯上者,死;残害同盟者,死;不听管教者,死……」
    他的声音平静得很,然而每说一条,就好像在众人的心上敲了一记。屋子里死寂一片。只有褚十一掏出湿巾,半跪于芮铭身边,仔仔细细将他右手的血污擦了个干净。
    「……妄为是非者,死。」肖冬青语毕,芮凌的身体方才倒地,在地上抽了几次,再没了动静。
    芮铭带着那个没有温度的笑,抬眼看着芮夕问:「芮夕,你呢?为何犯上?」
    芮夕袖子下面的拳头,因了紧张,紧紧攥着,脸上却带着于平时别无二致的表情,道:「忠仆不侍二主。」
    芮铭嗤之:「愚忠。」
    「今日便是死,也要救得大堡主出楼。」芮夕坚决道,似是有了十足把握。
    「可以。你去救吧。」芮铭道。
    芮夕一愣:「什么意思?」
    「芮家堡兴衰、芮惊涛死活……我通通不在乎。」芮铭仿佛讽刺他一般,「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放纵让你在堡内翻云弄雨?当初留你在旁,只是无聊。这十年里,你东奔西走执着愚笨的模样,勉强也算得上有些意思。」
    芮夕脸色陡然白了:「芮铭!难不成放了大堡主,引起又一场武林浩劫,你全然无所谓?」
    「死多少人,灭多少族,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芮铭道,「你不要忘了,我和大哥一般,练的是无量神功……」
    芮夕浑身一颤,不由自主道:「那绝情绝爱的魔功。」
    话未说完,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巨雷,整个地面晃了几晃,从屋梁下震下了许多细沙瓦砾。然后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响声,桌上的器皿被震碎了大半。
    「啊,用了炸药?好办法。」芮铭看着一夜风雨楼的方向,那边已是渐渐起了两三团火光。庄内也有人拿了锣鼓到处响警。
    芮夕突然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今日在一夜风雨楼值岗的,似乎是和卫十二一个屋子的那个影卫。卫十二仿佛很紧张此人……」
    芮铭那淡漠的神情陡然一变,眼神里射出冷光:「冬青,影卫归你号令,堡内所有参与犯上的人,统统杀尽,一个不留。」
    「是。」
    肖冬青话音未落,芮铭已经推门施展轻功掠了出去。
    外面院子已有影卫将这里层层围住,再远处,也有侍从来回拼杀。芮铭却统统不顾,只快速的往一夜风雨楼而去。
    卫十二在第一声爆炸响起之时,就已经推开房门,朝一夜风雨楼奔去。
    爆炸之声越来越响,接连几下,在远山之间回荡,震耳欲聋。炸上天的土木,在空气里形成了一片黄雾,绕着青灰色的烟子,连呼吸嘴里都是一把灰尘。
    「砰――!」又是一声巨响。
    刚到了风雨楼围墙外的卫十二被震得晃了几下。勉强眯着眼睛,找到了被炸的七零八碎,堆满石块的大门,从旁的豁口里跳进去,漆黑色的一夜风雨楼,就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周围散落着青砖黄土,木材都被炸烂烧着了,绕着依旧安静的风雨楼。
    「三肆!三肆!」卫十二一手挡着泥土,一手往前摸索,边走边喊。
    「砰――!」又是一声,从风雨楼后面,红光一下子炸上了天。卫十二的耳朵都要被炸懵了。
    「卫哥!」身后有人喊了声。
    「三肆。」卫十二回身,有人已经扑入他怀,乃是三肆。他略放下了心,「你快随我走。这里已经不安全――」
    卫十二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凉意,极其迅速的从三肆的袖子里滑到十二的面前。十二猛地往后一翻,抬手拍了出去,本要落在三肆胸前的手晃了晃,拍上了他的肩膀。
    三肆被拍倒在地。
    然而已是慢了慢,三肆的匕首,在卫十二右臂上拉下了一道伤口。
    「三肆,你这是做什么?」卫十二翻身落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困惑的问。
    「呸。」三肆吐了口血沫,捏着手里的匕首踉跄的站了起来,嘴上带着恶狠狠的笑,「我做什么?卫十二,你先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吧?」
    「我?」卫十二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我做了什么?这里不安全,你快走……」
    「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三肆冷笑道,眼睛里全是厌恶的神情,「我问你,肆柒是怎么死的?」
    卫十二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愣愣的道:「你、你说什么?」
    「你还装?哈,骗我什么肆柒还好,肆柒未死。其实是你为了出厂,杀了肆柒吧?」三肆的脸因为厌恶和仇恨,狰狞的扭曲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老子听了当时就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了你那张虚伪的脸!」
    卫十二的脸色惨白道:「你为何会知晓?」暗西厂里的事情,从来不会外泄。除非是有人故意走漏。
    「我当然知晓。」三肆狞笑,「为什么不知道?连我配你一屋,都是早就设计好的。我又怎么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肮脏事?」
    「三肆,你不懂,并不是如此。」卫十二声音微微发抖,只觉得浑身都已冰冷,三肆那种将他当作最仇恨之人看待的眼神让他无法承受,「三肆,三肆你要信我。」
    「信你?难道不是你杀了肆柒!?」三肆质问。
    卫十二浑身一颤,低声道:「是我。」
    「既然是你杀了她,又还有什么可以信的?你就是杀人凶手。」
    卫十二颤声道:「三肆,你听我解释。肆柒她――」解释什么呢?解释肆柒已遭总管玷污,解释他就算死了肆柒也不能出来,解释其实是肆柒求死?
    「肆柒她怎么了?说啊?」三肆冷笑。
    卫十二缓缓攥紧了拳头,身上的颤抖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最后他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杀了肆柒。」
    三肆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充了血:「卫十二!你全然忘记了当初我与肆柒救你的事情!为了自己,你杀了肆柒。你就是一条贪生怕死的狗!」
    「你若要,我把命给你便是了。」卫十二道,「你先随我离开此处之后,你想什么时候杀了我都可以。芮惊涛并不是善类,我怕你……」
    「怕?怕什么。要怕的也是你。大堡主一旦出了风雨楼,芮家堡还不顷刻陷入他的掌控之中。芮铭那扶不起的阿斗,能做什么挣扎。」
    「三肆!」卫十二隐隐焦急,还要再劝,却陡然停住。
    「啊哈哈哈哈哈――」一夜风雨楼里,突然传出一阵朗声大笑。那笑似自异界而来,响声上达天庭下至地府,刹那之间响彻芮家堡内。因那声音带足了真气,近处之人竟无一不被震得五脏六腑移位。三肆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三肆!」卫十二连忙上前,却被三肆眼神中露出的狂热和崇拜钉在了原地。
    「武尊……是武尊!武尊出世了!」三肆每说一个字,血就一直往外狂涌,然而他就如中风了一般,浑身兴奋的打摆子。
    卫十二顺着他所看的方向看过去。
    风雨楼前黄烟渐渐散去,风中突然响起金属摩擦之声,「嗡――」的一下,一样东西迎面扑来,卫十二屈膝后仰,方才险避过去。那物件随后「腾」的一声,插入了倒了一半的围墙之中,深了足有一尺,因了阻势还在不停抖动。
    那竟然是一扇被炸的扭曲的玄铁大门!
    接着有人从漆黑的楼内走了出来。
    那人衣衫褴褛,头发披散,活脱脱一个乞丐。本是闭着眼,似乎在适应强光。却感觉到了什么,猛然睁眼,眼内神采变换,最终溶为一处,沉淀下来,归于虚无。正是无量神教武尊芮惊涛。
    他看到站着无损的卫十二半晌,面无表情道:「何人?」
    卫十二抱拳,却已是起了防御之姿:「芮家堡堡主属下黑衣影卫,卫十二。」
    未料话音刚落,芮惊涛抬右手,夹杂着巨大真气的一掌排山倒海般逼了上来。卫十二急速后退,欲躲过这一掌。芮惊涛却不慌不忙,抬左手,顺力叠加与前掌力之上,一刹那,凶猛的真气翻倍扑上,压迫得卫十二胸口生痛,喉咙里一呛,已是泛上了血味儿。
    接了这一掌,必死。
    然而身后便是三肆,已是退无可退。
    卫十二勉强站定,咬牙去接,果不其然,双掌刚碰,芮惊涛那真个犹如惊涛拍岸般的内力仿佛利剑一般,将他从里到外刺了个透穿。
    接着从背后腰间,猛然传来一下巨痛。
    卫十二「哇」的一口,吐出血来。勉强扭头去看,三肆拿着的那把匕首,正刺穿了自己的腰部。三肆正阴狠狠地笑着。
    「三肆!」卫十二踉跄了一下,扑倒在地。
    前面芮惊涛已收了掌,只冷冷的看着他。
    三肆笑着道:「你这条贱命,怎能污了武尊的手。要杀,也应该是我亲自解决。」他边笑边说,边说边吐,吐的已不是血,乃是成块的内脏。他本可站在一旁,等芮惊涛一掌解决了他,再来慢慢凌辱。然而三肆却冲了上来,将武尊大部分内力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三肆!」他声音已经发抖的厉害,「三肆……」
    三肆瘫倒在地,呛了血:「卫哥……我、我还是不忍心……」
    「我、我知道。」卫十二想要抬手去摸他,却发现右手已经失去知觉。刚芮惊涛那一掌,自己只受了三分,便已经断了右臂。
    「你把这个……送给肆柒……」三肆将一块沾满了血的银锁掏出来,想要递给卫十二,却半天没有成功。卫十二用左手一把抓住,抑制着哭声道:「我知道。」
    「告诉她……来年开春……我娶……」三肆睁着眼睛看着天,声音断断续续,然而他的眼睛里却闪过许多绚烂的光芒,似是看到了不曾存在过的未来。
    「肆柒……」少年最终停止了呼吸。
    卫十二紧闭着眼,捏着手中银锁,浑身发抖。冰凉的寒意从脚尖蔓延到胸口,那是撕心裂肺的痛,刺激着他的每一分神智。
    「儿女情长。」背后始终冷冷看着的芮惊涛道,「既然如此,我当回好人,送你一程。」说罢,真气猛然又盛了起来。
    芮惊涛这一掌速度极快,如离弦之箭,划破苍穹,直奔卫十二眉心而来。
    十二半跪在地上,体内的内力几乎被芮惊涛拍散,右臂已断。在芮惊涛矛隼般的一掌下,无一分生还之机。
    此时的卫十二也并未想过要继续活下去。他依旧捏着三肆的手。放弃一般的,闭起了双眼。
    芮惊涛便在他闭眼的一霎,袭近面前。掌风从卫十二的脸颊飞过,刺的生痛。
    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声音响亮,竟尤胜于之前的炸药。
    石子皆被震飞,随后劈啪落在四周的泥土之上。
    预料之中的巨痛并未到来,卫十二睁眼一看,芮铭身着黑衫,背对自己,单手抬起,已是与芮惊涛对了一掌,四周看起来仿佛陨坑般深陷四射,然而芮铭的身形却巍然不动。
    正诧异芮铭之力竟似与芮惊涛不相伯仲之时,芮铭已回头,冷冷的看着他,满眼的怒火:「谁许你寻死的!?卫十二,你莫不是又忘了自己的身分!」
    卫十二却竟似没有听到一般,只低头紧握住三肆开始冰凉的手。
    「芮铭。」芮惊涛已辨认出面前是何人,然而语气却淡漠的仿佛在唤不相识的人。
    芮铭回头,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低声道:「大哥,好久不见。」
    「你长大了。」
    「已过十年。」
    「你不是自封经络,为何无量神功似有大成?」
    「你被少林掌门一掌打入风雨楼后,为了芮家堡不倒,二姊耗尽全身功力,重开了我的经络。」
    两人分明是至亲兄弟,一来二去的对话却无一丝起伏,毛骨悚然到可怕的地步。又因两人声音相近,轮廓相似。听久了,竟然觉得似乎只有一人说话,来去都是回音。
    「第几层?」芮惊涛又问。
    芮铭眼也未抬道:「我练到了第几层,你试过不就知晓吗?」
    芮惊涛冲着卫十二微抬下巴道:「你很在乎他。」
    「我的东西,自是不能让旁人碰。」芮铭却无反应,漠然回答。
    「旁人?」芮惊涛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只是那笑容既僵硬又冰冷,让人看了能活生生的打上几个激灵。
    「我偏要试试。」芮惊涛鬼魅般的移了过去,右手已袭至卫十二的额头。芮铭在旁边看的清楚,抬手已是挡了下来。
    「打狗也得看主人。」他手掌一翻,猛然挺进,直击芮惊涛的肘部。
    芮惊涛哈哈一笑,凌空跃起。
    两人顿时斗到一起。
    此时子时刚过,燃烧起来的芮家堡,与月光交相辉映,将天空照得通亮。同习了无量神功的二人,在火光之间,时隐时现,所到之处,莫不是一片废墟。凶猛的真气四溢,将四周之物悉数毁灭;普通人完全无法看清的招式套路更是集百家所长。无论是少林拳还是武当腿,平凡无奇的招式,都能在二人的交手中,因了无量神功的原因,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这一场百年难遇的对决,若有人能在旁地近观,定能受益匪浅。
    只可惜,现场唯一一位旁观者,却垂眼而坐,完全不关心他们的恶斗。
    正在此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笛声,缓慢而宁静,似一条流淌的河流,要把人的魂魄勾走一般。
    芮铭自空中落地,发丝已有了两分乱。再抬手避过芮惊涛的一招,已到了卫十二身边。
    「卫十二,捂住耳朵!」他道。
    卫十二却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出窍。
    芮惊涛两招杀记袭来,芮铭就地一滚,怒喝道:「卫十二,你傻了么!捂住耳朵!」
    那笛声陡然一扬,竟然配合起芮惊涛的节奏而动。一瞬间,芮惊涛的功力似乎高了不止数倍。
    芮铭看着纹丝不动的卫十二,额头已出了薄薄冷汗。心下一横,猛然一招将芮惊涛逼开数丈,回手就是一记手刀砍上了卫十二的后脑勺,卫十二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这是一个破绽。
    芮惊涛又怎么会失了这个机会。
    待芮铭回身迎对,芮惊涛的惊涛拍岸掌随着诡异的笛声已袭至他的胸前。这一掌,芮惊涛是带了十二分内力的。几乎要将自己这三十余年来的所学精华全部运用到自己的双手之间。
    芮铭的发髻,因为真气溢满,竟被挣断。
    这一掌,极其凶险。
    世间有谁能躲得过?
    你?
    抑或是他?
    谁能避开这仿佛阎王索命般的一击?
    芮铭仓促间大喝一声,双掌重叠,一掌拍了出去,直迎上芮惊涛那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一击。
    笛声戛然而止。
    接着「轰」的一声,两人四周的围墙全部齐腰而断,连玄铁铸造的一夜风雨楼似乎都承受不住一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芮惊涛一跃而起,落地之时,往后踉跄了五步,方才停住。
    他的脸颊被飞溅的石子划出了伤口,双眼中充满了极其诧异的神色。接着他缓缓抬手,蹭下了血迹,不敢相信般的看了又看。
    芮铭长发披散空中,冷面负手而立,如地狱修罗般。
    「你……」芮惊涛无法相信的开口,「你竟伤了我。」
    「总有人能伤你。」芮铭冷然道,「大哥以为我已练至无量神功第几层?」
    「你……」芮惊涛渐渐平静,接着疯狂大笑,「好好好!哈哈哈哈――!果然是我芮惊涛的弟弟!」
    「还要再试试吗?」芮铭无视他的笑声,只问道。
    「好好,再来!」芮惊涛刚说完,远处又响起了笛声,只是缺了几个音节。芮惊涛听见,眉头微皱道:「芮铭,今日先走,来日再战。」说罢,也不等芮铭回话,转身就掠出了院子。
    芮铭皱眉闭眼,站在那里,听着远处脚步消失。他眼前一黑,一下子就滑倒在地。撑着旁边的碎尸勉强坐了起来,连忙去探卫十二的鼻息。直到感觉到卫十二还在轻微出气,方才真正松懈下来。
    他「哇」的一声吐出两口黑血,痛苦不堪的靠在石头上,抚着胸口,急速喘息。芮惊涛第一掌就伤了他的心脉,后面全是靠了一口真气强撑。最后那一掌,他已是强弩之末,故作镇定而已。负手而立,只是不想让芮惊涛发觉他右手掌心已是被伤的可见白骨森森。
    眼前忽明忽暗,阵阵的发黑。
    芮铭只觉得已是快要失去意识。
    然而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开始往两人一尸所在之处蔓延。他都能闻见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不想死,就得拼命。
    芮铭只能使劲掐着自己掌心的伤,勉强才被巨痛刺醒。
    周围只剩下风雨楼乃是玄铁所铸,不怕水火,芮铭便抓住卫十二的双臂拖着走,未料卫十二却是左手紧握住三肆的右手,死死不肯松手,芮铭使尽全身力气也不能分开。他只能连带一人一尸往风雨楼拖,才走了几步,便累的气喘吁吁,又是几口血吐了出来。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十二脚下。再这么下去,两个活着的也只会葬身火海。芮铭当机立断,从卫十二怀里摸出他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挥手,便斩断了三肆的手腕。只留下一只手被卫十二紧紧捏住。
    他艰难的把卫十二拖进了风雨楼内,毫无形象的坐在大门边,咬牙切齿地狠狠捏着卫十二的脸蛋道:「你这个奴才,平时看不出来,重的跟头猪似的!看你醒了,本堡主不好好收拾你!」
    第六章
    芮惊涛起落几次,已是飘出了芮家堡主院落之外。
    天色已经微明,身后的芮家堡深陷一团熔火之中。
    笛声渐渐清晰了,他顺着那个方向,又是一会儿,远处隐隐的便看见几个人影,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之前在祥莱酒楼被调戏的那小姐与众仆。
    那着灰色襦裙,面容普通的小姐,正手持半枝笛子,闭眼吹着。待芮惊涛落于她的身前,方才缓缓收音。
    「南宫飞燕!十几年没见,你怎还是这副幼龄之姿。」芮惊涛问。
    那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姐,正是无量神教四尊者之一的乐尊。她缓缓抬眼,眼中只有手里的笛子。扬起那半枝笛子,看了看,道:「断了。」接着似乎才看到芮惊涛,「芮铭震断的。你弟确是练武奇才。」
    「哼。」芮惊涛倒有些闷闷不乐,「他竟然伤了我。」
    「你若悟了无量神功第九重,又怎会被伤?只是你杀戮太重,恐怕难办。」南宫飞燕将半枝笛子仔细收藏于怀中,转身上了马车,「走吧。」
    「去哪里?」
    「你不是一直想见无量天尊吗?金羽令再次现世,这次,也许你能有缘与天尊见上一面。」南宫飞燕道。
    芮惊涛的眼神里一下子充满了狂喜:「好好好!」说罢跃上了马车,随着南宫飞燕一起离开。他全然不曾注意从远处追赶而来的芮夕一行人。
    「夕公子!堡主他――」
    芮夕看着远处绝尘而去的马车,紧握住袖下的拳头,突然道:「赵大,我……真不知道,我们这番动作,是对是错……主人他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少年剑客了。他已拜入无量天尊座下,乃是魔教武尊。」
    赵大在他身后躬身道:「夕公子,听主令从主命,并无对错。」
    芮夕苦笑:「希望如此吧。」
    随后朝着芮惊涛一行的方向跟了上去。
    芮家堡后门菜地池塘附近,有三个人跌跌撞撞的从里面爬了出来,对面的火势已影响不到此处。互相看看,都是一身菜色。
    「不知主人安危。」褚十一身上有大小不等二十余处刀伤,但并非致命,他担忧的望向火海。
    「应该没事的。」肖冬青吐了吐嘴巴里的烂菜叶子道,「他自己早有安排。」
    「这就是他的安排?」郑七指着火海质问,「死了七十多影卫,连带四五个黑衣影卫,两百多属下,三个阁主……这个安排甚妙,主人真是诸葛妙计。」
    「唉,老七!不可在肖阁主面前无礼。」十一急忙道。
    「无妨。」肖冬青皱着眉头道,「堡主这次确实过分了。但是……他亦是有打算的……」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了,「我们便去之前约定好之地点等待,安顿好了再来寻他们吧。」
    「只能如此了。」最终三人达成一致,便转身要走。
    身后不时传来楼宇崩塌的声音。三人回头。
    只见芮家堡的火势越来越大,似乎不会停了一般烧上了云霄。
    三人虽不表露,然而看着这猖狂的火,却都忍不住隐隐担忧。
    这样的火海里,谁人还能存活?
    一夜风雨楼外,火舌如龙卷风般将三层小楼裹入了风眼。
    屋内变得干燥窒息,玄铁打造的墙壁发烫,隐隐透露出红光。
    芮铭并没能喘息多久。
    密不透风的火海很快会烧光屋内的氧气,二人刚才没被烧死,但是立即就要窒息而死了。
    然而芮大堡主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将卫十二拖到了祭台之下,接着在角落某个不起眼的位置按了按。
    「嗖」的一声,祭台下出现了一人见方的大洞,卫十二整个人掉了进去,芮铭随后跃入洞内,接着洞门关闭,火舌和火海内的喧嚣顿时被隔绝在远处。
    芮铭呼了口气,朝四周望了望。
    此处似乎是风雨楼早有的地下暗室,四周乃是青石砖砌出。暗室很矮,不到一人高,芮铭需弯腰下蹲方才不至于碰头。面积也不大,三个人若是平躺便刚刚好,再多一个人,就无处下脚了。
    芮铭将十二放置于一面潮湿的墙壁下,从墙上沾了些水珠喂予十二。十二发出一声呻吟,却又很快陷入更深的昏迷之中。
    芮大堡主似乎对于疗伤十分熟悉,知道这样一时半会也无法醒来,便给卫十二处理了伤口,腰下那刺穿的匕首也拔了出来,用自己的衣物撕扯几条,给卫十二捆绑止血。又从屋子里唯一一件布满灰尘疑似床榻的东西上劈下一块木板,给十二的右手正骨后固定住。这中间,卫十二反复呻吟,紧皱眉头浑身冒汗,却始终未曾醒来。
    待一切处理完毕。
    芮铭才放任自己瘫倒在地,试着运气行走,却发现不仅内伤严重,体内的内力竟然已经不到三成。
    「唉……」他看着头顶的黑暗。
    为了个影卫……
    真是犯傻。
    卫十二感觉嘴唇触到了柔软的东西。
    有些温暖,还有点儿痒。
    「三肆……」模糊地唤了一声。
    另外一个灵巧的触感,从胸口开始,往身下游走,一直到……
    他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往后跃了一步,撞上后面的墙壁,才发现自己浑身巨痛,要散架了一般。
    对面那个被推倒的人,正在昏暗中撑着墙咳嗽。
    卫十二打量了一下:「你……」是芮铭?
    怎么如此狼狈?
    芮铭抬头看他:「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扶我。」
    这时候,先前的记忆才一点一点浮现出来,接着,卫十二低头看见了手中只剩下残掌的三肆。他的眼神暗了暗,接着迅速燃烧起一种他之前从未表露过的神情。
    愤怒。
    芮铭见他一动不动,微皱了眉道:「卫十二!」
    「三肆呢?」卫十二却再一次出乎意料的回应了芮铭。
    「死了。」芮铭的脸色沉了下来。
    「尸体呢?」卫十二声音却扬了起来,里面泛着无法克制的怒火。
    「扔了。」芮铭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冷冷的甩出两个字。
    「你――!」卫十二急促的喘息着,腰部和右臂的巨痛,让他还能稍微保持理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肆已经身死,为何连全尸都不可留?」
    「卫十二,注意你说话的语气。」芮铭靠墙盘腿而坐,漠然置之,「怎么处置三肆,我说了算。」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当时情况危急,要救你一人已实属不易,我……」
    「处置?」卫十二语气怪异的重复了一次这两个字,「处置?哈哈……」他嘲笑了两声,「对,您是芮家大堡主。我们都只是您座下奴才,要生要死,也不过是您一句话而已!」卫十二竟是全然不曾听见芮铭最后那句类似解释的话。
    芮铭从未见过这般义愤填膺激动的失了常态的卫十二,不禁一愣。
    「在你眼里,影卫死了,总还是有的。不过是些听话的狗。」卫十二勉强弯腰站了起来,将外衣脱下,将三肆的残掌用左手仔细包裹在内,放在角落。他在做着这些动作的时候,眼神悲哀而又温柔。
    看的芮铭好不舒服。
    仔细想来,卫十二两次失态都是因了这贰三肆而起……
    「你喜欢他。」芮铭得出了这个结论。
    岂料卫十二却猛然一震,动作僵了僵。
    芮铭一下子不知道什么滋味儿就泛了上来,冰冷刻薄道:「没有我的准许你竟然敢喜欢――」
    卫十二缓缓回头:「闭嘴。」
    芮铭又一次因了他的反常失去了话语。
    「死者为大,莫要再说了。否则……」卫十二抬头,毫无畏惧的直视芮铭,「便是担上弑主的罪名,卫十二也在所不惜!」他一字一句道。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如有声。
    卫十二虽然是半跪于地,但是身体笔挺、高昂着头、眼神里的目光锐利无比,虽然浑身狼狈不堪,腰间还有一大块血污。但是在这昏黑的屋子里,在旁边盘腿而坐的芮铭看来,却该死的英俊。
    芮铭这个人,从小养尊处优,虽然多有磨难,却一向是肆意妄为之极。他能为了救个影卫,甩手置芮家堡化为灰烬而不顾,甚至搭上自己的七成功力。因此明知此时的卫十二犹如一头刚被伤到的狼,伸长了爪子露出了牙齿。却还是因了心里那点儿激荡,一下子扑了上去。
    「芮铭!」被扑倒在地的卫十二发出一声忍无可忍的怒吼。
    芮铭却已经开始撕扯他的衣服,抵挡之间,他已经抚摸着卫十二赤裸的胸膛,撕咬卫十二的嘴唇。
    「别……」恼羞成怒的卫十二张嘴一口咬到了芮铭的嘴唇上,顿时血腥味染上了两个人的舌头。
    「请恕属下无礼。」卫十二毫无诚意道,甚至带上了讥讽的表情。
    他的表情和行为,最终激怒了芮铭。
    想也没想,芮铭扬手一个耳光就甩上了卫十二的左脸。
    「啪――!」的一声。
    卫十二摔到了墙上,咳嗽了两声。
    芮铭揪着他的衣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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