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微细细看着画卷上的女子眉眼,与红朱约摸能有六七分像,心头很是震惊。
    红朱明明已经死了,当日还是孙嬷嬷带人亲自去京兆府验明正身,这其中定不会有诈!那这画上之人又能是谁?
    “爹爹,这画像是?”
    李盛沉默了一瞬,道:
    “京兆府今日下晌捉住了一个当卖映儿首饰的小贼……”
    “据他招供, 这首饰是他从一位女子身上顺手偷来的……画师按照他的供述描像,模样竟与红朱相仿,这才送到我这儿来……”
    李太微心头一凛。
    红朱当年入府时以孤儿自称,当时神道猖獗,盛京正乱着,倒也没有若那小贼的话属实,画中女子模样与红朱如此相似, 多半与红朱是血亲。
    红朱若是神道中人, 那这女子呢?她为何要朝自己院中一个不起眼的烧火丫头下死手?
    “杀人灭口?”
    李太微蹙眉,眼下便只有这个可能。
    “父亲先前叫人查过府中下人底细……这映儿应是可靠的才是,怎就无端惹了杀身之祸?”
    李盛从书架上挑了一方墨块,习惯性的以指腹在两头蹭了蹭,这才抬眸道:
    “底细虽干净,只怕……也并非无端……”
    李太微捧着画卷,不由惊道:
    “爹爹这话怎么说?莫不是今日还发现了旁的线索?”
    李盛道:
    “昨夜虽未曾在你院中查到脚印,晌午时侍卫却在你厨房外头的柴禾堆旁寻到两块木板,一面潮湿沾泥,一面干燥光滑,隐约可见女子鞋印大小的泥印……”
    “昨夜在你院中的人影,多半就是映儿……许是没料到你能即刻察觉又叫了人,慌乱之下才将绑在鞋底的木板丢在了柴禾堆里掩饰。”
    “借着你院中乱着,混在侍女堆中出去报信,实则躲在了暗处, 寻着机会偷溜出府……”
    李太微不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转了一圈,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映儿为何要装鬼害她?她到底是受谁指使呢?
    一个不会武的小丫鬟, 又是怎么逃出睿王府,死在了杏花街的后巷里?
    李太微脑海中一时有太多的疑问,不知如何能解。
    李盛瞧出她面上焦灼,不由宽慰道:
    “昨夜事发突然,你也莫急恼。我已叫管家将昨日起出入府门的下人一一筛查,看可有疏漏……”
    “事涉神道,我方才命人将画像拓印交与京畿营,城中也张贴了告示全城搜捕画像中人,只要此人尚在京城,总能露出马脚来……”
    李太微颔首,心中仍是不安。
    此事虽是她警醒,意外搅了躲在暗中之人的局,可她对背后之人的图谋仍一无所知,这种受人愚弄的恐慌感,让她心底倏然迸出一股戾气来。
    夜已深,李相书房的灯火未熄,父女俩长谈了许久……
    潘太尉府上,此时正闹得人仰马翻。
    潘二姑娘今日受了气, 将这些日子的委屈不甘一股脑儿都发泄了出来!
    接连几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掴在潘玉兰细嫩瓷白的面上, 顿时红肿一片。
    潘玉梅仍觉着不解气,抬手就扬了案上茶盏, 正欲砸向跪在跟前的潘玉兰时,却叫乳母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下了。
    潘夫人才从潘大公子那里过来,见状也吓了一跳,忙叫人先将潘玉兰带下去。这才上前将潘玉梅搂在怀中,抹着泪道:
    “我的心肝儿……你这是怎么了?她毕竟是你庶妹,这如何使得!若叫你父亲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罚你……”
    潘玉梅是潘夫人四十岁才怀上的老来女,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府中上下除了嫡长子,就属这位潘二姑娘最为金贵。
    潘玉梅两眼烧的通红,欲上前再扇潘玉兰几个耳光,却因潘夫人拦着,寻不到机会下手,气得直跺脚!
    婢女们手忙脚乱的将哭得梨花带雨的潘玉兰架了出去,生怕慢一步又叫潘二姑娘追出来打……
    “潘玉兰这个贱坯!”
    潘玉梅恨的直咬牙,冲着潘玉兰的背影骂道,
    “当着外人的面儿,竟不与我一条心!生生看了我的笑话不说,还腆着脸去逢迎李太微!”
    “母亲!您说!……我究竟哪里不如李太微那个贱人!她凭什么敢爬到我头上撒野?”
    “明明父亲与李相品阶不分上下,大哥瞧我受气竟不敢帮我出头!母亲……那李太微竟敢如此欺辱与我……”
    潘玉梅越说越委屈,眼泪滚滚滑落,搂着潘夫人的腰身就哭了起来。
    潘夫人心疼的紧,可朝政局势,哪里是她这个内宅妇人能说的清的?
    李相此人原就满腹才华,是陛下跟前最为得宠的老臣,又有昭和公主娘家人撑腰,哪里是她们潘家轻易可比的?
    见母亲眸中露了息事宁人之意,潘玉梅不满道:
    “母亲!今日之事可不能如此算了!那李太微欺辱我就罢了……先前大哥的马儿突然惊蹄,定是她与陆萧暗中作祟!”
    “明明先前是好好儿的,马儿怎会突然发了狂?反正我是不信!怎就那般巧合!”
    潘夫人闻言,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潘玉鸣突然惊了马,侍卫们一直追到崇安门才险险拦下……
    她这嫡长子自小胆子就小,马术也只能算是勉强,方才这一路上受了惊吓,潘家大公子丢了多大的脸面,潘夫人想想心口就疼了起来……
    方才太医给瞧了,幸好只是擦伤些皮肉,没有伤着骨头,原以为不过一场意外,可一听潘玉梅这话,潘夫人心底就笼了冰霜!
    陆萧这孽障在京中什么名声她能不知?若方才大郎的马真是他下的黑手……
    潘夫人眉头就拧了起来。
    先推拒了梅姐儿的婚事,又戏弄了她的儿子!
    潘夫人抚了抚潘玉梅的手,神色冷然道:
    “这事儿母亲自会替你做主,你且消停了,莫叫你父亲又逮了你的错处来……”
    潘玉梅得了母亲这句话,这才肯罢休……
    潘府兰心苑内,吴姨娘哭红了眼,拧了冷水帕子替潘玉兰敷面。
    门外小丫鬟敲了门进来,敷衍着行了一礼,道:
    “夫人叫奴婢来与三姑娘说一声,下月陛下围场狩猎,夫人要带三姑娘同行,这几日叫姑娘安心在闺房待着,不必出门了,潜心学好了规矩才是……”
    方才眼底冷凝如霜的潘玉兰眼底顿时笼了一层水汽,朝着来人就盈盈跪了下去:
    “有劳姐姐替我多谢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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