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泥没想到宋绘月如此爽快。
    她可以帮牛小泥解决一切债务,甚至还额外送他一场富贵,唯一的要求就是进张府。
    张家就张家吧,牛小泥想。
    等把宋绘月送进张家去,债务危机一解决,他就带着自己老爹逃之夭夭——媳妇可带可不带。
    老爹要是不想走,他就把老爹敲晕带走。
    老爹是必须要带的, 不然谁挣银子给他花。
    他本来就对宋绘月很亲切,想通之后就更是毫不隐瞒:“我听我爹说,张相爷的大儿媳马上就要生了,左右就是这个两三天。”
    这是件大喜事,这孩子一出生,张府必定会有无数的来客, 纵然不是满月酒,这些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巴结张相爷的机会。
    只等张家的喜一报出去,前来贺喜的人就会络绎不绝。
    还有燕王妃, 纵然不亲自前来,也会命人来道贺,张家势必会摆几桌宴席招待重要来客。
    是喜事,也是宋绘月的机会。
    小牛的打算是先对老牛说自己洗心革面,获得老牛的信任,等到张家喜报一出,他立刻就去送新鲜的鸡蛋。
    “女人生了孩子,就和那黄鼠狼似的,不是吃鸡,就是吃蛋。”泥小牛怕宋绘月不懂为什么要送鸡蛋,特意解释给她听。
    到时候宋绘月就代替他去送鸡蛋。
    宋绘月对他这粗糙的计划点了点头,只要能进张家的门,别说送鸡蛋,就是去推粪车都行。
    然而等了两三天, 张府上依旧没有动静,好像那胎还不想出来。
    再不生,牛小泥的孝子先要装不下去了。
    到了第四天晚上,张家终于送出了喜报, 不仅送到了燕王府,还送到了宫里。
    牛小泥已经父慈子孝了好几天,总算是得了老父亲青眼,去鸡蛋行里说了话,让牛小泥也跟着去送喜蛋。
    按照老牛的说法,就是去给张家送喜蛋的人,都抢破了头。
    每一个进去的人,都能得到丰厚的一份赏钱。
    听到张家送出了喜报之后,牛小泥连忙去了鸡蛋行,拿了进出的木牌,上面写了他的名字和鸡蛋数量,还有哪位送的,然后去挑了一担子鸡蛋。
    弯下腰去,他差点没起的来。
    里面是一层鸡蛋,一层木灰,木灰是扎扎实实的填满每个鸡蛋之间的缝隙,比平常多用了一倍,以免这些喜蛋破碎。
    绕是如此, 鸡蛋行的人还是连叮嘱带吓唬, 告诉牛小泥破一个鸡蛋, 送鸡蛋的这位大官都饶不了他。
    牛小泥战战兢兢地挑起担子出了门,心想自己都要叫这担子压扁了,宋爷细皮嫩肉的,能挑的起吗?
    走到俊义桥边时,其他送喜蛋的人都已经领先他半截,只剩下他还在晃晃悠悠。
    正在他身体痛苦,内心煎熬时,一只手忽然从桥边伸了出来,把担子从他肩膀上提了起来,放在了地上。
    牛小泥肩膀上骤然一轻,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就见银霄鬼魅似的站在他身后。
    而宋绘月在黄栀子里泡了一回,从头到脚的发黄,显得面黄肌瘦,很是穷苦,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很憨傻。
    “牌……”牛小泥很快闭紧了嘴。
    宋绘月不言不语的接过牌子,挑起担子,往前走去。
    走到张家角门前时,她已经出了一身大汗,脸上有汗,她又用泥手擦过,越发显得不干不净,身上衣裳勉强看的过去,然而不合身,肥大而且拖沓。
    担子刚放下,门子就走了过来,查看她手里的牌子,看过之后道:“你就是老牛的儿子?不像啊,老牛这糙汉怎么养出个挺秀气的小子来。”
    宋绘月愣头愣脑的,只知道咧开嘴傻笑,把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老牛不是在里面吗,叫他出来认一认不就行了。”
    “茶点不够吃,他正忙的跟没头苍蝇一样,叫他干嘛,进去吧,放到便门那里,里面会有人接进去的。”
    “是。”宋绘月含含糊糊地应了,挑起担子往里送。
    跨过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暗处。
    银霄藏身在黑暗中,随时准备接应她,如果半个时辰她没有出来,银霄就会直接闯进来,引发混乱,给宋绘月逃脱的机会。
    宋绘月看到树影晃动,便扭回头,进了门。
    一进去,便是甬道,大块石板铺就,两边都是白墙,走不了几步,就是后花园便门。
    所有的东西都只能放置在这里,由张家的仆役接进去,外人不能入内。
    宋绘月把鸡蛋放下,憨笑着把牌子递给接应的仆役。
    仆役趾高气扬地扫了一眼牌子,没有细看——不识字,细看也看不出名堂,横竖不放人进去就行。
    他不耐烦的抓了一把喜钱给宋绘月:“行了,就放这里,出去!”
    宋绘月答应一声,脚没动,唯唯诺诺道:“不用点吗?”
    “别他娘的当道!赶紧……”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阵阵喧嚣声,声震屋宇,脚步声也杂乱纷纷,仿佛是前头发生了大事。
    仆役忍不住往外走了几步,从角门探出头去,问已经跑去看了热闹的门子:“出什么事了!”
    门子激动的满脸通红:“是今上!今上赏赐了浴儿包子!相爷也回来了,前面正在准备香案接赏赐!”
    “包子?”
    “这可是生了皇子才有的!”
    仆役嘟囔道:“咱们张相爷第一个嫡孙,那也和皇子皇孙差不多的金贵。”
    这包子里包的是金银珠,都是皇子出生后赏赐的,没想到张相爷得了嫡孙,今上竟然比照皇子例,赏赐了浴儿包子。
    门子对此殊荣也十分激动,走路都是飘的,浴儿包子虽然不是给他的,但是他看的是张家的门,往门前一站,他都感觉自己的身份比之前要高出来一大截。
    身份高,嗓门自然也要高,他对着送果子的杂工怒喝一声:“还往哪里走!给我放下!”
    守便门的仆役一拍脑袋,连忙退了回去,去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至于那个傻头傻脑的送喜蛋的,他早就忘在了脑后。
    宋绘月趁机进入了张家的后花园里。
    花园中到处都挂着灯笼,看着虽小,却有间五彩斑斓的玻璃房,让火光照的流光溢彩,仿佛是个琉璃世界。
    宋绘月钻到灯火照不到的角落里去,有条不紊地脱掉身上肥大的短褐,露出一身水青色的对襟夹棉窄袖衣裳,脱去帽子,将头发用丝带扎起,简单地编了个流苏髻。
    只是肤色太黄了,看着好像病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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