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溺水的时候会拼命抓住手边能够触碰到的任何东西,哪怕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根草。
    对死亡的巨大恐惧会让他无法保持清醒的认知,更是无法保证清醒的思维。
    钟漓沫被窒息的恐惧感折磨,只能拼尽全力的扣住了穆浅掐住她脖子的手。
    穆浅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命丧黄泉的时候,脖子上的桎梏松开了,鼻腔之内涌入的空气呛的她脖子疼。
    “我不想杀你,这里有这里的法度,你以后好自为之。”穆浅往后坐在沙发上。
    她从前下山游历的时候也见过很多恶人,钟漓沫这样的人,道义礼法学的充足,可是为人处世却是毫无可取的。
    她只记得师傅说过,万物生长都有规律,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可取之处。
    “我会好好等着,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一定能等到你向我跪下的那一天,只要我还存在,你父亲就会永远记得我的母亲,你永远都是那个不被他喜欢的存在!”
    钟漓沫这话说出来的时颇有扬眉吐气之意,她脸上的表情癫狂,抬手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我等着看你万劫不复的那一天!”
    引诀院从来都不是太平之地,每年入学的都是世家子弟,都是身负灵脉的人。
    可每一年都有人的死讯传来,及鼎盛之地,虽然颇负盛名。
    可是那地方,就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次两次能躲过去,三次四次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她不信穆浅还能活着从引诀院回来,她等着看那一天。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活成这个样子呢?我自认为和你从来没有结过怨,你对我的所有敌意难道都是因为你母亲?”穆浅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
    “如果有人凭空闯入了你的生活,夺走了属于你的东西,你恨不恨?”钟漓沫笑中带泪。
    她到死都不会忘记她母亲临终的时候抓着她的手说的话。
    如果不是宁希,她和云景瑜也不会分开,比起权大势大的宁家,她母亲一个孤女只能任人拿捏。
    母亲临终眸中含恨,只说了一句,从今以后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不能被云知微盖过了风头。
    她输了一辈子,不想自己的女儿也输下去。
    只可惜,她没有做到母亲所愿。
    “可这所有的东西原本都不属于你,无论是云家亦或者是其他人。”
    执着于不该执着的,最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属于我的?只要能死死的握在手里,那就是我的东西!钟漓沫嗓音有些沙哑。
    梨树下的人起身,看到了失魂落魄走出来钟漓沫,她状若无人的越过几人径直往外走。
    一旁等着的随从急忙跟了上去,钟远志叹了口气。
    “看上去是聊完了,就是不知道浅浅跟她说了什么。”南素看着远去的人说了句。
    总归老爷子已经下了死令,从今往后钟漓沫都不允许再跨入云家。
    “她还小,等长大了之后就会明白了。”云景航开口道。
    都是他们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孩子,如果能够真心悔改的话,也不是彻底没救。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今天的事情还是要再次说句不好意思。”
    钟远志和云景瑜夫妇道别分开。
    钟漓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云宅侧门,钟家的司机见到人的时候将车门拉开等着她上车。
    可紧跟着她一脚踏空跌坐在地上,吓得身边跟着的人急忙围上去查看情况。
    “二小姐!!”
    钟漓沫看着两只手,她输了,这怎么可能。
    她可是钟漓沫啊,她是钟漓沫!
    她不会输的,一定还能有翻盘的机会。
    “我没输,穆浅在云家根基不稳,哪怕这些人宠着她又如何,要是她在引诀院出了意外死了,没多久所有的人都会把她忘记的。”她抹着眼泪起身往车内去,“对,只要她死了,所有人都会忘记她的,他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只要她死了一切就回归原位了!!”
    坐在她身边照顾的人小心翼翼地给她用纸巾擦了脸,看到她癫狂的样子,吓得往话都不敢说。
    钟漓月站在另一辆车旁边等着,看到钟远志出来她站直了身体。
    “父亲。”
    钟远志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上车。”
    她知道父亲心有不满,也没说什么,跟着上了车子。
    今天的事情他总是要给自己的情绪找个宣泄口的,她就是那个宣泄口。
    果不其然,一上车就听到了钟远志的发难。
    “对于今天的事情你没什么能和我解释的吗?”
    钟漓月整理了身上的裙子,“我能说什么,这件事情是她做错了,也不是别人塞给她的,既然是我们钟家不占理,您过来也没什么用。”
    还不如端正了态度等着云家的处置,她如果贸然把钟远志叫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过来给钟漓沫撑腰的。
    “我说的是你的态度,而不是处置这件事情的后果。”钟远志盯着她。
    钟漓月毫不避讳,“您从来知道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求我会对她有多少照顾?”
    “现在灵脉被断,形同废人,多年的筹谋也毁于一旦。”钟远志靠着椅背叹气。
    钟漓月听着父亲的话,反唇相讥,“是您亲手断的灵脉,她如今哪怕是个废人也是您造成的。”
    事到如今还能够保住人不被送到束灵处已经是万幸之中了。
    想到这里她轻笑,她从出生脸上就带了一块无法抹去的胎记,哪怕用头发遮挡也还是丑陋无比。
    比起她这个已经无用的女儿,钟漓沫面容姣好,又有云家的教导,以后能和钟家联姻的对象肯定也不会是普通人家。
    钟家这么多年了,日渐消弥,是比不上云加这样的人家的。
    她父亲这是觉得,梦碎了吧。
    “您难不成还以为,能用她去获取什么样的利益?没了云家的支撑,她如今已经没了任何的优势,以钟家的颓势,怕是也笼络不到什么好人家。”钟漓月嘲笑的丝毫不带感情。
    况且钟家的孩子对外的优势原本就是承袭的这一身血脉,毕竟钟老爷子曾经也是三阶灵师。
    能够到达这样的级别并且在洲际上闯出了名声的灵者寥寥无几,钟老爷子就是其中一个。
    这外面多少人是冲着钟家的这一身灵脉来的,但现在钟漓沫也被废了。
    “你闭嘴吧,让我清净一会儿。”钟远志揉着太阳穴。
    见到父亲这样子,钟漓月没再说话,慢悠悠的翻了本书出来低头。
    这帝都接下来可有的热闹了,北边的战火还没烧过来,只怕这内里就先开始了。
    ……
    云家闹了这么一出,最后南素彻查了整个宅院里的佣人,除了云家用久了的,当中有外心的当然需要更换。
    这么多年她都没怎么管内宅的佣人,想着也在家里这么多年了,总不会犯什么大错。
    结果这次的事情炸出来了不少吃里爬外的。
    补贴了几个月的工资之后,南素无一例外的将这些人送出了云家。
    处理完了这件事情之后,南素坐在亭子里看着远处。
    湖中心的亭子里,盛放的荷花簇拥之间,云予微正和穆浅两人正伸手够莲花。
    这两天云予微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穆浅,生怕她晚上再出了什么问题。
    至于那幅浮山远景图,穆浅已经成功的修复完还给了云予微。
    “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感情好像更好了,这俩人吃住都在一起,我瞅着和亲姐妹没什么两样。”一旁的佣人笑着说。
    南素端着喝了口茶,“小时候予微就时常带着浅浅,那时候两人悄悄跑过来摘花,掉进莲花池里差点没淹死了。”
    那次的事情连着云载淳这个哥哥都被以看守不力的理由罚跪了三天的祠堂。
    后来云知微走丢,云予微哭了一个星期,一醒过来就跑到云知微的房间待着,最终还是老爷子下了命令将房间封闭起来,任何人都不许进。
    云予微这么多年也还是是不是的会到从前云知微住过的房间门口去看看。
    “二先生好像这几天都没出门,在他住的竹园一直没出来过。”
    只有看到佣人每天定时定量的往里头送饭菜,可有的时候端出来的托盘里还是没动过的饭菜。
    “他既然自己想不通,那就没人能帮他。”南素低头拨动刚刚穆浅给她摘的粉色莲花。
    “昨天我好像还看到了二小姐往竹园过去呢,但她只是在门口看了眼,没进去。”
    听了佣人的话,南素拨动花瓣的手停了下来。
    那边穆浅和云予微已经收获满满的抱着莲蓬走了过来,两人身上都带了不少的泥巴,玩的满头大汗。
    “用这个做莲子羹吧,正好天热,清热解火的。”云予微吩咐佣人。
    南素拿了一旁的冰丝手帕给坐在身边的人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我原本还担心,现在看样子你这身体是彻底恢复过来了,玩的开心吗?”
    穆浅端着杯子喝了大杯水下去,南素看到她的样子不免轻笑。
    “我还得把画送回院里,就先走了。”云予微和两人道别。
    这两天忙着照顾穆浅,那画在她书房里放了好几天,早上院里已经打电话过来催了。
    工作不能耽搁的太长,她得亲自回去一趟。
    “去吧。”南素同女儿说了句。
    穆浅累的趴在桌上看着糕点,后天她就正式出发往引诀院去了,也就这几天能待在云家好好的待着。
    但是临出发之前她还是挂念一件事情。
    “大伯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穆浅看着南素开口。
    南素手里的扇子细细的给她扇风,“又想吃什么了?我让人去给你买。”
    这几天养着身体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不是供应着的,不过云家的厨师也有做不出来的,所以南素就会安排人去外头买回来。
    “大伯母,您说过我父亲当年并不爱我母亲,可最后为什么又娶了她呢?”
    云老爷子的性子不像是会逼迫儿子家族联姻放弃所爱的人,可是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听了什么?”南素看着她。
    如果不是外面有什么流言蜚语传过来的话,穆浅不会再开口问这件事情的。
    这么说昨天她到竹园去也是想问云景瑜这件事情。
    “外面的话都是以讹传讹,你别信。”
    穆浅从南素的话里就明白了,钟漓沫口中的话也并非全然只带主观色彩。
    “就是因为不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才选择问您的。”穆浅看着她。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南素也最终败下阵来。
    “你爷爷的确是逼迫景瑜娶的宁希。”
    南素至今还记得云景瑜被罚跪在正厅前面,三天三夜,狂风骤雨风吹日晒,一直到晕死过去云景瑜都没松口。
    哪怕到了婚礼当天他都是不情愿的。
    “因为当时宁希肚子里,已经怀了你了。”南素看着她。
    穆浅咽下杯中的茶水,这消息还真的是出乎意料。
    “当年的传闻是他们在景瑜的生日晚会上过了一夜,宁希怀了你,她又那么的爱景瑜,再加上敬笙哥亲自上门和你爷爷敲定了婚事,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南素说着补充了一句,“更重要的是他们那天晚上用的被子里被查出了迷情药。”
    所以两人被下了药。
    宁希怀孕了,老爷子不可能让云家的孩子流落在外,再加上当时宁敬笙的施压,云景瑜几乎是被迫娶了宁希。
    “那迷情药是怎么回事?”
    穆浅疑惑,以宁希的本领,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给算计了。
    “就是因为没能查清楚那药到底是谁下的,所以才会有了外面的流言蜚语。”
    提到这件事南素也憋了一口气。
    当年的宁希性子张扬,从不避讳,可却光明磊落,她喜欢云景瑜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她也从来没有隐瞒的意思,但云景瑜有个柔弱的女朋友也是无人不知。
    这事情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敲定了宁希下药爬床,最后挟子嫁入云家的消息。
    这样的名声,当真是不太好。
    “我以前也以为是宁希故意下的药,毕竟这件事情真的太难查清楚了。”
    南素提起当年的事情也不由得一阵唏嘘,如果没有那场乌龙,或许今天一切都会有改变。
    话已至此,穆浅也明白了为什么钟漓沫口口声声提到她的母亲,是多么的不甘和绝望。
    换做是谁的恋人被抢了,怕是都不可能心平气和。
    可是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如今斯人已去,孰是孰非谁又能说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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