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后来得到一位神医的救助,这才好不容易捡回条命来?”
    尤清洄面露迷茫,还有这回事?
    尤塑看他神色,知他定当是不知道,便道:“你那时年岁小,又烧的糊涂,不记得也没什么。但那时你与殷傲遗困在禁地你总当记得吧,知道是谁把你俩救出来的么?便是那位神医,他叫陆先生。”
    愣愣的听完,尤清洄狐疑的看着尤塑,“真的?”
    尤塑哼了一声,“不然你当为师有这好心情将你二人拖出来?明明严令警告过你不准擅入禁地,你竟还不听话。”
    尤清洄这下回过味来了,微微敛眉,直直的看着尤塑,“如此说来,我那几日在禁地遭遇的种种,都是拜师父所赐?”
    尤塑不置可否。
    尤清洄笑了笑,似是自嘲,又是嘲讽,“我姑且相信确有那么个人,那你现下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何?”
    “不为何。”尤塑淡淡道:“只想告诉你,我在你宝贝儿子和陆先生身上都中上了为师自己研究得来的连线蛊。你带着儿子离开,可以,但是陆先生便会永远留在他现下被软禁的地方,时间一到,空气用尽,他便会没气。若你选陆先生,我可以将我藏陆先生的地方告知于你,但只要那处的门一开,你宝贝儿子便会,砰――死无全尸。如何?救了自己两次的救命恩人,和亲生儿子,二选一,你怎么选?”
    尤清洄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尤塑回视,一派的坦然之色,丝毫不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有何不妥。
    “深受江湖传颂的天竹老人,没成想竟是这般的卑鄙小人。”一旁静待的顾松知忍不住插话道。
    “江湖?”尤塑嗤笑,“江湖懂个屁,江湖只看得到那个人身前的风光无数,那人身后的苦楚与付出的艰辛又有谁知道!”有那么一刻,尤塑的脸上满是戾气,使他本还端正的面容变得狰狞万分。
    尤小洛刚从被粮七丢下的伤心中回复过来,转眼却看到尤塑如此扭曲的神色,很害怕,选了个就近的温热躯体,一把抱住顾松知的腿,怕怕的看着耶耶。
    腿上一热,一个肉嘟嘟的身体贴了上来,见尤小洛神色害怕,顾松知没说什么,摸摸他的脑袋,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尤清洄定定的看着尤塑,目光似是沉淀了千斤重,良久,才开口,声音微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尤塑摇摇头,似惋惜又似怜悯,“徒弟啊,为师没想到你到此还是这般天真。赶快做出你的选择吧。”
    尤清洄垂下眼,“我会为了只存在你口中却素未谋面的人,而放弃自己的孩子么?”
    “这便是选孩子了?好啊,过后为师会将陆先生的尸身送来给你,毕竟也是为你出事的,谁让你恩将仇报呢。”尤塑神色明快,说的轻松无比,好像终于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你……”尤清洄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这番话简直有些不可理喻,若是他不软禁陆先生,他又何须做这种两难的选择?
    其实尤清洄很矛盾,很犹豫,很痛苦,他不知道尤塑说的是真是假,听起来不像真的,问题是,他也不能确定是假的。若是真有那么个陆先生,果真救过他两次,又因为他的关系莫名丢了性命,他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安心。但是陆先生毕竟只是存在于尤塑嘴里的人物,尤清洄连一面都没见过,难道真要为了陆先生放弃自己的孩子……师父,尤塑,真的是这样的人?
    脸上转过诸多神色,最后定格为沉痛与凄怆,“师父,你活着我其实很高兴,但是闹成这样,我又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了。师父,我只问你,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迟迟下不了决定,尤清洄终是问出了他想要了解又害怕知道的问题。
    尤塑沉默了一下,又不甚在意道:“为师做过的事很多,你想听哪一件?”
    不喜欢他这种无关紧要的口气,尤清洄冷下脸,“抹去我的记忆,买通那个樵夫,混淆我和楚云的身份,透露轩岐茸的消息,引殷傲遗上门,栽赃陷害……很多很多,是不是?”
    “傻徒弟,我都故意露出那么多破绽了,你现在才想到我?”
    这一句,等于就是承认了,那些事确是他做的。尤清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带上些激动,“谁有这么高超的武艺,谁有那么精湛的医术?谁有那样的机会?师父,你还不懂么?我不是不愿意去怀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而是不愿意怀疑你!”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尤小洛直往顾松知那边凑,顾松知伸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
    尤清洄从和尤塑的对峙中回过神来,虽然尤洛年纪小,必定不会知道些什么,但他还是不想他过早接触这些,因此示意顾松知把人带出去。
    顾松知犹豫了一下,对尤清洄低声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喊我。”便带着尤小洛走了。
    门外离这里有一番距离,尤小洛应当是听不见的,但顾松知武功高,里头的动静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再看尤塑,听了尤清洄怒气冲冲的话,似乎愣了愣,眼中翻卷过一些情绪,最终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哦。”
    尤清洄听着更气,怒气涌了上来,吼道:“哦什么哦!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既然……又为什么要养育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声音弱了下去,语气也带了一分哽咽。
    尤塑收起了漫不经心,这回沉默的久了,良久,才开口,“楚云,是我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鸟~新一章奉上~
    ☆、六三章 最终真相(三)
    尤清洄呆怔在原地,过了一阵,才从震惊中缓过来,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师父说什么,楚云是他儿子?
    “我年轻时心气盛,醉心武学,辜负了他娘,害的她积劳成疾,最后郁郁而终,艳儿自然也跟着吃了不少苦。人便是这样贱,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我很伤心,抱着他娘的尸体懊悔了整夜,也…一夜白了头。因为这些,艳儿与我不亲,甚至可以说,他是恨着我的,不仅改了母姓,叫傅连艳,还自甘堕落做了……他说我没资格管他,确实,我没有。这么些年,我一直很后悔,因而他的要求,我不能拒绝……”尤塑说了很多,说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如何如何对不起他妻子,如何如何对不起楚云,也就是傅连艳,他儿子。
    尤清洄慢慢的消化着这个如同重磅炸弹一样的事实,深深的吸了口气,“我问你,我和楚云换身份的事,应当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策划了,但你又说那事是楚云的要求,可是听殷傲遗所说,楚云二十年前明明很讨厌他,也不知道那时的穷小子会长成如今的大宫主,又怎会叫你交换我跟他的身份呢?”
    尤塑听罢,笑了笑,“你忘了么,为师是神算。”
    尤清洄呆了一下,有点懂了。
    见到尤清洄的表情,尤塑却是又笑了,“走吧,带你去见陆先生。”
    尤清洄立时警惕了,目光不自禁的滞留在尤塑抱着的小婴儿身上。他们那么吵,小家伙竟然愣是没醒,尤清洄觉得有点不对。
    尤塑见状,道:“不必担心,你小宝贝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所以他身体弱的很,每日都需要吃药,虽然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药也无须每日都进,但必要的总少不了。”顿了顿,道:“我只是在加了些安神的药材,要不他睡不好。”
    听罢,尤清洄松了口气,想到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和于他有养育之恩的师父脱不了干系,但自己的小儿子却也是师父救回来的……心里一时万分杂乱,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正想着,一人忽然停在他面前,尤清洄抬头,那人将手里裹着婴儿的小襁褓递了过来,“抱着吧。”
    尤清洄愣愣的接过,回过神又急急道:“我没有选……”待反应过来无论说选还是不选都不太对时,又停了话头。但是忽然想起来,尤塑刚才似乎说要带他去见陆先生,这会儿却又把儿子交给他,这是什么意思?尤清洄有些糊涂了……
    但是不管如何,尤清洄低头看着在怀里睡的安稳的小三儿,眼神变得柔软,抱进怀里的东西,就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不是么?
    尤塑却叹了口气,“儿子你收好,我带你去见陆先生。”
    尤清洄更加不解了,“为什么?”
    尤塑自顾自的朝前走去,“陆先生医术了得,孩子日后有任何不适,都可以找他。”补充了一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
    尤清洄皱眉,不满于尤塑的答非所问,“不是说要让我做选择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尤塑顿了顿,声音微微叹息,“人老了,容易心软啊。”
    尤清洄蹙着的眉没放开,就是说刚才只是逗逗他的吗?
    跟着尤塑出了门,见到站在门口的顾松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尤清洄便知道顾松知八成都听到了。
    尤小洛虽还小,但是很敏感,刚才在里面,尤清洄一凶,他便有些怕,这才乖乖的任由顾松知抱了出去,也乖乖的在外面等着。好在顾叔叔很温柔,对他也很好,他才没有掉眼泪。
    本来见到尤清洄出来,虽然仍有些惊魂未定,但他还是很开心的,可是却看到尤清洄手里抱着一个小婴儿…他刚才可看到了,粮七有多紧张那个小娃娃……
    尤小洛瘪瘪嘴,粮七不要他了。
    虽然之前都是在哥哥的嘴里听到他对粮七的描述,也才和尤清洄相认,但血缘真的很奇妙,尤小洛一见到尤清洄,便觉得亲切,想要和他亲近,也很黏他,可是如今,才没多久,粮七似乎就烦他了……尤小洛默默的绞着手指。
    尤清洄现在心情乱的很,兼之最小的儿子失而复得,又见尤洛有顾松知照顾着,难免就有些忽略了。
    还是顾松知,察觉到了怀里的尤小洛情绪低落。
    尤塑说要带尤清洄去见陆先生,顾松知一道跟着,本来落在最后,此时见到尤小洛伤心的小模样,不禁迈大步子,与尤清洄并肩,指着在尤清洄怀里熟睡的婴儿,对尤小洛道:“小洛看,是弟弟啊。”
    尤小洛探过头瞅了几眼,又抱住顾松知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又失落道:“粮七有了弟弟,会不要我吗?”
    顾松知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怎么会呢,粮七还是会很喜欢很喜欢小洛的。”
    一边的尤清洄听到了,反思了一下,知道定然是他刚才情绪不佳,没顾及到尤小洛,小孩刚认回娘,脆弱又敏感,觉得受到了冷落,不开心了。
    示意顾松知把尤小洛交给他,自己则把小三儿给了顾松知,两人交换着抱孩子。
    “小洛不喜欢弟弟吗?”尤清洄抱着尤小洛,在他耳边轻声问。
    尤小洛扭扭屁股,垂着头不吱声。
    尤清洄空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也不喜欢粮七了吗?”
    尤小洛猛地抱住尤清洄脖子,坚定的摇摇头,奶声奶气,“喜欢粮七。”
    “那就是不喜欢弟弟了?”
    尤小洛把头埋进尤清洄的脖子里,瓮声道:“那粮七有了弟弟,会不要小洛吗?”
    “怎么会呢。”尤清洄轻柔的顺着尤小洛的背脊,“你和弟弟都是粮七的宝贝,粮七怎么会不要你。”
    尤小洛抬头,眼神清澈又专注,“真的?”
    “当然是真的。”尤清洄肯定道。
    尤小洛慢慢展露笑颜,“我也喜欢弟弟。”
    “乖。”尤清洄轻轻的在他额前吻了吻。心中却觉酸疼,自小没爹没娘居无定所的漂流生活让这孩子敏感又缺乏安全感,所以见到粮七对陌生的弟弟好时才会产生被再次抛弃的恐慌,然当得到粮七的亲口许可后,却又心无芥蒂的接受了新弟弟,可见,他的本性依旧纯良。
    尤清洄很庆幸,他的世界依旧纯真。
    看小三儿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尤清洄索性便抱着尤小洛了,减低他的不安全感顺便培养感情,虽然尤小洛着实有些沉。
    尤塑带着他们一直往密林深处走去,直到视线内出现一幢石门,以及其后相连的石屋,不大,但占地甚广。
    尤清洄再次暗叹了一番,也不知这深邃无尽的禁地里藏着多少从没展露人前的东西。
    尤塑在石门旁边内嵌的开关前这里那里转了许久,只听一声巨响,石门轰然开启。
    尤塑率先走了进去,尤清洄和顾松知对视一眼,因着对方毕竟是尤清洄曾经的师父,顾松知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问了出来,“他…会耍什么花样么?”
    尤清洄摇摇头,若是以前的师父,他敢断言不会,但如今……他也不确定了。
    但是,“都走到这儿了,没有再退缩的理由。”尤清洄一咬牙,“姑且信他最后一次。”
    石室里很昏暗,尤塑点燃了一盏油灯。
    四周静谧,没人说话,就连尤小洛都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乖巧的抱着尤清洄的脖子,不说话。
    走了一段路,尤塑又在一处门前拨弄了几下,又一扇门被打开,露出一条绵长的石阶小路,一直延进黑暗中,看不到尽头。
    尤塑先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动静,才回过头,勾起个笑容,“不敢下来?”
    这个笑被昏暗的烛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铺陈在脸上,显得有些狰狞扭曲。
    尤清洄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跟了过去,顾松知自当也紧跟上。
    出乎意料的是,下面的空间一点也不狭小,反而很宽敞,而是四处点着烛火,将满室映照的很亮堂。
    是一个房间一样布局的地方,尤清洄快速的打量了一下,随后便将视线投注到坐在书案前安静看书的男子身上。
    尤清洄见到了传说中的陆先生。不管是否如尤塑所说的那样,也不管身份的真假,但确实有这么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六四章 最终真相(四)
    男子一袭朴素的长衫,相貌因为低垂着头看不清,只是周身气质儒雅,倒也像是个神医。
    不过见了这副情境,尤清洄不禁怀疑,尤塑是否一开始就在耍他?撇开进门的方式比较…别致,这里的环境,加上这位陆先生闲适的姿态,一点也不像是被囚禁的人,更别说什么随时快死之类的。
    陆先生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面容清浚,声音低醇温和,“天竹先生来了。”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若要追溯到二十年前,他如今的年纪显然不太符合,若是十多岁的少年也能称作神医的话,当然也不排除他只是看上去显得,特别年轻。
    “天竹先生可不敢当,陆先生客气了。”尤塑道。
    听他二人言谈之间,似乎也不那么熟悉。
    陆先生没再客套,看向尤塑身后的尤清洄几人,“清洄也来了。”
    话语中,显然是早就认识他的,且态度婉转柔和,尤清洄反倒不能继续追问,只道:“清洄特地来拜访陆先生,感谢陆先生两次救命之恩。”
    陆先生摆摆手,“谈不上救命之恩,陆某只是举手之劳。”又看向顾松知,“这位是?”
    尤清洄为两人做了介绍,还不忘怀里的尤小洛和小三儿。
    “原来这位少侠便是如今的武林盟主,陆某久不闻江湖事,认知都落后了。”
    “陆先生是得道高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能比得上。”尤清洄拍拍正好奇的瞪着陆先生的尤小洛,“小洛,叫陆叔叔。”
    尤小洛乖乖道:“陆叔叔好。”
    陆先生笑着上前摸摸尤小洛的头,“乖孩子,叔叔的年纪都能当你爷爷了。”
    “陆先生看着年轻的很。”
    几人寒暄几句,便也渐渐熟悉起来。
    尤清洄不知道现下问这些是否合适,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陆先生一直隐居在这里吗?”
    “是啊,很多年前就住在这里了。”
    “那陆先生和…师父是如何认识的?”问完后又觉得不妥,“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
    陆先生摇摇头,“没关系。可以说,因为一些变故吧。你师父于我其实也有救命之恩,我正好没地方去,便跟着他来了这里,一住,就是二十余年。”
    尤清洄觉得奇怪,这么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应当很好才对,怎么觉得有些生疏呢?
    陆先生心中了然,“觉得不解?其实我和你师父的关系比你看到的好的多,只是我们因为一些事有分歧,所以最近来往的不多,难免有些生分了。”
    尤清洄好像能明白令他们有分歧的事是什么。
    又说了一些,尤清洄从陆先生的话里得出的信息,无非就是陆先生,其实就是隐姓埋名居住他这里的一个医术了得的人,旁的,他不愿多说,尤清洄自然不好再问。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都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想说,还是踌躇着要说什么,总之尤清洄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清洄。”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尤塑猛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缓过神,又回味了一下,尤塑恢复往日里熟稔的语气让尤清洄一阵惊定不疑,不知该应下还是不作理睬。
    见尤清洄目露怀疑,全没了曾经全心全意的信赖,尤塑不由笑了,笑容里不掩凄怆意味,叹了口气,“清洄啊,师父也算是一手把你带大的吧,即使当初收养你时目的再不纯,养了这么多年,也养出感情来了。你与我那个糟心儿子相比,不知要乖巧多少倍,人又细心,生活起居都替师父想的很周到,师父心里怎么可能不动容?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师父只能尽自己所能维护你照顾你,但是……师父注定要对不起你啊……”尤塑眼中泛出点点泪光,语气也是往日惯常的慈爱,“师父知道你这些年过的苦,也多半是师父害的……师父不想牵累无辜的人,只是世间事哪能尽如人愿,总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逼迫着你去做一些违背初心的事。师父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太恨我。”
    尤塑这一番话说的很诚恳,尤清洄一时也感慨万分,和师父相处的种种争相浮现在眼前。他也知道师父其实并没有做绝,更不要说还救了他的小三儿,只是,过往的伤痛,哪能顷刻就烟消云散。
    尤清洄正感伤着,忽听一声乱了分寸的叫声,“尤先生!”
    目光不由转过去,却见一条深色的血迹顺着尤塑的嘴角缓缓流下,他却面容平静,但人仿佛体力不支似的往一边倒去,幸得陆先生及时扶住。
    尤清洄愣神良久,才奔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倒在陆先生怀里的尤塑,张了张嘴,出口的声音低哑无比,“师父……”
    尤塑的脸上扬起一抹虚弱却真实的笑,“你还愿意喊我一声师父我就心满意足了。”
    尤清洄脑中一团乱,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对师父毫无芥蒂,但绝计也不希望师父便这样离开。微抖着手擦去尤塑嘴边的血迹,“师父,你没事的吧。”虽说着肯定的语句,但口气却充满着不确定。
    尤塑粲然一笑,“傻徒弟。”
    尤清洄恍若未闻,又抬头傻呆呆的问陆先生,“是吧,陆先生?”
    陆先生收回搭在尤塑脉上的手,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尤清洄睁大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后有些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尤塑的眼神变得涣散,声音也有些失真,“清洄,我不能再让儿子伤心,也不想再伤害你,唯有自尽,才能跟他有个交待。到了下面,再跟他好好解释。你也要好好的……”声音突兀的停止,尤塑闭上双眼,眼角的泪与无力的手同时滑落。
    陆先生也说,回天乏力。
    让他又敬重又失望的师父便这样没了,自缢身亡。
    尤清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陆先生见状,叹了口气,“清洄,这是你师父自己做的选择,你切莫太介怀。”
    肩上握上一只有力的手,顾松知的声音响起,“别太难过。”
    尤小洛扑过去抱紧尤清洄的脖子,“粮七还有小洛。”
    压在心头的沉重褪去了一些,是啊,他还有他们。
    “陆先生。”尤清洄突然叫道。
    “嗯?”
    顿了顿,“楚云……怎么样了?”
    陆先生叹了口气,“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早就埋下隐患,又强行服用药性极烈的轩岐茸,早已是强弩之末,前一段时间便不行了,早早的去了。”
    尤清洄怔然,半晌,叹息一口,说不上是快意或可惜,只是觉得有些感慨。
    见尤清洄脸色不好,又带着两个孩子,陆先生便道:“清洄,你若是觉着身体不适,尤先生的……尸首便交由我来处理吧。”
    两人相交数年,交给陆先生他自然放心,而且他确实觉得疲累,便没有推辞,“那就有劳陆先生了。”
    “不用。”
    视线转及顾松知怀里的小三儿,不免担忧,“陆先生,小三他,何时能醒来?”
    “清洄且放心,不到天黑就能醒。”陆先生又接着道:“小三的性命尤先生已是给保住了,只是身子骨还偏弱,但这得慢慢养,急不得一时,日后每隔七天带他来我这儿看看即可。日后的禁地……不会有禁锢,与寻常地方无异,清洄大可放心过来。”
    尤清洄闻言连连点头,迟疑了一下,又禁不住问:“陆先生不若与我们一同住?”
    陆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有劳清洄的好意,但我已是习惯这里了,日后大家可以常常走动。”
    尤清洄巡视了一遍屋子四周,微微蹙眉,“可是这里虽然环境还行,但到底拘束了视野,不够开阔。”
    陆先生笑了,“傻孩子,我自然不会一直在这里,你以后要找我,去小竹屋就行,那儿视野总开阔了吧。”
    尤清洄跟着不好意思的笑笑,“如此,我便不强求陆先生了。”
    最后看了一眼尤塑的尸身,对于这个本该早已经在他生命中消失却又乍然回归但又突然离去的人,尤清洄内心杂乱,能做的只是起身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正如陆先生所说,小三儿不到天黑便醒了过来,睁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尤清洄看。
    尤清洄的眼神一下软了,抱起柔软热乎的小婴儿,语气里满是爱意,“小三儿,宝贝,认识我不?我是你爹爹啊。”
    小三儿吮着手指仍旧看着尤清洄,片刻,拔出小胖手,鼓起嘴巴,“啵~”吐了个泡泡。
    可爱的模样惹得尤清洄心中柔软更甚,“宝宝这么说就是认识爹爹了对不对?”
    小三儿:“啵~”
    尤清洄开心,“啊,爹爹还没给你取名字,叫你什么好呢?”
    小三儿:“啵~”
    尤清洄:“尤小水?尤三水?”
    小三儿:“啵~”
    尤清洄:“……”
    盯着吐泡泡吐的不亦乐乎的小三儿使劲瞧,确定他吐泡泡不是在回应他,估计只是觉得好玩,不由有些泄气,蓦地,像想到什么,又眼前一亮,“这么爱吐泡泡,就叫你泡泡好不好?”
    小三儿:“啵~”
    尤清洄:“泡泡。”
    小三儿:“啵~”
    尤清洄:“泡泡!”
    小三儿:“啵~”
    尤清洄满意,“就叫泡泡吧。”
    小三……泡泡:“啵~”
    尤清洄正逗着泡泡,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短短的小人挤了进来,直奔尤清洄,口中还奶声奶气的喊着,“粮七,粮七……龚耶耶喊你吃饭嘞…”
    “粮七一会儿就去。小洛快来看看弟弟,弟弟醒了。”
    尤小洛咯噔咯噔跑上前,踮起脚尖,和尤清洄怀里的泡泡大眼瞪小眼,尤小洛感慨,“哇…弟弟好小喏。”
    泡泡咧开小嘴,“啵~”
    尤小洛弯了眼角,“也很可爱哦。”
    泡泡咯咯咯咯笑了起来,笑得两只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看着兄弟俩友爱的互动,尤清洄只觉得心中溢满了幸福的泡沫。
    “粮七,弟弟叫什么名字呀?”尤小洛仰头。
    “泡泡。”尤清洄答。
    “泡泡……”尤小洛跟着念了一遍,若有所思道:“叫尤小泡泡。”
    尤清洄:“……不是哦,小洛,泡泡只是小名,大名粮七还没有想好。”
    “奥”尤小洛煞有其事的点头,伸手戳戳泡泡软嘟嘟的脸蛋,惹得泡泡又是一阵咯咯咯的笑。
    伴侣或许不靠谱,但孩子一定有爱。
    入夜,尤清洄的床上又多了个小家伙。
    尤小洛说要保护弟弟,便真的将泡泡护的滴水不漏。
    两兄弟头靠着头,很快进入梦乡。
    尤清洄看着他们,眼神分外柔和,为了这一幕,付出再多的艰辛与苦痛都值得。
    连番被信任的人欺骗,尤清洄其实很受打击,尽管有一些被迫或不得已的原因。
    白天被别的事占据头脑,没来得及多想,夜深人静时,所有的事便浮上心头。
    可以说,从再见尤塑开始,他说的每句话,尤清洄在心中都是存疑的,然而这种疑惑在尤塑自我了结生命时,画上了句号。
    次日,尤清洄本准备去禁地看看师父的后事安排的如何,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陆先生竟然亲临拜访。
    陆先生缚着手临风而立,活脱脱一个隐世高人仙风道骨的模样。
    “怎好劳烦陆先生亲自上门,清洄正想去拜访。”
    “清洄不必客气。”陆先生笑了笑,温润俊雅,“我此番前来是想与你说一件事。昨夜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知于你。”
    见陆先生面容肃穆起来,尤清洄隐隐觉得不安,“是…何事?陆先生但说无妨。”
    陆先生叹了口气,朝身后某个方向喊了一声,“出来吧!
    尤清洄不解的望着陆先生空空如也毫无动静的身后。
    陆先生动身走到一颗大树后,似乎拉住了什么,使劲往外拽,尤清洄看到了一只手,远远望不真切。直到一个人全部显露,尤清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zz1号:是谁?!
    zz2号:你们猜。
    ☆、六五章 寂寞余生
    即使他衣衫破烂,即使他披头散发,即使他满脸脏污,即使他神情畏惧,尤清洄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呼吸已经停止尸体却不翼而飞的殷傲遗!难道他也是……
    幸好是大白天,要不就是活见鬼。
    见尤清洄神色,陆先生便知他只怕已是猜到了一些,“殷宫主……也是你师父救的。”
    殷傲遗脸上抹着灰,眼神游移,躲躲闪闪着瞥了一眼尤清洄又飞快的转开。
    尤清洄皱眉,“他怎么了?”
    “呼吸停了太久,救回来便痴了,疯疯傻傻的,谁也不认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除了……”陆先生没说下去。
    尤清洄渐渐缓过神,心中百般滋味复杂难忍。他死了,再多的仇再多的恨也无法追究,这个人给他的痛给他的伤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而他对这个人残存的眷恋也会渐渐消逝。往后,他只是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抹痕迹,回忆起时,也能心绪平静。但是突然的,这个人又活了,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清洄,我本不欲带他见你,但他虽成了这副样子,在睡梦中却总是嘀咕你的名字,可见你在他心底到达了怎样的深度。怎么说也是一位杰出才俊,落得这般下场,瞧着也怪可怜。你与他的羁绊我略微知晓一些,我知道你还在介怀,但他毕竟也是你孩子的父亲,他如今神智不清,你愿意亲近他一些,想必他也是开心的……”
    “陆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原谅他?”尤清洄淡淡。
    “清洄,不论是佛家,还是道教,都讲究心如止水,心境开阔,得饶人处且饶人。并不是说要纵容犯错,而是宽恕已经知错的人。而且,若是一直执着于某些既定的无法改变的事情,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陆先生顿了顿,紧接着道:“不管是对你师父,还是对殷宫主。”
    尤清洄微微茫然,“过去恩怨一笔勾销,说的轻巧,做起来却难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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