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雨更大了,赵正阳在落地窗边张望了一会,回头对耿梅说,“既来之,则安之,吃过晚饭再走吧。”他进厨房打开冰箱,钟点工当天帮买的蔬菜是西红柿,自己吃还行,招待客人有点简单,可是也不可能现在出去买菜。
    耿梅在客厅里犹豫片刻,还是放下包,跟进来准备打下手。
    “西红柿炒蛋面。”赵正阳一本正经地说,“你有两个可选项,汤面,还是拌面?”
    光看他的表情,郑重程度不亚于选择大学志愿,耿梅一笑,乍到陌生环境的紧张消然而逝,“都可以。”
    赵正阳边冲洗西红柿,边摇头,“姑娘,做人不能太贪心,两者不可兼得。到外头坐,自己开电视,稍等就有面条吃。”
    他是这么说,耿梅哪能真的做出来。赵正阳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跟客厅的间断是一张小餐桌,配着两张餐椅。她在餐桌边坐下,搭讪着说,“你家装修很简洁。”一百多平方米的空间没几件家具,跟雪洞似的,也就能用简洁来形容。
    “方便钟点工搞卫生。”赵正阳往热油里洒了点盐,把切成小块的西红柿放下去,煸出汁水后把刚才炒好的蛋块放进去翻炒,最后加盐加糖起锅。“你知道我这人喜怒无常,做不到事无巨细教人如何做清洁。现在好,沙发是人造革,柜子是水曲柳,随她怎么折腾,全套换了也没几个钱。墙面更好对付,刷一刷又像新的。遇到他们这类人,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有的人钱多事少人生美好,有的人处处碰壁做到八十岁。要是勤奋有用,清管所早上四点起来收垃圾的工人早发财了。”
    耿梅不能顺着他的自我批评进行批评,更不想跟着他刻薄成性踩别人,只好微笑,不予置论。
    赵正阳把菜起锅,盛开两碗,开始下面条,“我最落魄的时候,做过小饭馆的杂工,洗碗拖地捡菜洗菜切菜。真是……想不到有今天。”他又问,“你喜欢面条硬一点还是软一点?”
    耿梅正在出神,几年前她还在网吧里登记身份证,拖地,洗厕所。被赵正阳突如其来一问,她脱口而出,“无所谓。”
    赵正阳摇头,“没主见。”他把一碗面条放到耿梅面前,“欢迎品尝赵氏手工出品,西红柿炒蛋拌面。”
    总之,味道不错,一大碗下去,饱了,睡意也来了。可风雨未歇,庭院里大树的枝叶哗哗作响,赵正阳指指楼上,“要是不怕我,二楼有客房;要是怕我,把客房门反锁。”
    耿梅无言,“别在话里给我下套了,我笨,反应不过来。”
    赵正阳收碗去洗,“我是邀请你住一晚。房里有洗衣机,带烘干功能的,柜里有干净浴衣。你回宿舍也就是休息,这里也可以。”
    好像话说到这份上,也不是没两两相处过,耿梅觉得自己闹着要走也不好,恭敬不如从命地说,“那我去休息了。”
    客房延续底楼的“简洁”风格,一张床,一张椅,一茶几。洗手间很大,但也仅是很大而已,沐浴液什么的都是超市常见的货色,二三十元一大瓶的那种。耿梅迅速地洗了澡,洗衣的时候风雨小了些,但天空仍是饱含水汽的暗红色。
    也不知道他跟耿希说了什么,耿梅叹口气,耿希变得莫名其妙地好说话,她真怕赵正阳误导了他,让他以为能因为他俩的关系沾到光。她问耿希,耿希每次都说没有的事,还说自己的妹妹已经很有本事,靠妹妹就行了,用不着靠别人。
    要是她没在大街下甩下过赵正阳就好了。一时意气说了实话,应该有伤到他吧?
    耿梅有小小的后悔,真实当然不是那样。赵正阳的有钱是部分原因,另一方面因为他还是有那么点魅力在的,当他谈及过往时,当他专心拆表带时。她又叹了口气,对见识少的她来说,那会的他打开了一扇大门,背后是光明,她昏了头,一下扑进去。
    有必要把那只表找出来再看一看,提醒自己,不要一错再错。
    不怨他,不怨别人,只怪自己。
    第二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耿梅到楼下才发现赵正阳已经起来了,还煎了荷包蛋烤了面包做早饭。
    “早。”他笑眯眯地打招呼。
    “早。”耿梅回应,视线忍不住滑向墙上的钟,六点半。要是冬季的话,现在天还黑着。
    赵正阳像看穿她的疑问,“年纪大了,睡不熟。还有,我怕我一醒才发现有人已经跑掉,也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是提旧事了,耿梅尴尬地想。赵正阳没让她尴尬太久,“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致也猜得到。解释等于掩饰,真实是怎么样,以后你慢慢会知道。”
    真实……反正不可能是对她一见钟情,这不是叹一口气两口气能释怀的事。耿梅垂下睫毛,不敢露出眼神中的明了,那是红果果的“不信!”。有陈立作对比,尽管和他也没成,但她已经懂得一个男人真正动了心的表现。她从来不会怀疑陈立的爱,正如此刻不会相信赵正阳的真实。
    恋爱过的坏处就是提高了爱的阈值,必须有更多的爱,才能得到满足。
    耿梅想结束话题,“对不起。”如果他要一句道歉,她马上就给。
    赵正阳还是一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一时冲动放任了……第二天有急事,必须赶回公司。后来想找你,却找不到,每次打电话你同学都说你有男朋友了,让我不要打扰你。”他问,“在机场遇到那次,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吧?”
    耿梅脸涨得通红,原来他知道。
    “我是猜的。你跟从前不一样,很开心,很甜。”赵正阳自嘲地笑道,“我想我毕竟比你大那么多,给不了年轻的快乐。你是我的小学妹,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快乐,不管你和谁在一起。”
    怎么办?耿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谢他的好意,但无法接受?说她还没做好准备?
    门铃响了两声,解救了她。
    赵正阳看了眼监控,就去开门了。耿梅的视线跟着他走。昨晚车是从后门进的,停在半地下室,此时他去的是前门,外头庭院里绿荫如盖,经过风雨的洗礼,叶片碧生生的闪着光。院子的角落里还种了几丛茉莉,层层叠叠全是花骨朵。
    赵正阳领着一个大男孩进来,他给他们做介绍,“我侄子,赵辰逸。这是我朋友,辰逸,叫姐姐。”
    叔叔的朋友叫姐姐?辈分不对。耿梅暗笑赵正阳乱了辈分,一边好奇赵辰逸大早上的所为何来。不过,这不是她能问的事,她加快吃早餐的进程,识相地告辞了。
    等耿梅一走,赵辰逸恳求地看向赵正阳,“叔叔,奶奶病倒了。”
    赵正阳嗯了声,一时却没说什么。赵辰逸吞吞吐吐地说,“只有你能帮她了,叔叔。”说完他小心地看着叔叔,却不敢再吭声,奶奶说了,叔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逼急了真能六亲不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留言,鸡血啊!
    谢谢阿no的霸王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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