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吃年夜饭前都放炮,震天响的炮竹预示着来年的红红火火,南叔也挂出去一串长鞭炮,毛毛就捂着离烟的耳朵退到后面。导线点燃,呲啦冒着火花非快地窜跑,点燃了鞭炮。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大家在鞭炮声中入席,准备开饭。
    三个人围坐就不显得孤单了,南叔特别有感慨,举着酒杯说谢谢,谢谢他们俩陪着他这个老头子。离烟一看南叔眼眶红红的,赶忙拿出在家哄爷爷的功夫哄大叔,一会儿给南叔夹菜,一会儿偷偷藏南叔的酒,忙得不亦乐乎,菜都没吃一口。
    毛毛看她作怪逗趣,夹了一颗粉丝丸子喂她,堵住了这小胖妞的嘴,他端起酒杯,同样说了句谢谢。
    他们都是异乡人,相互陪伴,多谢。
    离烟忽然拉着毛毛说谢谢。毛毛用酒杯点了点她脑门,她捂着脑门说:“谢谢你每天带回来的夜宵啊!我就说味道不一样么!老帅哥炸的粉丝丸子和你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呢!这个粉丝丸子和你给我做的黄鱼面疙瘩才是一样一样的!”
    毛毛从始至终都没对她吐露过一句自己在中餐馆掌勺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丫头的舌头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怎么就能吃的出来呢?
    离烟一脸感动的看毛毛,毛毛觉得南叔的酒劲头太大,醉得他脸都红了。
    中餐馆里,红了脸的男人大声说道:“店里每个客人吃的东西都是我做的,你不算特别!”
    红衣小球对手指:“我也没说自己特别啊……”
    南叔默默给离烟竖了大拇指,离烟还是看她毛哥脸色。
    毛毛把这小丫头的脑袋扭过去:“别看我,快吃饭。”
    ***
    到八点时离烟打开店里的小电视看春晚,她吃得肚皮圆圆,只能进入躺在长椅上把自己的脸挤出双下巴模式观看,
    南叔与毛毛对酌,南叔揶揄:“喜欢吗?可乖了。”
    毛毛哼了哼,也有不乖的时候。第一次见面,就敢把血淋漓的他带回家,不知道以前是不是老干这事。
    春晚的镜头总会拍到观众席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她躲在角落里给爷爷打电话,爷爷的副官一听是她,语气一改之前的严肃,变得亲切了些,说道:“是烟烟啊,稍等,我把电话给将军拿去。”
    电话那端军歌震天,离烟的爷爷从不在家过年,总是带着她跑到各个军营里慰问,带着她在大食堂里吃士兵包的饺子,那里的饺子味道很特殊,是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模仿的,以前她问过爷爷,爷爷告诉她:国家不能没有兵,当别人都与亲人一家团聚时,当兵的必须扛起枪保卫祖国,所以他们包的饺子里是想家的味道,是铮铮硬汉的味道。
    那时,她指着爷爷手里的一只水饺,娇气地问:“爷爷包的饺子是什么味道?”
    “是与烟儿在一起,很开心的味道。”
    那边的军歌声渐小,是爷爷躲了出来,老人笑着说:“烟儿过年好啊!”
    离烟眼泪哗啦就下来了,她没回去,爷爷就得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了。
    她努力平静地说:“爷爷,你又在军区过年了啊?其实我觉得过年挺没意思的,就是吃点饺子看个晚会而已,爷爷我跟你说,美国的圣诞节才有意思呢,街上特别热闹,大家都出来玩,把脸画得乱七八糟的,可好玩了!”
    楼将军忽然柔了声:“烟儿想家啦?”
    离烟捂着眼睛:“我不想家……就是有点想爷爷。”
    楼将军嗔道:“小没良心。”
    离烟咬着自己的手安静听爷爷说话,腻腻歪歪的叮嘱老人家不要太累,要注意身体,她不常打回去,因为害怕触碰强压在心底的思念。
    楼将军打断了她的唠叨:“烟儿,这里有许多不能回家团聚的战士,爷爷现在要去陪他们过年了,你在外面乖乖的,有空就回来。”
    离烟轻轻嗯了声,等那端挂断了就默默听永无止境的嘟嘟嘟。
    ***
    南叔仰头喝光,毛毛又为他添上一杯,男人喝了酒,不是聊事业就是谈女人,南叔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喜欢的一个女孩:“那时候不定心啊,哎,现在可后悔了,要是我那时结了婚,孩子也有烟烟这么大了……毛毛啊,别后悔。”
    毛毛捏了颗花生放嘴里嚼。
    “叔年轻的时候帅啊!好多小姑娘追的!她家境不好,不像那些小姑娘给我送东西,就每天做了饭盒给我吃,我吃着吃着就喜欢了,她就没名没分的跟了我很久,后来……我找不到她了。”
    毛毛沉默了很久,幽幽说道:“南叔,你别小看那小妞,她家估计很有钱。”
    “……钱不是什么大事,我看烟烟也不在乎这些……”
    毛毛打断他的话:“我跟您说说我家吧,我家是海边最普通的那种人家,我父母开了个小餐馆,我没学历,以后回去如果不想去码头搬货就只能把家里的店收拾收拾重新开起来。”
    “可是……”南叔还想争取一下。
    毛毛抬了抬手:“南叔,我不瞒您,我以前是道上混的,我们那边出了很大的事,我兄弟死了,我被偷偷送出来。经过这一次,以后我想平平安安的,活得长一点,不再流浪,不再卷入道上的生生死死,留着一条小命给我父母养老送终。”
    “可是你总是要成家的啊!”南叔一开始就觉得对面的青年不一般,今天听他亲口说出来,其实是心疼更多一些。
    “不了。”毛毛摇摇头,仰头喝光酒,“我们这种人,不应该爱上谁,好好的小姑娘,没必要跟我这种人参合在一起。”
    他的眼里有泪光:“南叔,我兄弟死得太惨了,他媳妇儿,也就是我妹妹,哭晕在他的墓地里,您说说,我妹妹以后怎么办?他死了我妹妹活不了!作为哥哥我不希望自己放在手心疼大的妹妹遭受这一切,您说,她的家人愿意自己的孩子跟着我冒险吗?她不应该跟着我吃苦。她这一辈子应该安稳幸福。”
    南叔拍了拍毛毛:“都过去了不是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毛毛摇摇头:“我不能保证自己永远都不出事,所以我不敢要她。”
    南叔叹息一声,“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等风声过去了我就回家,替我兄弟好好照顾妹妹,好好照顾我的父母,一辈子很短的,时间很快过的。”
    ***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四周看了看,哦,是少了胖妞妞么!
    南叔喝多了,自己摇摇晃晃回房间,毛毛到处找离烟,终于在门外头的转角里找到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雪,离烟的肩头落满雪,她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呜呜哭着。毛毛可心疼了,抱过来边为她取暖边哄:“这是怎么了?哭鼻子做什么?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离烟说:“想爷爷了。”
    毛毛心中一暖,这小妹儿真有人情味啊!
    他把人抱进去,离烟坐在长凳上,他蹲在她脚边,正好平视她的眼睛。哄小妹儿毛毛最拿手了,他从小哄自己妹妹的那个劲头,三千港真是他称第二没人敢争第一的。他给离烟抹眼泪,带着酒意软乎乎地说话,捏着她的手捂在胸口,他的脸上泛着喝过酒的粉红,薄薄的眼皮更显妖娆,对她笑得格外好看。
    小姑娘的伤心不是一下就能哄好的,他就能不急不躁,你不笑我就一直哄,不管用多少时间,总要哄好你的。
    他的耐心,他的好脾气,他的笑容,他手心的温度,这些统统都让离烟不好意思再悲春伤秋下去,她问他:“你想家吗?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说着把手机递过去。
    毛毛挣扎一番,虽然知道他的失踪肯定让父母很难过,但现在并不是联系的好时机,阿赞费尽心机把他送出来,他不能任性。
    “不了。”毛毛把手机放回离烟的口袋,“下次吧。”
    孩子们从门口探头出来:“毛毛哥,胖姐姐,玩炮了!”
    毛毛锁好门,带着离烟和孩子们去往空旷的地方,他点了一根烟,捏着一个“窜天飞”用发红的烟头点燃导火线,在女孩子们的尖叫中高高抛出去。
    砰砰砰!
    烟花在黑夜中炸开,他回身去看,见离烟躲在最远的地方。他朝她招手,她摇头不敢,他索性过去把人拢在身前,变出一颗窜天飞。
    离烟忙摆手:“我不敢的。”
    “有我在。”
    像教她擀饺子皮那样,他从后面捏着她的手,猛吸一口眼,让烟头发红,点燃导火线后在她耳边低语:“扔。”
    夜空炸开一朵最美的七色花,离烟惊喜地回头,拉着他喊:“毛哥,好漂亮啊,你看你快看!”
    他点点头,单臂拢了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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