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伯父,我爱你!”
    “阿越,你这样惯着她只会让她越发的无法无天。”
    “她刚刚离了多多,各种不适应,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她是来断奶的啊!”
    “大伯,我又不会吃伯父的奶,你着急什么?”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肖灏抓狂的要死,鸡飞狗跳着看着得逞的小屁孩却无话可说。
    心里面一个劲儿咒骂着袁多多千百回,这小姑娘从生下来起喝什么样的奶粉都会吐,甚至连牛奶羊奶之类的喂到嘴里也会吐出来,袁多多无奈之下只能用母乳喂养。但是,一直到了现在,这家伙已经是将近三岁半的年纪竟然还没有断奶,加上肖沛对这小女儿宠的更是无法无天,每次袁多多下了决心要给她断奶的时候听到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肖沛总是第一个忍不住。
    袁多多如今的律所办的如火如荼,慕名而来的当事人络绎不绝甚至连续出差一周都有可能,权衡之下,忍痛将这小魔王送了过来。
    肖灏倒是没想到,这第一晚便各种的使劲浑身解数闹腾,小孩儿果然是这个世界上不能惹的生物。
    “肖豆豆,你羞还是不羞,三岁半了还没有断奶!”
    “大伯,你羞还是不羞,一岁半的时候走路还走不稳当!”
    “谁说的?”
    “奶奶!”小姑娘理直气壮的语调混着奶声奶气的童音,一张小嘴伶牙俐齿竟是说的肖灏哑口无言,抓着脑袋一个劲儿的暴走。
    “好了,抱豆豆去主卧。”
    “阿越,不要!”
    “那我抱她!”程越作势抱着小姑娘就要起身,肖灏立马奔过来接过小姑娘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伯父,我要睡中间。”
    “肖豆豆,你别得寸进尺啊!能让你进主卧你已经是该谢主隆恩了!”
    程越坐在床上看着肖灏抱着小姑娘想主卧走去,却久久没有起身,刚才冲澡的时候心脏骤然间的收缩绞痛一度让他两眼发黑,只能在浴缸里面放满了水,坐进里面调整呼吸缓了好久才出来。
    这个时候一坐下来浑身的无力感侵入了四肢百骸,竟是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阿越?怎么了?不舒服吗?是哪里?胃还是心脏?”肖灏把小魔王抱过去竟没看到程越跟过来急忙返回来,看着程越坐在床边手抓着胸腹一下子也不敢肯定他哪里难受。
    “没事,就是一下子没力气。”
    “下午的时候已经做了氧疗也输过液了,怎么还会难受?”
    “估计在浴室待着时间长了。”
    “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今天冯医生不是也这么说了吗?”
    “不去,我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这几天都这样好几次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肖灏不由得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震得程越当下便捂住了胸口,闭着眼睛努力调整呼吸。
    “阿越,我错了,我不该和你高声说话。”肖灏见状把枕头垫在程越的腰后,扶他靠在床头,一下一下帮着他顺气。
    “肖灏,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帮我把药拿过来。”
    “我身上随时装着呢,胃药也一起吃吗?”
    “不用。”
    “不去检查也行,再输几天液好不好?你以为你把药偷偷吐出来我就不知道吗?”
    “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三】
    肖灏终于脱下了厚厚的无菌服,可以伸手触摸到那张瘦削的脸,这样长时间的昏睡和用药,程越原本水嫩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轻微浮肿却中和了凹陷下去的瘦弱苍白,那天清醒了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乔家文和冯之初的检查还没有做完,那人便又沉沉睡去,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甚至来不及听他对他说一句“阿越,我爱你。”
    已经搬回普通病房一个星期的时间,程越昏睡着仍然是不肯醒过来,程家父子会轮流过来陪护,却无论是谁都再劝不走肖灏。
    来人的时候,他便默然的退至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抱臂眯一会儿,没有人的时候,他便坐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程越越发清晰的脸部轮廓,不让任何人插手,自己每日隔断时间为他翻身,活动手脚,定时的擦拭身体,换尿袋,似乎做这一切的时候他才是最满足也最幸福的。
    来来往往所有的人看了这样沉默不语的肖灏,起初的时候会担心,慢慢却也习惯并且放任,在场大部分都是结过婚的人,他们心里都明白,最美好的爱情,是陪伴。
    “阿越,今天是子谦和梁木槿一家过来看你,陆家三宝一开学就要上初中了的,老大还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性格,老/二越发沉稳,还有几分与你相似,经常给调皮捣蛋的肖豆豆收拾残局,老三每天还是追在糖糖屁/股后面张牙舞爪,你的镜圆小公主也已经是少先队的大队长了,现在特别的有梁木槿的风范。这么些日子他们都是成群结队的来看你,我又舍不得让他们进来,万一碰坏了你身上的导线该怎么办?你看你昏睡的这些日子,变化有多大,睡够了就睁开眼睛看看太阳吧,要不然今年的夏天都要过去了。”
    “阿越,其实我知道你早就醒了,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对不对?你是不是不知道或者是不愿意面对我,程瀚,和你爸爸?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他们俩每天过来都不敢和你说话,一坐就是大半天的时间。对了,程瀚已经出院了,身体恢复的很好,只要近几年不复发就算痊愈了,他辞了报社的工作,前些日子来医院报道了,从行政底层做起,性子也收敛了很多,其实仔细相处下来,他也是个挺为人着想的人,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兄弟心性?”
    “我原本以为我会特比的仇恨他,还有你爸爸,可是,这些日子细细想来,有什么必要呢?那样你就会怨我了,连你都舍不得给他们强加哪怕一点点的心里负担,我凭什么要去怨恨呢?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好?”
    “快点醒来吧,我还答应带你去挪威呢,不过6、7月份已经过去了,看不到午夜的极光,我还是觉得那边靠北了点,前两天我查了查旅游的地方,还是觉得海边好,气候什么的都很适宜,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南太平洋,把那里大大小小的岛屿都逛个遍,我都规划好行程了,就等着你醒过来,医院也好,公司也罢,反正能者居之,我们都不去管它。”
    乔家文站在门外,举着手里面的托盘腾出一只手来正准备开门,又听到肖灏熟悉的碎碎叨叨,一个星期,程越搬回普通病房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念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总是在没有人的时候,就像那些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最平淡的交流,说着每日里最平常的柴米油盐。
    还是没有推门进去,乔家文端着托盘坐回了走廊里面的长椅上,不管肖灏如何的混账,如何的不晓得珍惜,但是,谁让他们彼此相爱呢,谁让他们谁也离不开谁,谁也放不下谁。
    多艰难的日子,老大不也从来没有数落过肖灏的不是吗?
    有什么会比他的认可更幸福?
    两只手伸展开来撑在两旁的长椅上,乔家文比前些日子平静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包括对程以凡,包括对程瀚,就像肖灏说的那样,程越的选择已经你们明确,他们的怨恨或者愤怒终究算不得什么,只不过徒增他的负担罢了。
    所有的误解和仇恨不过是源于彼此最深的爱而已,都是骄傲到不能再骄傲的人,伤了彼此,那也并非是彼此所愿。
    好在,经历了这一次生离死别,所有的人,都在成长,都在蜕变。
    老大,
    以往你所有的坚持,不过是为了身边的人幸福。
    而现在,我们的幸福,便是你的愿意坚持。
    老天还是会心疼善良的人,会给他如愿以偿的归宿。
    程越梦到了很多人。
    顾静颜的低声呢喃,程以凡的无声落泪,程瀚最平静的呼唤,还有肖灏的碎碎叨叨,所有的一切清晰又朦胧,真实又虚幻,他像是站在一团迷雾中,只听得到声音却看不见人形。
    他试图挣扎过跑出那团笼罩在周身的虚幻中,只是一切似乎都是徒劳。月挣扎便越窒息,越试图逃离却被缠绕得越紧,身上的肌肤就像是被锋利的匕首一寸一寸均匀的切开来,他甚至看见了周遭瞬间血雾弥漫,那种粘稠浓重的血腥味争先恐后的窜入他的鼻孔,强烈的作呕感逼着他更想逃离出去,只是,没有方向,哪里都是没有尽头的无边炼狱。
    颓然地蹲在原地,抱臂蜷缩成一团,身上的痛却愈发的真实难捱,睁眼便能看到被切碎的皮肤从身上掉下来,越聚越多,将他包围在一起汇集成一座小小的山。
    原来,解脱竟是伴随着剔骨削肉的痛楚,程越如是想着,可是,为什么在医院见到的那些将死之人却是那般安详并且面带微笑?
    果真,是他罪不可恕的缘故吗?
    也好,用这样一寸一寸的毁灭换得一场来生的解脱,也并无不可。
    程越从未觉得被自己的血肉簇拥起来竟会是这般的温暖,脚下虚幻的迷雾甚至都焕发出了生机勃勃的绿色,紧接着便是头顶的天空,雾散开,有温和的光带着温暖的味道洒在身上,甚至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不敢抬头看,做惯了美梦的人总是舍不得醒来,更何况,这是多少年来最为期盼的梦境,害怕一睁眼,那种物是人非的捉弄感便会化作不怀好意的嘲笑。
    肖灏拉开窗帘,初秋干净爽朗的气息个着窗玻璃似乎都闻得见,宽大的落地窗窗明几净,甚至倒影着他如今的影像,有点蓬松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疯长成了这幅模样,横七竖八的头发或站着或横卧着更显得整个人颓唐憔悴,眼底泛青的凹陷和嘴角乱冒的胡渣,肖灏看着愣了愣神。
    又是新的一天,他和阿越又相守着过了最平淡又最美好的一夜。
    慢慢挪至床前,肖灏熟练的看了看身边几项监护的数据,满意的笑了笑便提步进了卫生间,刷牙、洗漱、打水、测水温、沾湿毛巾,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重复着那些看似简单却最需要细心的工作。
    程越一直都是一个井井有条爱干净的人,就算睡着也要一丝不苟不蹬被子不乱动,肖灏做这些的时候已经越发的得心应手,不会再笨手笨脚的被他身上的管线缠绕住,也不会再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监护的仪器嘀嘀作响,甚至自己还学会了摆弄那些繁冗复杂的东西。
    “阿越,我刚睡着的时候梦到你醒了,你摸着我的脸说,我好像瘦了。”
    “其实我没瘦,我吃的你我两个人的饭菜,所以要做你我两个人的事情,自然你会看得瘦了许多。”
    “今早上是秦姨送饭过来,我现在便饥肠辘辘了,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肚子在咕咕叫?反正我刚才是听到你的肚子叫唤了,你是不是也想念秦姨的手艺了?”
    肖灏洗干净了毛巾晾起来,伸手划过程越安静的睡颜,一边一边的比划,一次又一次的描摹,怎么样都觉得不够,又是那副涣散了神智天马行空乱想的模样,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痒。。。”
    “不痒,我摸自己的时候就不会痒。”
    “痒。。。”
    “痒?”
    肖灏自言自语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这静默的病房里面竟然响起了除了他以外的声音,放在程越脸上的手指不易察觉的抖了抖,眼睛却不敢往他脸上瞟,双手齐齐上阵胡乱的揉捏着他清瘦的脸颊硬是不低头,就像双目失明的人触摸自己想象中的爱人一般,只是,那两只手已经抖得开始不着边际的乱抓,差点就要碰到床边悬落的透明滴管。
    “肖灏。。。”
    因为刚刚清醒的缘故,人还处在半混沌的状态,身上更是没有半分力气,这几个字说得如何艰难怕是肖灏也不清楚,光是听到他那低沉暗哑的气音便激动的魂不守舍。
    “阿越,你醒了吗?真的醒了吗?我没有做梦是不是?”
    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浓烈的包围住,肖灏还是没有去看程越,固执的确定声音的来源。
    “恩。”
    “真的?是真的?你再说一句话给我听听。”肖灏得寸进尺的想进一步确定,那张花枝招展的脸在清晨的阳光下分外的好看,程越努力的撑着眼皮看着眼前的人那样幼稚的举动,竟是再也移不开眼。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肖灏有点慌乱的不知所措,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眼睛不是瞎的,低下头来正好对上程越黝黑的瞳仁,一如既往的清冷寂寞,一如既往的疏离懒散,与以往不同的却是,这次,竟然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阿越!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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