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一些自愿加入护国战争的贵族弟子和平民,使原本只有几千人的队伍,迅速壮大到一万多人。
    风音坐在营帐之内,收集着越来越多的募集信息,心中感慨万千。
    芒宿人向来子息单薄,可以说是九玄大陆上,国民人数最少的一个国家。风音已经尽可能让将姜焕徭集结百姓远离战场,却依然有这么多的人自发走上战场,保卫自己的祖国。
    风音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还要阻止他们为国效力,那便是对他们的爱国心的侮辱了。
    在当天的歃血誓师大会上,风音斟满了一杯酒,面向这一万多士兵们,沉默地先干为敬。
    众将士面面相觑,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尊主这悲壮情绪背后的深意。
    片刻之后,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芒宿必胜!”
    随即成片成片的将士被点燃了斗志,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一遍遍高喊:“芒宿必胜,必胜,必胜!”
    花嫁站在誓师台下,看见风音背过身去,怅然泪下。
    两军队伍在距离神木峰不到数百里的芦芜河畔正式交锋。
    风音也是第一次正面遇上了大曜年轻的帝王,曜紫微。
    不得不承认,曜紫微虽然年纪很轻,甚至比风音还要年轻一些,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天生帝王霸气,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
    这位,就是曜神所说的,那个天生命含斗数,成就王者霸业,甚至被命运选定为“【变革】之手”的少年吗?
    风音原本以为,自己会十分憎恨这个人。但是当亲眼所见时,他才发现,他对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帝王,毫无怨憎。其实这个少年与他一样,都不过是命运手中的棋子罢了,他们命中注定互相厮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不过,究竟谁王谁寇,不到命运的尽头,又有谁知呢。
    风音想到此处,竟露出一抹洞悉宿命般超然而释的笑容。
    风音的这一抹笑容,看在敌军将士的眼里,便被理解为是轻蔑的笑容。
    曜紫微皱了皱眉,略略转头对身后一字排开的七位将军道:“你们看,那芒宿的尊主难道是在嘲笑我们?他们这一万多人的乌合之众,面对我数万大军,简直不堪一击,他居然还有心思嘲笑自己的强敌?”
    其中一位将军笑着接口:“那皇甫风音不过是个昏聩无能的君主罢了,芒宿落到他手里,也该走到尽头了。更何况此人消极抵抗了这么久,到了现在反而说要与大曜决一死战,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呢,对于这样的人,陛下不必太过介意,交给我们来解决便足够了。”
    “呵呵,天权此言差矣。”一旁的军师z摇扇而笑。
    天权皱眉道:“军师,我有说错什么了吗?”
    “这皇甫风音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我不清楚,不过,此人能力不差,若是论起单挑,只怕你们七人皆不是他对手呢。”
    天璇问道:“他有这么厉害?我们七个若单挑不过他,那七人联手,总能打过了吧?”
    “也难说啊……”z抚着长须道,“此人可是单凭一己之力咒杀了血魔的人啊。如果血魔还活着,你们有自信七人联手就打败他吗?”
    “这个……”七位将军陷入了沉思,要说七人联手的话,血魔似乎也不足为惧,但相比之下,单凭一己之力就咒杀了血魔的皇甫风音,看起来就有点强得过分了。”
    天玑问道:“那么军师呢,与那皇甫风音单战的话,军师可有胜算?”
    “哈。”z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怎可拿我与那乳臭未干的小儿相提并论。”
    z这话说得相当猖狂,等于是将七位将军也全都比作了乳臭未干的小儿,甚至连小儿都算不上。但是七位将军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之前与垩白驭兽族的那一战,军师独自一人应战有“战神”威名的黑麒麟,两人酣战三天三夜,虽然最后并未分出胜负,但黑麒麟终因垩白军队的败走而未敢恋战,率先撤离。所以那一战总的来说,还是他们军师占了上风的。
    单凭这一点,七位将军就足以对军师膜拜得五体投地了。
    天玑道:“那么军师的意思是,将这皇甫风音留给军师您来解决吗?”
    z笑道:“有何不可呢。其实这一万多人的乌合之众,也就皇甫风音……嗯,再加上他身边那位谏言长老的能耐稍微厉害一些,其余之人,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所以到时候,我把这两人引开,剩下的人,你们就随意砍杀吧。”
    曜紫微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趣,对七位将军道:“单是砍杀实在太枯燥无趣了,不如还是跟上几次一样,谁缴获的人头数量最多,战后犒赏的奖励就最多,如何?”
    众将士听了自然是欢欣鼓舞,连声喊道:“杀!杀!杀!”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风音也在与诸位长老低声做着战前的部署。
    “战斗打响的时候,对方的军师一定会先想办法将我引开。而我也会佯装中计,跟着他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花嫁,军队指挥权就交给你了,对方的七位将军能力不俗,一定不要给他们联合阵型的机会,否则我们的人就会陷入被围剿的陷阱。”
    风音顿了顿,叮嘱道:“诸位长老,我还是那句话,遇到强敌,保命要紧,千万不要与对方硬拼。据我所知,他们每一次战争都会有个变态的奖励,谁绞杀的人头越多,战后得到的奖励也越多。
    “我们要在杀敌数上与他们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不要强求杀死多少敌人,重要的是削弱他们的攻击力,进攻的时候把重点放在对方的下盘,得手就撤,切勿恋战。
    “敌人不论如何凶悍,只要腿部受了伤,便无法自由行动,攻击力也就大大受到了限制,相反的,我军的存活率就能得到提升。大家记住,这一场战争,我们原本就处于人手上的极大劣势,只要能活命,我们便胜利了。”
    众长老听后默默点头应下。花嫁不太放心地问:“那么尊主你呢?你打算一个人对抗z?”
    风音笑了笑:“你放心,我也不会与他硬拼的,有一种战术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花嫁听得将信将疑,面对如此强大的z,风音究竟要怎样不战而屈人之兵?
    战鼓隆隆而起,果然对方的军师z第一个出列叫阵,直呼风音姓名道:“皇甫风音,你这竖子小儿,缩头乌龟,是个男人就出来跟我战他个三百回合!”
    风音笑呵呵地道:“军师您都认定我是竖子小儿、缩头乌龟了,怎么又指望我出来应战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芒宿军中立即响起一片哄笑。
    z怔了一下,没想到风音还有心情抓他语病,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干脆也不摆谱了,直截了当地道:“皇甫风音,现在我正式向你发起挑战,不敢应战的也是乌龟。在这么多将士面前,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就听你一句话了!”
    风音继续好脾气地笑:“军师果然不愧是军师,什么事情都得先磨一阵嘴皮子。不就是一挑一吗,走就是了,面子里子的废话这么多。”
    芒宿军中又是一阵哄笑,而风音早已在哄笑声中,只身纵上高空,向西掠去。
    z只好起身去追,同时他有些郁闷地想,当初在那间小破屋里的时候,这风音明明还是个傻里傻气的小伙子罢了,怎么当上尊主之后,嘴皮子突然这么利索了?
    追出一程之后,z猛然惊觉,怎么花嫁没有跟上来?以花嫁对风音维护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和风音决战而漠不关心?
    他急忙扭头去看,却见花嫁端坐军中主帅之位,指挥调度,镇定自若,连往这边看上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z心中一惊,难不成,落入陷阱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第三章 七世血咒(四)
    风音引着z奔出几里之外,直到完全看不见两支军队的影子、听不见他们的喊杀声,才渐渐放慢了速度。
    z在风音身后好整以暇地跟着,即便知道风音是故意引开自己,但是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打倒风音,也不怕他们对大曜军队设置什么陷阱,一万多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比自己强大好几倍的巨象,这是铁定的事实。
    “怎么不跑了?”当风音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时,z才出言调侃。
    “嗯,这么远的距离,应该不会被打扰了。”风音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z越发觉得这家伙脑子不太正常,嘲笑道:“小子,难道你认为自己必定能够战胜我吗?不要太天真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尽可能多地邀请帮手助阵才对,比如……我的儿子,花嫁。”
    “花嫁没有跟过来,你似乎挺失望。”
    “那是自然,我们父子俩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我还想好好跟他叙叙旧呢。”
    “可是花嫁看起来并不希望与你叙旧,”风音道,“并且事到如今,你认为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可叙的呢?”
    z脸上的笑容变得凌厉起来:“小伙子,不要以为花嫁喜欢你、护着你,你就可以对他的老子出言不逊,花嫁毕竟还是我的儿子,就算他现在不肯认我,等收拾掉你们芒宿,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喊我一声‘爹’。”
    风音叹了口气:“看来,你的失忆症症状不轻呢。”
    “你说什么?”
    “上一次花嫁对你说的话,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吗?”
    z一怔,他不确定,风音所指的“上一次”,究竟是哪一次。
    “不要露出这么迷惘的表情啊,还是说,你以为那种事情还能瞒过我的耳目吗?芒宿人再怎么不济,神木峰毕竟是言灵圣地,你以为凭你的能耐,真的可以来去自由、神鬼不知吗?”
    这会轮到z惊讶了:“那一次……你知道?”
    “从你踏入神木峰的第一步,我就已经感应到了。我没有对你出手,也没有打搅你们父子叙旧,完全是看在花嫁的颜面上,同时,也是出于对花嫁的信任。我记得,当时花嫁对你说过的吧,不论你想要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触及芒宿利益的,他都不会出手干涉,但若是侵犯了芒宿的利益,他就会和你站到完全对立的立场上去――你应该还记得这句话吧?”
    z挑了挑眉:“自然是记得的,但那又如何?”
    “所以说,如今跟随大曜军队前来侵犯芒宿领土的你,等于是撕毁了当初的承诺,你还有何颜面说什么父子叙旧呢?”
    z“哈”地冷笑一声:“撕毁承诺?真是笑话。当初不过是花嫁一个人在自说自话罢了,我有答应过他么?更何况,我z是什么人,是这世上最阴险邪恶的异鬼,在我的人生之中,从来没有承诺这种东西,就算做出了承诺,只要我不高兴了,也照样可以轻松毁去。想拿承诺来束缚我?简直是天真可笑!”
    风音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你和花嫁就更没有父子相聚的必要了,并且我敢断言,就算没有我的存在,以花嫁说一不二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认你这样一个让他鄙夷唾弃的父亲。”
    z勃然大怒:“皇甫小儿,休得猖狂,看我今日不将你撕成碎片!”
    z叫嚣着,夹带狂风朝风音席卷而去。
    风音疾步后退,只守不攻。面对愤怒满贯全力以赴的z,风音的防守显得有些艰难。
    但是他的脸上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神色,一边招架一边道:“这么快就开始交手了吗?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呢,你可千万要手下留点情,否则不小心把我给打死了,剩下的那些话,我可就来不及说了。”
    “哼,你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子,老夫可没有耐心听你唧唧歪歪这么多废话!”
    “哦,是吗,我还以为,曜神让我转达的那些话,你会有兴趣听一听的……”
    风音话音未落,z正好一掌疾拍而下,听到这句时,他猛地收住掌势,怔了一怔,才道:“你刚才说什么?曜神?”
    “是啊,”风音故作不在意地道,“咦,你怎么停下了,不继续打了吗?”
    “等一下,你刚才说,曜神有话让你转达?”
    “没错啊。”风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保持着备战的架势催促道,“我说,你到底还打不打?”
    “不是说了等一下了吗?!曜神让你转达什么话?”
    “……你不是说没耐心听我唧唧歪歪这么多废话的吗?现在究竟是谁在唧唧歪歪啊?”
    z的耐心几乎要被耗尽,他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起码也要忍到把对方的话套出来才行。
    于是他只能耐着性子道:“好,我承认,这一次是我在唧唧歪歪,行了吧!快告诉我,曜神究竟让你转达给我什么话!”
    “哦。”于是风音也收起了架势,认真想了想,道,“曜神当时提到你的时候,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说――哎,z这孩子,真是胡闹!”风音说这话时,模仿着曜神的表情,摇头晃脑,皱眉叹气,神韵学了个七八成。
    z听到“z这孩子”四个字从风音口中出来,忍不住背上鸡皮疙瘩炸开一片。
    他抽搐了一下嘴角,好容易把自己的脾气按捺下去,狐疑问道:“等等,曜神怎么会跟你一个小娃子说这句话,你又是如何见到曜神的?”
    “咦,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吗?”风音露出很吃惊的表情,“身为芒宿的言灵尊主,我自然是有机会请求与曜神见面的啊。当然,曜神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他说着,捋了捋自己耳边银白色的发丝,“这头发,便是我求见曜神所付出的代价。”
    z这才察觉到,再次见到风音,觉得他的相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远远看去像是衰老了许多,但近距离看,除了一头长发全部变白,其他几乎也没有多大变化。
    只不过这点细节他之前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如今听风音这样一解释,他才恍然大悟,忍不住问道:“那是不是说,只要我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能见到曜神了?”
    “那可不一定。”风音道,“付出代价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有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名……名正言顺的身份?”z又是一怔,“什么身份?”
    “比如说,我们芒宿人,算是曜神的后裔吧,而我们言灵一脉则属于曜神的直系后裔,所以求见曜神这种特权,也只有我们历任的言灵尊主才能拥有。”
    “原来如此……”z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随即他突然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叫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是曜神的直系后裔?”
    “是啊。”
    “开什么玩笑,曜神的后裔不是大曜人吗?!”
    “哦,那的确是曜神跟大家开的一个小玩笑啦。”风音轻描淡写地呵呵笑道。
    “这种事情是随便可以开玩笑的吗!”z大叫着,几乎要暴跳如雷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他……为了他的子孙……我……我……”
    “曜神知道的哦,”风音淡淡望着z,虽然语气依然透着一丝违和的故作天真,但眼神中透出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悲天悯人,“所以,曜神这不是让我帮他传话给你了吗。”
    z脸上的表情一阵恍惚,喃喃道:“曜神……他说了什么?”
    “曜神他说,大曜一统九玄,这是命运之轮前进的方向,谁也无法逆转。千代、初云、垩白、芒宿的灭亡,也是必然需要付出的牺牲,就算我们如何挣扎,也逃不出这样的命运。”风音完全收起了天真的表情,神色肃穆地一步步向z走去。
    “所以说,斗主曜紫微的降世,是命运的选择;北斗七星的护主,也是命运的选择;而你,九玄中力量仅次于曜神的异鬼z,会邂逅少年时期的曜紫微,并协助他一步步走向帝王的宝座,并不是偶然促成的,而是在命运的安排下,毫无错漏地发生着的。”
    风音在z面前站定,像是曜神附体一般,毫无感彩地注视着他,像是看着芸芸众生之中,那毫不起眼的一抹生灵:“所以,z,就算你蛊惑曜紫微撕毁了最初曜神与四国的承诺,吞并了一个又一个邻国,一步步改变了九玄大陆的版图格局,你内心的愿望依然无法实现。因为曜神,早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不会因为你撕毁五国盟约而感到愤怒,也不会因为你帮助大曜人一统九玄而心怀感激。”
    风音说着,倾身凑到z耳边,低声道:“因为,你也不过是命运手中一颗推波助澜的棋子,一颗……就算是换了别的什么人依然能达到目的的棋子罢了。”
    这最后一句话,如雷轰顶,震得z向后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再度抬头时,皇甫风音那张淡漠得有些冷酷的脸,几乎与记忆中的曜神重叠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恍惚,那些与曜神相遇、相识、相憎的过往,如潮水一般在脑海中泛滥了开来。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只能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开始歇斯底里大哭大笑。
    “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响彻云霄,同时他的身形渐渐发生了变化,人类的皮囊被挣裂开来,不断有黑色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的灵体完全挣脱皮囊的束缚之后,化作黑烟在高空四处乱窜,大声咒骂道:“曜神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来!我们决一死战!!!”
    风音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提防z在愤怒之下对自己发起攻击。
    但是并没有,已然陷入癫狂的z,在咒骂了一段时间之后,声音渐渐低落了下来,开始变成无助的哭泣:“我奉你为圭臬,你却弃我如草芥……你却弃我如草芥啊哈哈哈哈哈……”
    黑烟滚滚向高空窜去,挟带着又哭又笑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
    第三章 七世血咒(五)
    风音返回战场之时,两军已经混战在了一起,虽然芒宿将士们贯彻执行了风音的作战方案,但毕竟寡不敌众,伤亡十分惨重。
    而此时风音的归来,无疑给众将士带来了莫大的鼓舞,他们见自己的尊主回来了,敌方的军师却迟迟不见踪影,立即猜到了双方的胜负,顿时军中一片欢呼,原本消沉下去的战意又迅速提升了起来。
    相反的,因为z迟迟没有归来,七位将军都在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军师败了?是败了还是阵亡了?
    非但七位将军有这样的担忧,军中士兵们也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军师,居然败给了芒宿人?这令他们难以接受。
    一时间,全军将士的斗志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面对士气高涨的芒宿人,他们竟隐隐生出了一丝畏惧。
    曜紫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今日一战恐怕无法收到期望的效果了,再加上他自己也非常在意军师的安危,于是干脆下令鸣金收兵,暂时退回芦芜河对岸,重振军心。
    入夜之后,清点完全军将士的天权走入曜紫微的营帐,禀报道:“陛下,这一次我军将士负伤较多,但好在死亡人数不多。”
    “好在?”曜紫微冷笑了一声。
    “怎么?”天权怔了一下,转而向一旁的天枢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天枢叹了口气:“天权,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一次明明敌军数量远低于我们,却让我们打得比以往都艰难,我们只在兵力上体现出了优势,但始终只是优势罢了,我们难以在短时间内取胜。”
    天权想了想,点头道:“这一点我也察觉到了……难道是因为军师败给了皇甫风音,影响了我军士气的缘故?”
    “军师只是原因之一,”天枢道,“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一次敌军的作战策略十分狡猾。”
    “策略?”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我军虽然死亡率极低,但受伤的比例却比以往高出数倍,并且大部分士兵都是脚步受伤,大大影响了他们的作战效率和杀伤力,反而陷入了坐以待毙的危险境地――这极有可能是皇甫风音这一次以少对多的一种战略。他自认为无法战胜我们,所以便在最大限度上牵制着我们。”
    天权挠了挠头道:“可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在等待救兵?”
    玉衡皱眉道:“可是据我所知,芒宿的兵力并不多,除去前期被我们逐一灭掉的游兵散将,现在剩下的兵力能凑齐这一万多人已经是超出预算了。他们还能从哪里搬救兵?”
    摇光问:“难道从别国搬救兵?”
    天玑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九玄大陆之上其他邻国不都已经被我们灭掉了吗,除了芒宿和我们大曜,还有什么别国?”
    摇光吐了吐舌头:“也是哦。”
    天权道:“既然不是为了等待救兵,那他们这样拖延有什么意义呢,总有一天会被我们灭掉的啊,倒不如早点投降来得干脆啊。”
    曜紫微转头看了看天枢,如今军师生死不明,军中便失去了能够及时指引方向的人,此时他只能指望这个七将中头脑最聪明的老大了。
    “天枢,这事,你怎么看?”
    天枢沉吟了片刻,道:“其实,反个方向想想,也许他们拖延时间,并不是为了战胜我们,而是为了掩饰别的什么事情呢?”
    天权疑惑地问:“他们能掩饰什么事情?连尊主皇甫风音都亲自督战了,他们还能掩饰什么?”
    天枢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玉衡:“这个嘛,就要靠玉衡来判断了。”
    玉衡接收到来自在场所有人关注的目光,突然感觉压力很大:“这个……不太好判断吧?”
    曜紫微朝他点了点头:“尽力而为吧。”
    “是,陛下。”主子都发话了,玉衡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曜紫微又转而看向天玑和摇光:“你们两个,出去找找军师的下落吧。军师也算是我的恩师了,虽说如今看来已经凶多吉少,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
    “是。”天玑和摇光领命欲走,却听天枢在身后提醒道:“你们两人行动期间最好还是低调一点,别惊动了敌军。军师战败,对我方将士已经是比较沉重的打击了,若是再让敌军知道我们在寻找军师的下落,不知又会说出什么奚落人的话来,我们没有必要在这节骨眼上还自取其辱,影响军心。”
    两人回头看向曜紫微,曜紫微也是默默点了点头,于是他们躬身退了出去。
    却说大曜军队的撤退,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芒宿军队来说,也算是得到了暂时苟延残喘了时机。
    风音就地扎营,清点人数,发现这一战他们损失了近半数的兵力,剩下的几千人中,有不少在战争中负了重伤,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风音巡视完整个军营之后,回到主帅帐前,抬头仰望那篇高扬在帐篷顶上的芒宿战旗,沉默不语。
    花嫁一直跟在风音身后,此刻他也只是静静站着,并对一旁欲上前请示的士兵做了个手势,阻止他们出声打搅风音沉思。
    如此静静站了良久,知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带着血腥味的晚风阵阵吹来,风音自沉思中恍然回神,才发现花嫁一直默不作声地陪在自己身后,他歉然地笑了笑,朝花嫁伸出手去。
    花嫁回了他一个笑容,然后握住了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移步靠了过去,依偎在风音怀中。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是多余,他们只想珍惜剩下来的每一个瞬间,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倾听着彼此脉搏跳动时那令人沉醉的旋律。
    “尊主,听说……咳……”一名眼神不太好的长老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当看清帐内景象时,顿时老脸一红,转身欲退。
    “不必退了,进来说吧。”风音收起缱绻的心思,放开了花嫁,招呼那位长老进入营帐,自己则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花嫁也便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来,默默退到了一旁。
    那长老不太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花嫁,然后走到风音面前,道:“尊主,我们的眼线在芦芜河上游发现了一小支大曜军队的踪迹。”
    风音皱了皱眉:“他们有多少人?”
    “人数不多,十几个人左右。”长老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他们行事非常低调,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又不敢声张。”
    风音拧眉沉思了片刻,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长老一怔,不知风音为何发笑,他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有些无助地转头看向花嫁。
    花嫁也很好奇,忍不住问道:“尊主,什么事这么好笑?”
    风音笑道:“我差不多猜到他们想找什么了。”
    “什么?”
    “芦芜河的上游,不就是当初我和z决战的地方吗。”
    花嫁想了想,恍然道:“他们是在寻找z的下落?”
    “极有可能是这样。”风音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那位长老:“你刚才说,他们像是在找东西,而不是找人?”
    长老道:“是啊,他们都是低着头在找的,有时候甚至会潜入河面下寻找,这难道不是在找东西么?”
    风音又笑了,此时花嫁也终于跟上了思路,一拍手掌道:“他们一定是在寻找z的尸体。那他们可有的找了,z根本没死,怎么可能找得到尸体。”
    “那可未必。”风音笑道,“我倒是挺希望他们能发现那具尸体的。”
    花嫁皱了皱眉:“可是风音,你之前不是说,被他跑了吗?”
    “z的确是跑了,但他曾经使用过的皮囊却留了下来,并且模样甚是惨不忍睹。所以我估计,他们若是能够找到z留下的那具皮囊,必定确信z已经惨死。如此一来,敌方军心又会受到一次不小的震荡,这反倒对我方更有利,不是吗?”
    长老请示道:“尊主,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吗?”
    “继续密切关注他们的行踪,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等他们找到那具皮囊,并运送回营帐之后,立即密报给我。”
    “是。”长老领命而去。
    花嫁目送那位长老离去,回过头看着风音道:“可是,z会任由我们这样利用他吗?万一他又卷土重来怎么办?”
    “卷土重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风音道,“目前他只是一时受到刺激,有些神智混乱,但却并非如此不堪一击。我想,待他回过神来之后,一定会怒气冲冲地杀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比平时更可怕的异鬼。”他说着,看向花嫁,“到时候,我希望你能避开。”
    “为什么要让我避开?”花嫁露出不悦的神色,“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能信任我吗?”
    “我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无法过了我自己这一关。如果你不在场,或许我还能单纯地只将他当做是敌人来应对,但若你在场,我怕自己会分心……”他说着,顿了顿,神色忧伤地望着花嫁,“我不敢让你看见,与你的父亲拼死厮杀的我的模样。花嫁,你能理解我吗?”
    花嫁怔了怔,沉默良久,才低低开口:“好,如果z出现,我会立即回避,绝不会成为干扰你的因素。但是风音,你必须也答应我一个要求,不管能不能打败z,你必须让自己活下来。”
    “好,我答应你。”风音轻轻揽过花嫁,在他眉心印下承诺。
    第三章 七世血咒(六)
    第二日凌晨,曜紫微被营帐外一阵混乱的嘈杂声惊醒。
    他从睡榻上撑起上半身,询问帐外值守的士兵:“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士兵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下跪禀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军师他……他……”
    “军师怎么了?”曜紫微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名士兵犹豫了一下,道:“还请陛下出外一观。”
    曜紫微随手抓过一件外衫披上,便疾步掀帘走了出去。
    帐外的空地上,围聚了许多将士,不时发出错愕的叹息声。
    有人见曜紫微走了出来,立即提醒道:“陛下来了,快让开!”
    众人于是纷纷让出一条道,在人群围聚的中心,放着一支担架,架子上蒙着一块白布,裹住了下方状似尸身的东西。
    曜紫微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竟生出一丝怯意。他脚步顿了顿,却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他低头审视了片刻,问道:“这是……谁的尸体?”
    天玑和摇光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天玑开口道:“陛下,我们在芦芜河的上游滩涂上发现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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