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谁?”
    羽弦稚生一怔。
    电话一端的今井峻胜赶紧给出回答。
    “田空葵?!”
    羽弦稚生猛然站起身来。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田空葵会来找自己。
    脑海里不禁浮现起第一次与她相见时的画面,那在灰暗的雪色中倒映着她红宝石般的双瞳,深红鬼魅,她翕动的、毫无活力的嘴唇,不断地说着让自己快逃走。
    老实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因此刚到家的那天晚上,自己主动去找了宫本雪子聊天, 还想着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拔腿就溜,可三言两语把雪子的话给套了出来后,明白过来,这个温柔的大姑娘就是个值得被爱的傻白甜,谈不上丝毫的危险性。
    因此,心绪从对宫本雪子的质疑, 转为了对田空葵的愤怒,这大概是她的恶作剧,或者就像是宫本雪子把自己接回来时所说的那样, 田空葵被人们认为是不祥之兆是有理由的,没人会喜欢这么一个胡作非为的调皮小女孩。
    可感觉又并非如此。
    如果她真的是那种坏小孩,又何必在龙虎会来家里捣乱时打电话去叫来警察帮助他和雪子?
    越想就是一阵头疼。
    心里的疑问很多,早在学校里的时候,就等着她来上学,但就是一直等不到她,作为邻居偶尔也会对她搭话,但她从来都不肯跑出屋子里。
    没想到今天送上门来了。
    “你们在哪里?”羽弦稚生问道。
    今井峻胜迅速把地址报了出来,不免有点担心:“现在出来,会影响你今天的比赛么?”
    “这个不重要,让她在原地等我,麻烦您了。”羽弦稚生挂掉电话,“源和一龙,能陪着我走一趟么?”
    “去哪儿?”
    “到了就明白了。”
    “倒是没问题,反正小姐比赛也用不到我。”源和一龙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事?”
    羽弦稚生没有回答,眉眼急躁。
    源和一龙看出了他已经没了耐心, 伸了个懒腰:“走吧, 车就停在外面。”
    “大凤,我们出去一趟,你就在这里不要动。”他交代道。
    想了想还是作罢,伸手把正在吃喝的源和大凤给拉了起来。
    如同护食的熊猫,啃着食物的源和大凤发出不满的哼哼声,源和一龙表示等回来后再吃,她这才松开了紧紧抓着桌子的手。
    是的,把这个人型杀器放在这个地方还是不放心,源和大凤对外界的熟悉很少,这个社会对她而言大概就像是自然界,没有任何的法律条规,也没有人性规则能够束缚她。就怕哪个不长眼的货色来作妖,话没说明白把小命给搭了进去。
    带着她出门无异于像是带着一枚定时炸弹,可是黑木瞳小姐入住酒店,自己也不方便进去照看她,只能换成源和大凤去陪睡。
    而自己则如同熊猫饲养员,白天负责把这只大熊猫给喂饱,晚上负责把这只大熊猫丢进黑木瞳小姐的贵宾间让她守夜。
    三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撞上了正带着摄像师走进来的泽野和树。
    “喂!稚生, 出门记得带着摄影啊!不然频道无法开启!”泽野和树大声喝道,“摄影师是我专门给你找的自己人!”
    站在他旁边的是摄影师板仓,还有女学徒,但两人没有得到回应,他们愣愣地看着三个人跳上停在街道上的兰博基尼扬长而去,空留一串儿尾气。
    “这孩子要搞什么?”泽野和树挠乱头发。
    羽弦稚生透过车窗凝视着窗外的广告飞艇,飞艇正在围绕着东京中央区的上空飞行,而自己的名字则是雨色天空中唯一的光芒。
    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对别人而言可能是嘴都笑歪了,但对自己而言,则是狠狠地破坏了自己的预定计划,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莉奈良子这个贱人总是好心办坏事,做事超出自己的想象,也不跟自己打招呼。
    他根本不需要宣传,也没打算把心思放在自由竞选日上。
    羽弦稚生总觉得她就像是那种得到什么之后,掌控欲特别强的女人,做事不考虑别人的心情,总打着爱的名义去胡作非为,到头来遭到反噬,还一脸无辜地觉得你怎么能不领我的情呢,明明你得到的是别人难以拥有的!
    好想把她给干掉,真心想这么干。
    “今天是比赛首日,流量很大,不开频道真的没关系么?”源和一龙转头问道,“午夜12点后会刷新票数,你的票数很可能会垫底,票数垫底意味着频道垫底,观看人数会越来越少的,除非是专门去找你的频道。”
    “我并没有打算在自由日进行表演,从一开始就是,所以不用担心。”羽弦稚生轻声道,“我有我的计划,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总感觉你要玩什么大动作,既没有组队,也没有找表演场地,换做别的参赛选手,现在都已经该急疯了,可你跟没事儿人一样。”源和一龙说道,“能给兄弟透露点么,要整什么活?”
    “可能是好活,也能是烂活。”羽弦稚生耸了耸肩,“说实在的,有点超前,我自己也拿不准,等频道开了之后你再看吧。”
    “胃口被你钓起来了。”源和一龙笑道。
    “话说回来,真的没办法把莉奈良子解决掉么?”
    “还惦记这个呢?”源和一龙轻声叹气,“恕我直言,这件事目前办不到。”
    羽弦稚生皱起眉头:“你刚刚说她的家族下有很多企业,难道她比源家还有钱么?”
    “不,两者无法比较,她的有钱跟源家不同,虽说咱们家跑车遍地有,名刀随便耍,但源家的财产一切都为了战备而准备。”
    “而莉奈良子的有钱是世俗意义上的有钱,‘挥金如土’这个词用来形容她都单薄,她送你的这把伞,绣线由金子打造的,木柄也是最好的梨花木,是能当做传家宝传下去的级别。”
    “这把伞的价格是东京普通百姓一年的家庭生活费,但对她而言,或许连一次外出的零花钱都算不上。”
    “你能明白我意思吧,有钱到她这种级别,涉及到的层面很多,牵动到的利益也很多,如果她从世上消失了,会使得很多人与她之间的纽带断开,造成的影响会非常巨大,而且......她这个人也很复杂。”
    “什么意思?”羽弦稚生皱眉。
    “除了钱,她还有个在国卿会担任少卿的老公,那是她的家族一手扶持上去的,两个人是政治联姻,政治联姻你懂的吧,就是家族之间互相利用,名义上的夫妻,连床都不用上,你别看她那副妖艳贱货的样子,估计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女,政治联姻意味着那个倒插门的老公没有和她一起生孩子的权利,除非她允许。”
    “所以这就是为何她如此想要讨好你的原因,要是能让你去她家当养子,将你培养起来,她手里的权力也就能更稳固点,不必担心将来会被那位少卿夺权。”
    “我可没有打算给她当养子。”羽弦稚生轻声说,“我已经有我自己的家了。”
    “你肯定不能去嘛!你去了我家小姐怎么办?”
    源和一龙舔了舔嘴唇,“但是这个女人可以是你手里的牌,而不是被你一把火烧掉,这就是我刚才吹灭那道火的原因。”
    “老实跟你说,我之前打算跟老爷子汇报,让你成为源家的影子。”
    “影子?”
    “嗯,源家的幕后统帅。”
    “但老爷子电话没听完就挂掉了,哦抱歉抱歉......不是老爷子挂掉了,是老爷子把电话挂掉了,幸亏大凤听不懂人话,否则我晚上回去还是家法处置。”
    源和大凤比着手语,呜呜哇哇的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那傻里傻气的样子倒是蛮可爱的,傻的天真,傻的冒泡,傻的让人好安心。
    羽弦稚生总觉得她有点像发呆时的雪子,也是看起来傻傻的可爱。但她们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雪子是狡黠中的可爱,她是真就傻的可爱。
    “仔细想也是,你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便成为了影子,能做的事情也太少了,做事也带着孩子气。”
    “我的意思你懂么?就是说......既然你想跟我们一起打牌,就不能嫌弃手里的牌脏不脏,认真去打好才是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拿莉奈良子而言,她已经彻底为你沦陷了,你遇到麻烦可以随时利用她,这是你手里能打出的好牌,哪有没上牌桌就把自己的王炸给烧掉的道理。”
    “没人能够随便利用谁,除非要付出想对应的代价,我没有任何能够支付给她的东西。”羽弦稚生揉了揉脸颊。
    “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她并不需要你支付什么,只要你对她笑一笑,她就会很开心了,这个女人是个恶毒的蛇蝎美人不假,但她对你却很真诚。”源和一龙说。
    羽弦稚生沉默不语。
    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畸形的感情,那是一个危险到极致的妖魅女人,从小就享受着世间最顶级的繁华,对世上任何人都不耐烦地摆着一副狠辣毒脸,可偏偏唯独对你一个人恋恋不舍,哪怕你伤她揍她一百一千次,只要见到你,还是会像刚到家的小狗一样朝你扑来。
    每个人都一样,每个人都不同,这是世界的灿烂,也是世界的不足。
    车子在雨中行驶,细雨轻轻地给他的心思蒙上纱衣。
    “真诚的要把我唯一的家人从我身边带走么?”挣扎了一会儿,羽弦稚生轻声道,“对我而言,她想要伤害雪子,就要受到惩罚,凡是涉及到家人的,一律是要百倍奉还。”
    “这么恨她?”源和一龙叹气。
    “恨之入骨。”
    “恨得好。”源和一龙笑着说,“既然恨她,利用起来岂不是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么?”
    羽弦稚生神色一滞,倒是没想到还能这样去想。
    源和一龙笑道,“先收敛一下恨意吧,源家和国卿会正值停战状态,莉奈良子是国卿会那边的人,把她干掉意味着源家对国卿会重新宣战,东京西部的王权与日本最高统权,因为你一个孩子而再次动手,说出去会有点好笑,这可不止是两家开战,这背后的许多势力都会牵扯到其中,整个社会也会动荡不安起来。”
    “另外,你的锋芒也要藏一藏了,有时候你会让我觉得很可怕,总觉得你会不会是哪个隐秘大家族安插在世间的棋子。”
    源和一龙继续道,“但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棋子,因为所有的棋子在没有成年之前,永远不会知晓自己是棋子,而你天生就具备攻击性,就像是已经出鞘的剑刃,带着这种锋芒走下去,你不会走的太远,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是么?古话说的很好,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气氛沉默了起来。
    羽弦稚生很想来一句,你在教我做事?
    但源和一龙说的很对,自己还是太容易被激怒了,在手里什么牌都没有之前,他没有资格嫌弃任何一张愿意为自己所用的牌。
    算下来,自己的手里也就捏着一张公司牌,而糖果武士公司也只是个待哺育的小兽,若就此登上牌桌,一个回合下来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群人是屹立于全东京最顶端的人物,不是什么说解决就解决掉的阿猫阿狗,在自己的力量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只能再卧薪尝胆几年。
    车子的速度缓缓放慢,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源和一龙往后看了一眼,开始倒车。
    “别小看这个世界啊,稚生,就在我们谈话的每分每秒,都有人在东京的权力暗流中死去,你现在还是这个浪潮下不值一提的小帆船,能飘到多远取决你将来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身旁又追随着什么人,登高之路的艰辛你难以想象,我很想让你照顾我家小姐,让你把源家握在手里,但如果你还像今天这样连最基本的处境和局势都分不清,只是想简单的把一个人解决掉或者让一个人活下去,恕我直言,这样的你连自己都无法保护。”
    “所谓男人的成长,就是要成为至高王权,迎着血和刀剑,站在初升的红日下。又或者是隐没在清光月影里,成为操纵世人的神明。”
    “这两种男人之路,已摆在你的面前,你要做好你的选择啊,稚生。”
    “今天的课程结束,下车吧,去好好解决你的事情。”
    源和一龙走下车,替他撑开伞。
    羽弦稚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接过伞,朝着咖啡馆走去。
    “不能都要么?”他忽然在雨中顿住脚步。
    雨水幕布般遮掩着他的身形,清美的黑色光辉在他的身上流淌,那双漆黑的瞳孔却蕴含着水漾般的笑意,温润如玉。
    源和一龙愣住了,哑然道:“当然...可以。”
    羽弦稚生冲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源和一龙也笑了,大声道:“稚生,你就应该多笑笑啊,总是板着个脸像什么样子,不得不说你这家伙笑起来是真的让人心动,兄弟鸡皮疙瘩掉一地。”
    “大凤,你觉得他棒么?”源和一龙坐回车子,问后座上的源和大凤。
    源和大凤正吃着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奶油面包,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她咬着面包比着手语——‘好可爱’。
    居然夸他好可爱?不愧是你。
    “将来让你嫁给他,你愿意么?”源和一龙哈哈大笑。
    ‘什么是嫁给他?’
    “就是保护他一辈子,他也会保护你一辈子。”
    ‘什么是一辈子?’
    “就是永远吃不完的奶油面包。”源和一龙还在笑。
    ‘我愿意’,源和大凤浑身都激动起来。
    ......
    羽弦稚生走近咖啡馆,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今井峻胜老师,田空葵像是一只饿猫,正在大口吞咽着桌上的食物。
    “你们谈吧,我出去透透气。”今井峻胜老师轻咳了两声。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街道上的那台幽绿色的兰博基尼上,这种车除非是生下来就有,否则这辈子有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他由衷地觉得很不可思议,短短的一个多月之内,羽弦稚生已经是能够从那台车上走下来的程度了,而且还有专门的武士陪同前来。
    这是最直接的震撼,比什么都有效,人们都说不会嫌贫爱富,但遇到这样的学生,心里还是会止不住的澎湃。
    是啊,虽近在眼前,但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就像是那孩子手里的那台手机一样,走在时代的最前沿的科技,唯独中上层的阶级能够享受,拿着普通工资的百姓想要摸到那种玩意儿,应该还要等很长的时间。
    这世上有种鸟,天生就是关不住的,它羽毛鲜明,歌声甜美,性格锋利,没有任何牢笼能够束缚它,起飞的那一天就是让世人惊艳的开始。
    从他见到这名学生的第一眼就如此想,只是没想到他会离开的那么快。
    羽弦稚生坐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田空葵吃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替她把嘴巴附近的油渍擦干净。

章节目录

东京第一美少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口袋有糖的大魔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口袋有糖的大魔王并收藏东京第一美少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