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来的太突然了,打的全县的百姓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油布结实,冰雹打下来也穿不透,尽数的落在了棚顶上,可雨不停,风不止,强劲的狂风席卷而来的时候,差点把四面支撑的桅杆吹倒。
    差一点就砸伤了躺在里面休养的百姓。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着营帐这头,由宋明带着的队伍已经穿着好了油衣奔向了冰雹中,四人一队,井然有序的奔赴到了安民营各个油布棚下。
    “天地不仁那……”张太医在雨中跪坐到了地上,一道闪电将他一身布衣照的惨白。
    “快,快扶太医回营!”
    喜宝和张毓秀两人一左一右将张太医搀扶了回去,还未等转身就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顶着冰雹冲了出去。
    “姐!”喜宝的呼喊被雷声吞没,紧接着又是孙佩芳扯着脖子大声的喊:“欢丫头!你干什么去!”
    这些的声音周欢都听不见,什么天地不仁,什么天要亡我大邺,这都是什么怪力乱神的说辞。
    冰雹而已,知道冰雹是怎么来的吗?
    你们这已经下了许多天大雨了,陆地上全是湿气,太阳再一出来水汽就飞上去了,水汽上去再碰见冷空气,在云朵里越滚越大,那就是冰雹。
    自然现象而已。
    你们一个个躺在棚子下面,冰雹也打不着你们的头一个个哭叫什么呢。
    你说你们心里苦,我们都知道呀,但是只要咱们万众一心,那就煤矿有过不去的坎。
    再说了,你们有什么坎,你们的天地都被淹了,房子也被淹了,你们啥也没有了,还剩什么坎啊。
    感恩吧,感恩这冰雹是这时候来的,要是你们田地还在,已经稻禾飘香了,那时候再来冰雹,你们哭都哭不出来了。
    233:“和你共事这么久,我发现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
    “乐观……我不乐观也不行啊,现实不允许啊。”
    比如说现在吧,冰雹已经来了,队兵都放下了手中的锅碗瓢盆开始为百姓们遮风挡雨去了。
    还有虎子带的队伍已经开始扛沙包奔河边去了,一个个扛着沙包下水,多危险啊。
    他们这些人倒是想乐观,可是也乐观不起来呀,因为他们明白的就少,只知道听从命令。
    但周欢就不一样了,她看见冰雹知道今天除了刮风之外不会起多大的额风浪。
    江边河边只要合理防控就没有问题。
    有句话不是说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任何事情都又它的两面性。
    冰雹这事儿也一样,是一把双刃剑。
    你们是不是觉得它砸在脑袋上挺疼的,扑棱扑棱往下落挺吓人的,外面风还不小挺遭罪的。
    但是它也又好处啊。
    咱们的牛奶、奶酪,冰鉴里头,哪哪都需要冰。
    这老天爷说不定就是变相的帮咱们呢。
    “你出来干什么?”
    “你说什么?”
    江河盯着周欢将人拽到了身后去,“我问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我不回去!你不是说大局为重吗!”
    周欢眼珠子一瞪,知道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说多了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忙活起来。
    江河这边厢还没反应过来,周欢那头已经挨家挨户的搜集起了锅碗瓢盆。
    宋明一脸懵,这刚放回去的盆怎的又被拿了出来?周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欢率先将一个盆碗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虽然耳朵能听见叮叮咣咣的声音,但起码砸到她的头了。
    紧接着她又把木盆铁盆都放在了地上,来回几次,直到再不知哪间营帐里还有器具可以调用才躲进了油布下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宋明手上一抖,明白了。
    这是在接冰雹,对呀,他怎么没想到这是天然的冰窖呢。
    “所有手上没有活的都回营去,将洗脸盆都搬出来,挨排摆在地上,要快!”
    一声令下,原本奔跑在风雨中像无头苍蝇的队兵们都有了共同的目标,
    取盆。
    接冰。
    周欢也累的呼哧带喘,送了口气,抹了抹了脸,小心翼翼的伸出头看着外面豆大的冰雹。
    忽然,两眼一黑,一个巨大的袍子罩了下来。
    这触感,是油衣。
    等她回过头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消失在了风雨中,前往了淮水江畔。
    朱五六也赶过来躲避,手里的奶酪顺手就分给了身边的百姓。
    “这冰雹可真够大的,和咱们老家秋冬那阵下的差不多,真邪乎了,诶呀?你身上的油衣哪来的?”
    “别人给的。”
    朱五六环绕一圈,他外甥女怎的就这么好命,下雨了还有油衣可以穿,他在外面干了这么半天活也没人说给他一件。
    “阿嚏——”
    周欢被吓得一哆嗦,替朱五六顺过气了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后身看。
    她的舅舅,体格子很是不错,比孙大壮一行人比不了,可比起身后这些几天吃不上饭的难民可好上太多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就是这样,朱五六还还想感冒了似的吸溜了几起大鼻涕。
    “成年人也就算了,这些小娃娃可受不住。”
    尤其是那些襁褓中的孩子,母亲早就没有了奶水,连日里都靠着母亲一点点咬开自己的手指头喂血喝。
    灾区什么最紧张,除了粮食就是医疗物资了。
    这时候若是孩子生病了是最要不得的。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舅,咱们得把孩子都安置到营帐去,叫舅母生些火,给这些娃娃取暖。”
    朱五六回头一望,点点头:“按你说的办可以,但、咱的营帐可不放不下几个人哪。”
    “能放几个是几个吧,也不能救不了一船人就一个也不救了呀。”
    “好。”
    俩人一拍即合,紧接着,朱五六冲着自家的人一招手,全体都忙活了秋来,孙大壮和王胖他们搀扶着妇女,抱着幼儿顶着雨幕往自家的营帐去。
    朱五六和周欢则继续游走在各处的棚子底下寻人。
    虎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朱家的营帐被塞的满满登登,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可屋里人多,又生了火暖洋洋的。
    许多阴沉了好几天的娃娃们,在这避风港下又重现了往日的笑颜。
    有的说“娘亲好暖和呀。”
    还有的说,“娘亲,这奶豆腐真好甜。”
    其实奶豆腐有什么甜的,当初为了节省物资,周欢把糖都减掉了大半。
    这奶豆腐吃起来比他们在家的味道差了许多。
    这些娃娃是嘴里甜吗,不,他们是心里甜呀。
    皇恩浩荡,有官家庇护,心里稳当当的,再不惧风雨。
    而外头,许多颓废了数日的汉子也都站起了身子主动帮着队兵们撑着帐篷。
    老天不仁,可人情还在,如今自家的孩子和媳妇都有了着落,他们干活也有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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