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韩通跑了几条街,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清丽的背影。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抬眼望去,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时间从他的指尖匆匆流过,那一阵青春的悸动,如骤雨一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遗憾的情绪,在痞子宁(韩通)的心里,化成了一首哀伤的诗。
    她的清丽,她那空谷幽兰一般的不可仿佛的清冷,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韩通耷拉着脑袋,回味着那一瞬间的激动和忧伤,回到了和女孩最初遇到的地方。
    她呆呆地看着那街角,努力搜寻着她遗留下的痕迹,但是遗憾的是,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墙角的梅花,还在幽幽地绽放。
    “喂,老弟,发什么呆呢?”
    离着很远的距离,韩通便听见姐姐韩冲冲冲他大喊起来。他一抬头,看见韩冲冲依然是那般的娇艳,明媚,一如她头顶上插着的一成不变的玫瑰花。
    而韩明和房可可则扶着一个巨大的木制牛马,向这边缓缓行进。
    韩通走近一看,只见那牛马机关精巧,工具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一个小号的特洛伊木马和诸葛孔明木流牛马的结合体。
    房可可拍着胸脯说道:“怎么样?大人,我的这个发明不错吧,陛下在里面不禁可以吃喝玩乐,还有丰富的玩具给他玩乐,而且这个木流牛马坚硬无比,就算有人偷袭,也一定伤不到陛下。”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木流牛马的脊背突然开了一个盖子,小皇帝郭宗训一手拿着一个木制小玩具,一手拿着一根棒棒糖,伸出了小奶包似的脑袋瓜。
    “教父,这里真好玩,我们一起来玩吧。”
    韩通斜了一眼郭宗训,说道:“坐得下么!”
    “哎,没事,陛下您先玩,我一会儿回家自己玩。”
    “嘿嘿!”郭宗训钻回了木流牛马,“砰”的一声,又把盖子盖上了。
    就这样,一行人护送着这个木流牛马,想着城西行进。
    一行人路上有说有笑,除了韩通,他心中对那个清冷女孩仍然念念不忘。
    她会不会有家室了?
    她会不会看不上自己?
    她家里人会不会反对自己?
    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
    “笨弟弟,想什么呢?怎么从一开始便觉得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遇到什么女孩子了?”
    韩通摇了摇头,神情呆滞地向前方看去。
    突然,他看到一家小小的书馆。书馆的门两侧,写着两副对联。
    上联是:“南来的让韵。”
    下联是:“北来的让律。”
    横批是:“算无遗策”
    很明显,这应该是一个什么神棍开的馆子,应该是和别人比诗赌钱的,如果输了,他就帮别人算卦什么的。
    好狂的口气啊,南来的让韵,北来的让律,那诗歌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结果让出去一个,就好比两个绝世高手比武,开场前一个人说道,我让你两只手,一只脚的。
    韩通此时心情正低落,正想找个地方发泄一通,正好让他抓到这个狂狷的地方了。
    这回我可得大开杀戒。
    不仅大开杀戒,我还得捉弄他一番。
    “姐姐,你们几个先走,我进书馆玩一圈,马上就追上来。”
    韩冲冲刚要阻拦,就看见那韩通把头一低,已然进了书馆。
    她气得直跺脚,还是房可可善解人意,他走到韩冲冲身边,拍着胸脯说道:“韩大人英明神武,做事自有分寸,小姐无需费心。”
    韩冲冲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赶着木流牛马继续前进了。
    那韩通一进书馆,便发现这只是一间小小的书室。
    狭小的空间里,摆满了书架。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端坐于书案之前。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白衣如雪。他眉清目秀,仙风道骨,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英气,此时正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似在修仙一般。
    “不知阁下是来测字啊,还是算命啊?”白衣少年悠然说道,并未睁眼。
    他一开口,把韩通吓了一跳,他看这个少年这么年轻,怎么声音如此苍老,竟如耄耋老人一般。
    “我想跟你比比诗。”韩通笑道。
    “哦?”说着,白衣少年睁开了眼睛。韩通只见他双目如同一对宝石一般,射出璀璨的光芒,精气四溢,一看此人就是练武之人,而且是那种大有所成的武学泰斗。
    白衣少年:“那请问你是来自南方啊,还是来自北方啊?”
    韩通:“都不是,我来自天上。”
    白衣少年哈哈笑道:“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陛下以李太白自居,看来定是学富五车之才,满腹经纶之辈。那老朽我倒要好好请教请教了。”
    说着,白衣少年拿出一张宣纸,亲自为韩通磨好了墨,一伸手,说道:“请写吧。”
    韩通挠了挠头,说道:“那个,我们打个赌吧。”
    白衣少年挑了挑眉毛,说道:“好!怎么个赌法?”
    韩通说道:“若是你赢了,我便将这把碧玉判官笔输给你,若是我赢了,你便帮我算上一算。”
    白衣少年看了一眼那判官笔,瞳孔微微地震动了一下,但是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他嘿嘿笑道:“好,就依你。”
    韩通提起笔来,刚要写作,顿时觉得自己腹中翻江倒海。他一想,一定是那天姐姐和自己胡闹的那天,自己把肠胃吃坏了,到现在还有后遗症。
    哎,我得赶紧去一趟厕所。
    于是提起笔来,大笔一挥,写了七个大字,交在白衣少年手里。
    白衣少年端起宣纸一看,只见纸上赫然写着:
    “大炮开兮轰他娘。”
    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阁下不是在拿老朽我消遣吧?”
    韩通摆了摆手,他现在必须赶紧去茅厕,不然一会就全都漏在裤子里了。
    “最近的茅房在哪?”韩通捂着下体,急的直跳。
    “出门左转。”
    “好嘞!”说着,韩通一溜烟地跑走了。
    白衣少年不用写诗,已经胜利了。因为韩通写的这个诗太烂了,太粗鄙了。
    也就是说,这把碧玉判官笔,他输给了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将韩通的墨宝揉成一团,仍在了纸篓之中,满脸不屑地笑了一声。
    年轻人,就是太气盛了,一时血热,就要来找我比试,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会有这把神刀?
    据说一百年前昆仑刀神薛一桦归隐之后,便被彻底封印在了天池湖底。
    如今重出江湖,看来,这江湖,又要一番血雨腥风了。
    韩通排完了便便,顿时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这世界,只有两样事情最舒服,一个就是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一个就是爽爽的拍了一通毒素。
    他伸了个懒腰,想着前方的皇帝一行人追去。
    咦!奇怪,怎么找不到皇帝他们。
    正在韩通在大街上左顾右盼的时候,突然,韩冲冲清脆的声音从楼上想起:
    “哎!弟弟,我们在楼上吃饭,你快上来啊。”
    这时,韩通的肚皮响了起来。啊,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韩冲冲一行人还真会选,这醉仙楼据说是全京城最好吃的馆子。饭菜的香气从楼上幽幽飘荡下来,让路过的行人不觉驻足仰望,口水直流。
    楼上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好一派热闹欢乐的景象。
    韩通在桌子上坐下,只见韩冲冲他们叫了一大桌子的可口饭菜。
    这第一道菜是烂蒸同州羊羔。这产自同州的羊肉被蒸的又酥又烂,浇上杏酪,提鲜解腻,入口即化,那好吃的韩明早就用勺子挖了一大块放入口中,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嗯,太好吃了!”韩通一边吃,一边笑,笑得眼泪都快溜出来了。
    第二道菜是南都麦心面,面粉取自南都,口感极佳,槐芽温淘是把槐叶的嫩芽捣碎,和着麦心面做成的一种凉面。襄邑抹猪就是后世中闻名天下的“东坡肉”,又称“红烧肉”。初春时节,吃着这道槐芽凉面,拌上红烧肉,真是既美味,又爽口。
    房可可夹了一筷子,放在小皇帝的万里,小皇帝吃了两口,吧唧吧唧嘴,眼睛一亮,嚷嚷道:“我还要吃,我还要吃。”
    第三道菜是炊共城香粳。这共城的粳米圆润晶莹,粒粒饱满。配上蒸子鹅,飘香四溢,鲜美可口。韩冲冲用鹅肉卷了粳米仿佛口中,顿时觉得鹅肉的鲜汁冲入口鼻,她不禁连夸了三句“好吃”!
    第四道菜是吴兴疱人斫松江鲙。松江鲙就是松江鲈鱼,“斫”乃砍切,这是浙江吴兴的厨师做的生鱼片。
    对,没错,就是生鱼片!日本生鱼片的做法正是从我们中国传过去的。可惜的是,现在松江鲈鱼已经成为了保护动物,不能吃了。
    好在这是周朝,别人管不着,韩通于是夹起一块生鱼片便要往嘴里送。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上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韩通向楼梯一看,只见刚才遇到的那个少女,背着小书篓走了上来。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
    自己怎么都找不到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到。
    韩通望着她袅袅娜娜地在靠窗的一个小桌子坐了下来。
    少女环顾了一下四周,正好看见韩通正在痴痴地看着自己。她心中一惊,旋即又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还是那么的冰冷,还是那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少女伸出一条白白的手臂,支撑着自己鹅蛋般的脸颊,正呆呆地望着窗外。
    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好诗句,急忙从背篓中取出一张纸笺,将毛笔填埋笔墨,在纸上走笔游龙起来。
    她低着头,静静地在纸上写着,纯洁的目光中,透着一种认真的神情。
    韩通呆呆地望着他,瞬间连自己手里的饭菜都觉得不香了。
    食欲全无,他只想走过去,看看她在写什么,跟她说说话,就已经足够。
    和她在一起,嗅着她身上的幽幽兰花的香气,便已经胜过了世间的任何美味。
    可是,她又担心,她会激烈地反抗,激烈地拒绝,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就在这时,小二端着一碗阳春面走了上来,摆在少女的面前。
    “姑娘轻慢用!”小二看着她清丽的脸,嘿嘿笑着。
    一时间,韩通竟然有一丝丝地嫉妒那个小厮,他也想,端着一碗面,出现在她的面前。
    少女低头吃面,忽然抬起头,看到韩通还在看着自己,不觉皱了皱眉,显得有些恼怒。
    她下意识地对韩通挥动了一下小拳头。
    啊,她看我了。她看我了。
    韩通兴奋地从碟子中拿起两块东坡肉,放在眼睛上,活脱脱一个咸蛋超人,他转着两个方方正正的东坡肉眼珠,左看看,又看看,像一个好笑的戏子。
    少女看着韩通搞笑的模样,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低下头继续吃面。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看见韩通正拿着一条鱼骨,放在自己的嘴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僵尸人。
    少女噗呲一乐,竟然把嘴里的面条都喷出了两根。
    想不到,这登徒浪子虽然轻浮,但还挺有趣的。
    过了一会,韩通又把一大碗粳米在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把两个腮帮子高高地鼓起来,吹胡子瞪眼,活脱脱一个小恶鬼。
    哈哈哈!这一回,少女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她被韩通逗的开心极了。
    这小子挺帅的,又幽默,就是有一点轻浮。少女想到。
    而这时,她也已经吃完了苗条,便背着背篓下楼去了。
    临下楼前,她还特意回过头,看了一眼韩通。
    韩通看见少女的惊鸿一瞥,不自觉地就要追下去,幸而韩冲冲及时地拦住了她。
    “弟弟,够了,你今天已经很胡闹了,送陛下到滕王阁才是大事,你怎么这么玩世不恭?”
    “好!好吧!”韩通耷拉着脑袋,有些失落。
    突然,他看见判官笔幽幽地亮了起来。
    他轻轻的一触碰,判官笔瞬间便把女个女孩刚才心中所想传递给了他。
    啊,她开始渐渐地对我有一些好感了,想到这,韩通心里又充满了希望的光明。
    而这时,大家也都吃好了饭,收拾细软,准备再次踏上前往滕王阁的路。
    韩通摆了摆手,说道:“诸位请稍微等我一刻钟。”
    韩冲冲嗔怒道:“怎么?你还要别的事?”
    韩通:“我要去把我的判官笔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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