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了戳他的胳膊,道:“小尚,你这就不懂事了,狐兄让你跟着那是看重你,阿鲤阿鹤还没那个机会呢,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
    小尚闷闷地回房换衣裳,清悠远远道:“庾大人府上也有不少好吃的,去了少不了给你办好菜……”
    小尚听了立马站直了身子,步子也快了不少。
    清悠得意地拍拍狐偃的肩,道:“看吧,小孩子还是要用哄的。”
    深夜,普通人家早就歇下了,庾府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庾肩吾焦急地在庾信床头来回踱步,庾夫人则坐在床前悄悄抹泪。
    庾信已经两天未醒了,怎么叫都叫不起来。但他脸色红润,和平日里一样,只像是睡着了。
    清悠被请进府里,庾大人亲自相迎。他和夫人已经找遍了大夫,没一个能治的,只能寄望于能人异士。清悠问:“庾大人,令公子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么?”
    庾肩吾摇头,眼神里满是焦急:“萧公子,这位道长便是你请来的人吧?”他朝狐偃拱手,道:“幸会,犬子的病还麻烦道长尽力相救。”
    狐偃道:“大人不必客气,贫道必定尽自己所能,救治令公子。”
    来到后院房前,见周围围坐不少家丁,清悠道:“庾大人,让这些家丁没事的先去歇着吧,我这位朋友施法时忌干扰,还请庾大人见谅。”
    清悠话音刚落,房内的庾夫人便缓步走出,叫退了几个丫鬟,又让守在门外的几个仆役回房睡觉。她问:“请问道长,我跟老爷是不是也要先回?”
    狐偃道:“夫人,夜深了早些歇息。庾公子的事情,贫道定当全力以赴。庾大人若是不放心,便留下吧。”
    狐偃撑着伞,走过那片牡丹,鼻尖居然嗅到少许牡丹芳香。
    他低头一看,竟见地上掉落不少牡丹残瓣,零落在泥土之中,被雨水冲刷。
    他以手拈起一瓣黏在枝叶上的花瓣,问道:“庾大人,已是中秋时节,怎的你家牡丹方落?”
    庾肩吾道:“这倒是一件奇事,我说与道长听罢。昨日犬子晌午方被他的贴身小厮阿意唤醒,等阿意给他拿了吃食回来,却发觉犬子睡在这花圃中,失去了意识。他说,当时开了满园的牡丹,不过只消一会儿便散落了,老夫亦搞不清这是为何。”
    狐偃慢慢走至房内,少年静静躺着,如同睡着了一般。
    狐偃走上前去把了脉,正如清悠所转述的,脉象平和,根本不像是病了。
    他问:“前日公子做过什么?”
    清悠道:“这事我知道。庾公子去了东宫,参加太子诗会,回来的比较晚。”
    庾肩吾颔首道:“正如萧公子所说,犬子前日回的较晚。我听家仆道,他本想先向我请安再回房歇息,但那日我已经睡下,他便自己回房睡了。唉……没想到……”
    “庾大人不必自责。清悠,你再将那日具体情况向我明说。”
    清悠认真回忆道:“那日……太子殿下答应诗会前五可以去藏书阁拿一件宝贝,庾公子少年有才,自然是在这五人之列。后面的事情我便不清楚咯……”
    “那……庾公子拿回来的,究竟是何物?”
    清悠摇头。庾肩吾也道:“犬子回来后还没跟我说上话便成这样了,我并不知他带回来的是何物。他桌上的东西都是极寻常的文房四宝等物,我也分辨不出哪样是新拿来的。”
    清悠问:“狐兄,从太子东宫拿来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么?”
    狐偃道:“指不定呢,我对事情多一分了解,便多一分解决的把握。”
    小尚跟在狐偃身后,他不会法术,帮不上忙,加之累了一天了,呵欠连连。庾肩吾道:“小师傅累了吧,我让下人沏壶茶过来。”
    小尚连忙摆手:“不不不,庾大人客气了,不用不用。”
    “唉,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去。道长和萧公子也该渴了……”
    小尚拦不住他,继续在椅子上打呵欠。狐偃在房中转了一圈,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房间中的力量。
    “不是妖,不是鬼……的确……”他喃喃道。
    清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狐兄……你能解决么?”
    狐偃睁开双眼,走至窗前。窗前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书本画册若干。看得出庾信是个爱整洁的人,桌上的东西放置得整整齐齐。
    翻开桌子下方的黑色小匣子,一本厚厚的精装册放置在最上方。狐偃将这本书打开,里面还放了个黑色的盒子。再将盒子打开,一把白色折扇出现在眼前。
    翻开折扇,上面绘制了蝴蝶花鸟栩栩如生。上面题了:“虽言梦蝴蝶,定自非庄周。兰成题字,圣太子赐。”字样。
    清悠走过来,看了这画,道:“庾公子真是有才气,诗不错,画画也挺好。这扇子是太子所赐,看来昨日他拿回来的东西,正是此物。”
    扇子望眼看去不过是普通的扇子,只有扇柄处几只栩栩如生的白玉雕镂蝴蝶引人注目。
    狐偃以手试扇,指尖注入力量,而这扇子像是有结界一般,将他的力量反弹回去。
    庾肩吾带着端茶水糕点的家丁远远走来,狐偃朝小尚使了个眼色,道:“小尚,跟庾大人说让他先去歇息,家丁手上的糕点全都归你了。”
    小尚不瞌睡了,站起来精神抖擞道:“知道了,道长,我立马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庾肩吾(487551),字子慎,一作慎之。南阳新野(今属河南省)人。世居江陵。初为晋安王国常侍,同刘孝威、徐ぶ钊撕懦啤案哒学士”。随府授宣惠参军,历中郎云麾参军,并兼记室,及王为太子,兼东宫通事舍人。
    最近某人脑洞太大,手痒忍不住开了个神奇的恶搞吐槽文,缓慢更新中。讲的是《郑人买履》中的郑人遇到《刻舟求剑》中的楚人后发生的一系列迨隆s行巳さ耐沧涌汕叭ヒ豢
    ☆、蝴蝶扇(五)
    小尚将庾肩吾拦下了。庾肩吾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他若是庾信醒来,定要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他。小尚连忙点头。庾肩吾命仆从将茶水糕点交给小尚,自己和仆从安静离开。小尚笑眯眯捧着茶点往回走。
    房内,狐偃还在试那把扇子。清悠问道:“怎么?狐兄,能解决么?”
    狐偃道:“这扇子被封印了。”
    清悠拿了扇子,打开,然后合上。他问:“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能做什么?”
    “这是一件宝物,若是我没有猜错,这宝物有极强的灵力。”他说着,捏住白玉扇柄,在蝴蝶图案上来回抚摸,果不其然感觉到一阵轻微悸动。这股力量快要冲出封印的限制,就算不解开,过不了多久封印也会失效。
    “我先试着将这封印解了罢,反正这封印已经渐渐弱了。”
    他指尖灌入强大的力量,过了片刻,扇子突然传来轻微破裂之声,整把扇子放出金光,室内亮如白昼。小尚看得目不转睛,鼻尖突然传来阵阵香气,他往外看去,只见夜雨中盛开着大朵大朵红色牡丹,如血一般。
    他大叫一声:“道……道长,快看呐,园中的牡丹花都开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清悠转过头去,窗外牡丹开放,他惊讶地连叹三声。狐偃看着夜雨中的红色牡丹,也不禁微微出神。
    他将扇子放在桌上,道:“这扇子的确是件宝物,有极强的力量,可使衰败之物重生,但要在能用他的人手中才能发挥效用。庾公子不过是寻常血肉之躯,哪里经得住如此强大的力量。”
    “狐兄,那即是说,庾公子是因为承受不住扇子的灵力才长睡不醒?”
    狐偃点头:“这样强的力量,连我也未必招架得住。”
    清悠急道:“这该如何是好?”
    狐偃将扇子上的吊坠拆下,吊坠的珠子上也雕镂了蝴蝶图案。他朝小尚道:“小尚过来。”
    小尚走上前去,狐偃用道观里系灵符的红线将珠子穿起来,挂在他脖子上。他道:“这珠子有些许灵力,可以维持你的肉身。”
    小尚摸摸珠子,感觉到一阵暖意,脸上绽开笑容:“谢了,道长。”
    “那这柄扇子如何处理?”
    狐偃道:“这柄扇子清悠拿着吧,对你修炼定有益处。庾公子体弱,这柄扇子是万不能留在他身边的,倒不如让你拿了,还有些用处。”
    清悠惊讶:“狐兄,你不是说……就连你都有些招架不住,那清悠我……”
    “我将这扇子的力量封印一部分,你便能使用了。”
    清悠大喜,拱手道:“多谢狐兄。”他看了床上的庾信一眼,道:“那庾公子呢?怎样能令他醒来?”
    狐偃走至庾信床头,用扇柄抵住他的前额,室内突然充溢着一股祥和之气。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了眼,似乎累极了一般,又闭上。
    “他没事的,明日便能醒来。”
    狐偃将扇子交给清悠,清悠拿着扇子,感叹道:“这扇子倒是厉害,能害人亦能救人,但愿它能助我修炼。”
    “且慢,我们拿走了庾公子的扇子,他明日醒来不见了扇子必定失落。”狐偃将扇子拿在手上,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将符纸放在扇子上方。顷刻间,符纸便变成了扇子的模样,清悠眨眨眼,二者一模一样,连他也分不清真假。只不过真的那把扇子上微微绽出光芒,而另一把则是寻常模样。
    他将复制出的扇子重新装回盒内,看了小尚一眼,道:“差点忘了,还差个吊坠。”
    清悠将扇子捧在手上,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过了片刻,居然觉得浑身无力。他连忙扶住屏风,道:“狐兄,狐兄……这扇子似乎吸走了我身上的力气……”
    狐偃将变出的扇子装好,走至他跟前,道:“这扇子我还是先行封印一部分力量再交予你。”
    说罢他将符纸拿出,念了一阵咒语,扇子的光芒渐渐消失。清悠将扇子放入怀中,说了声谢。
    庾信渐渐醒来,房间内走动之声,谈论之声不时传入他的耳朵,然而他却无法分辨究竟是否身在梦中。良久,他终于有了意识,撑起身子。房中除了他自己,还有三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眉清目秀。一个二十来岁的道士,容颜俊美。另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他倒是见过,在太子东宫。若是他没记错,此人是太子门客,姓萧,皇族远亲。
    他问:“你……你们怎么在我房中?”
    清悠见庾信醒了,喜道:“庾公子,你已经醒了。殊不知,你已经睡了整整两日。”
    庾信撑起身子,道:“是么?我……我怎么会睡那么长时间?”
    清悠说起谎来眼睛不眨:“公子病了,是前夜里受凉,得了风寒之症,因此有些虚弱。”
    庾信点点头:“原来如此……”他看了狐偃和小尚一眼,问:“那他们呢?”
    “呃……这是因为庾公子得的不是普通风寒,因此寻常大夫均束手无策。这是我朋友狐偃,他修道的同时精通医术,我便唤他来替你医治了。”
    “如此……便多谢萧公子和道长了……”
    狐偃道:“公子不必客气,今夜好好歇息,明日便能恢复如初了。贫道再为你开一副补药,多服几日,包准身体健朗。”
    小尚在一旁偷着乐,心想这样的狐偃还真像个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假郎中。
    “庾公子,既然您已经醒了,那贫道就告辞了。”说罢,拉了小尚一把,往外走了几步。“清悠啊,麻烦你去跟府里的家仆说一声,说庾公子已经醒了,贫道先走一步。”
    等清悠回过神来,狐偃已经走得老远了。清悠唉了一声,摇头道:“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庾信走下床,问:“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清悠道:“早已过了子时。”
    “萧公子若不嫌弃,就在我府上住下吧,明日再回去。我旁边还有一间客房……”
    清悠道:“这倒不必了,我家近的很,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庾公子身子刚好不要劳累,今日先歇下吧,我出去同你家仆说你没事的消息便回去了。”
    庾信只好道:“如此,兰成便谢过萧公子了。不知诊金家父结了没有,改日给那位道长送上。”
    “无事。我那位朋友明日要闭门谢客,你可以先送到我府上,我十五过后代为转交。”
    夜雨过后,乌云渐渐散去,天上明月若隐若现。小尚已昏昏欲睡,被狐偃拖着衣袖,穿墙而出。四下无人,他便御剑飞行,不到片刻便回到桃花道观之中。
    他道:“小尚,这珠子可以维持你的肉身,就算我变成狐狸法力消失,你应该也能保持现在的模样。”
    “真的么?”小尚用手去捏脖子上挂的珠子。
    “小心些别弄掉了,这可是难得的宝贝。”
    小尚应了一声,脸上绽出笑容。狐偃道:“去给我烧一桶水来。”
    小尚脸上的笑立马消了,哦了一声乖乖去厨房烧水。
    时间已经过了子时,道观里静悄悄的,阿鹤阿鲤已经睡下了。小尚打着呵欠烧水,然后给狐偃装满浴桶。狐偃则是拿着照妖镜在端详。
    小尚知道只有在十五的时候镜子才能映出狐偃的前尘过往,因此狐偃格外珍惜每月十五这次机会。
    “道长啊,你说上几回看到的两个男孩子是谁啊?”
    狐偃回道:“不知。等过了十五我详细算上一卦,到时估计差不多能知道。”
    “好吧,其实也不是很重要,我不过有些好奇罢了,兴许有一个是我的前世呢……”他突然想起镜中曾经出现的哥哥,他的哥哥,跟他一样被萧鸾杀死。他有些想他了。
    “道长,你说我哥哥是不是去投胎了?十五过后你能给我算算么?”他担心他跟他一样,漂泊在外无枝可依。
    狐偃出乎意料地心情好,他道:“好,十五过后我给你算,你乖乖给我干活就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扇(六)
    十三那日下起了大雨。小尚从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苏醒过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穿衣起床。他看了看天色,阴沉沉的,虽然很暗,但能看出时间已经不早了。
    昨日很晚才睡,今早起不来也是常事。今日狐偃要开始闭关,也不会让他做什么,他也乐得清闲了。
    阿鹤已经做好早饭,阿鲤那个懒小孩坐在桌边打瞌睡。小尚过去盛了一碗稀粥,又弄了些咸菜,夹了两个肉包子,吃得不亦乐乎。
    “小尚哥哥,你昨日跟师傅出去了么?”阿鹤问道。
    小尚吃着包子,腮帮子胀得鼓鼓的。他含糊不清道:“是……是啊。”
    “师傅怎么今日便要闭关了?”
    “我不知道,大概又在修炼法术吧。”
    阿鹤闷闷道:“师傅已经很久没有指点过我了呢。”
    “没事的吧,道长他不过是最近忙,过了这段日子,就会教你了。”
    狐偃在做些什么呢?小尚自然是好奇的。他知道狐偃此时多半在摆弄他的法器,或是研习道术。除了这些,狐偃还会做什么?
    他突然发现,他对狐偃了解实在太少。他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他统统都不知道。
    洗完碗筷,他走到狐偃房门前,往里张望一阵,又犹豫一阵,转身就走。就在此时,门却突然开了。
    “小鬼,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想进来便进来。”是狐偃的声音。不过小尚还是没见着他人在哪里。
    小尚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还要打扫院子呢,道长你继续吧。”
    “外面下着大雨,你装勤快也犯不着挑这个时候去吧?”
    小尚被识破,红着脸一声不吭。
    “进来,我有事找你。”
    小尚这才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道长,你叫我做什么呐。”
    狐偃坐在垫子上,闭着眼睛打坐。他道:“我有事情交代,你在我边上坐着。”
    小尚在他边上坐下,说:“我坐好了。”
    “这个十五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会在道观周围布下结界,任何人不得入内。你今日去镇上采买够四天的食粮,今日以后便不要出门了。你跟阿鲤阿鹤将结界看好,不要让人破坏。”
    小尚连连点头:“被人打扰会有危险么?”
    “自然。别忘了你是我做出来的,若是我遇到危险,你恐怕也难保。”
    “明白了,我会好好守着的。”
    正午过后,雨过天晴。
    庾府内,庾信靠坐窗边,把玩着从东宫里带回的那把扇子。见雨停了,他走出房门。昨晚院子里的牡丹开了,虽然如昙花般急速败去,但也稀奇。他想大约是最近天气适宜,所以才开的。而现在急速败去,兴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他捻起一朵掉落在地的红牡丹,遥想春日时百花盛放的盛景。
    一双白色的鞋子出现在花圃中,虽然雨后泥泞不堪,鞋子却纤尘不染。
    庾信抬头看去,这是一位年约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身着素色纱衣。他容颜俊美,一双凤眼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狡黠之气。他微微笑着,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黑色长发几乎及地,如丝缎般光滑。
    庾信自小便跟随父亲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见过不少美貌少年少女,皇子们也个个出类拔萃样貌英俊,然而此人却依然令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
    他问道:“请问你是……”
    男子朝他拱拱手,道:“我叫清越,是六皇子邵陵王门客,今日邵陵王正在府上做客。”
    “啊,原来邵陵王殿下来了,兰成当真怠慢。”庾信说着连忙站起身来,要往前院走。
    清越拦下他,道:“庾公子不必惊慌,令尊已经在招待王爷了。王爷说,庾公子大病初愈,在后院清静之地歇息便好。清越听得人说,庾府上突然牡丹重放,一时好奇,便想到后院来看看。”
    庾信道:“是啊,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约前段日子天气正好,牡丹以为春天到了的缘故吧……,所以就开了。”
    清越轻笑几声,道:“庾公子当真有趣。我还听说,庾公子诗文了得,在当朝是数一数二的。”
    庾信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先生言过了。兰成不过小有名气罢了,岂敢同湘东王晋安王徐陵之流相比?”他越说越是小声,脸红得低下头去。也不知怎么了,他对着此人便觉得害羞得紧,总觉得在他面前失礼了。
    “庾公子过谦了,清越今日来,便是想跟庾公子讨教诗文呢。清越不才,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一丝半点的成就,远不及年仅十三便名扬建康城的庾兰成公子你。”
    “哪里哪里,……”寒暄一阵,庾信突然想起什么,道:“兰成当真怠慢,与先生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想到要请您进去坐一坐,我让阿意给我们送点茶水吧。”
    清越倒也不客气,缓步上了楼梯,来到庾信的房间。
    庾信自小聪明伶俐,备受父母喜爱,他的房间虽然比不得当朝皇子皇孙那般豪奢,但也看得出他父母命人营造时费的一番功夫。
    房间很宽敞,书房和卧房建在一块,用帘子隔着。窗前放置几盆当季盛开的花,窗边便是练字和摆放文房四宝的书桌。书架也紧跟着放置一旁,上面摆放着不少常用的书籍。一把扇柄上雕镂着蝴蝶花纹的扇子引起他的注意,他问:“庾公子,这把扇子是……”
    “哦,那是东宫诗会时,太子殿下赏赐给兰成的。”
    清越用手轻轻拿起扇子,道:“很漂亮。”
    仆人阿意拿来茶点,庾信连忙去接。清越用手试了试扇柄,脸色暗了下来。
    这柄扇子,已经被人掉包了。
    电光火石之间,庾信居然察觉到了清越神色一刹那的改变。他问道:“清越先生,这扇子有什么不对么?”
    清越将扇子放下,微笑道:“不,没什么,扇子很美,庾公子的诗画也很美。”
    庾信被夸奖,心里甜甜的。他给清越倒了一杯茶,道:“先生喝茶。”
    清越接了茶水,问道:“庾公子得了怪病,听说找了不少大夫也没能治好,最后是怎么治好的?呵……庾公子不必顾虑,清越今日是有些冒昧问得太多。只是我一个朋友也生病了,常年流连于病榻,我想若是能找到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我那位朋友的病兴许就能治了……”
    庾信连忙道:“没关系的,若是能医好先生的朋友,也算是兰成做了一件好事。这人不是大夫,是个道士,就在建康城附近的一个道观里修炼。对了,昨日他很晚才来,父亲都睡了。兰成醒了之后他便走了,这诊金还没给呢……”
    “兰成,兰成!”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庾信一颤,连忙起身出门。晋安王萧纲站在那片衰败的花圃中,手里抱着好几盒东西,他身后的侍从也抱了不少东西,简直要拿不下了。
    庾信连忙向他行了个礼,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本王听说你病了,给你送点补品。这里人参鹿茸什么都有,补气血的,我怕那些下人毛手毛脚的弄坏了,亲自给你送来。原本啊,我前两日就要来看你的,结果我那死板的大哥非说我去了反而碍事,让人看着我,不让我出来,不然我早就来了……”
    庾信连忙下去接应,他们三人将一大堆补品抱进房间,在角落里堆了一堆。
    萧纲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他看了看四周,道:“兰成你一个人啊,这茶水准备得正好,本王正渴着呢。”
    庾信环顾四周,清越已经不见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像从未出现一样。
    “兰成,你看什么?方才这儿有人?”
    庾信摇摇头,道:“我是在找阿意,他刚送完茶水就不见了,还有点心没送来呢。”
    “我见过你父亲了。你父亲说,等再过一年,就让你去东宫给我大哥做伴读。这事儿你父亲已经告诉你了?”
    庾信点点头,他早知道自己要进宫陪太子念书的事情。太子有才有德,出类拔萃,他自小便崇拜着他,并以他为榜样。做他的伴读,是庾信心心念念的。
    “给我大哥做伴读有什么意思?他年岁比你长太多了,你能跟那木头说到一块?再说……他那么自律,每天勤学勤问,根本用不着伴读。恰好你父亲是本王下属,本王身边也缺一个伴读,我已经同你父亲说好了,让你跟着我读书。你父亲说,这事他还要问问你的意见,本王便亲自来了……”
    “啊?”庾信吓了一跳,道:“可是……兰成已经同太子殿下说好了,出言反悔,不符合君子之道。”
    “这有什么?我去同他说一声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扇(七)
    小尚从镇上采买回来,嘴里咬着松子糖,手里提着零零碎碎一大堆东西。
    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地上的雨水在慢慢蒸发。他想,十五那晚应该能看见月亮了。
    回到桃花道观,狐偃已经在道观周边布好阵,门上墙上贴好符纸。阿鹤和阿鲤两小孩正在院子里扫地,雨停了地上有不少掉落的树叶。
    他将采买来的东西放进厨房,高高兴兴哼着小曲回房。采买剩下的钱他买了松子糖和糖葫芦,不出力的两小鬼他就不给了,藏起来自己吃掉。
    明天就十四了,狐偃过了十四晚上就会法力尽失变成狐狸,不过有了狐偃给他的珠子,他应该不会再变成游魂野鬼了。
    狐偃在房中打坐调息,十四晚上一过子时,他只觉天旋地转,软趴在床上。下一刻从衣裳里爬出,伸出右手一看,果然已经变成了狐狸。身体里空空的,所有法术一并消失无形,除了内心是人,他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他将放置床头的照妖镜抽出,右爪轻点镜面。镜子一瞬间放出光芒,照出他的脸来。过了一阵,一道白光射出,照射在墙面上。
    还是那个小镇,一切都是那般熟悉,狐偃甚至清楚每一条路的走向,每条路上生长的树木是什么样子。
    少女依靠在一棵大树下,背上背着个小背篓,正在歇息。背篓中装了一些野菜,还有山花。
    狐偃屏息凝神,这正是他的母亲。看他母亲此时的模样,比记忆中的更加年轻美丽,正是他还未出生时的情景。他的心狂跳起来,这正是他盼望已久的。他想看看母亲到底见过什么人,他想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少女在大树下闭目养神,方才上山采野菜必定是累了。她将背篓放在一旁,将采来的宽大树叶当做扇子,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初夏的微风吹拂在她脸上,她的唇边隐隐带着一丝笑容,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
    狐偃觉得他母亲此时很高兴。虽说母亲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祥和,他心中却隐隐作痛。
    他单纯的母亲也不知受了怎样的欺骗,才会落得如此悲惨。不过还好母亲痴傻,压根就不明白什么,这些苦难对于她来说,兴许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十四的晚上月亮又大又圆,小尚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没了睡意。他打开窗子看了看月亮的位置,确定此时已经过了子时,现在是十五了。隔壁房间静悄悄的,他摸摸自己的手脚,没有变成莲藕。
    他躺下身,想继续睡下去,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气之下,他索性穿了衣裳,来到院中。
    月光如水,他踩着月光在院中来回游荡,走累了就坐在石桌上抱着双膝看月亮。他很喜欢月光冰冷的感觉,做鬼的时间太长了,他无法适应阳光,这样冷冷的月光照在身上,才是他喜欢的。
    一抹白影出现在道观墙头,小尚偏过头去,恰巧看见白色的衣摆在飘动。他擦了擦眼睛,这是一个浑身白色的人,正站在墙头之上。他已经看见小尚,正对着他微笑。
    小尚一个激灵,鬼叫了一声,捂住双眼,问道:“墙上的是人是鬼啊?!”
    他忽然记起自己也是鬼,若是同伴也没什么可怕的。他睁开眼,白影依然站在墙头,一头银白发丝直垂到脚面,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小尚记起这人他曾经见过,在邵陵王府。准确地说,这不是人,是一只狐妖,很厉害的狐妖。
    小尚吞了吞口水,不敢动作。
    清越的声音远远传来:“小鬼,让你家道长出来见我。”
    小尚惊悚得牙齿打颤,连忙捂嘴摇头。狐偃那么高明的法术在这只狐狸精面前就跟没有似的,何况今晚上狐偃法力尽失,变成了一只普通狐狸。若是这狐妖前来找茬,那他们要死定了。
    清越伸出手,墙边的结界将他挡住,发出淡黄色的光芒。小尚麻溜地往回跑,他想他还不如今晚上变成鬼了呢,想躲哪儿都能躲,肉身反而是拖累。
    “道长,道长!”小尚猛敲狐偃的房门,结结巴巴道:“外……外面来了个厉害的……”
    小尚敲了几下,也不管狐偃要不要给他开门,就强行将门给撞了。
    墙上的画面还在继续,不过狐偃明显已经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他道:“来者何人?”
    小尚也没跟他解释,一股脑抓了他的狐狸尾巴,将他提起来往怀里塞。
    “来的是个厉害的,是上回你碰到的那只狐狸精!我们……我们得赶紧藏起来,不然……不然就完了。”
    结界防普通的妖物绰绰有余,但对清越不过是小事一桩。他轻点结界,以手指在结界上画圆,结界便生生多出一个圆形的缺口。
    阿鹤听见动静从房中出来,指着清越大声道:“何方妖物在此捣乱?”
    清越见出来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娃娃,轻蔑一笑,道:“小娃娃,你可不要不知轻重。赶紧让你师傅出来,我有事情要与他商量。”
    阿鹤迟疑一阵,道:“师傅要闭关,不见客。你若是要见师傅,十六再来。”
    清越抬头看了月色,突然想起一事,轻声道:“原来如此……”
    他一跃而下,来到院中。阿鹤见男子不仅没有离去,反而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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