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筝很郁闷,他其实并没有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么空闲,他是在加班加点忙完了所有的工作安排后,才有几天喘息时间,飞来厦门看她。
    结果一下飞机就先看到她的绯闻,他本以为没什么,不就是无中生有的看图编故事,他又不是第一次见。
    随口一问,得到的答案却是那个男人是她前男友。
    和前男友一起逛街吃饭后,她糟糕的心情就写在脸上,很难不让他产生联想,是因为这段婚姻阻碍了他们复合。
    席筝叫来老板,让他上瓶酒。
    老板放下手里的活计,屁颠颠跑来,挠了挠后脑勺,说:“只有啤酒,你是要常温的,还是要冰镇的?”
    说话间,老板瞄了眼安初虞,之前没留意她,此时却觉得她有些许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安初虞举着鸡腿忘了啃,察觉到老板的视线,预感不太好地朝他瞥过去一眼。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大明星!”老板震惊得飙了句闽南语,安初虞没听懂,但她猜到自己被认出来了。
    都怪席筝。
    席筝也傻眼了,很无辜地看向安初虞。
    老板激动地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跑回去拿了个老旧的拍立得出来,换成普通话问安初虞:“能跟你合影吗?”
    想贴在店里的照片墙上,以后这里就是“某某大明星吃过的店”,后面要加一个大写加粗的“强烈推荐”。
    安初虞弯弯唇角,友善地答应了,站起来配合老板拍照。
    老板拍完了就心满意足地捏着照片欣赏,又换成闽南语:“不愧是大明星,长得太漂亮了。”
    老板大手一挥,给他们免了单,跑去拎了两瓶啤酒过来,放在桌子上,让他们慢慢聊慢慢吃,店里会到零点以后打烊。
    被老板这么一搅和,席筝暂时忘了之前的郁闷,但安初虞记得,等老板走远了,她才哭笑不得地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离婚?”
    她发现席筝的脑洞非常人所能及。
    她仅仅是陈述了一句周述臣是她前男友,他为什么会脑补到她和周述臣旧情复燃,还说她要离婚?
    席筝用开瓶器撬开了一瓶啤酒,没拿杯子,直接举起来对瓶吹,惊呆了安初虞。她一直觉得席筝是骨子里带出来的绅士风度,没见过他这么豪放的样子。
    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席筝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你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反正跟前男友无关。”
    “有什么事是我作为丈夫不能知道的?”席筝以前没这么霸道过,今天是头一次,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安全感没想象中那么高。
    安初虞啃了一口鸡腿肉,含含糊糊地说:“我心情不好是想到我爸爸,可能我这些年对他有误解。”
    安致和让她在退圈和联姻之间做选择,如果她敢两个都不选,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在圈子里没戏可拍。她如此相信安致和的话,不敢违逆他,正是因为想到周述臣的下场,笃定他会对她用尽手段。
    可是,根据周述臣透露的真相,当年她爸爸没对他出手。那也就是说,她爸爸那些话不过是口头威胁。
    对她这个女儿,他从来没狠下心过。
    席筝不懂:“这件事跟你爸爸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从头说起了,你确定要听?”安初虞丢掉被啃干净的鸡骨头,还没来得及摘掉一次性手套,席筝就眼疾手快地夹了个鸡翅塞她手心里,让她继续啃。
    安初虞翻他白眼:“我不吃了。”
    “鸡翅没什么肉,吃了不会发胖。”席筝想方设法地想让她多吃点,而后做出洗耳恭听状,“你接着说。”
    安初虞于是边啃鸡翅边说:“你应该知道我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吧?”
    “知道。”
    安初虞的妈妈杜珑秋,是代表一个时代的港风美人之一,虽然她不是香港人。
    杜珑秋被誉为最具天赋的演员,别的天赋演员可能是老天爷赏饭吃,杜珑秋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那种。年纪小的时候跑过几年龙套,后来被大导赏识,拍的电影处女作就提名了好几个奖项,且最终拿到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此后数年,华语电影奖和国际电影奖拿到手软。
    她是在剧组拍戏时出意外去世的,听说是拍一部武侠电影,大冬天在冻湖上空吊威亚,因操作不当坠入湖心,抢救不及时而溺亡。
    “我从小耳濡目染,在别的小朋友还不知道梦想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坚定了未来一定要跟我妈妈一样拍电影。自从我妈妈意外去世,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什么事都可以依我,唯独拍戏这件事,他绝不退让。”安初虞拿过啤酒瓶倒了半杯,喝了一口,无比畅快地哈了口气,“我大上学时瞒着他偷偷报名了私人开办的表演机构,教我形体课的老师刚好是周述臣的妈妈——”
    席筝正襟危坐,提到周述臣他就摆出了应敌的姿态。
    安初虞被他死盯着,忍不住笑了声:“他跟我不一样,他家里人都十分赞同他从事演艺事业,他读的是我向往的电影学院。他认真刻苦,除了学校里的课程,周末经常到表演机构开小灶。练形体时,我俩面对面,老师让我们互相监督纠正。那样的年纪,朝夕相处,彼此对视,很难忍住不心动吧?”
    席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又开始对瓶吹。心动个屁,他现在有点心痛。
    安初虞连忙阻止他:“你别喝多了,醉了我可搬不动你。”
    “再来一打啤酒我也喝不醉。”席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下说,他倒要听听后面还有什么故事。
    安初虞抿了口啤酒,啃了口鸡翅:“没什么可说的了,结局就是我们谈了半年,被我爸爸发现了。周述臣比我大两岁,那时他已经签约了经纪公司,拍了一些作品,是个很有潜力的演员。我爸爸怕他带我进娱乐圈,让我们分手,他用周述臣的前途威胁我,我妥协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周述臣提分手不是我爸爸的原因。”
    她想一次性给席筝解释清楚,所以说得很细,边说边回忆,但她回忆的内容不是和周述臣的过往,而是她和她爸爸这些年的争执。
    包括她爸爸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后,她曾说过很难听的话,几乎称得上恶语相向。
    她觉得他既然早就不在乎她妈妈了,就不该用她妈妈的死来绑架她,不许她拍戏,连她喜欢的人是演员都不可以,这样太虚伪了。
    安初虞陷在回忆里,情绪突然变得很低落。她垂下眼帘,眼皮上的眼影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安初虞,你哭了吗?”席筝手足无措地挪到她身边,俯下脑袋看她,“你在你老公面前为前男友流泪,有考虑过你老公的感受吗?”
    安初虞一下子就破功了,难过的情绪不再,红着眼眶瞪向他:“你听不懂话吗?我没有为前男友流泪!”
    席筝:“哦。”
    安初虞回到了之前毒舌的状态,拿话刺他:“你算哪门子的老公,别忘了我们是家族联姻。”
    席筝差点被她气得吐出一口血:“到现在还跟我提家族联姻?那你告诉我,过去那些夜晚的恩爱算什么?”
    安初虞:“……”
    她如今还不敢直面这个话题,主要是没想好坦白的措辞。容她等电影杀青了,再好好梳理一番,正式向他道歉。
    安初虞只能装傻,低头啃剩下的半个鸡翅。
    席筝阴恻恻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心血来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她拍照。他忘了关闪光灯,灯光一闪,安初虞就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看向镜头。
    席筝动作没停,逮住机会多拍了几张正面照。
    安初虞一脸莫名:“你在干什么?”
    席筝把刚才拍的照片存进设有密码的相册里,报复性极强地说:“你哭着啃鸡翅的样子好丑。敢甩了我,我就去豆瓣八卦小组投稿女明星丑照。”
    安初虞如同被雷劈中:“席筝,你真幼稚。”
    话虽如此,她却忍不住破涕为笑,调侃他:“了不起,你居然还知道豆瓣八卦小组,我都没去看过。”
    她知道,席筝在变着法子逗她开心,尽管他的表演很拙劣,被她一眼识破,她还是很感谢他。
    席筝伸出食指,指腹点了点她的眼角,低低地说:“别哭了,留着眼泪用在该用的地方。”
    “什么地方?”
    “回酒店再跟你说。”席筝笑得很贼,依旧是能让人一眼识破他的意图,他也不怕被人看出来,明晃晃地昭彰着对她的渴望。
    安初虞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灼了心,同样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眼角,正面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他眼睛眨了下,纤长的睫毛扫过她指尖,语气傲娇:“你最好是这样。”
    话没说完,嘴角就拉出了最大的弧度,根本藏不住内心的欣喜,就像藏不住对她的汹涌爱意。
    哪怕安初虞是根木头,日久天长的,也会被滋养出娇嫩的芽儿。
    ------题外话------
    这里才是真正的转折点,虞虞亲口跟小席说,不会跟他离婚,说明她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
    就是说,明明吃醋了还在想办法逗老婆开心,真的很动人好吧。(╯▽╰)
    还有哦,虞虞终于发现小席很能脑补了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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