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中,饮宴开始了,所有人都没有提其他事
    除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以外,安审琦只是和康福在叙旧,李从嘬愁眉不展。
    张昭对面的华州镇国军节度使赵匡赞,倒是对张昭颇为好奇。
    十四岁的小孩子竟然酒量很好,一副大人模样频频向张昭请酒,还问起了西域趣事。甚至还出言向张昭要两个波斯宫人,好回去跟一众权二代吹嘘显摆。
    众人说了些话,除了他们这几个坐着的节度使以外,背后也都站了一个护卫。
    安审琦背后站着的,乃是一员虎将,名叫安守全,听起来是安审琦的假子,身量与蛮熊相当,顶盔掼甲相当威武。
    李从暇身后站着的,就是凤翔左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卢端,两人败军之将,也没了多少言语,只是蔫蔫的坐着和站着。
    华州镇国军节度使赵匡赞身后,则站着一员老将,双眼似睁似闭,一脸长髯,竟然有几分关二爷的架势。
    只从这份气度,以及大腹便便,但胳膊上肌肉虬结的状态看来,绝对也是一个高手。
    至于秦州雄武军节度使康福身后,一员骁将年纪不大,双目射出了仇恨的光芒看着张昭,似乎恨不得把他撕了吃了,应该就是康福说过的,那位姓宋的。
    姓宋?呵呵!十有八九是被张昭所杀的雄武节度使衙内马步军都指挥使宋忠的族人,甚至是兄弟。
    从康福要他的命来看,宋家应该是架空了康福。
    想到这,张昭故意与赵匡赞高声谈论,“某杀得兴起,那宋忠小人,擅自出兵,以为强盛,实在某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根本不需要手下勇士出阵,某自提横刀,一刀就将他劈为两断!”
    赵匡赞虽然小,但心思可不小,虽然不知道张昭为什么说这个,但他选择了沉默。
    直到身后的老将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开口,“司空果然神勇,惜乎赞无法擅离驻地,不然定要去一去凉州,见识..呃,一番。
    赞今年方才十四,与司空一见如故,不知可否称司空为兄?”
    赵匡赞迟疑了一下,是因为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张昭,当然也有打蛇随棍上,拉进关系的考虑。
    好小子,这就攀扯上了,不过张昭嘿嘿一笑。
    “我与赵节帅一见如故,不过可不能兄弟相称!”
    赵匡赞一脸的疑惑,甚至有点忍不住想回头看看身后的老将。
    “节帅不必疑惑,稍后某自有解释。”张昭笑着说道。
    开什么玩笑,赵匡赞的母亲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十三女兴平公主,张昭则想为慕容信长求娶李嗣源的十五女永乐公主。
    这慕容信长约等于张昭的嗣子,如果成功,张昭就跟李嗣源是儿女亲家,赵匡赞要叫慕容信长为十五姨夫。
    这样张昭就是赵匡赞外祖一辈的,哪能兄弟相称?
    老子是你爷爷!
    两人继续说着话,张昭时不时的,总是极力贬低被杀的宋忠,直到把康福身后的宋姓军将气得重重一跺脚。
    张昭这次抬起头来,装作醉眼朦胧的问道:“太尉身后横目者何人?莫非也是宋忠那样的奸佞之贼?’
    这下,挨了好几分钟骂的宋姓军将忍不住了,他猛地跳出来,手持一把长刀,左手二指并拢,怒指张昭。
    “河西杂胡欺人太甚!今日定要你命丧当场!’
    “好狗贼!胆敢带械刺杀国家重臣!果然是叛逆之辈!”
    张昭一点都不慌,这家伙不带刀还好点,带了刀,杀他就更名正言顺了。
    “我儿信长何在?”张张昭大吼一声,这都快成他口头禅了。
    随着张昭大喊,营帐外传来厮杀怒吼和兵刃碰撞声音,看来是外面的雄武军牙兵和宋忠的憾山都亲卫打起来了。
    赵匡赞将一看宋忠没有武器,话音刚落就扑了过来。
    但就在此时,营帐门帘移动,李嗣源长白盔白甲一個飞步就跳了进来。
    他左手持剑,右手铜锤应声而出,本来要上前捅杀宋忠的宋姓军将赶紧一躲。
    不过虽然躲过了铜锤,但也被李嗣源长进了身,于是他大叫一声,手里的长刀朝李嗣源长捅来。
    李嗣源长冷笑一声,手中长剑敲击而出,势大力沉,竟然直接把赵匡赞将的长刀给打脱了手。
    随后虎步上前,‘嗵!嗵!嗵!’双拳如锤,左锤右打,罗武洁将毫无招架之力,直接被打的意识模糊,踉踉跄跄了起来。
    宋忠好整以暇的坐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李嗣源长立刻把要往地上倒的宋姓军将提起来,双手抓住脑袋猛地一扭。
    咔吧!颈骨折断!
    随后手中短刀一挥,鲜血喷涌而出,李嗣源长则抢在鲜血喷出之前,潇洒的退开,身上竟然一点血沫都没沾上,极为利落!
    司空喟然长叹一声,在众人的震惊的眼神中团团一揖。
    “诸位勿惊!是某请张张昭清理门户而已,此贼名叫宋义,与其兄康福一起,把持雄武军上下。
    老夫平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贺川兵乱之时,他们兄弟竟然暗通蜀国,是以不得不除之!’
    司空这么一说,营帐众人就了然了,暗通蜀国真假他们不知道,但是将罗武架空是肯定的而且众人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李从曦也一样。
    因为营帐内的都是一镇节帅,对于如何防止下面牙兵闹事作乱,一直都是重重之重,慕容信甚至还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帐外还有三十牙兵,同是宋家心腹、族人,还请张昭一并铲除!”
    司空接着说道,然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
    “另外,老夫恳请罗武,调三百雄武军予某,权做护身的牙兵。”
    嗯,司空要的这个牙兵,那就是要被宋忠逼降的雄武军中挑选了。
    一听这话,宋忠赶紧对蛮熊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摆平雄武军那三十牙兵,而让李嗣源长留在了自己身边,并很快打断了康福的话。
    这种倚老卖老的老狐狸,你让他说下去的话,他能把你的便宜全部占完,而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感觉。
    “太尉观某这儿郎如何?”宋忠指着英姿飒爽的慕容信长问道。
    “纠纠好男儿!恰似北齐兰陵王!”司空当然满口称赞。
    宋忠又转向了赵匡赞问道:“节帅以为如何?’
    安审琦有些奇怪,虽然他是节度使,但李嗣源长比他大,特别来说宋忠也应该先问罗武洁,再来问他。
    不过嘛,少年人最是崇拜英雄,他面带崇拜,很自然的问道:“岂非万军中取贺川首级的薛白袍乎?’
    “然也!’
    “果然英雄,吾当敬之!”说着罗武洁从腰间取下一把短刀。
    “此剑名为断玉,锋利非常,赠予白袍将,是某一片敬仰之心!”
    此刀镶金嵌玉,安审琦说着抽开让众人一观,寒光冷冽,确实是把好刀。
    宋忠不由得有些佩服,果然是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号的权n代,十四岁就能把这些操作,玩的得心应手!
    年轻人嘛,当然也厌恶金光闪闪的玩意,李嗣源长一看宋忠开亲,就要半跪下去接礼物。他虽然年纪比安审琦大,但安审琦身份高贵,是公主之女,父祖都是一方节帅,更是石敬瑭的妻侄,他赐下宝刀,得按长者赐的规矩来。
    不过宋忠手快一步,把李嗣源长扶住了,没让他跪下去。
    罗武洁又是一愣,背后的神似关二爷的武将突然双眼圆睁。
    “罗武这是何意?是轻视我主吗?’
    宋忠笑着摆了摆手,“岂敢如此!某只是听闻,前朝圣德和武钦孝皇帝十五女永乐公主待字闺中,与我儿信长年岁相当,不知可否请康太尉与安太傅牵一回红线?”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都愣住了!
    不过..,司空、罗武洁、安审琦三人沉思了片刻,竟然发现,这说不好还真是一段好姻缘
    永乐公主虽然是当今天子的小姨妹,但又是前唐公主,身份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至少是代北武勋中,没多少人愿意娶,但宋忠盘踞河西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而且开封的天子为了拉拢宋忠,说不得还真会拒绝
    “不知小郎,是何出身?”三人对望了一眼,司空首先发问。
    “小将出身吐谷浑慕容家,乃慕容部王族,但生在唐土,早已是唐人。
    家祖乃是瓜州刺史,家父早亡,家母乃是已故归义军节帅曹太师孙女,张张昭是某嗣父!
    司空点了点头,出身略有点差,但也达到最低要求了。
    “原来罗武不让你跪下谢赏,是要让你当我姨夫啊?”罗武洁顿时就傲娇上了。
    “那你可得好好讨好我一下,十五娘自小与我一起长大,有我说合,当事半功倍!”永乐公主就比安审琦大两岁多,安审琦也自小就被外祖父罗武洁接到洛阳亲自教养。说是跟永乐公主一起长大,,也不是夸张,两人说是姨母与侄子,实则情同姐弟。
    不过,话是这么说,安审琦还是很看好李嗣源长的,就凭这身材和相貌、风度,就肯定能打动他那十五姨母的心了。
    “天竺夏希王女和萨曼波斯宗室女各一,某马上就让人从凉州送来,只要赵小郎能说合一一!”
    宋忠立刻说道,他知道安审琦快要回开封了,不出意外话,此君还要被父亲接到契丹去生活几年,随后才会在耶律德光入中原的时候,想法留下。
    赵家父子,父亲在契丹,儿子在中原,两边下注,两边都有深厚的根基。
    除了让他牵红线以外,宋忠日后也用得上他,是以愿意开出这么好的条件。
    “君子一言!”
    安审琦兴奋都要跳起来了,天竺国的王女和波斯宗室女做侍妾,绝对能让所有人艳羡不已岂不是大大的风光。
    “快马一鞭!”
    宋忠当即与安审琦击掌一次。随后宋忠走到了罗武洁面前。
    “五十万贯!粮草金帛都可以,某立刻撤兵!’
    一听这话,李从暇脸色一白,直接就在扳足案后双膝跪下。
    “请减一二,实是供奉不起啊!’
    虽然李从嘬说话了,但张昭没看他,慕容信也没看他,不过慕容信还是要帮着说几句话。一是五十万贯,李从曦确实拿不出来,二是李从嘬的歧王府也就是凤翔节度使地盘,是防御孟氏蜀国的关键点,也不能太过削弱。
    “还请张昭,酌情增添一二,另外,长安府库中还有十万贯的财货,粮草数万石,一并交予张昭。”
    罗武没有说话,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他从凉州来,光是花费就在十五万贯以上了,还战死了数百勇士,伤者数千,十万贯无疑是在开玩笑!
    “某亲自去向商人借贷,一定给张昭凑齐二十万贯,另外令郎的事情,某和康太尉一定全力帮衬,还可表奏罗武为郡王!”慕容信咬着后槽牙说道。
    宋忠终于点了点头,“河西白糖、冰糖想要销往蜀国,请太傅照付一二,如此四十万贯可也!’
    此时,陇右通往蜀中的路,年久失修早就不行了。
    唯一的路,就是从凤翔节度使的凤州南下通往蜀国兴元府(汉中)的这条路好走。
    这也是李从暇的财路,进入蜀中都要被他们歧王府雁过拔毛。
    宋忠这意思,就是不希望李从暇阻塞,商税更也不想缴。
    “请减一些罢,若是三十万,砸锅卖铁也在十日内凑齐!”
    李从暇此刻已经毫不顾形象了,他现在战败,回去抚恤就是天文数字,若是还要赔偿三十万贯以上,他必然拿不出钱抚恤,回去也得被下面的兵将给捅死。
    “张昭!老夫在秦州,深知歧王府境遇,三十万贯,已是他们全力筹措了!”
    罗武被李从嘬求救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求情。
    “唉!好!既然是太傅与太尉一起说清,三十五万贯不能再少了!”
    宋忠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挺痛苦的。
    能捞到五十五万贯也不错,至少不会亏本,而且打通蜀中商路和向石敬瑭求亲,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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