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樱说完,陈文安又传召了一位老太医、一位内侍、并一位婆子作证。千金公主听他们说起往事,其中种种细节之处,似乎不可能作假,一时怔住了。
    李樱并老太医等人说完退下了,千金公主还怔忡着:陈文安是李枫的儿子,并不是舅母严氏夫人的儿子?哪他父亲是谁?
    王倾君也摸不着头脑了,陈文安之母是李枫李贵人,而李枫是唐若龙的妃子,那他?
    一片静默中,陈文安先开口了,“李太妃说的乃是实情,只是,我生父究竟是谁,却难以查证。”
    陈文安如此坦白如此真诚,倒出乎千金公主的意料。
    陈文安道:“多格公主随口一句话,引发无数猜测流言,现下蕃国也好,唐天致也好,只等着证实皇上和安阳王不是先帝血脉,好趁机颠覆大唐,灭了我们。当此时刻,须抛开成见,坦诚相对,度过危机。”
    王倾君也道:“公主殿下,小喜和小乐,是你的弟弟。”
    回想王倾君种种行为,似乎不可能和陈文安有染,再说了,若唐天喜和唐天乐真是陈文安的儿子,王倾君怎会防着陈文安?怎会怕自己?再再说了,她怎会这般坦然?千金公主寻思着,嘴里道:“只要查查端午节那天进出宫中的男人,遂一排查,自能查出谁遇见了李太妃。”
    “二十一年前的事了,一时之间要取证,果断确认是谁,却不容易。”陈文安默一下,又道:“当时在席间走开,有机会遇见李贵人的,共有五人。一位是先帝,一位是先帝的弟弟承丰王,还有三位,是当时新封的侯爷。”他说着,摸摸自己的脸,看向千金公主道:“若照我这模样来推论,最有可能是我父亲的,除去先帝,便是承丰王了。”
    承丰王唐若虎是唐若龙的弟弟,封在承丰城,无召不得入京,几年前唐若龙大寿,唐若虎曾进京贺寿,和千金公主等人见了一面。千金公主现下回想起来,陈文安的模样确实有几分神似承丰王。
    千金公主迅速权衡利弊,不行,陈文安之父若是承丰王,一旦承认关系,承丰王便有机会进京,他们父子里应外合,到时这皇位,不落在承丰王或是陈文安手上才怪?
    现下要堵了唐天致的后路,要证实唐天喜和唐天乐确实是龙子,要盘活这个局势,只有最后一条路了。千金公主咬咬牙,下了决心,抬头道:“陈太保,承丰王远在外地,没法进京,现下只能让你认我父皇为父了。只是……”
    陈文安马上站了起来,提了桌上的水壶,倒了一盅清水,手一翻,手掌却是多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只在食指一划,滴血入水中,这才收起匕首,郑重站好,举手指发誓道:“皇天后土在上,我陈文安发誓,一生都忠于大唐,忠于当今皇上,誓死效忠皇上,不起异心,不生异念,若有违誓,天降惩罚,让陈文安不得好死,死后魂魄无所归。”
    来真的啊,还发这样重的血誓!王倾君惊得张大嘴,好半晌才合拢,站起来道:“陈太保如此忠心,我代小喜谢过陈太保了!”
    陈文安还了礼,把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吸吮,不再说话,殿中一时陷入寂静中。
    千金公主却满意了,等的,便是这样的血誓。以后只要寻机会除了王倾君,接手唐天喜和唐天乐的抚育之责,则能同时拿捏住陈文安。
    王倾君迅速寻思,照陈文安所说,他极有可能是承丰王的儿子,小喜和小乐的堂哥,且他又发下血誓,如此一来,倒能放心用他这个人了。
    待千金公主和陈文安告辞后,王倾君召进葡萄等人,简单说了一下适才的事。莫嬷嬷和葡萄听得陈文安发誓,也惊讶了一下。如今这形势,主子只有求着陈文安的份,陈文安何至于要发血誓?
    王倾君思索了一回,终是认定,和陈文安携手合作,利多于弊。一时道:“只要他肯忠于小喜和小乐,纵让我作出一些牺牲,也是值得的。”
    说着话,却有费公公在外求见,说道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不知道宫中要作何安排?叶素素一时歇了话,自去安排不提。
    去年中秋节时,三清殿中发生惨剧,一夜之间,死了一位淑妃和两位皇子,伤了一位皇子,皇帝唐若龙病势加重,团圆节变成死别节,宫中哭声震天。今年中秋节,一者是淑妃和皇子的死忌,二者陈太后和唐天佑新亡未久,还是国孝,因此宫中并没有大肆欢庆,就是玉阶殿众人,也只在廊下摆了瓜果赏月,并没有设宴。
    王倾君抱了唐天喜在膝上,并拢他双掌,对月拜了拜,默祝一声平安长大之类。唐天乐坐在叶素素怀中,见唐天喜拜月,也学着并拢双掌,对月拜了拜,引得众人大笑。
    因李松柏说过,唐天喜和唐天乐已是四个多月了,喂母乳之外,还得喂些水果和粥水,方能强筋骨壮气血,葡萄却忙着去看沙漏,度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洗出一个苹果,切成两半,挖了心,拿了两个勺子,跟莫嬷嬷一人一个勺子,挖了苹果泥喂唐天喜和唐天乐。
    唐天喜吃得“啧啧”声,又笑嘻嘻去看唐天乐,认为自己比唐天乐能干,吃得快多了。唐天乐也笑嘻嘻回看唐天喜,沾沾自喜,我这边的苹果比你的大!
    见两个孩子笑嘻嘻的,王倾君一扫日间的愁闷,笑道:“他们两个倒是无忧无虑。”
    “母强则子壮。”莫嬷嬷看一眼王倾君,接话道:“主子当自强,只有主子强了,才能护住皇上和安阳王,才能为皇上守住江山,以待皇上长大。”
    叶素素也道:“主子,一山不容二虎,公主殿下一日在宫内,主子便一日不能安。”
    葡萄也感叹道:“天天提心吊胆的过,什么时候是个头?就说这吃食等项,我就半点不敢假手他人,全要自己动手,才敢拿来给皇上和安阳王吃。”
    王倾君知道她们之所指,这是让自己和陈文安合作,趁早挤走千金公主呢!
    唐天喜见葡萄顾着说话,动作慢了一些,不由“嗷嗷”直叫,喂喂,朕的苹果泥,朕的苹果泥啊!
    葡萄见唐天喜张着嘴,不由笑了,“哟,吃了一大半了,还要啊?”
    “呜呜!”唐天喜急了,朕正在长身体,当然还要啊!
    王倾君却不让葡萄喂了,笑道:“李太医嘱过,小娃儿肠胃浅,吃食不宜过量,也差不多了,收下去罢!”
    葡萄一时拿了巾子给唐天喜擦嘴,收拾了东西下去。唐天喜眼睁睁看着葡萄拿了苹果下去,不由大叫。
    莫嬷嬷也撤回手里的苹果,不再喂唐天乐。
    唐天乐“嗷嗷”直叫,皇兄,本王被你连累了啊,苹果也没得吃。
    王倾君见两个孩子“嗷嗷”叫,忙哄了去窗边看风景,一边寻思陈文安说过的话。
    三日休沐期很快便过去了。这一日早朝,众臣照例早早便来了,只这一回却极少交谈,皆心情沉重。短短三日时间,流言满天飞,皆说当今皇上和安阳王是陈文安和太后娘娘的儿子,并非先帝的儿子。如今鸠占鹊巢,野种唐天喜继了位,而先帝的亲儿子唐天致却被陷害,流落在外云云。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内侍的声音,王倾君抱了唐天喜缓缓上了宝座,不动声色扫一眼百官,这才坐下。
    百官行礼毕,这回且不说政事,只各自沉默着。
    王倾君也不说话,抱了唐天喜俯视众臣。
    老臣许参定定神,上前禀道:“太后娘娘,现时流言嚣张,都说皇上和安阳王跟陈太保太像,其中不简单,为防因此事生变,还请太后娘娘出面澄清。”
    许参一带头,很快的,又有许多老臣上前附和,全部一副今儿不弄清此事,不澄清事实,民乱将起的口吻。
    司徒元虽相信王倾君,无奈唐天喜和唐天乐跟陈文安相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到底没法帮王倾君堵住悠悠众口。
    简云石看看陈文安,再看看唐天喜,忍住了不说话,只静观其变。
    王倾君把唐天喜抱紧了一些,抚着他的头低语,待百官再三强调要澄清事实时,这才抬起头,眼泪一滴一滴滚落,哽咽道:“先帝不在,我们孤儿寡母的本来艰难,如今又有人造谣,想逼死我们母子三人。现下更好了,各位大人不帮着澄清事实,帮我们母子三人讨回公道,还大唐一个朗朗乾坤,却助纣为虐,帮着那些坏心肠的小人逼迫我们母子三人。”
    唐天喜一仰头,见王倾君流泪,一时也噱哭起来,欺负人了,有人欺负朕的母后了!“哇哇……”
    唐天乐窝在千金公主怀里,听得唐天喜的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早就想哭了,每天早上没得玩耍,老是被抱到这破地方听一群老头唠叨。“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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