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襄阳。
    刘表这些日子,颇有些春风得意。去年的时候,南方长沙太守张羡作乱,被刘表平定。灭了张羡后,刘表借此掌握南方长沙郡、桂阳郡等地,取得了荆南四郡的控制权。
    荆州在刘表的治下,风调雨顺,百姓生活总体还不错。
    刘表最得意的,是认为自己把张绣留在了宛县,让张绣成为荆州北方的屏障,使得荆州北方更加稳固。
    如果安排其它的人去南阳郡任职,以荆州大族盘根错节的关系,还是和荆州大族有关系。然而,安排张绣在南阳郡,打破了南阳郡豪强大族的力量,削弱了荆州大族。
    荆州体系,愈发稳固。
    刘表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在荆州的话语权也更重。
    这是刘表所喜欢的。
    州牧府,书房中。
    刘表正在看书,这是他新得到的一本儒家经典,是郑玄批注的《公羊春秋》,纸张是扬州的新纸,质地很好,很便于阅读。
    刘表仔细翻看着,保养得很好的面庞上,满是欢喜和赞许。一边翻看,一边自语道:“陆玄这小子,的确有些门道,竟然弄出了这样的新纸。”
    “这书本,真有书香啊。”
    “只是把庞德公、司马徽等人拉拢了过去,荆州的许多名士也去了。原本,襄阳是南方的文道圣地,可是现在,转移到舒县去。”
    “臭小子,老夫处处让着你,你却挖我墙角。”
    刘表哼了声,嘴上腹诽着,心中有些不愉快,却也没有太多的愤怒,毕竟陆玄越来越强了,不是昔日的陆玄。
    真要找陆玄的麻烦,等于给自己找麻烦。
    在刘表看书的时候,脚步声传来,侍从禀报道:“州牧,蔡瑁求见。”
    “请!”
    刘表吩咐一声。
    侍从去通知,不一会儿的功夫,蔡瑁急匆匆的进入书房中。
    蔡瑁脸上的神情,透出震惊,有着慌张,高声道:“主公,大事不好了。陆玄攻入汝南郡后,突然就调转方向,直接朝南阳郡去了。”
    刷!
    刘表神情瞬间大变。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蔡瑁,一字一顿的问道:“消息属实吗?”
    “属实!”
    蔡瑁再一次回答。
    “混账!”
    刘表一巴掌拍在案桌上,一把抄起面前的笔架,就砸了出去。他胸中怒火仿佛要炸了,来回踱步,呼吸都更迟吭哧的。陆玄这小子,在他的面前以晚辈自居,双方关系一直不错。
    陆玄去攻打汝南郡,刘表知道了也不在意,他认为陆玄不可能攻打荆州。
    没想到,陆玄竟然攻打南阳郡。
    刘表一双眼睛透着杀意,高声道:“陆玄以为打了几次胜仗,就能肆意妄为了吗?”
    蔡瑁心头腹诽。
    陆玄灭了袁术,诛杀了吕布,实力超群,的确可以肆意妄为了。
    只是,蔡瑁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刘表看向蔡瑁,沉声道:“德珪,你认为该怎么办?”
    蔡瑁立刻就打起精神,说道:“回禀主公,卑职认为必须反击。南阳郡虽然有张绣坐镇,可是陆玄兵强马壮,张绣恐怕不敌,所以卑职建议,立刻派遣大军北上,协助张绣击败陆玄。如果南阳丢失,荆州就危险了。”
    刘表看向蔡瑁,眼神幽深,问道:“你说这一次陆玄气势汹汹的杀来,单是我们的兵力,能挡住陆玄吗?”
    蔡瑁不敢说自己的真实想法,连忙道:“主公,我们的实力不弱,再加上张绣,肯定能挡住。”
    刘表微微点头,却是说道:“张绣是西凉军出身,不是忠于老夫的部将,只是寄居在荆州。如果形势顺利,自然是没问题。一旦形势不利,张绣就可能投敌。这一战,并不容易。”
    蔡瑁对刘表也颇为敬畏。
    刘表刚进入襄阳的时候,威望不足,实力不足。现在的刘表,也不是昔日的刘表了,威望更高,也有一支真正的精锐兵力。
    蔡瑁微微躬身,问道:“主公认为,该怎么办呢?”
    刘表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说道:“德珪,荆州的局势很复杂。荆州上下,老夫能信任的,就只剩下你了。”
    蔡瑁连忙道:“主公言重了,其他人也都效力于主公,都忠于主公。”
    刘表冷笑一声,不屑道:“蒯良在陆玄的麾下,担任徐州刺史。庞统在陆玄的麾下,也担任要职。庞德公去了扬州,在陆玄的五经馆做事。你说,蒯越和荆州其它各大家族,老夫能信任吗?”
    蔡瑁顿时语塞。
    涉及到蒯家,他不好多说什么。
    蔡瑁和陆玄之间,之前关系也挺暧昧的,当然,不像是蒯家这么明显。
    刘表沉声道:“所以这一次北上驰援张绣,其它的人去我都不放心,而且老夫也不能离开襄阳,必须坐镇后方。这一次,必须是你代表老夫去,你意下如何?”
    蔡瑁知道拒绝不了,抱拳道:“卑职遵命。”
    刘表继续道:“老夫让文聘跟着你一起,听从你的调遣。再让伊籍作为军师,替你出谋划策。你带三万精兵北上,再加上南阳郡有近万驻军,以及张绣的兵力,我们的兵力人数不会低于五万人。”
    “除此外,老夫会向北方的曹操求助,请曹操发兵驰援。”
    “德珪,你和曹操关系不错。”
    “在战场上,多和曹操打好关系,多听曹操的建议。老夫笃定一点,曹操不可能坐视我们被陆玄拿下。否则,整个南方纳入陆玄的麾下,对曹操威胁极大。”
    刘表浑浊的眼中迸射出精光,他掷地有声道:“这一战,我们必须取胜,要让陆玄在南阳郡碰壁。”
    蔡瑁听到会邀请曹操,心中也多了三分的底气。
    有曹操介入,才有机会挡住。
    否则,他真的没底气。
    蔡瑁抱拳道:“请主公放心,卑职会全力以赴的。”
    刘表说道:“老夫相信你。”
    蔡瑁站起身就离开,迅速去调集兵马北上。在蔡瑁出兵的时候,襄阳城内议论纷纷,许多人都议论了起来,只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刘表坐镇后方,这个时候谁跳出来,必然遭到刘表的雷霆之怒。
    在襄阳城议论不断,暗地里暗潮汹涌的时候,时间一天天流逝,进入了五月,蔡瑁带着大军进入南阳郡,途经邓县、新野、育阳、棘阳,最后来到宛县境内。
    大军在宛城外西南方驻扎。
    蔡瑁没有全部相信张绣,毕竟张绣不是刘表的嫡系。
    在蔡瑁抵达的时候,曹操的军队离开虎牢关后,一路南下,出武关进入南阳郡,走丹水县,再走郦国县,也到了宛城外西南方驻扎,距离蔡瑁不远。
    曹操一开始是隐藏了行踪的。
    刘表大张旗鼓的派人求助,所以曹操显露了行踪,直接摆开了阵势。对曹操来说,他如果亮出了军队行踪,能直接吓走陆玄,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的结果。
    曹操和蔡瑁之间,是早就认识的老交情,所以曹操一抵达,军队挨着蔡瑁驻扎,更是亲自来到蔡瑁的军营中拜见。
    曹操看到蔡瑁,脸上带着笑容,微笑道:“德珪,你我多年未见,没想到再见到你,依旧如曾经那样潇洒自如。可叹我现在,两鬓多了白霜,已经开始老了。”
    蔡瑁心中也欢喜。
    这是多年前,在洛阳就认识的老友。
    蔡瑁微笑道:“司空只是太过操劳,反观我,在荆州闲得没事情做,才看起来依旧年轻。”
    曹操眼中露出了期望神色,说道:“如果德珪愿意入朝为官,随时都可以。你的才能,我是知道的。你的为人,我也知道。你入朝为官,也能帮到我。”
    蔡瑁眼神飘忽,有些意动。
    没想到刚到了宛县,就得到曹操抛出的招揽。
    只是,蔡瑁神情不变,说道:“司空说笑了,我受主公的重托,率军抵御陆玄的入侵,其它的以后再说了。”
    曹操也笑道:“对,对,以后再说。”
    只要挡住了陆玄,以曹操现在的身份,拉拢蔡瑁,有很大的机会。之前曹操只是兖州牧,甚至他这个兖州牧都是自领的,没有朝廷背书。
    现在,他背靠皇帝了,就可以封官许愿。
    曹操沉声问道:“德珪这一次来,带来了多少人?”
    蔡瑁说道:“我这次北上宛城,一共四万左右的兵力。其中三万,是从襄阳带来的。还有一万人,是从新野、育阳等地带来的。四万人,协助张绣抵御陆玄。”
    曹操听得神色大喜。
    四万人!
    再加上他的一万人,这不是小数目了。再加上张绣在宛城内有一批兵力,至少是六万精锐。
    曹操的内心,更是心念转动。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借此机会策反蔡瑁,再把张绣干脆也策反过去。只是,曹操转眼又否定了,真要这么做了,他和刘表的关系也有了冲突。
    陆玄在,他就拿不下荆州,所以暂时不能这么安排,不能和刘表起冲突。
    等彻底压制了陆玄,彻底稳固了后方,才有对付刘表的机会。否则现在和刘表撕破脸,就是给陆玄可趁之机。
    曹操微笑道:“德珪,刘荆州请我来帮忙,虽然我只有一万人,可是我带来的,都是绝对的精锐。再加上你们的兵力,击败陆玄轻而易举。”
    蔡瑁也有了底气,笑说道:“司空能征善战,我自然是相信的。”
    他看着身居高位,已经威严赫赫的曹操,想着陆玄虽然是骠骑将军,可是和曹操相比差远了。当初和陆玄关系也亲近,现在,显然曹操更值得靠近些。
    蔡瑁热切道:“说起来,论及领兵交战,我不如司空太多。这一次对抗陆玄,我麾下的大军,愿意配合司空抗衡陆玄。”
    曹操听完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有关系的好处。
    蔡瑁说是配合,等于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他,这样一来,就更容易和陆玄对抗。可惜,陆玄在旁边虎视眈眈,如果没有陆玄虎视眈眈,他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谋划荆州。
    如今,只能是无欲无求的指挥,尽量拉近双方的关系,笼络一些人。
    “报!”
    就在此时,有士兵进入,禀报道:“启禀司空,陆玄率领的大军,在宛城的东南方安营扎寨。”
    “终于来了。”
    曹操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曹操看向蔡瑁,说道:“德珪,你我带着军队,去陆玄的营地外,会一会陆玄。大战没有这么快展开,也不必急于一时。”
    “现在,去会一会他,诈唬一下他,压一压陆玄的士气。陆玄这小子的第一虎将黄忠,人在徐州坐镇,他缺少虎将,这个时候去搦战,这是绝佳的机会。”
    蔡瑁笑道:“一切听司空的。”
    曹操心中激动起来,点头道:“那就这么安排。”
    他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军营调集兵马,然后和蔡瑁的军队汇合,大军直扑宛城的东面去,来到陆玄的营地外驻扎下来。
    轰隆隆的鼓声,连续响彻了三通鼓。
    没一会儿,陆玄带着人来到营地门口,陆玄的目光落在营地外远处,看到了曹操,也看到了蔡瑁,他神色不变,这一切都在预料中。
    曹操也看到陆玄,他策马上前,在典韦护卫下来到军营外六十步的距离,高声道:“陆玄,可敢出来一会?”
    陆玄轻笑起来。
    他在许褚的保护下,也来到营地外,距离曹操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
    曹操审视着陆玄,眼神颇有些得意。
    上一次,陆玄去兖州救他,他的处境艰难,狼狈落魄。这次不一样了,他是朝廷司空,是背靠皇帝的掌权人。
    陆玄的官职,是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仪同三司,是类同司空、太尉和司徒,可是终究差了一点。
    想到这里,曹操愈发的得意。
    曹操捋着胡须笑道:“贤婿,你攻打汝南郡,我没有阻拦,也没有干涉。现在,你放着豫州不管,突然杀入南阳郡,这就不妥了。我作为朝廷的司空,陛下的心腹,掌控天下的人,实在没办法不插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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