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刚咽下的那口水呛到了鼻腔,他咳嗽到狼狈地拿着纸巾擦掉从鼻孔流出来的水。
    躺在病床上的吴梅看着披着头发匆匆赶来就发脾气的江意,“你对待客人,就这么没礼貌吗?”
    何堂看着被教训的江意,她还在瞪着他,他挑眉:对啊,你为什么这么没礼貌?
    “妈。”江意不悦地叫了声吴梅,她为什么帮个外人,不帮女儿呢?
    “我怎么没礼貌了?”看着吴梅和江河都在以警告的眼神盯着她,她不想在一个外人面前跟爸妈吵架,话音一转,“我就是问他,为什么不先打电话给我,让我陪他一起来。”
    “打你电话没打通。”
    吴梅看着两个人之间的阵仗,他是她口中分了手的男朋友无疑了。
    江意没有搭理他的回答,低头看了眼腕表,以老朋友般熟稔的语气对何堂说,“午饭点了,一起去吃饭?”
    她不想让他再接触她爸妈。
    江河拍了大腿,“哎呀,一聊都忘记时间了,都快十二点了,何先生,我带你去吃午饭吧?”
    倒是吴梅先阻止了,“你一会还得陪我做个检查,就让江意带何先生去吃饭吧。”
    她再叮嘱江意,“江意,你要好好谢谢何先生。”
    江意看了沙发旁的人参、冬虫夏草这些滋补的东西,这都值得好好谢谢了?大不了她折现还了他。
    江河反应过来,忙说,“对了,等你吃完饭我要陪你去做检查。江意,你赶紧带何先生去吃饭。”
    何堂站起身,真诚地对江河说,“伯父,叫我何堂就好,别这么客气。”
    呵,虚伪。
    江意出了门,就疾步向前走着,何堂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气哄哄的样子,觉得莫名好笑。
    忽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你来干嘛?”
    何堂没有随着她停下,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丢下句,“就这么没礼貌吗?”
    这下轮到江意在他后边跟着,他腿长,步距宽,有意走快时,她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她追着他走了十秒钟,看着他颀长的黑色背影,她忽然发应过来:我为什么要追他?
    江意慢下步子,撩了撩头发,不慌不忙地走到电梯口。
    “午饭请我吃什么?”
    他瞧着装作无视他、专心看着电梯梯数提示的她,她刚洗完澡,头发散发出的隐隐香味,很好闻。
    “面条,可以吗?”
    “当然。”他又不是挑剔的人,只要她好意思只请一碗面条。
    走出医院,往外走了约莫一公里,医院位于老城区,面馆在一条巷子里。位置倒也不偏,拐进去走五十米就是,很容易找到。
    正是午饭时间,店里坐满了人。估计一大半都是往来医院的人,面食是低廉快捷的碳水选择,在医院陪护的人若不舍得花钱,出来吃一碗十几块的面便能匆匆打发了午饭。堂食的多,吃完面再打包一份走的也多。但店内上餐速度很快,煮一锅面五分钟不到,浇头早已做好,再烫颗青菜捞上便成。
    江意眼尖,看见角落里那桌人刚吃完,她赶紧跑了过去占下了位置,她饿到不行了。
    她招呼着何堂坐下后,“你吃什么面?”
    何堂愣了下,“跟你一样。”
    江意要了两份雪菜肉丝面,还加了个煎蛋和素鸡。再跑到小菜区,拿了免费的姜丝和萝卜干。
    她端回去时,看见何堂正拿着粗糙的餐巾纸在擦拭她那侧的桌面。刚刚店员拿着抹布擦了遍还带着残存的湿意,他顺手就给擦了。
    江意坐下将小菜放到两人中间,拿着筷子就挑了姜丝吃,生姜的辛辣被腌制时放的糖掩盖了几分,并不难吃。
    上面时,江意对他说了句,“这家面挺好吃的,我最近中午都来吃。”
    他离她极近,才几天,她明显瘦了。没化妆,都能清晰地看到她眼眶下的黑眼圈,她用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挽起,用筷子挑起面条,吹了下便吸进嘴里,看起来吃得畅快极了,“你每天就吃这个?”
    碗里跟她一样的面条,没几筷子肉丝,鸡蛋是放凉的,素鸡的边缘都煎糊掉了,她就回家过这种日子?
    正在咀嚼的江意点了点头,家里厨房太干净了。她不想开火弄的都是油烟,离开前还得找保洁收拾,就买了水果酸奶和面包放冰箱里。下午去医院前,她就跑来吃碗面条,晚上回家吃点水果打发了。
    “对啊,便宜又好吃。”江意看着这少爷不动筷子,“你现在不吃,我不会请你吃第二顿的。”
    何堂半信半疑,慢条斯理挑了面送进嘴里,吃了第一口,他没吭声,默默开始吃第二口。的确好吃,面条有劲道,爽口的雪菜中加了糖提鲜,一口雪菜一口面条,还挺开胃。
    面碗很大,江意吃了半碗就饱了,她停了筷子,看着对面的他,想起高中时的晚饭时间,足足有一个小时,要让寄宿生洗澡和吃饭。何堂是走读的,只要不刮风下雨,他都跑去踢足球。还时常能把一群老师喊去一起踢。他踢完球,最后十分钟跑到食堂,吃完一碗面条再去上自习。晚自习,他每次都要拖个十分钟才走进教室。高考前一个月,他才彻底收心,不去踢球。高中毕业后,他几乎不吃面了,说高中叁年都快吃吐了。
    那时怎么没看出,他是如此自私的性格?怎么没想到,她也会无法容忍?
    也许,是被爱蒙蔽吧。
    她从包里拿了纸巾,下意识地再继续抽了一张递给了他。当她拿着纸巾的手送到他跟前时,才觉得不对劲。
    她刚要把手抽回时,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习惯使然,从她掌心上拿过纸巾。
    何堂见她吃完,他又吃了两口也撂了筷子,用她给的纸巾擦了嘴,“走?”
    出了面馆,他问,“你开车了吧,载我一程。”
    她的车就在附近,来时没有时间停到医院的停车场,那儿找位置都得要很久。
    江意上了车,密闭的空间内,就他们俩,她没有发动车子,没有问他去哪。
    他也没有催她,没有说目的地。
    “谢谢你,过来看我妈妈。”
    “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来帮忙?”
    江意透过车窗看着后视镜,想起那个伤心极了的夜晚。妈妈要动手术,边为她的身体担忧,又被她骂一事无成。快失业了,即将没有收入来源让她隐隐焦虑。
    那时她好难过,她好想逃避,当“很想有他陪在她身边、很想买张机票回到他身边”的可耻念头闪现时,她觉得自己就跟她妈骂她的一样,一事无成,无人可依靠,跟个废物一样只想要他。
    那天她在浴室哭了好久。她是挺幼稚的,想要父母无条件的爱,想要爱人毫无保留的真心。
    想到这,她收回了神,笑了,这个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果有,只有自己对自己。
    “何堂,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也就是顺便来看一下。但你不要再来了,我们到这,就彻底断了。”她转头看向他的眼,“我再无一丝一毫,想要与你在一起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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