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能就这样放弃。虽然这一刻的痛,让他有种活着不如死去的感觉。
    “回去吧。”他低低的道。也不知是对别人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没有回头,发丝微垂,人一步一个脚印的向来时的路走去。轩辕易跟了上去,起步的瞬间,似乎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回头看了看。
    那条背道而驰的小路上,杳无人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加快脚步,追上轩辕翎的步伐。
    天空清透,世界一片静谧。
    187第一八八章 大结局(三)
    “不去见他一面。”齐辉淡淡的对着空气道。
    “见他做什么?”随着声音一个人影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正是晚到的一步的修罗天,却不知怎么竟真的追上了齐辉的脚步。
    百年的时间距离,两人似乎恍然无觉。就似昨天刚分开,今天又见了一样,一切显得那般的理所当然。
    不过慢慢的,注视着彼此,神情从无到有,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是激动亦或是更多的茫然与惆怅。两人就这般静静的伫立着,目光似是穿越了千万光年的距离,最终才又回落到那个熟悉的陌生人身上。
    一个看似半点都未变,依旧顶着一张冠绝天下的容貌,光萌仿似停驻。只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眉宇间的厉色与沧桑,无法改写一个人的容颜,却篡改了一个人的气色与气质。现在的修罗天,不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修罗少主,而是上古神界那个纵横睥睨的修罗神主。
    一个已完全不见旧容,新的容颜新的人生,立在旧人面前,恐怕完全的不知所谓。如果不是尘封的记忆早已苏醒,就是有着先前的确定,修罗天都不一定敢认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寻找经年的恋人。
    现在这张脸,虽然陌生,但却正如尘封记忆中的一张脸相吻合,真正说来,貌似他也未变。
    修罗天的手轻轻的抚过那张白皙俊秀的脸,神情有几分恍惚,记忆太久远了,久远的他似都有些记不起来了。
    “怎么想到要变了旧貌?”他呢喃的轻问。说是问,其实更多的恐怕是在确认给自己听。
    齐辉没有动,任他的手滑过自己的脸庞,神情平淡,只是如果忽略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喜与伤。
    此时的齐辉,比起先前的苏清河,完全变了一付模样,但却是他当初在地球上的旧容,恐怕就是修罗天都没想到还有能见到他这付容貌的一天。
    “这才是真正的我。”齐辉双眸微垂。
    星转斗移,沧海桑田,越过时间与空间的交叠,从初识到现在,都已不知了过了多少纪年。两人兜兜转转,合了分,分了合,如今终于完完整整的重新相聚,一时之间心中究是不知是何滋味,人都忘了思考般,大脑一片空白。
    “我等得都绝望了。”修罗天恍恍惚惚的道。如是不是绝望,他又何苦为了寻求自绝的办法,而引发了那一场上古神界大乱。
    绝望,他又何尝不曾绝望。能在混沌之中浑浑噩噩的坚持下来,不知经历过多少绝望再绝望的历程,他最终是怎样破开混沌,混出这样一线再见的生机的?时间太久,他好象已忘记了,但有个意念至到现在他却还谨记着,那就是永不言放弃。
    “清河。”他轻轻的喊。
    “天天。”他轻轻的回答。
    “真的是你。”修罗天的泪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的潸然而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至于吧?”苏清河想故作轻松的笑笑,如果忽略他那波光粼粼的眼神的话。
    两人终于相拥在一起,这不同于百年前的拥抱,那时他们虽然依旧是恋人,却没有亘古之前的记忆。
    “我认为你又消失不见了?”修罗天低低的在他耳边道。
    为什么百年的时光依旧在寻找?为什么会独独遗漏了齐玖那里的信息?真的是遗漏吗?
    这低沉阴翳的声音落在苏清河耳中,分外的暗哑。垂下的眼帘掩去了此时真实的心情,他知道修罗天为何这样说。
    不是没想到,不是不想去寻找,只是害怕,害怕至恐惧。不去寻,心中还有一丝奢望,虽然不再相见,但他就活在苍穹的某一处。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彼此遥远而不可闻,但与曾经绝望的等待相比,却又是那般的幸运。
    不去做最后的确定,曾经那些绝望的历史就不会再上演。所以他不曾断了寻人的信息,只是隐隐的向活在某一处的他传递一个消息,他在等他。
    等他亲自来寻他。这世间还有什么会让他恐惧于此的裹足不前,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第二件事了。
    “对不起。”苏清河红着眼圈只能如此说道。
    这一刻他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感情,他痴痴的看着那张脸:“不是不想去你面前,只是我的进化至到现在才真正的完成。”
    没有完成之前,生死无所定,相见不如不见。如果失败,还不如就让他怀着那丝奢想流浪于苍穹之中。不过上苍终究还是怜惜,让他们最终得而相见。
    “进化?”修罗天微微一怔:“这就是你恢复本来面目的原因吗?不是转世为人?”
    苏清河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究竟属于什么?人或是新的物种?”
    修罗天的心一沉,难道,难道百年的分离最终还是换不来终生的相聚?一时之间他不禁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知道修罗天有些误会,苏清河连忙解释道:“情况没那么坏。”
    “不能说是人,却也不尽然。我已魂魄俱全,实是与一个普通的人类没什么两样。但我并不是转世为人,而似是经历了一场混沌育灵的自然演绎。我的三魂七魄都是由混沌本源衍生而出,合了苍穹的宇宙法则,却似又超脱于外,那种感觉十分玄妙,我也说不清楚,至于我最终的走向在哪里我实也不知道。”
    修罗天心放了一半下来:“你终究不会变成一个普通的人类,现在这样才更合了宇宙的自然法则。没关系,以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苏清河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再次抬头看向修罗天。这一次,目光明显的多出了喜悦与欢欣,还有掩不住的痴情缱绻。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是吗?”他喃喃自语。在说给修罗天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欢快的声音虽然依旧掩不住其中的酸涩,但与先前终究是完全不一样了。
    修罗天提着的心在这一刻也终于落了下来,没有再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与他一样,无时无刻的都如他一样想着,他们怎样才能在一起。
    “自然可以了,再没什么会将我们分开。”修罗天紧紧拥着怀中的人,再多的痛与伤,这一刻似乎都可放下了。虽然前路依旧未明,至少这一刻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不要再自作主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我们一起来面对。”修罗天喃喃的道:“即使还要面临死亡,我们也一想来面对,我不想再有千万年的分离。”
    苏清河隐忍的泪喷涌而出,只是他人被紧拥在修罗天怀中,所以最终被滚烫的泪灼伤的人不是他而是修罗天。
    是啊,这一刻虽不是开始,却也绝不是终结。这么漫长的分离让他们终于学会了相恋与相处,终使还有万千的问题等着他们去解决,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
    “这里有通往混沌的路径,却也通向苍穹之外的路径。”
    “我已查过了,如果想要通过精灵星系离开苍穹,那需要再次打开的时空通道,会将整个精灵星系绞碎,所以在没到最后,那条路不能选。”
    “我想回地球看看,却也想去混沌之境看看。”
    “天天,知道你为什么不会死亡吗?因为你跟我一样,我们的起源都在混沌之境。如果有一天我们无所事事了,就一起回到起源之地看看吧,那里是我们的始点,也可能是我们的终点。”
    红尘深处,隐隐传来一个清悦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可有可无的事情。似没人应和,但他依旧说的开心。其实不是没人应和,隐隐约约的,在这声音有些被惹急了之后,就会传出一个低沉的似是含笑的声音,只是他的话都很短,例如一些“好”“嗯”“随你”之类的回答。
    风轻轻的拂过,微凉却有带一丝暖,前方依旧迷雾重重,但心却已有了归处。相遇,相知,相恋,相处,就如同一曲浮唱于洪荒深处的亘古情歌,被人又轻轻的浅唱于时光流年之中。
    日暮西山,渔樵唱挽,倦鸟已归巢
    188第一八九章 番外 苏钥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到这里就彻底的结束了,以后闲时可能会写一点番外,不过现在不会再写了,这文写的我差点都崩溃了,我决定闭关重新修炼去。
    不开末世新文了,押后,请大家见谅。想写古耽文,内容待定o(s□t)o
    立在落地窗前,俯瞰着九百九十九层高楼下的风景,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除了隐约可见一些高楼大厦的影子外,就是那些行色匆匆的悬浮车。灰色的外表,冰冷的温度,整个世界都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疏离感。
    与此相比,她似乎更喜欢抬头仰望,那触手可及的深蓝天空,离她好象要更近一些。清透一如琉璃般的颜色,加上明媚而炙热的阳光,便可让她几乎枯寂的心,得到久违的滋润与温暖。
    这似乎是她波澜无惊的死水生活之中唯一的奢望与点缀。
    是啊,她活着,却如同死亡。她微笑着,却从骨子里散出漠然与冰冷。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却依旧只能坐在这间耸入云际的办公大楼里,过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
    见不完的客,忙不完的工作,没有人还记得她是一个女人,连她自己好象都已给遗忘。
    女人,她是一个女人啊!她的目光复杂而伤感,能证明她作为一个女人而真实存在的那个孩子,早已被她亲手抛弃。可笑的是,她有今天的地位与权利,却都为那个孩子所赐。
    因为他的存在,整个苍穹的人都知道在深蓝这么一个边缘的星系,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只因为她是他的母亲。他们敬着她,供着她,给她提供一切便利,让她所带领的苏家,不仅成为了深蓝第一家族,也成为了享名于苍穹的世家。
    这一切都只因为她有一个响彻寰宇的儿子,苏清河。
    只是,他离开已多久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时间久得连她似乎都记不得了。上一次的百年,这一次是不是要再等上千年?她能活那么久吗?还是这一辈子,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同命盅早已不起作用,但她的寿命却依旧比别人长了很多。那些她熟悉的人,无论是爱过的还是恨过的,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唯余她,芳华永驻般,遗留在了这红尘。
    至到今天,她才明白,曾经她所认为的那些刻骨的仇与恨,在流水般的时光面前,显得是多么的苍白与无力。原来这世间,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宿敌,那就是流年。这更昭示了曾经的她是多么的愚蠢,竟为了那么一场旧觞,放弃了她生命中最为珍贵的珍宝。
    如今,她成功了,她的那些所谓的仇人,早已烟消云散,只是她为什么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呢?痛与恨早已淹没于流年悄逝之中,那些她认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忘记的人与事,慢慢的变得模糊起来。原来记忆消失的这般容易,她甚至开始努力的怀念起那些人来。
    流年在她身上的停滞,彰显着她的与众不同来。无数人为此而羡慕,无数人为此而前仆后继的来膜拜于她,从开始的自傲到如今的厌倦,她的心已疲惫不堪。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她连她的儿子都会忘记,所以现在的每一天每一刻,她都无比的疯狂着回想着他曾经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后来,这似乎便成了她维系生命脉动的唯一动力。
    也许上天是怜悯她的,虽然别的记忆都已开始模糊起来,但与此相反的,关于儿子一切事情,她不仅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在一起时曾经有些被遗忘忽略掉的细节,如今却都事无巨细的想了起来。
    到现在,她也才发现她是多么的可怜。她活了这么久,但与儿子在一起的时光却只有短短的十多年,这再一次的昭示了她的愚不可及。
    她知道他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但她也知道他是自己辛辛苦苦从婴儿开始慢慢养大的孩子。他曾是那么的纯真与善良,她甚至都曾发过誓言要守望着他过一辈子的。后来所发生的偏离,她曾经那么正大光明的自欺欺人,是他选择了离开朱水星,所以是命运替自己做出了未来的选择。
    她亲手推开了他,虽然也有怕伤害他的意思,但从此他淡出自己的生命,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或许在那些年里,她疲于奔命的忙于复仇,还真的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孩子。至到最终,她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记忆中那个腼腆青涩的少年,不知不觉中早已长成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了,虽然他依旧年少。她所谓的成功,背后无不有着他的影子存在,但那时的她为什么没有选择回头,回头去守望这尘间她唯一的孩子呢?明明她大仇已得报。
    苏钥脸上浮上一丝苦笑,也许正是从那时,从那个认识里,她才惊觉自己离那个孩子已太过遥远,遥远至他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她不知该怎么跟他相处,所以她只能远远的离开。
    却不知道,这一退,就再也没回头的机会。那时的她忘记了,父母掌心的孩子都要长大,都要变得面目全非,但再怎么变,却改变不了他是父母孩子的事实。之所以退却,不敢面对,只能说她是介意,或是她一直都没忘记的一个事实,他不是她的儿子。
    于是孩子被她越推越远,直到他的死亡。
    修罗族的那场盛大的千芒大祭,要了她儿子的性命,她的儿子死了。同命盅所带来的异样感觉,她知道这是一场真正的危机,甚至她想她也活不了了。但后来她活下来了,但身体中的母盅却也告诉了她一个事实,子盅的载体换人了。
    那是一个叫做修罗天的男子,他冷漠的告诉了她儿子的死亡与转世。死亡,代表着结束。转世,代表着重生,却再也无关于她,他们之间终于断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那个叫做修罗天的男子,是儿子的恋人。她不喜欢他的存在,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但现在,她还不曾出口的反对,真的再也不用出口了,命运生生的剥夺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权利,虽然,她似乎早已失去了训责他的资格。
    在以后的百年时间里,那个男人流浪于苍穹各地,似是追寻着转世的儿子。而她似乎只能心怀一丝奢望的在深蓝等待,奢望转世后的他还会记得自己,等待他的真正回归。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流转于星际之中的关于他们的传说,慢慢的被新的传奇所代替,他们似乎正在被大家所遗忘,正在被时光流年所淹没。
    她的生命也沉寂下来,就在她坚持不下的时候,她的孩子,她的儿子又强势的回归于苍穹,只是面目全非气势迥异的那个青年,还是她的儿子吗?
    没给她太多纠结的时间,她便被莫大的惊喜所笼罩。
    “妈妈,我要离开苍穹了,你跟我一起走吧?”他突然出现,依旧用儿时那孺慕的目光看向她,她的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泪,为那一声久违的呼唤而流。泪,又为那即将到来的分离而落。没有人知道她那时的心,是怎样的一个纠结。有喜,更多的却是绝望的悲伤。
    他们已经多少年不见了?从离开相依为命的朱水星他们就不曾再见过。他们也许知道彼此的讯息,却始终都没有去见彼此的勇气,但今天他来见她了。
    她抱着儿子哭出了多年的心伤与悔恨,却在下一刻拒绝了与他一起离开的提议。为什么要拒绝,明明那么渴望跟他一起离开。很多人都为此而不解,其实就是她自己,也同样的茫然无解,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时她不能答应他的提议。
    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情人,所以她宁愿一个人独自在远方等待,也不愿跟他一起离开?这是一个让人苦笑不得的理由,却成了她拒绝孩子的唯一理由。
    再次离别时,她不是没见到孩子那失望的目光,但她还是绝然的转身离开了。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人也就会有聚散,这似乎是一个永恒的生命定律,她根本没有力量来反抗。
    时间再次回归到没有他的日子之上,不过因为那短暂的相会,她似乎又有了等待下的勇气。只是他再次离开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深蓝已沧海桑田,苍穹已物事人非。后悔吗?后悔的,从拒绝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后悔,但重新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依旧会选择拒绝。
    如今她每天所有做的事,就是立在这九十九层的高楼上,目光穿透茫茫的未来,追寻着远去儿子的点点讯息。
    偶而会有一点不知真假的消息传回来,但她依旧高兴,因为这预示着他依旧活的好好的,好好的活在苍穹之外的无垠宇宙深处。
    如果有一天,他如那时,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笑着对她说:“妈妈,我来接你了。”她想,这一次她或许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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