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句:“父卿可要一起用点夜宵?”
    顾贤想了下,颔首:“就摆在麟德居吧,本王也用一些。”
    王胜得令退了下去,顾贤又道:“现在这个时辰宫门下钥了,你若是回去定要惊动不少人。明日是初十,休沐免朝,你今日就歇在王府吧,等明天起身了再回宫不迟。”
    付东楼出宫时候只顾着舞弊案的事,还真没想自己怎么回去,既然顾贤发话了他便从善如流。怎么说都是给顾贤惹了麻烦,付东楼觉得自己理当留下来陪着顾贤尽尽孝。现在瑞王府只顾贤一个人住着有些冷清,若是自己常来看看柏钧和知道了也会安心。
    这厢付东楼陪顾贤甚是温馨地用膳,李却是什么都吃不下只剩发愁了。
    “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用碗汤暖暖胃吧。”风易端了碗养胃汤走进书房,见李面色苍白不由得眉头紧蹙。
    懒懒抬了眼皮瞟了下风易,李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个蠢人。”
    “你是蠢人?你这个神算鬼谋若是蠢人天下还有聪明的吗?”风易笑着将汤碗放在李面前,“不就是哥舒城兵败身死么,你只当为他怀疑你自己?”
    “非是因为他,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他。”手指在汤碗边沿摩挲着,李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
    “那又是为了什么?”
    “哥舒城为什么会抗旨?无非是想争功。李适为什么去毒杀付东楼,亦是想争功。”李冷冷一笑,“我在就知道,李唐是打骨子里就坏了。从皇帝到臣子,无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有几个真正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自开元以后,皇祖父荒废朝政,底下的臣子汲汲营营,生怕别人露脸了自己吃亏,可心思却从没用到正道上。全天下人都活在开元盛世的梦里,满心觉得偌大个江山不会被败掉,可结果如何?”
    “何必说这些,你当初不就因为看透了这些腌h才放任李唐亡于安史二贼之手,想让李家人长点教训。”风易隐隐猜到了李心情不佳的原因却未说破,李方才那一问的含义他也明了了。他的李从来都是自负的,仿佛他就是神o,万里河山玩弄于掌上想给谁给谁,即便对方是皇帝也只能在他脚下摇尾乞怜。只可惜他不是真神,他还有一颗属于人的心。
    “如今复国才几日,从皇族到臣子,一个个故态萌生。其实我心里明白,不甘与仇恨一直在他们心中占据上风,他们从未好好反省过自己,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再拖上个十年八年再谈复国,但再有十年八载天下人心归附楚国,即便他们想明白了复国亦是无望了。”
    掌心被温热的汤碗焐得红红的,热气顺着手臂扩散到全身让李的面颊上多了一抹淡红,却只映衬得他的神情更加悲凉。
    “这一年来,我们的计划屡屡出现纰漏,虽是补救了却也让最终的效果大打折扣。谋夺北燕之时我就明白,我这一搏最终怕是会以失败告终……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既是勇也是蠢。”
    握住李的手,风易贴到他身边在他脸颊上轻柔一吻:“说了这么多你只是想证明自己蠢,可见你是真蠢。不过蠢点好,你他精明了累心,我看着心疼。更何况,聪明人总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乎的任何事物太多,只有笨人才会专心只看一人,你把心全放在我身上可不是要美死我。”
    风易的哄劝并没奏效,反倒是让李复杂的目光深深地投了过来。
    “你作为旁观者,心思当时比我更清明,你其实早就想到今日的局面了吧,所以你才会拒绝代替哥舒城接管蓟州军。若是去战柏钧和的是你,泗州岂能轻易丢掉,蓟州军又怎么会一败涂地不可收拾。你只是不想让李唐这个重病之人垂死挣扎罢了,但我身为李家子孙却……”
    风易摇摇头,淡定诚恳地答道:“我不知道。”
    风易的目光过于澄澈,李无法骗自己风易是说谎的。
    “那为何……但我有命你无不从,为何这次执意不肯!”
    “以往你是大唐的建宁王是大楚的国师,相对来说总是安全的,即便有些危险你也能安然脱身,我放心。可眼下你是李唐的皇帝,来自北燕的复仇者,来自楚国的敌人,还有你们李家那些汲汲于权势的人,哪个不是恨不得杀了你。你在明他们在暗,我焉敢离开你。”
    将李搂入怀中,风易埋首于他的颈侧:“你想要的是天下而我想要的只有你,江山在我眼中不及你万一。你想要江山我自然助你,但这前提是你安然无恙。眼下的局势,你的皇位便是刀山火海,我又怎会离开你去夺江山。”
    李靠在风易身上缓缓阖上了眼睛,半晌叹了一句:“天意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场会试落下帷幕,因着付东楼说了要封口,舞弊案并没有走漏风声。不知情的考生们与历年一样,在放榜之前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整日里呼朋引伴出外游玩。偶尔有几个喝多了的考生犯了宵禁,承天府尹不忍心让他们因此被革了功名,高抬贵手没做计较,可这帮玩疯了的学生竟是顺着杆子爬愈发没规矩,让府尹大人头疼不已。‘
    刚处理完一个因为斗诗引起来的斗殴案,承天府尹揉了揉太阳穴,还没喘口气,就听衙门正堂的大鼓被人敲了。暗道事多的承天府尹刚要升堂,就见他的幕僚一路小跑过来把他给拦下了。
    “大人,出大事了。”
    锦官城是大楚皇都,每日里犯了事儿的除了平民百姓还有不少惹不起的勋贵子弟,每次幕僚来和府尹说“出大事了”八成就是哪家的世子打了哪家的嫡孙,这种案子是最磋磨府尹的,所以幕僚一开口承天府尹眼前就开始发黑了。
    “今天又是谁把谁给打了啊?”府尹回身去端桌子上的八宝茶,那是他夫人给他配的养生茶,只可惜承天府尹就是操劳命,养生也没用。
    幕僚抖着收颤声道:“是孙世龄和一个考生打起来了。”
    “孙世龄?”府尹蹙眉。这个人他知道,乃是本次春闱会元的热门人选。孙家是大楚有名的书香门第,孙世龄亦可算是才高八斗,此人品行亦是上佳,在年轻学子中隐隐有领袖之风。为了今年的春闱,孙世龄去年过完年就进京了,这一年在成都待下来,大小也算是成都城里的名人了,无怪乎幕僚说起两个学子打架要单独把他摘出来了。
    “瞧你这样,不就是俩学子打架吗?这回为的又是什么?喝多了?比试输了?还是为抢哪个都知起了争执?”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承天府尹对这些闹事的年轻人感到麻木了,相比起两家勋贵子弟打架,这种官司好处理的多了。
    幕僚急的一跺脚:“大人,若只是学子打架,在下何至于此。方才孙世龄击鼓的时候还在和被告的学子做口舌之争,在下听着他俩这案子不简单,似乎涉嫌科举舞弊!”
    “咳咳……咳咳……”府尹一口水呛了回去拍着胸口咳嗽了大半天,直到脸颊都涨红了方才平复,抓着幕僚的手也抖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没听错?科场舞弊!那可是大案子!你知道今年的主考有谁吗?检校中书令袁大人可是其中之一,真出了舞弊案这些主考都要跟着受牵连,你得罪的起袁家?”
    “大人,给在下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啊!”幕僚也快哭出来了。这事闹到承天府,他家府尹若是据实上奏,定会引起朝廷动荡,这可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科举,出了如此打脸的事谁能落好?若是不说,把苦主逼急了直接去告御状,承天府尹还有活路?自己的主子栽了自己也落不下好处啊。这孙世龄当真是找上门的煞星。
    “大人,在下刚才听孙世龄嚷嚷着说被告的那个学子抄了他的策论。您也知道,今年的第一场考题是一早就公布的,学子们定是会提前做出几篇策论来细细修改,保不齐就是被告的那个起了贼心偷了孙世龄的稿子……”
    听到此处,承天府尹悬起来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下次先说重点,你真是吓死本官了。这确实是舞弊,但也没那么严重,作弊的学子每次科考都有,只处理了本人就完了。这孙世龄也真是的,读书读傻了吧,又不是打了人闹了事,跑到本官的衙门告这个状作甚,他该去的是礼部。罢了,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看,大不了本官替他转呈礼部就是。”
    府尹整了整官服升了堂,这一审就是两个时辰。当日孙世龄和被告的那个人都没从承天府衙门出来,倒是承天府尹趁着天还亮着火急火燎地递牌子进宫求见付东楼去了。
    付东楼正翻着顾贤和礼部送给他的关于雷同卷的调查结果,就听风泱进来通报说承天府尹来了。付东楼眉稍一挑,心中暗道麻烦。承天府尹虽然品级不高,但因为直接管理京城治安是有资格直接面君的。平日里也没见承天府尹进宫过,还是在这个时辰,付东楼忖度着该是哪几个府尹十分惹不起的人起了纷争。
    走到外殿传了府尹觐见,听了府尹的陈述,付东楼心里“咯噔”一下。
    孙世龄告的不是普通的作弊。表面上来看是有人抄了孙世龄的策论,可实际上案情十分不简单,那个抄袭者并不是自己偷了孙世龄的策论来用的,而是从代笔人处买来的。也就是说,孙世龄的策论是被别人偷了,偷东西的人拿着大学子写好的文章去卖,而买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份策论其实是别人考试时候也会用的……
    刚才翻看礼部的文书报告时付东楼就发现,这些雷同的卷里有三四位都是本届会元的热门人选。这些人选可以说是古代的学霸,既然是学霸又怎么会是用这种低劣手法考试作弊的人?要知道他们的才名是多年在文人的交往中累积出来的,就算能一次考试作弊难道他们每次以文会友都是作弊?显然不可能。
    退一步说,即便是有人一时糊涂为了功名利禄做了错事找了枪手,总不能三四个人一起犯懵吧,找枪手团购有优惠不成?付东楼自己就是学霸,他本能的觉得这些人是被人坑了,孙世龄就在其中。
    今日承天府尹来报孙世龄的案子,付东楼的猜想得到了印证,更是心里发冷:舞弊案的幕后之人将大楚学界翘楚都牵连进来了,其结果无论是学子们真的作弊还是被人陷害,都会造成极坏的影响,可以说这届会试的考生都被毁掉了,其用心岂是‘险恶’二字能够形容的。
    听过了承天府尹的汇报,付东楼让他将孙世龄和被告暂时扣在承天府衙里便让府尹退下了。这次的舞弊案案情并不十分复杂,顾贤已然抓住了代笔的枪手,虽是没有审问出事涉李的证据,但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怎么处理涉案的考生如何善后才真正棘手。
    付东楼敲了敲发疼的脑袋,他觉得自己的cpu已然转不过来了……
    虽是身在前线作战,柏钧和柏熠也都收到了关于舞弊案的密报。柏熠的反应是看过笑笑就丢到一边去了,就算他儿媳妇生嫩不太会处理这一类问题,他媳妇总是不惧的。就是不知此次会牵连多少官员,若是真抓出几个勾结李唐的反而对战局有利。
    手指滑过地图,柏熠眯着眼睛扫视着河西之地:令狐纯,拖得够久了,是时候一战定胜负了。
    柏钧和的心态可就没他爹那么好了,谁的媳妇谁心疼,思及他的楼儿在成都城里被烦心事扰得终日不得开心颜,柏钧和就恨不得冲回成都去帮他媳妇。
    不过皇帝陛下到底是有理智的,知道哪怕媳妇将来只去弄些瓷器器械之类的东西,也不能完全不懂朝政。皇后的身份放在那,若是不想被人当成不得干政的后宫妇人,再琐碎再烦人也要学起来。
    提起笔给媳妇写回信,满肚子的话等到落笔的时候却不知写什么了。柏钧和笑笑放下笔,摸着腰间的红刚玉佩闭目养神。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帐外传来翟夕的声音。
    “进来吧。”
    翟夕进来大帐跪地行礼,脸上却满满写着“不爽”二字。
    “怎么了?把你从羽林军招过来不愿意?是不愿意跟着朕还是不愿意离开公输哲?”柏钧和哪能让自己一个人得相思病,总要拉一个陪着他的。
    “臣岂敢生怨怼之心,只是连日奔袭深感疲惫精神有些萎靡,还请陛下恕罪。”
    柏钧和一指下首的位置:“坐吧,朕传你来也是为了安排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朕有意绕开洛阳与父王前后夹击令狐纯,待将李唐手里的军队都消磨掉之后再攻洛阳。依你对木炎的了解,这一计划是否行得通?”
    翟夕环视四周,确信帐中只有自己与柏钧和之后压低声音道:“陛下,臣无法置评,臣有一下情禀奏。”
    柏钧和让翟夕跑一趟岂能是胡闹,他密令翟夕乔装改扮进洛阳探听风声。因着翟夕对李比其他斥候细作熟悉,许是能看出些别人看不出的问题。柏钧和刚才的一问就是想问翟夕有无成果,只是说的隐晦罢了。
    “你若是没有下情,这一趟跑得当真就冤枉了。”
    翟夕抽抽嘴角,心道这小子当了皇帝愈发没正行了,口中却道:“臣进洛阳后发现洛阳城中虽表面还算太平,但军士巡城的次数出奇的多。按理说李培植了不少亲信,手下也不是没有可用的军队,但洛阳城的守卫竟不完全是当初风易的亲兵,仍有不少胡人士卒。”
    “再者,李本就很少上朝,但近日来似乎是直接免朝了。眼下李唐战局危急,李竟是不出面,臣摸不清他的心思。”
    柏钧和闻言沉默,他心中亦是察觉了异样,可与翟夕一样,他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半晌,柏钧和沉声道:“朕意,直取洛阳,李究竟唱的是那一出,一试便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拿下了河西的大楚太上皇柏熠非常郁闷,全然不像是打了胜仗,江涵几个不过是和柏熠汇报下战损情况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却是被柏熠的气场压得气都喘不痛快,该汇报的一说完便落荒而逃。
    柏熠不为别的就为令狐纯。
    因着令狐纯领兵河西,柏熠强压着求胜心切的羽林军详细策划了月余,一心想与这位青年成名的狼王面对面的一决高下,可谁能想到令狐纯玩了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像柏熠当初秘密接手羽林军换走了柏钧和一样,河西守军的统领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令狐纯的副将,令狐纯本人却没了踪影。被摆了一道的太上皇不生气才怪。
    阴暗的地牢里响起稳重的脚步声,李循声望去,微微一笑:“你来了,既然你在这里那河西一定丢了。如今洛阳被柏熠柏钧和父子两面夹击,他们二人俱是当世名将而李家无将可用,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江山不是自己的果然是丢了不心疼,你们李家的人是不是各个都如此冷血?”令狐纯打开牢门靠在门框上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天下闻名的神算鬼谋是否有算到过自己会成为阶下囚?还是成为你们李家人手里的阶下囚?”
    令狐纯十分讨厌李,并不是恨,就是单纯的讨厌。这个男人似乎能把一切玩弄于掌上,明明自己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却总喜欢躲在后面用些阴谋诡计算计人,全然没有王者风范,至少令狐纯是这么认为的。在令狐纯这个鲜卑人眼里,男人就该当面锣对面鼓地拼输赢,那些鬼蜮伎俩……当初若不是只顾着勾心斗角,他们鲜卑族未必不能一统中原!
    “你都说了我是神算鬼谋,我自己的结局我岂能算不到。”虽然是身在囚室,李的白袍子依旧是纤尘不染,坐在草席上淡定从容的样子好像实在庭前赏花。
    令狐纯脸上的笑意一滞,有些不信地说道:“都落到如此境地了犹要嘴上逞强,你如此不识时务,难怪当年会被你父皇赐死。”
    “你应该庆幸自己机灵,上了我兄长与李适的车回到了洛阳,你若是留在河西,现在也不过是个死人。”李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干草,“我能让李家拿回半壁江山,自然也可以再让他们的复国之梦化为泡影。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我在乎的原也不是这天下谁属,我只是喜欢那种生灭予夺的快感。”
    “你想杀我?白日做梦。”令狐纯声线压得极低,走上前两步死死盯住李的眸子仿佛是盯住了自己的猎物时刻准备上前咬断他的喉咙。
    “你身边的副将是个贪图名利又好色的人,想拿捏住实在容易。他原也不是和你一条心的,史朝义派了他到你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你,只是日子久了你自己都忘了。我把你的位置许给了他,他会不会暗算你你自己心里有数,要知道史朝义留下的军队无不是军心涣散的,要他们动摇只需要略施小恩而已。”
    “李……”本以为这次能够报地宫一役的仇,没想到又被李利用了,令狐纯的愤怒到达了极致,只觉得脑中一片血红。
    “我知道你为什么最恨我,当初许你杀柏钧和付东楼报仇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最恨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云淡风轻的口气好似只是在谈论闲话,李对于红了双眼的令狐纯毫无惧意。
    “付东楼拿传国玉玺坑过你没错,但那次也是你自己一时着急被玉玺蒙蔽了双眼才上了套。付东楼在汉中污蔑于你虽然也是你不齿的,可他到底是站在城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你对峙,算得上是阳谋。可是我呢,深居幕后,先是放出消息安插卧底引了你去找传国玉玺,再是派人刺杀,后来又让凤迦异诈死扣了你一个残害同僚的罪名,你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却被如此暗害,你岂能不恨毒了我。”
    “你果真有自知之明……”磨牙的声音在耳中格外清晰,令狐纯一把抓住李的衣领,“看来你当初笼络我的时候就想着铲除我了。”
    食指飞速在令狐纯手腕上点了一下,令狐纯腕子一麻放开了李。
    “我们还有些话没说完呢,何必着急动手,我可不喜欢被揪着和人说话。”
    整了整衣领,李不直接回答令狐纯,而是反问道:“你不是也是存了假意投靠寻机杀我的心思?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我需要你收拢北燕残军你又无处可归刚好我们还都想搅乱楚国,一拍即合不是吗?”
    “现在我长兄和侄子扮猪吃老虎想要从我手里夺取这岌岌可危的半壁江山,我刚好玩累了不想管了,有你帮我兄长逼宫,我倒是可以快些脱身了。说起来刺杀付东楼的那个人其实是你当初埋伏在楚国的吧,只是恰巧被我也利用了当了双料细作。”
    李说着哂笑:“我兄长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琢磨着与我一样一边夺权一边在大楚捣乱双线开战。李豫啊李豫,你当年没法阻拦父皇赐死我,今日也一样无法坐稳皇位,而且还会跌得更惨。”
    当年李亨听信谗言要杀李,李豫曾策划过逼宫兵谏想救弟弟一命,但计划早早败露,反而催了弟弟的命让李亨毫不犹豫地赐死了李。
    “你谋划多年,竟然只是因为你兄长侄子想要篡位就抛弃了你的家族,你要知道这一次没了你的谋划,李家再败怕就是灭族的下场。”令狐纯还是无法相信李真的会鱼死网破,十多年的心血一朝成空,李竟然舍得!
    “他们之所以还没有杀你就是因为无法将你手中的势力收为己用,你若是想东山再起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你这次到底又在玩什么花样。”
    “你不是很想我死吗?怎么此刻又关心起我来了。”李眉梢一挑,“我刚说过了,我只是喜欢那种生灭予夺的快感。”
    “我父皇谗杀我时我对李家就再无半分亲情了,否则当年也不会看着安史二贼兴风作浪,只是我到底不甘心大好河山被祖宗的手下败将和胡虏叛臣夺取罢了。我想复国是因为我看楚国北燕不顺眼,我现在想毁掉李家也只是因为我看李家更加不顺眼。楚国科举舞弊案也是我兄长利用你留在楚国的残兵败将做出来的吧,手段低劣贻笑大方,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丝毫动摇不了楚国。与其和你们这种没有脑子却自以为是的人继续合作,还不如找自在去,我李想过逍遥日子,这世上还真没人挡得住。”
    枉我享着狼王的美名,到头来竟是被仇敌一直玩弄于鼓掌之上……
    “建宁王未免太过乐观了,虽然你会武,但我若要杀你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仿佛出鞘的利剑,令狐纯身上骤然迸发出血腥煞气,随身的弯刀闪出寒光,俨然是想将李杀死在地牢里。
    “管你李家是不是留着你还有用,这与我毫无关系!”
    “或许他一个人打不过你,但狼王觉得,我会坐视心上人死在你手里么?”
    “风易!”背后陡然传来的声音惊住了令狐纯,暴怒之下竟是没察觉有人靠近!
    “不怕,他不会杀我的。”李对着风易一笑,转而对令狐纯道,“你妻子史钰儿杀了史朝义帮了我的忙,你离开河西省了我的事,算是我欠你们两口子的人情也算是老天不让你绝命,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你带着史钰儿回去草原或是辽东吧。其实这天下之争从最开始就与你我无关,我在当初被赐死的时候就该安心去死,而你也从来都只是别人手中的刀罢了,我们又何必替别人拼命。”
    话说完,李绕过令狐纯走向风易:“我这一生无论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愧于心,宁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我愿意这样活,快意。若说有亏欠……”
    伸手握住风易的手掌,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轻松惬意:“我只好用此生余下的时间好好去补偿那个我真正亏欠了的人了。”
    地牢里外早已被风易布置好了,李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根本无人阻拦。留下令狐纯一人在里面,狠狠一拳砸到墙壁上,却也无可奈何。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决定放弃李家的。”风易追着李的步伐赶上来问道。
    “从占了洛阳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真正复国,兄长他们比我动手更早,整个李家从一开始和我就不是一条心的,只是我总要把面子功夫做足了让他们承担了所有过错才好收手,否则我岂不是枉担骂名。”
    “前些日子你责怪我不肯代替哥舒城对战柏钧和也是做戏?”
    “我能不了解你吗?每次让你离开我身边你都不会高兴,我说让你去泗州自然是做给外人看的。”
    “居然连我一起算计了。”风易失笑。
    “原来你口中的‘天意’竟是这个意思,你给了李豫那么多机会他却从未收手,连老天爷都不向着李家,还真是天意。”风易感叹了一句,李要做什么决定他都是赞成的,只有一点让他不满,“方才你和令狐纯交谈时叫我‘凤迦异’?”
    “是,怎么了?”李停下脚步看着风易。
    “我说过,凤迦异在大河城下就已经死了,我只是你的风易。”
    李一怔,随即偏开头笑笑:“好,我的风易。”
    大楚天和元年二月,太上皇柏熠与皇帝柏钧和御驾亲征会师洛阳城下。是时,城中大乱,洛阳城不攻而破大楚兵不血刃。破城后柏钧和才知道,李家内乱,末帝李亨长子李豫并李豫长子李适阴谋篡夺李权位,将李囚禁于禁宫地牢之内,而李家之人既有忠于李者亦有忠于李豫者,双方为夺权血洗皇宫,最终李唐皇族彻底覆灭,被大楚擒获者皆流放岭南遇赦不赦。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快完结啦,还有一个尾声,后面还会有若干番外,亲们若是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给我留言哦~
    其实李从来没有真正输过,他或进或退都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要不是付东楼这个外挂出现,他也许还没那么容易放弃,但他很清楚自己逆不过天意,也是个悲剧。
    ☆、尾声
    拿下了洛阳的柏钧和并未立刻还朝而是让他的父王柏熠先行一步回了成都,自己则是留在前线指挥羽林军扫清河北辽东,直到将整个北方尽数收入囊中才班师还朝,这时候已经到天和二年了。
    随着李家人的落网,天和元年的科举舞弊案水落石出,幕后之人并不是李而是李适,令狐纯亦是牵连其中,这倒让案子变得好处理了。付东楼下旨将涉嫌作弊者终身禁考,而如孙世龄这样无辜中枪的四个人则是破格录取准其参加殿试。如此处置兼顾了国法人情,让付东楼在读书人中又得了好名。
    回到成都的柏钧和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爱人自然是要好生亲热一番的,痛快地免了三日早朝让满朝文武全军将士放假,皇帝陛下抱了皇后进了坤元殿便不出门了。萧彤锦柏熠顾贤几个看着两个儿子卿卿我我都不免打趣几句,倒是柏钧昊好心给弟弟解围宣布了一个大消息――他的妻子怀孕了。
    天和元年七月的时候,萧彤锦见柏钧昊身子大好了便着手为他选妻子。虽然不是在位的皇帝,但柏钧昊有隆德帝的尊号妻子便也是皇后。为了防着世家大族借此兴风作浪,萧彤锦特意从江南书香门第选了一位皇后,这位皇后姓孙,正是新科状元孙世龄的亲妹。
    孙皇后长相秀丽,于书画一道颇有造诣,性子又贞静,与柏钧昊志趣相投很得柏钧昊的心,夫妻两人感情好得很,元年十一月完婚转年开春就有喜了,实在是大楚皇族的幸事。
    坤元殿里的柏钧和搂着怀里光溜溜的媳妇餍足地玩弄着爱人的发丝,两人久别自然是,付东楼亦是有意迎合,一场鱼水之欢竟是让帝后二人浪得没边了,折腾了三个时辰才消停。
    “卓成……”付东楼身上疲惫酸痛,心里却是兴奋,全无睡意的他不停地找话与柏钧和说。
    柏钧和也不想睡,亲了亲爱人的黑发懒懒应道:“曦瑜……”
    “你说……嫂子这个时候怀孕了,我们是不是晚些再迁都?这趟搬家可是够远,嫂子禁不起折腾。”
    收复了北方自然要还都长安,现在朝廷上下都为这事忙乎着,付东楼亦是想再见盛世长安的风貌。可他当了一年多皇后,行事愈发周全,怎能不替柏钧昊夫妇考虑。
    “不需担心,说是要迁都又不是立刻就动。长安历经战火毁损严重,皇宫要重修就不说了,各处官衙亦是要重建,还有那些贵胄的府邸,若是不一一修好了可怎生搬过去。等到真的能迁都,至少还要一年的光景,到时候嫂子都出月子了,自是不怕的。”
    “说起贵胄府邸,你给师兄找个离皇宫近的地方吧,他和公输哲现在可是一门双侯,住得近我们来往方便不说也能显得他们尊贵。毕竟是寒门出身,不照应着他们俩怕是有人会给他们下套。”
    翟夕和公输哲随着柏钧和北征,一个冲锋陷阵一个改良军械,都是大功之人。柏钧和论功行赏封翟夕为毅勇侯、公输哲为忠睿侯更是亲自为两人阵前主婚,现在全大楚都知道两位侯爷是皇帝皇后的宠臣,不少人眼红得很。
    柏钧和一笑,一边替媳妇揉腰一边道:“你真是操心的命,他们二人虽辞了实职,可到底是侯爷,谁敢对他们不利?再者他们不要实权就是为了让自己消停些,没了权位纷争只是拿封地采邑的贵族,也就没那么多人想对他们不利了。你想他们住得近这个好办,明天我把长安的内城图拿来,你们参谋着选宅子就是了。皇后陛下可是修整长安的金主,谁敢逆您的意思。”
    “呸,打仗回来更贫嘴了。”在柏钧和精壮的腰身上拍了下表示不满,付东楼作势瞪了瞪眼,心下却道他男人的身材愈发好了,让人爱不释手。
    “我说的可是实情。你烧得那些西域纹样的青花瓷销路极好,获利是以往十倍不止,江南的窑厂如今都是加班加点地赶制瓷器,就是咱们大楚自己都抢着买,朝廷去年的岁入比前年翻了两倍,可不是你出钱修长安城。”
    “只是瓷器而已,瞧你说的夸张劲儿。你收复了北方多了那么大片地方的赋税,朝廷岂能不多银子?”
    将锦被往付东楼身上拉了拉,柏钧和怕付东楼着凉,搂紧了他道:“北方连年战乱饥荒,大部分地区都被免税三年,若不是你的新式织机产的布帛与瓷器给朝廷从西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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