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云,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不是没有道理的,但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如何能看得出端倪?
    朱姬对待吴熙,实在是有些苛刻的。
    对于她望子成龙的心情, 庆忌能理解,只是期望朱姬不要做得太过分。
    家宴结束后,庆忌就领着王后季蔻回到椒房殿。
    自始至终,季蔻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精神有些恍惚。
    庆忌为防止季蔻摔着,特意扶着她进入椒房殿的。
    床榻之上, 庆忌看着欲言又止的季蔻, 只是轻笑一声,问道:“王后, 有话但说无妨。”
    “大王,臣妾可否逾礼问一句?”
    “说。”
    “大王日后若立储君,不知是择贤?择嫡?或是择长?”
    闻言,庆忌怔了一下,暗暗思衬起来。
    历朝历代的继承制度,即宗法制实际上是有所不同的。
    有夏、商、周三代,夏朝的帝位由儿子接任,偶尔也有传给兄弟的。
    商朝的帝位大多传给弟弟,最后由最年幼的弟弟再传给长兄的长子,或以行传给自己的儿子。
    公元前11世纪, 周武王灭商建周,都于镐京,并改“帝”为“王”。
    周王朝的王位明确规定只传长子,而且是“传嫡不传庶, 传长不传贤”。
    周王朝的这一制度就是宗法制, 它与华夏姓氏有着直接的关系。
    宗法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制度,其主要精神为嫡长子继承制,这是一种以父系血缘关系亲疏为准绳的遗产(包括统治权力、财富、封地)继承法。
    西周的宗法制是和分封制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天子按嫡长继承制世代相传, 是天子大宗,其他不能继承王位的庶子、次子也是王族,分封为诸侯,他们是从属大宗的小宗。
    这些诸侯也是按嫡长继承的原则世代相传,非嫡长子则由诸侯分封为卿大夫。
    诸侯对于这些卿大夫来说,又是“大宗”,依次类推。
    大夫以下又有士,士是贵族阶级的最底层,不再分封。
    在这样的情形下,在天下形成了以天子为根基的宗法系统。
    即,宗周天下!
    吴承周制,在吴王诸樊之前的吴国历代君王,基本上都恪守宗法制,立嫡立长。
    只是在吴王寿梦时期,更看着小儿子季札,故而擅自篡改了这一宗法制,让诸樊、余祭、夷昧、季札四人兄终弟及。
    但是,在传到庆忌的祖父, 即吴王夷昧的时候, 季札辞而不受国君之位, 于是夷昧就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吴王僚。
    这就导致吴国的国本动摇,诸樊之子阖闾不服气,以专诸刺王僚,终于引发吴国内乱。
    及早的确立国本,其实对于吴国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
    然而,此时的庆忌却不以为然。
    “王后,不论是立嫡、立长,还是立贤,都要视形势而定。”
    庆忌轻笑一声,说道:“寡人尚且年轻,春秋鼎盛,待公子们长大成人之后,寡人再考虑储君之事罢!”
    庆忌给了这样一个回复,显然是不能让季蔻满意的。
    正所谓知夫莫如妻。
    跟庆忌同床共枕这么久,季蔻又怎能不懂得庆忌在立储君这一大事上的心思?
    的确,庆忌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尚且年轻,但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而按照庆忌的性格,储君,即未来的吴王是嫡子或是长子都无足轻重,重要的是贤明能干!
    庆忌能为后世之君打下一片偌大的疆域,能称霸天下,但是后世之君能否守住吴国的霸业不衰,并贯彻庆忌的国策,让吴国进一步强大?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所以庆忌暂时是不去考虑储君的问题,因为实在是为时过早!
    但,庆忌能做到将自己的儿子们都一视同仁,好生栽培,凡是有出众的儿子,庆忌都会取其中最贤明能干的人,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至于会不会进而引发残酷的夺位政变,祸起萧墙?
    庆忌不在意。
    因为能从中杀出一条血路,脱颖而出的人,才是最合适的王者。
    毕竟大浪淘沙,淘出来的才是最强者。
    了解到庆忌的心思后,季蔻不由得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纤纤玉手抚摸在自己的大肚皮上,暗道:儿啊,你日后一定要争气,让你的父王刮目相看!
    其实,季蔻并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不过她相信以庆忌对自己的宠爱,她迟早有一日能为庆忌生下儿子的。
    想到这里,季蔻不由得又暗自埋怨起来。
    季蔻原本早就应该为庆忌生儿育女的,只是庆忌怜惜她,怕她因为年纪太小就分娩,而伤了身子……
    ……
    吴王庆忌三年,即公元前511年开春。
    春耕过后,吴国便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核实国人资产的事宜。
    按照庆忌之前颁布的诏令:官府应当一一核实其所有固定资产,包括奴隶、土地、封地、房屋、商铺,准许个人报备,后官府核查,若有不符之处,一律严惩不贷。
    此时,在经过国人的主动报备后,官吏们就挨家挨户的上门核查。
    云阳县,中大夫羊容的府上。
    云阳县令带着一众官吏,向羊容当面质问。
    “中大夫,请你过目一下。这是你之前报备过的资产数额,这是在下核查过的资产数额!”
    “二者之间,相差颇为悬殊。不知中大夫可有说法?”
    云阳县令将两堆竹简都一一摆在案上,请羊容自己审阅。
    对此,羊容只是装模作样的拿起一道竹简阅览一下,随后颇为诧异的道:“胡县令,在下的资产数额相差悬殊?不应该,无道理矣。”
    “不知这错漏在何处?”
    胡县令正色道:“错漏甚多也。其一,奴隶。中大夫报备之奴隶是为一百七十二人,核查奴隶是为二百三十三人!”
    “中大夫报备之田产,约六百七十七亩,核查田产是为约一千二百六十亩!”
    “中大夫报备之屋舍、商铺亦有错漏。中大夫手里虽攥着地契,但据在下所知,中大夫之屋舍、商铺怕并非是通过正当手段得来的吧?”
    “还有,据人禀告,中大夫的封疆之界,碑石年年侵占土地,得寸进尺!”
    “中大夫名下之封地祖祖辈辈,应为三十里,可在下通过丈量得知,中大夫现有之封地,居然有三十六里?”
    “整整六里之地!”
    胡县令义正言辞的喝道:“中大夫这般侵占国家土地,便不惧大王震怒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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