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星是第一次来现场,很多综艺都有招募观众,他报过好几次名,都没被选中,询问去过的朋友,大多数都告诉他,如果不是抱着赚钱的目的做职业观众,千万别去,想听现场真不如买张演唱会门票。
    但他一直就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不亲身体验一次就不甘心。
    持之以恒总有回报,这一次,他总算接到了节目组的电话,然后经过一轮面试,才正式拿到了观众名额。
    如今,他终于明白朋友为什么劝他了,手机被收走,不能中途离场,非休息时间上厕所都不行。
    而未经剪辑的录制现场,远没有视频里那么有趣,好在《原创新世代》的选手确实有点实力,无法修音的现场都还能入耳,只是词曲水平以他的审美来说,实在有点参差不齐,一言难尽。
    节目组对现场观众都做过调查,确定没有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过涉及参赛选手的粉、黑言论才行,当然藏的深,也是有可能蒙混过关的。
    黄星倒不是这样,他确实不粉这些参赛选手,看到徐睿登台,心里的期待也没比对其余选手的多上一分。
    “《幼鸟指南》?”黄星只是觉得歌名有的意思,在听了三个小时后,他的大脑已经有点麻木了。
    滋……
    舞台在一瞬间暗了下来,干冰制造的雾气在脚下弥漫,灯光透着迷幻的色彩,紧接着,细微的电流声穿过现场听众的耳朵,随之而起的旋律,让黄星有一点触电的感觉。
    “那蒸腾在夜空正跳动的鲜红
    是火光还是城市彻夜的躁动
    ……”
    这充满惊悚感的暗黑风编曲,在眼下接近零点的午夜,把不少流露困意的观众精神吊了起来。
    “嘶!”黄星仿佛入秋时忘记换衣服,被凉风拂过皮肤,瞬间胳膊上就起了一层鸡皮,他的精神重新专注,认真听着歌曲。
    这首歌的节奏不快,徐睿的吐字也十分清晰,此时此刻,歌声好像化为了灵体,飘到了舞台上空,俯视着他们。
    黄星思绪万千,他毕业后一直做人力资源工作,也就是俗称的hr。
    他之前在几家小公司待过,如今在一家不错的企业上班,招聘、培训、绩效考核、辞退员工还有跳槽,这些他都经历过了。
    而在这个位置,看着一个个新人进入公司,再到离开公司的过程,他觉得这首歌唱的不止是娱乐圈。
    很多小公司为了节约成本,会利用试用期的低工资,不断招新人,试用期快结束就以各种理由劝退。
    大多数刚入社会的年轻人,并不懂得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稀里糊涂就被坑了,强硬一些的会申请劳动仲裁,而公司也会想尽办法赖掉。
    他听过这样的论调,说会被公司如此利用,轻易辞退,是这些工作的可替代性强,如果实力够强,就不会被替代,就不用担心这些。
    然而这个世界是由绝大多数并没有那么优秀的普通人组成的,看着一个个怀着忐忑与期冀来到工作单位的年轻人,耳边的歌声,他真的听懂了!
    “离巢的幼鸟别轻易落脚
    他们要的只是你的羽毛
    ……”
    写的是娱乐圈,但又不仅仅是娱乐圈,第二段主歌一小段失真的声音,好像将他们拽入了另一个空间。
    “欲望在午夜最妖娆
    肆意伸出触角
    俘获那些灵魂早已虚弱
    ……”
    然而没过多久,黄星游离的思绪突然被一声似呐喊的高音震回了身体。
    “灵魂在午夜最喧嚣
    似巨兽般哀嚎
    问我要被驯服还是挣脱
    从一座孤岛去一座孤岛
    陷阱怎么会像一个怀抱”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那似叹息的一声,让黄星感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他想要知道,这声叹息代表着逃离的解脱,还是选择被驯服、同化。
    和前面选手完全不同的暗黑风歌曲,让观众们一时忘了鼓掌,等到灯光重新变得明亮,他们才回过神,这时大屏幕已经提醒他们投票按键激活了,只有三十秒钟的时间。
    黄星毫不犹豫的按下按钮,这首通篇隐喻的歌,他不知道别人会有什么样的解读,但他真的很有共鸣,不过他同样知道,离开这里后,他可能不会常听这首歌。
    这时台上的导师开口了。
    蒋汉涛说道:“之前我来做指导的时候听了demo,后面也听了彩排,如今再听现场,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你的发挥很完美,这首歌给了我许多感慨,但又不好说出口。”
    伍舟在一旁调侃:“一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歌?”
    “要不你来评价一下?”蒋汉涛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嗯,从这两期就能看出,你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唱作人了,不止词曲,我听郑宏扬老师说,编曲也是完全按照你的思路做的,很棒!”
    伍舟确实评价了,但说了和没说,区别不大。
    这时白茂杰开口了:“这个命题是我出的,但说实话,我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作品,这是你对娱乐圈的看法?”
    徐睿点头:“一部分看法。”
    白茂杰当即说道:“那我有个疑问。”
    “您问。”
    白茂杰很直接:“上一期你唱的《无名之辈》,非常积极,你说代表你来到这里的态度,而这一期的歌曲很压抑,如果《幼鸟指南》是你对娱乐圈的看法,你又为何会那么积极的闯进来呢?”
    徐睿没有回避,笑着解释:“一个简单的正方体都有六个面,还只是朝外的面,更何况娱乐圈了,一首歌当然不可能写的面面俱到,我只是挑选了其中比较不常被人提及的一个面去写。
    所谓《幼鸟指南》,不仅是指导其他人的,也是提醒我自己,不能为了燃烧绽放华丽的烟火而迷失自己的初心,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夺走羽毛。”
    白茂杰有片刻的惊讶,惊讶又很快转为笑意。
    其余四位导师对视一眼,都有些佩服,白茂杰的提问是有点尖锐的,而徐睿就像早有预料似的,面带笑容,从容以对,条理也很清晰,换作他们都未必做得到。
    “你说得对。”白茂杰直接按下台上的按钮,“这是难得一见的好作品,我非常喜欢。”
    “哎,怎么都不等等我们。”唐飖抱怨一声,而后朝徐睿笑道,“没什么可说的,必须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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