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崩塌的一瞬间,僧人头顶的那一轮金光宛若煌煌大日一般,陡然升至虚空!
    下一瞬,温煦的光芒照射在整座南山上,令飞雪停滞,积雪消融!
    所有人沐浴金光,顿觉温暖舒适。
    与此同时。
    高台上。
    那位突兀现身的僧人收回手指,同时双手合十,朝着观日行了一礼,似是在说:
    “受教了。”
    但奇怪的是,他却并未开口说一个字,哪怕是念诵一句佛号。
    似是一个哑巴。
    这一刻,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这位僧人身上。
    能一指破去观日的一掌,至少也是曜日境修为,再加上这一身僧袍袈裟的打扮,头顶一轮金光……
    此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又一尊活佛!”
    “南山寺,有三尊佛!”
    人群中有人不断惊呼:
    “一寺双佛已是史无前例,一寺三佛……”
    “南山寺崛起之势,不可阻挡啊!”
    但也有人怀疑道:
    “可他究竟是谁?为何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会是有人假扮吧?”
    不过,质疑声很快便被其他声音淹没:
    “那一轮佛光会作假么?”
    “在观日方丈的灵目下,谁敢假扮活佛?”
    “依我看啊,北山寺这几年过于看重名声和香火了,和世俗牵扯太深,相比之下,南山寺一直与世无争,守着一方净土,只顾自己诵经念佛,行善积德,不在乎外人的看法,这才是真正的佛门圣地!”
    “也只有这样的佛门圣地,才会出现一寺三佛的盛况!”
    “这一次,观日方丈怕是要算计成空了!”
    ……
    此时,太子景渊一行人也注视着那位僧人,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讶然:
    “胡公公,你们鹰犬号称网罗天下所有消息,什么秘密都无所遁形,那你可知此人是谁?”
    胡成何一脸惭愧:
    “殿下,南北二寺是佛门圣地,陛下有令,不让鹰犬潜伏入寺打探消息。”
    “不过,老奴知道,善玄在实力鼎盛时经常下山,去度化一些罪孽深重的恶徒,并将他们带到南山寺拜入佛门,其中有一些人天赋极高,例如有个叫魏伯瞻的恶徒,入寺二十九年后以六戒之名第一次下山,便在北狄参悟佛门真意,晋入了曜日境!”
    “今日现身之人,或许也和六戒一样。”
    景渊微微蹙眉。
    他喜欢掌控一切感觉,最讨厌事情发生意外,那会让他失去对权力的自信。
    “等我即位后,一定要灭了所有的佛,让楚国百姓人人都信奉皇权!”
    ……
    此时的高台上。
    被破去一掌的观日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恼火或是不快,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
    他只是盯着挡在善玄身前的那个僧人,灵目如炬,似是想要看穿对方的真正身份。
    但让人奇怪的是……
    他看不透!
    僧人身上有佛门气息,却并不浓郁,不像是一位得道高僧。
    但其头顶的那一轮佛光却是香火愿力所凝聚,方才那一指也借用了香火之力,是实打实的佛门手段!
    于是他直接开口询问:
    “敢问阁下是谁?”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紧盯着陌生僧人,等待他的回答。
    显然,他们也很在意这个问题。
    但……
    让人失望的是,那個僧人伫立在原地,始终一言不发。
    仿佛一个哑巴。
    “阿弥陀佛。”
    倏然,在其身后,胖墩小沙弥禅定上前一步,代为介绍道:
    “观日方丈,这一位是六祖师伯。”
    “师伯这几年正在修行闭口禅,所以不能开口,请诸位见谅!”
    闭口禅?
    众人一阵恍然。
    他们有所耳闻,闭口禅是佛门的一种修行方法,修行期间禁止自己开口说话,否则会功亏一篑!
    “原是六祖大师。”
    观日双手合十,脸上一片平静,可内心的怀疑却多了几分:
    “既是修行闭口禅说不了话,那不知可否摘下面具,让贫僧等人见一见大师真容?”
    小沙弥禅定一脸歉意:
    “请观日方丈见谅,师伯曾在佛祖面前立下誓言,不修成闭口禅,不会摘下面具。”
    “是么?”
    观日微微眯眼。
    这一刻,他心中已有七成把握,此人不是佛门中人,而是由他人假扮!
    但,他却没办法揭穿!
    对方说了正在修行闭口禅,所以杜绝了和自己论佛的可能,至于用佛门手段比试武学……
    从方才那一指不难看出,此人对香火愿力的运用不在自己之下,所以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另外,更让人忌惮的是……
    作为距离摘星只有半步之遥的观日,这一刻居然看不穿对方的虚实!
    这代表着对方的实力不会比自己逊色多少,甚至……有所超出!
    “不会……”
    “是摘星吧?”
    观日心中陡然多了一个可怖的猜测:
    “莫非此人也和本座一样,想要汇聚天下香火,凝结菩萨金身,晋入第五品佛祖境?”
    “不对!他是个假僧人,对佛法理解不够深厚,根本走不通这一条路!”
    他停顿了一下,又惊疑不定道:
    “但……”
    “万一他是一尊真佛呢?”
    观日望向那个名为六祖的陌生僧人,心中浮现一抹杀念:
    “不管是真佛还是假佛,本座都断然不可能让你晋入佛祖境!”
    “整个天下,只有本座有资格成为佛祖,享受世人香火供奉!”
    想到这里,观日瞥了一眼台下的景渊一行人,同时计上心头。
    他不可能亲自去和一个疑似摘星境的陌生人拼个生死,所以必须借刀杀人。
    而据他所知,景氏一脉为了巩固皇权,上百年前便已抹去了京城外所有关于第五品的古籍,以这种方式阻止任何人晋入第五品,威胁到他们的统治!
    另外,对于佛门,他们更是隐隐有一条限制——
    不允许任何僧人晋入摘星,以免有人侥幸靠香火愿力直接凝结菩萨金身,晋入第五品!
    倘若有人不识时务,便会被楚国的养龙境老祖景炀出手抹杀!
    所以……
    哪怕观日眼下已经有了一半把握晋入摘星,也仍然迟迟没有迈出这一步。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若是皇室得知南山寺的六祖活佛已经臻至摘星,怕是明日初阳升起之时,南山寺的三尊佛便要少去一尊了吧?”
    观日内心冷笑不止,
    “六祖,你不该此时现身的!”
    “本座若是你,哪怕整座南山寺的人都死绝了,都不会出来抛头露面,只要成功凝结菩萨金身,晋入佛祖境,纵是天下僧人都死绝了又如何?”
    “本座一人,同样可以普度众生!”
    下一刻。
    观日脸上不动声色,朝着六祖行礼告辞:
    “今日贫僧不请自来,是有所唐突了,希望六祖大师和善玄大师能够见谅。”
    “为了表示歉意,贫僧决定立誓,此生不再踏上南山一步!”
    说罢,他转身走下高台。
    同一時間。
    高台上,善玄方丈身上的霜雪在六祖的金光照耀下尽皆消散,随后他徐徐睁开了雙眸,叫住了观日:
    “阿弥陀佛。”
    “观日大师,贫僧有一句话想送给你——”
    “迷途知返,仍可成佛。”
    “……”
    听了这话,观日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他知道,對方是在告诫自己不要成为权势的奴隶,过分执着于晋入佛祖境。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走上了歧路!
    他的目的是让整个天下都成为佛门净土,人人都是佛祖信徒!
    他应是功德无量,没有错!
    “本座……”
    “已经成佛!”
    观日不曾停下脚步,径直往山下走去。
    每走一步,头顶的那一轮佛光便盛大一分,辉煌刺目,让人忍不住跪拜称颂!
    待到走到山脚下时,在一众赌徒的敬仰目光下,他来到了那一张赌桌旁。
    此时,赌桌上早已摆好了属于他的那一份金银。
    观日伸手拾起那一堆金银,笑望众人:
    “是本座胜了吧?”
    “是,是!”
    一众赌徒点头不止。
    他们可不管山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求赚足金银。
    而这一次,不少人信了观日的押注,纷纷跟上,现在赚的金银连口袋都装不下了。
    对这些人而言,观日就是真佛!
    “阿弥陀佛。”
    “尔等皆是有慧根之人。”
    “既是与佛有缘,那便随本座一起去北山寺侍奉佛祖吧。”
    观日扫了众人一眼,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应,头顶佛光便再次大盛,似是烈日灼烧!
    顷刻间,所有赌徒不论是输的倾家荡产,还是赢的盆满钵满,都丢下手中的金银,似是失魂落魄了一般。
    随后,众人齐齐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阿弥陀佛。”
    显然,他们全部都被度化了!
    下一刻。
    观日赤着双足,率先往北走去。
    数百赌徒一脸虔诚,其随其后,似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这一日,北山寺让出了佛门第一圣地的位置。
    却又添了五百佛徒。
    ……
    至于南山寺……
    当观日离去后,善玄方丈这一次的开坛讲佛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百姓们排着队来到山脚下领斋饭,一个个势力的代表人物纷纷入寺烧香,为南山寺添上一份香火。
    头一炷香,被太子景渊让给了吕婉儿。
    “佛祖保佑,楚国昌盛,天下太平……”
    戴着面纱的吕婉儿跪在佛像前,虔诚焚香。
    一旁,景渊偷偷附耳大宦官胡成何,用一种微不可查的声音吩咐道:
    “派人告诉父皇,观日怀疑南山寺的六祖是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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