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长大的兄弟,他还是多少有些窘迫:“你知道了?”
    刘大鹏感慨的说道:“嗯,看着你们长大,看着你们在一起,很高兴,真的很替你们高兴,容胤肯定乐坏了吧,捡到你这个宝贝,生下来便救他一命,现在又为他生儿子,他小子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
    苏北轻嗯一声,手悄然握住魂骨铃:“他很高兴,我爸也很高兴。”
    刘大鹏点头:“高兴就好,等这件事过去,我给你们换栋大点的房子,到时候好把叔接来一起住。”
    苏北被他财大气粗的口气逗笑:“首先我爸不会离开山头村,其次我和容胤对现在的家很满意,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到时候存钱给我儿子买点玩具什么的吧。”
    刘大鹏忍不住笑出声:“小时候你最喜欢的就是翻山爬树,欺负容胤,从来不要玩具,每次叔买什么玩具回来,都是容胤和我玩,我估计你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会像你,我已经能想象出以后容胤的每一天,我为他默哀。”
    苏北茫然:“有吗?我怎么觉得我才是被欺负那个。”
    刘大鹏同情的摇头:“是谁逼容胤天天穿裙子,是谁逼容胤半夜起来去摸螺蛳,是谁每次死皮赖脸跟在容胤后面破坏人家约会,还给老师打小报告……”
    苏北忙打断他:“这事你没告诉容胤吧?”
    刘大鹏丢过去一个我就知道你怕的眼神:“当然不会说,我们什么关系,从你生下来我就抱着你满村跑,容胤他个后来的,靠边站去。”说完,他神色一敛,缓声道:“容胤就是太宠你,小时候事事顺着你也就算了,现在有孕在身还任你这样乱来,如果出什么意外,我看他怎么后悔,到时候就算我有十条命也赔不出一个苏北。”
    苏北垂下眼帘:“他不会让我出事的,再说事有缓急。对了,你还告诉我,我睡了多久?”
    “四天,不是睡是在发烧,还一直说胡话,什么漠漠,什么莲迦,什么小白花,什么宫铃响了命在旦夕,反正你一直在哭…可怜的孩子,从小到大我也没见哭过几次,这次倒好,一口气哭了个本,莫非怀孕的人情绪都比较敏感。”刘大鹏半心疼半揶揄的说道。
    “也许吧,容胤有打电话回来吗?”苏北没心情开玩笑,刘大鹏说的这些,他一点都想不起,大概又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梦吧。
    “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雪青前天就赶去了安缦,你不要担心,相信他们很快就能碰上面。”
    苏北脸色霎时一白,喃喃道:“不该这样,不可能这么久没消息。越想我心里越来越不安,你现在去给我买票,我要去安缦。”
    刘大鹏不同意:“你刚刚醒来身体都没恢复,不能长途奔波。”
    “不,你不懂,容胤一定出了什么事,否则他不会不联系我,我要去找他,无论生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苏北说着就下了床。
    看着慌了神的某人,刘大鹏拿出兄长的架势喝道:“苏北,你就算不顾虑自己,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小家伙,它会吃不消。”
    一句话将苏北震得呆在原地,他单手扶着肚子,那里已经凸起,虽然现在还不是很大,但偶尔也能感觉到手心下的跳动,每次的跳动都让他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是啊,他不能不顾孩子,可一边是容胤一边是孩子,他该怎么办。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刘大鹏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小北听我的话,我们再等等,如果还没消息传来,我就赶过去,好吗?”
    苏北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神情恍惚地问道:“今天阴历多少?”
    刘大鹏被他问得很是莫名:“十一,怎么了?”
    “没什么,如果明天中午前容胤和段雪青还没消息传回来,我就动身去安缦。”扔下这句话,苏北默默回到床上,蒙头不说话了。
    刘大鹏眨眨眼再眨眨眼,道:“那你自己安静呆会,我去食堂打饭。”
    “嗯。”
    就在刘大鹏拿着饭盒将要出门之际,苏北忽然问了句:“你知道住在你身体内哪个鬼魂是谁吗?”
    “是个叫施乐的男子。”刘大鹏十分肯定地回答。
    听到如此答案,苏北愣了几秒钟后,黯然道:“这事不要告诉容胤,届时他若问起,你就说你也不知道。”
    “好。”刘大鹏虽讶异苏北为什么要这样,不过他还很坚定的给出承诺。
    铃…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连续不断响起,吵醒了在院中晒太阳的人。
    藤椅上,苏北懒懒地睁开眼,看着院门口被风吹得来回晃动的铜铃,不觉微微一笑唤道:“容胤。”
    那人持伞静静站在院门口,没有应答。
    苏北略微不满地扁扁嘴:“傻站那不进来干什么?”
    那人还是不语,但伞檐缓缓抬高,伞下的那张脸静静地看着苏北,眼眸深邃,笑容幽森。
    一瞬间,苏北止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嘴唇微启,已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好似突然失去讲话功能般。
    只见容胤颈脖上缠着几条黑色小蛇,它们仰着头吐着信子,越缠越紧,可容胤面容不见半点痛苦,他就那样神情诡异的看着苏北,直到七窍缓缓流出鲜血,他才垂眸叹息,旋即转身离去。
    “容胤!”苏北起身追了上去。
    一路上,无论他怎么唤,容胤都不回头,无论他怎么用力跑,都始终追不上缓步而行的容胤。
    到最后,他跟着容胤来一处湖泊前,湖水碧绿透彻,甚至能看清水里来回游动的小鱼,容胤也这时回过头对他招了招手。
    他像是无意识般跟着容胤一步步走入湖中,然而就在容胤下水那刻,碧绿湖面泛起了黑色烟雾,将湖水渐渐染成黑色,水里鱼儿发疯似的四处乱窜,不到片刻便全部漂浮在水面口吐白灼的泡沫,放眼望去,水面黑压压一层死鱼。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容胤后面,看着容胤一步步踏入黑色湖水中,看着湖水变得汹涌,一点点将容胤吞噬掉,然后朝他扑来,那刻整个世界黑了下来,他随之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容胤不属于你,你早就该死了!”黑暗中,一道声音如是说着。
    莫大的恐惧让苏北想要逃跑,他知道只要跑上岸就会没事,可一想到容胤被还海水中,他脚下就好似生根般无法移动,无论是身为婴儿姿态的胤,还是现在的容胤,到底是他无法放下的人啊。当初为他一个悲伤神情,不去投胎,留在忘川河边以无言花相陪千年,这世为救他而投胎,遭受种种灾难,他果真是他的劫啊。
    尽管如此,他还是甘之若素。
    谁来。
    谁来救救容胤。
    谁来啊。
    “小北,醒醒…醒醒……”刘大鹏焦急地拍打着床上的人:“快醒醒,不要吓我了。”
    意识朦胧间,是谁的声音传来,而手心那一缕不停游动的温暖是什么,那种温暖让他在绝望中升起一丝希望。
    ――快去救容胤。
    他好想这样恳求,可为什么说不出话。
    “苏北,苏北。”
    声音再度传来,很急切,很悲伤,那是个熟悉的声音,是刘大鹏。
    苏北近乎呢喃的说了声:“救,救容胤……”
    刘大鹏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却轻声哄道:“我在,小北乖不怕不怕,我在这里,醒了吗?还有那不舒服没?”
    慢慢地,苏北睁开眼睛,努力看清周围环境后,干涩的嗓子艰难道:“现在就订最快的票,我要去安缦。”
    安缦,某村庄内。
    术法的反噬,让猝不及防的秦绮雪当即一口血喷了出来。
    “啧啧,可怜见的,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就是沉不住气,就这么几天的事,你还非急着赶着去杀什么情敌,至于么?”纳兰晋轩幸灾乐祸地说道。
    秦绮雪双手撑着桌子边沿,愤愤地看着盆中没用的血水:“睡不着就滚出去巡夜,别在这里碍眼。”急于杀苏北,容胤是最主要原因,其次是为施乐报仇,今生苏北刘大鹏不死,此恨难消!
    纳兰晋轩神色难得严肃的说道:“现在整个村子都在我们控制内,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是担心那几个怨魂,阴山阴气太重,普通鬼魂进去后鬼力都要迅速增长几倍,更别说它们五个怨气冲天的鬼,届时进去后千万小心,别让它们跑掉了。”
    秦绮雪在桌边坐下:“那是该你操心的事,到时候你负责带五个冤魂,而我会带着容胤,跟随村里送葬队伍进山,然后直接去年君迟的封印之地。”
    “你倒是轻松。”
    “要不换换?”
    纳兰晋轩立马摇头:“谢谢不用,我和他不熟,再说你是施乐的未婚妻,我不能抢你的位置,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们好几年的夫妻,这事还是你自己做比较好。”
    “说完就滚。”提起施乐,秦绮雪变得十分暴躁,一手掀掉桌上水盆,下了逐客令。
    水盆落地发出哐一声,半盆浑浊的红水登时流满地。
    瞥了眼倒扣在地上的水盆,纳兰晋轩似笑非笑地出了屋,在经过容胤房间时,他脚步一顿,手指在纸糊的窗户上轻捅了下。
    屋内人睡得很沉,而屋外纳兰晋轩就这样静静看着,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得雾,视线似乎也因为这雾气变得模糊起来。
    ☆、第五四章
    经过一天半的时间,苏北和刘大鹏来到安缦镇,在来的途中,他们终于联系上了段雪青,原来是这几天段雪青进了山,大山里没有信号,因此才一直没和他们联系。
    “小北,大鹏,这里。”
    远远地,就看到站在雪地里向他们挥手的段雪青,段雪青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认识他这么久,鲜少看到他穿其他颜色,今天也是白衣羽绒服,白色休闲裤,头上还戴着顶白色帽子,整个人朝那里一站,苏北压根分辨不出是雪地反光刺眼,还是段雪青白得刺眼,总之他看段雪青时,一直是微眯着眼。
    段雪青上前接过苏北手上的包,道:“辛苦了,伤势好点没?”苏北的脾气他知道一二,所以苏北醒后会不顾伤势赶来,亦在他预料之中。
    苏北整颗头都缩在厚厚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微微地眯着:“嗯,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修养段时间就会好。”
    “那就好。”段雪青又看向刘大鹏,温和如旧的询问:“你呢,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相对于段雪青的神色自若,刘大鹏则很僵硬,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段雪青:“我…我没事。”
    段雪青轻轻一笑,不再多问:“走,先去吃点东西。”
    ……
    旅店旁边的小餐馆内,刘大鹏一个劲朝苏北碗里夹菜:“多吃点,在火车上你都没吃什么,明天一早还得动身进山,到时候没体力可不行。”
    苏北看着碗里堆积如小山的饭菜,实在提不起胃口,可想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事,还是硬逼着自己吃起来。
    段雪青也道:“虽然没有和容胤联系上,不过我们去阴山守着,自然能与他们碰上,在年君迟封印没解开前,容胤生命就不会有危险,我想容胤一直没联系我们,大概和我当初一样,无法联系而已,所以你先不要胡乱猜测。”这几天进山调查,他虽然没有找到容胤本人,却发现一个可疑的村庄,那村庄离封印年君迟的阴山不远,之所以说村庄古怪,是白天村里看不到一个人,但一旦到晚上,整个村子的人突然成群结队出现,女人举着招魂幡,男人抬着木棺材,小孩撒着钱纸,绕着村庄来回的巡走,直到十二点,又各自回家关门睡觉,整个村庄都笼罩浓重的鬼气之中,这种似曾相识的情形,让他立即明白背后主导这一切的人定是纳兰晋轩,纳兰晋轩在此,容胤自然也在村庄里。每月十五乃极阴之日,如果他们真要复活年君迟,一定会选择十五这天,也就是明天,不过碍于容胤没有主动和他联系,他不好判断容胤那边如何,打算怎么做,所以他最后决定到阴山守株待兔。
    段雪青这番话中的意思苏北何尝不懂,然而事情真到这节骨眼上,任谁都不能若无其事干坐着等待,他放下筷子,伸出手腕:“雪青,这是他的一魂,之前都静静依附在魂骨铃上,但这几天老是兀自游动,有好几次都离开了魂骨铃。”
    看着缠绕在魂骨铃上不停游动的蓝色透明精魂,段雪青脸色一变,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升起:“他竟然分了魂在你身上,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多危险吗!一个人有三魂七魄,虽然魂能离开身体而存在,但这样本体会因此变得虚弱,稍不注意还容易被控制思想的术法操控,再者如果有人想要加害他,只需取走这一魂,那杀死他不过眨眼之间的事。这次,容胤实在太鲁莽任性了。”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容胤行事鲁莽,苏北愣愣地瞪大眼,半响回不过神,他知道魂离体不是什么好事,可万万没想到其中还能有这些事,此刻再听到容易被人控制思想,心里止不住一个咯噔。
    见苏北瞬间苍白的脸,段雪青叹了口气:“我想容胤是想以此陪在你身边,只要他人没死,这缕魂就会永远跟着你,纵然死了他怕也是想以此为引,能回到你身边,毕竟鬼魂没有依附的介质,不能离开死亡之地太远,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证明我们猜测是对的,容胤现在平安无事,你莫要想太多。”
    “嗯,我知道。”苏北使劲睁大眼盯着面前的那盘青椒炒肉,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硬憋了回去。
    段雪青叹息:“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明天要赶早起进山。”
    这几天一直忙前忙后的照顾苏北,四处跑腿办事,刘大鹏实在累得够呛,吃完饭回屋就直接睡下了,而苏北因为在火车上睡得较多,这会儿反倒没什么睡意,便翻出随身带的容胤宝贝书籍,希望从中间学点什么,只是看着上面通篇通篇的鬼画符,越看越头大,到最后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叩叩叩……
    “苏北,你们醒了吗?”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和询问声传来,立即唤醒了刘大鹏和苏北。
    “等下。”刘大鹏连忙起身披上衣服,睡眼惺忪的去开了门。
    身着单薄轻便运动衫的段雪青走进来,身后背着剑袋,手上提着个行李袋,却提醒刚刚坐起来的苏北道:“穿厚实点,山里很冷。”
    刘大鹏皱皱眉:“既然知道山里冷,你为什么不多穿点?”
    段雪青不以为意的笑笑:“我身体和你们不一样。”
    刘大鹏闻言收拾东西的手一滞,苦笑着进了卫生间:“是啊,不一样呢,我先去洗脸刷牙。”
    苏北在旁轻叹,不知道说什么好。
    段雪青在床边坐下,神色不明地自言自语道:“一千多年来,这腐烂的身体早不知道冷热是什么感受,幸好心脏尚在,还知道疼痛。”
    苏北抬眸看向他:“雪青…”
    段雪青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缓缓道:“苏北,我是没有来世的人,所以我一直舍不得死,可若有人企图伤害他,我绝对会拼上性命去阻止,那怕为此消失。”
    “没有来世?”苏北讶然,不懂他怎么说这些,以及没有来世又是怎么回事。
    “其中缘由,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反正如果这次我死了,你能把我葬在他边上吗?”混沌度千年,他第一次清晰的有了这种感觉,他快要死了。
    一刹那,苏北觉得他说得好像会成真的一样,不由着急道:“不,我们都不会死的,等找到容胤我们就离开这里。”
    段雪青轻轻摇头:“年君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而且我真的很累了。现在我只希望我死的能有价值,能帮上你们点什么。”
    苏北垂下眉:“这件事本身与你无关,如果你真因为这件事出什么意外,我和容胤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你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们既然一起来就一起回去。”
    “不,当年他不出手救我,我就不会活到今日,这份恩情任我怎么还都还不清,更何况他还是我深爱的人,他活着,我受他庇佑,如今他早已不在人世,我竟还能为他做点什么,我真的感觉好开心,原来我这一生没有白活。”段雪青眸色坚定温柔,语气缓慢且温和,他没有刻意去强调什么,他只是很平静的在述说一件事,一件能让他感到幸福自豪的事。
    这样直白说着心中爱意的段雪青,让苏北的整颗心都抽痛起来,将爱彻底融入骨血里,世间有几人能做到,无可厚非,能认识段雪青这样的人,是他的荣幸。
    简短的谈话后,三人离开旅店,在路边买了早点,便乘坐当地的蹦蹦车进了山。
    因为昨晚下过一场大雪,白日里道路变得泞泥难行,很多地方还被积雪覆盖着,蹦蹦车在开出安缦镇不久,就无法再继续前行,又只得改乘坐牛车。
    天刚亮出的发,结果到下午四点过才来到达阴山脚下。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走下牛车那刻,苏北还是忍不住一阵晕眩,险些摔倒在地。
    刘大鹏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他:“没事吧?”
    苏北慢慢站稳身形:“没事,就是坐得太久,一下缓不过来。”
    刘大鹏取□上的包,背在胸口,然后半蹲着身子:“快上来,哥背你走。”
    “不用,我自己能走。”苏北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不想成为其他的人负担,再说他现在还扛得住,等到真不行或者肚子不舒服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客气。
    刘大鹏不高兴了:“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见……”
    段雪青抬头看了眼开始西下的太阳,打断刘大鹏的话道:“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就在那里扎营,大鹏在这里等我,我先送苏北过去。”说完手中行李袋朝刘大鹏旁边一扔,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拦腰抱起苏北,足尖一点,消失在刘大鹏眼前。
    “……”
    “……”
    被白雪洗礼过的阴山失去了绿色,从远处看就是白茫茫的一座大雪山,再无其他。
    而当走进来,置身其中后,只感阴气逼人,登时遍体生寒,放眼全是高大茂密的树木,阳光根本照不进来,明明是大白天却幽暗得宛如深夜,有种被参天巨树遮天蔽日的感觉,这点和冥巫山很相似,都是那种接近死寂的阴沉。
    但是,苏北觉得这里阴气似乎更重,他甚至感觉到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以及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似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苏北凭着直觉朝着让他不舒服的方向看去,可是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反而眼睛愈发莫名肿痛得难受,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流出般,他试着捂住双眼,却在下刻看到了另番景象,那景象让他顾不得眼睛的不适,立即又睁开了眼。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段雪青停了下来。
    苏北讷讷道:“我看到一口巨大的黑石棺,那种黑,黑得渗人。”
    ☆、第五五章
    段雪青闻言立即放下苏北,神色戒备的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苏北说的黑石棺,不过四周的气息让他脸色顿凝:“迷阵么?是我太疏忽大意,我们大概遇到麻烦事了。”他方才心底还在纳闷,那个山洞不远,为什么迟迟都没到,原来是陷入了迷阵。
    “我去引开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什么东西,你趁机返回去,看刘大鹏那边情况如何。”苏北将身上的背包带收紧了些,里面背着容胤的看家宝贝,一样都不能掉,因为左肩的伤还没好,大部分东西都放在刘大鹏包里,他包里就装了件衣服,一摞符纸,容胤平时画符用的工具,以及一瓶水和一些食物。
    段雪青亦同时解开剑袋:“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苏北忍着眼睛的不适深吸口气,冷静地说道:“我从小到大见惯这类事,自保没有问题,刘大鹏却不一样,他就是力气大的傻大个,根本他不懂如何应对的。我会一直朝着西边走,你和刘大鹏回合后,再朝西边去找我,我会沿路留下记号。”现在的情况,要么是两个人一起耗在这里,要么两个人一起原路返回,但这些不知名东西岂会让他们如意,所以必须分开行动。
    段雪青明知他说得有理,可仍然无法放心单独留他应对:“你确定能行?”
    苏北应道:“放心吧,我只是负责引开,不是去和它们斗,我从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段雪青长剑朝准就近的树枝一挥,快速削好一根长短粗细合适的木棒,再和着两包粉末一并递给他:“拿着,雪太厚不好走,你左手又不方便…还有这是降头粉,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把这个洒在身边,它阻止鬼物靠近,只是效果大约就四五分钟的时间…总之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苏北接过来,小心的揣进裤兜里,然后抽出腰间的匕首在手背上划了下,如丝如缕的鲜血冒出来,淡淡血腥味霎时飘散开来。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了一连串贪婪地吞咽口水声音,接着有什么东西开始向他靠近。
    段雪青看得眉头一蹙,持剑的手不由紧了紧。
    “刘大鹏就拜托给你,我先走了。”言罢,他朝手背上贴了张符咒,便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西边走去,西边是黑压压好似没有出口的树林,正是让他感觉最不舒服的一边,他相信那里一定聚集着很多脏东西。
    然,会是什么呢?
    成群的鬼魅,妖魔,亦或年君迟?
    “呵,聚集的还真快。”愈发浓烈逼人的阴气从身后传来,他神色出奇的淡然和平静,心里没有半点恐惧,这一路,他和容胤磕磕盼盼受伤数次,更有无辜人士因此而死,最可笑得是一切仅仅是为复活睡了一千多年的老怪物,让他怎能不愤怒!
    不管时代如何更迭,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生存之道。
    他懂。
    年君迟的强大,注定他们的艰辛,但那又如何,正如容胤说横竖都是一死,有何惧之,如若不拼上一拼,怎知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呢。
    想到容胤,他忍不住扬起唇角,分开数日,终于能再见面,他怎能不欢喜,所以前方妖魔鬼魅也好,年君迟也罢,都断不能阻拦他前行的步伐。
    偌大的山林里无路可行,他只能凭着直觉行走,因为地上积雪太厚,走起来格外的艰难缓慢,幸好手中木棒帮他很大的忙,让他有了借力点,不至于慢如蜗牛,被后面比他速度稍慢的东西追上。
    只是没走多久,耳畔那种诡异的咕噜咕噜声越来越绵密,就似是有泉水从地底下冒出来,又似有无数只猫从嗓子眼发出的声音,而在死寂阴沉的山林间,唯有这种声音在不断地重复,不断地回响,苏北不禁生出一种错觉,这种声音其实是四周的参天树木发出,那些无处不在的目光,也是这些树木盯着他而已,它们看起来明明只是普通巨树,可他就觉得它们在阴森森地笑,那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树皮,就好似一张张皱褶子脸,让他浑身不舒服。
    莫非不是迷阵,是幻境?
    再者,他手背上的口子已经被符咒暂时压住,空气中的血腥味又从何处传来?
    压下疑惑,苏北用力地眨了眨眼,想要缓解眼睛的不适感,但毫无作用,面对永远一模一样的景物,他双眼由刚开始的不适肿痛,加剧到现在真有东西从眼里流了出来。
    他暗惊,连忙靠着就近一棵树停下,微微喘息的抬起手,正欲揉揉眼睛时,一道声音却倏地从旁边传来。
    “好香甜的血啊…”
    如金石撞击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只想拔腿就跑,但此地,此情,此身,莫说拔腿跑,就算快步行走都甚是艰难。
    苏北沉住气息,快速扔出一张符咒:“阴之灵,化烈火,焚!”不管符咒打到什么,有用没用,他拿起木棒尽量加快脚下的步伐前行。
    “鬼之魅,化利刃,弑。”
    “阴……”
    一路走来,一张张符咒扔出,偶尔才会响起一两声惨叫,他心疼不已,那张张符咒都是容胤的心血,现在被他这个半吊子人如此浪费,没起到半点解决作用不说,还连吓唬示威都算不上,而命运似乎也不打算放过他,因为洁白无暇的雪地里,骤然晕染上了一点红,那是艳丽刺目的红。
    他茫然地啊了声,随即又有东西从脸上滑落,不出意外的落在雪地里,开出了朵艳丽的血花。
    看着那朵血花,他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抹了把脸,只见满手的红,满眸的红。
    顷刻间,他恍若跌进千年冰窟中,刺骨的寒意从肌肤丝丝渗入,迅速蔓延直四肢百骸,一点一点摧毁着他理智,明明用符咒暂贴住了伤口,竟然还有血腥气充斥在鼻间,原来是这样。
    是要瞎了吗?
    从看见阴山那刻,他的眼睛就开始不舒服,后来随着入眼景物越多,眼睛肿越难受越痛,这阴山实在太过古怪诡异,莫非是不该看这些树?
    思及此,他便再顾不得方才所见的幻象,将唯一的一张隐身符贴在身上后,又解下围巾将整张脸都围了起来,登时,本就因为夜晚来临变得愈发幽森昏暗的山林,如今在他眼中完全同等于漆黑一片,没了视觉,听觉却被放大数倍,耳旁那种咕噜咕噜声赫然加大,大的略微刺耳,但好在眼睛快要爆炸的肿痛感得到缓解,也没再看到那令他不舒服的黑石棺,这让他不由暗舒口气,若非万不得已,他真舍不得用掉唯一的保命符,现在只希望在段雪青赶来前,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怎奈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他的希望就被打破。
    “出来…”
    “出来……”
    “你逃不掉的……”
    “他的气息就在这里,我们一起上。”
    “嘿嘿,我发现他了。”
    一声叠一声,一声大一声,整座大山竟虽随着这此起彼伏的声音摇晃起来。
    苏北猝不及防,身形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顺势趴在雪地上,小心的扶着肚子,侧耳细听,静心感受,希望能弄明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和他纠缠。
    然而眨眼之间,另一个发现惊呆了他,原来不是山在摇晃,是更多地,更多地不知名的东西朝他涌了过来,一层又一层地将他包围了……
    “连隐身符都没有用,莫非是天要亡我。”苏北惨然一笑,生平以来,他第二次如此绝望,因为他清晰感觉到,他要死了。
    ――容胤啊容胤,这次你又在哪里?
    “…不,不能就这样认输。”苏北陡然睁开眼,他怎能到此时此刻还指望着容胤,这里不是虚空,历史不会重演,容胤亦不会凭空出现,为今只有他自己救自己,他不能死,他肚子孩子更不能出事,更何况若让容胤以命救他,他宁愿自己死。
    有句话说得好,潜能都是逼出来的,特别是在这种生死关头。
    这一刻,他忘记了身上的痛,快速拉掉遮脸的围巾,将段雪青给他的粉末绕着身体撒了一圈。
    出乎意料的,粉末似乎有点用,刚刚洒下,他就感觉到那些东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再向他涌来,而是停在原地徘徊,趁着这个时候,他又打开包拿出张空白的符咒,划破食指,另只手轻抚腹部道:“不要害怕,爸爸会保护你,带你找到你那个臭屁老爸,然后一起回家。”
    肚子里小家伙好似听懂他的话般,竟然在他说完话,隔着肚皮重重踢了一脚。
    没想到会得到儿子的回应,苏北先是一愣,接着轻笑,弥漫在心底的绝望顷刻间消散殆尽,而与此同时,缠绕在魂骨铃上的那缕魂,也离开了魂骨铃,缠绕上他的食指,然后食指像被控制了般,开始在符纸快速画起来,画得正是定魂符。
    也不知是福是祸,一时情急下他竟拿错了符纸,那是一张纯黑的符纸,曾经数次想画黑色符咒的容胤都没能成功,更别说没有半点灵力的他,自然无法驾驭,画到一半时喉头一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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