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贞观十二年,是吐蕃形势变化的关键一年。
    年初。
    大臣“吞弥·桑布扎”从天竺学习归来,以梵文为楷模,结合吐蕃语言特色,创制了藏文30个根本字母、4个藏文元音字母、制定出4个母音字及30个子音字的藏文。
    哦,此时应称为吐蕃文字。
    对吐蕃而言,有了自己的文字, 结束了结绳记事的蒙昧时代,更有利于帮助“十里口音各不同”的麾下部族交流,吞弥·桑布扎的贡献极其卓越。
    后世,大昭寺法王殿内,松赞干布的坐像之旁,两位重臣像之一便是吞弥·桑布扎, 可见其对高原的影响。
    玛如宫里,松赞干布命令诚惶诚恐的吞弥·桑布扎上座,自己立于下方,抚胸、躬身,虔诚地行了个拜师礼。
    正常的拜师礼当然还应该跪拜,身为赞普的松赞干布肯定不能跪拜,否则是害了吞弥·桑布扎。
    礼制这种东西,不讲究的时候都无所谓,一讲究起来会害死人的。
    “凡吐蕃光辉所照应之处,都应遣优秀少年来向吞弥·桑布扎学习吐蕃文。今年之内,吐蕃各地的事务处理及上下情的传达,都应由口头传达改为文字传达!赞美我师吞弥·桑布扎!”
    松赞干布不只是做姿态,是真跟吞弥·桑布扎透彻地学习了吐蕃文字,并就一些不明之处展开了疑问。
    弃宗弄赞年轻、好学、聪慧,否则也不能将吐蕃的局势扭转。
    作为赞普,如果连自家的文字都看不明白,如何通过它掌控日益广袤的领地?
    以后,吐蕃的事务会越来越繁杂,原始的口头传达或结绳记事已经跟不上时代的需要, 是该抛弃了。
    连赞普都拜吞弥·桑布扎为师了,各如、各大臣自然不敢怠慢, 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自家最优秀的后辈,偶尔加上一些悟性极佳的桂,轮番向玛如宫奔来,虔诚地学习吐蕃文字。
    威望再度得到提升的松赞干布,开始巡视各如。
    这一点,和柴令武其实是异曲同工、不谋而合。
    稳定了后方,松赞干布就要对羊同下手了。
    当然,眼下的松赞干布并未想到兼并羊同,只是想成为高原的霸主。
    巡视到伍如、孙波如时,原本如火如荼的工布、娘波、达波反叛势力瞬间销声匿迹了,连芒波杰孙波的势力也远遁山麓。
    这就是青年赞普的赫赫威名。
    要是柴令武看到这一幕,肯定要哀叹“朽木不可雕也”。
    不说直面松赞干布吧,好歹他巡视苏毗时,你们在工布之类的地方搞一点动静成不?
    真有种后世灯塔看着四九的感觉。
    就是援助打了水漂,就是烂泥糊不上墙。
    不晓得放的贷会不会血本无归呐!
    松赞干布转头向后藏巡视时,小论“噶尔·东赞”孤身阻挡了去路。
    不知道噶尔·东赞与松赞干布最后交流了什么,反正松赞干布的车驾, 依旧执著地向后藏而去。
    身处后藏的大论“琼波·邦色”, 倨傲地高坐在赤邦松城堡外,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扫向后藏的桂、奴从。
    这些都是他的家产,过世的老赞普“囊日论赞”赏赐,也让他成为吐蕃的最大一股势力。
    而今,宿敌“娘·芒布杰尚囊”被琼波·邦色的阴谋诡计消灭,举目四望,吐蕃之大,还有谁配作琼波·邦色的对手?
    还有谁?
    松赞干布?
    切,一个毬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要不是出身好,继承了赞普之位,他算什么?
    吐蕃能够蒸蒸日上,是我琼波·邦色的功劳!
    当然,娘·芒布杰尚囊也有那么一点点功劳,指甲盖那么大一点。
    但是,有他弃宗弄赞什么事?
    琼波·邦色天性桀骜,所以老赞普囊日论赞才会弃他不用,选了资历相对浅薄的娘·芒布杰尚囊为大论,这是琼波·邦色一生的耻辱!
    所以,请松赞干布巡视后藏,只是琼波·邦色的名目而已。
    真正的目的,是想如当年灭了后藏王一般,取松赞干布而代之!
    弑君,琼波·邦色的拿手绝活,老熟练了。
    一万名桂、奴从,对付向来只有几千骑的松赞干布,十拿九稳!
    远处,大纛迎风飘扬,显现出烈焰红旗、长白鬃马图,确实是伍如所属。
    琼波·邦色眼里现出一丝凶戾。
    既然你弃宗弄赞非要上门送死,吐蕃,我琼波·邦色就笑纳了!
    一面面大纛相继现出踪迹,琼波·邦色眼神中的凶戾迅速消退,变成了惊愕。
    伍如、约如,吐蕃六十一个东岱,在这里已经出现了十个东岱!
    一个东岱,琼波·邦色自信能轻易击败;
    三个东岱,琼波·邦色还能据城堡而守;
    五个东岱,只能狼狈逃窜;
    十个东岱……
    琼波·邦色眼里现出一丝灰败。
    别心存侥幸,这十个东岱的兵马,一定是对付自己的。
    真是小觑了这位青年赞普,好消息,好手段!
    打,是绝对没有胜算,只会导致琼波氏覆灭,只有自己的性命祭天才能消弭了琼波氏的灭顶之灾。
    琼波·邦色叫来长子琼波·昂日琼,郑重其事地交代了一番,随后拔刀自刎。
    活了这么多年,斗败了那么多敌人,就是败了最后一场而已。
    值了。
    琼波·昂日琼痛哭了一阵,让人割下琼波·邦色的头颅,赤手空拳,捧着头颅哀歌,行到松赞干布马前,献上头颅,伏地禀报:“臣之老父,日暮西山,心生逆二之念,设置阴谋……”
    “臣乃将老父杀死,割下其首级前来报命,赞普可否饶过臣之家族政事?”
    (以上话出自《敦煌吐蕃历史文书》。)
    松赞干布沉默良久,终于放过了琼波·昂日琼及其家族。
    在他看来,琼波氏唯一能称得上威胁的,也只有琼波·邦色了,琼波·昂日琼纵然拥有家族势力,依然不值一提。
    至此,吐蕃实现了权力的更新换代,老臣们完全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吐蕃的权力,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
    吐蕃的兵马,迅速向西集结,与羊同的兵马交锋。
    许多职位的空缺,也让年轻的桂们看到了晋升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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