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一定很好吃!”阿篱黑润的双眼盯着放下饭碗的阿青,笑眯眯地问道。明明看他的行动就已经知道结果了,但还是想听到这人说给自己听。
    “嗯,不错,挺好吃。米宴上决定用这几样?”即便扫光的量大,但沈青池的用餐姿态依然优雅。
    阿篱点头,“嗯,有这几样的,还有几种放果仁和瓜果的甜粥,你不爱吃甜口的,我就没给你温着。”
    满意地点点头,对小狐狸如此了解自己口味的事,他很高兴。
    “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呢,怎么弄得脸上沾的都是面粉?”沈青池身后抹掉阿篱鼻子上的白色粉末,然后玩兴大起,把手里的面粉就抹上了他的脸颊。
    阿篱脸颊微红,转头挣脱荼毒自己手指,“我们在做米糕,还有几道工序就好了,你等等啊,做好了我马上拿给你!”
    阿篱逃也似的冲出西厢房,一头扎进厨房里,连续揉了两块米团心绪才平静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从离开下坎村开始,阿青变得很爱碰触他,常常会摸他的头、脸颊,睡觉的时候也喜欢抱着他,还背了他
    阿青这样的转变,阿篱无疑是高兴的。但是在高兴之余,也伴生着疑惑不解和不安感。这份亲密来得突然,常常让他觉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一样。
    “阿篱,怎么了?不舒服吗?”素然从外面回来,路过厨房时看到阿篱一脸的恍惚,有些担忧地摸上他的额头,“不是让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吗,这么赶干嘛?”
    “哦,没事,我昨晚睡得很好,而且,闲着没事儿干的话会很难过――”阿篱故意把脸挤得皱皱的,努力装出一副可怜相,惹得素然给他额头上弹了个脑崩儿。
    不得不说,沈青池那晚给提的建议真的是太好了,这两天和村里几个嫂子交流下来,发现南北两地在吃的方面还真的差了很多。在北地,稻米基本上都是粳米,用来煮粥焖饭,而在南地,米作为食材,形式就丰富了许多。
    这次全米宴,除了确定好的八种粥,阿篱还在当地特色的吃法上做了再次加工,推出了几种全新的吃食,其中,最成功的要数鱼饭卷了。
    在信源县,米饭里加些简单的调味品后捏成饭团做干粮是再普通不过的吃法。阿篱把小鱼干、干菇、干野菜和一些作料放到一起舂成粉末,然后撒到刚焖好的米饭里。为了全米宴,王木根送了不少鲜鱼,拆卸下来的鱼肉用来做鱼片粥,鱼皮和鱼鳔就被阿篱充分利用了起来,洗净切开后扑在笊篱上,然后在上面铺上细纱布,用热水烫一下,既除了腥又能增加弹性。最后,把调好味的米饭平铺到烫好的鱼皮和鱼鳔上,慢慢卷起来,切成等宽的块,码到瓷白的盘子里时在中间放上一朵红心萝卜雕成的牡丹花,漂亮得让人不忍心下筷子。
    全米宴的前一天午饭,阿篱和几个嫂子通力合作,把第二天要摆上饭桌的菜式全部搬上了饭桌,全屋人提前享受了一席凉夏米盛宴,美味,也奢侈得不得了。
    第47章 意外遇袭
    全米宴上所用的材料大多都要在前一晚处理,所以吃过午饭后,夏村长就带着村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套上两辆马车,送阿篱一众人和米宴材料到县上。
    信源县每逢十五都有花灯游园会,华灯初上后,县城中正大街上的五处景园被各色花灯勾连在一起,一路上各种各样的小货摊叫卖声不断,热闹得很。
    福来居就坐落在中正东大街上,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米宴上需要提前处理的材料都收拾妥当了,和阿篱同来的蒲元村的小嫂子们结伴去街上了,阿篱扒在门口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羡慕得不得了。
    “怎么,想去?”沈青池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他身后,突然出声,吓得小狐狸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阿青,又立马巴巴地猛点头。
    “嗯嗯嗯,阿青好想去!”
    沈青池垂下视线看还坐在地上的小狐狸,“阿青可没好想去。”
    “呃,啊,是阿篱好想去!去吧去吧!”阿篱急忙纠正错误。
    很是享受了一会儿小狐狸渴望的小眼神后,沈青池才勉强地颔首,“好吧,不过――你可别给我乱跑,乖乖跟着我。”
    阿篱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然后冲进客房里把布袋背好又冲了出来,乖乖地站在沈青池身边等着他先迈腿。
    这哪里是狐狸啊,这时候要是能把尾巴现出来的话,不知要摇得多欢畅呢!
    沈青池实在是再看不得这狐狸精卖乖的模样了,转身提腿往门外走去,身后紧紧跟着一根小尾巴。
    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街上,秋夜的凉意被拥挤热闹的人流和七彩流溢的花灯驱散。阿篱走在人群里,一双眼睛简直不够看的。
    “阿青,这个是乌龟剑
    “阿青,那个福娃娃好胖!”
    “阿青,那个做糖人的老爷爷好厉害!”
    一路上,这根会说话的小尾巴喋喋不休地跟身前的人报告着目之所及的东西,沈青池也看得眼花缭乱。实际上,这俩人几乎都没有这样逛街的经验,除了上次的庙会,这还是第二次,不免都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不同的是,小狐狸表现得很外化,而沈青池就内敛很多。
    街两旁的门肆房顶上搭着木栏,上面挂着五彩斑斓的鲤鱼幡,迎着微微的风摆动着尾巴,栩栩如生,沈青池看得投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没听到身后一直唠叨个不停的声音,回过头来一看,哪里还有小狐狸的影子!
    在一条狭窄逼仄的小巷里,阿篱眼睛上和嘴里的黑布被一阵蛮力扯了下来,他惊惶地眨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就着一旁的灯笼打量着把他绑来的这些人。身后和两侧站着五六个着短打家丁衣服的人,被人簇拥着蹲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之前在蒲元村地头见过的冯地主!
    “小子,听说是你折腾出那劳什子凉夏米的?”冯地主伸手捏住阿篱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好痛!阿篱难受地紧蹙眉头,用力晃动脑袋试图摆脱束缚。下巴上的疼痛感他还是能忍受的,但捏在下巴上的那只手带来的接触却让他觉得厌恶感沸腾。
    “哼,臭小子,还装起哑巴来了!啧啧啧,没想到啊,这脸蛋儿摸起来还真是又滑又腻,小模样也俏,看看看看,这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挺勾人的!不说话是吧?老子倒要看看,被我们玩儿一圈后你还能不能有本事叫出声来!”
    “嗤啦――”冯地主话声还没落地便一手撕开了阿篱外衫的前襟,惊得阿篱手脚并用拼命挣扎起来,两边的随从见状扑上来紧紧压住了他的四肢。
    整个人仿佛被钉住了一样,后背紧紧贴在青石地面上,冰冷的气息穿透衣衫钻进身体里,在四肢百骸游窜。好冷,好害怕,心好像被一只没有温度的大手越捏越紧,呼吸都变得那么艰难。
    在阿篱黑润漂亮的眼睛里,一张张笑得扭曲张狂的脸晃晃悠悠地越靠越近,一只只让他毛骨悚然的手禁锢着他的身体,撕扯着他的衣衫
    恐惧到达临界点,心脏好像下一刻就要停止跳动,黑亮的瞳孔猛然扩张,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件事。
    “阿青――救我――”
    “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叫,一道刺眼的白光自阿篱身体里迸射出来,被白光覆盖穿透的冯地主和一干随从们惨烈地大叫了一声,纷纷晕死了过去。
    阴暗逼仄的死巷子里,衣衫凌乱的小狐狸紧紧蜷缩成一团靠坐在墙角里,他的面前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脸色灰暗气息微弱的凡人。
    心慌灼心的沈青池在人流中找人,乍闻得阿篱这声呼救险些心神俱裂,循声纵身赶到巷子深处,眼前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顾不得看横在地上的那些人第二眼,沈青池径直奔到阿篱近前,伸出的双手还没碰触到小狐狸的衣衫,“嘭”的一声,竟被一道无形的白光弹击回来。
    沈青池定睛细看,阿篱的身体周围竟包裹着一层透明的结界,隐隐有白色的光晕波动。
    “小狐狸,我来了,抬头看看我,小狐狸!阿篱!”
    沈青池一遍遍喊着叫着阿篱,但这层透明的结界好像把里外两个世界隔绝了一般,小狐狸顶着一头毛茸茸凌乱的头发紧紧抱成一团,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自从父亲离开后,自己就常常被人欺负。不,其实,父亲在的时候他们也欺负自己的,不过只是在口头上嘲笑自己是没有娘的野狐狸。后来后来会挨打,会被绑着脚倒吊在树上,好几天都下不来饿得头发晕,也会在大雪天被推到沟里,雪从衣领袖口裤腿灌进来不一会儿就化成了水,冰冷冰冷的,他们还会故意踩烂种在菜圃里的菜,那是自己一遍遍拔草浇水一天天守着好不容易才长大的呢,吃了可以饱肚子,还可以拔了到山下卖钱换白米
    被这样欺负,他会很难过,然后跑到山崖边上哭一哭,很快就会好了,不会再有旁的念头。但是,但是,刚刚的那些人,他怕极了,怕得想要那些扭曲的不断靠过来的脸都撕碎了,再也看不到才好!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就出现了当初被赤炎紧紧缠住,自己咬破前爪时满嘴的血腥膻气和那摊刺眼的血红。
    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死寂了下来,双耳除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瞪大的双眼被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接着,黑幕被撕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缓缓地,红色绵延倾灌,不消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被淹没在一滩血水里似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撕扯分离出来,好可怕,谁能来帮帮自己,救救自己啊!
    阿青!
    仿佛在溺毙之前抓到了一根藤萝,阿篱想要紧紧地抱住。每次被欺负,他能做的,就是忍耐。不是坚强,而是因为没有人可以依靠。父亲要去寻找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他没有陪在自己身边牛夫子人很好,但只是个对他很好的夫子闻啸大叔应该会帮自己的吧,但是大叔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不能总去麻烦他
    只有阿青了。
    阿青的话很少,但却不会笑话挖苦自己。阿青的法术很高,但是却不会捉弄欺负人,还会在别人欺负自己的时候保护自己。阿青很能吃,个子又高做衣服也要用很多布料,但是,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会安静地陪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阿青,或许不会怪自己没有听话跟紧他,或许不会嫌弃自己麻烦,或许可以厚着脸皮求他来救救自己吧
    “阿青阿青求求你求求你快点来救救我”
    不想听,不想看,阿篱用力抱着自己的双腿,脑袋紧靠着膝盖,一遍遍低声重复着这一句话,仿佛每叫阿青一声,自己的心就能生出力气了呼吸、等待。
    震荡。
    内里与结界撞击带来的震荡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密集,将阿篱从自我意识中生生拉离出来。他惊惶地从膝盖间抬起头来,瞪大的双眼焦距渐渐集中,心心念念的那张脸带着从未见过的焦急神色就这么冲进了视线里。
    阿青来了。得救了。
    惊喜只是刚开了个头,紧绷的神经就断了线。
    结界倏然消失,沈青池冲上来接住阿篱瘫软下来的身体,稳稳地紧抱在怀里。
    魂淡,一定是刚刚砸结界的时候太用力了,弄得现在一双手臂都有些发抖!
    还有这个小狐狸,等他醒了非得好好收拾一顿不可!堂堂一个狐狸精,居然能让几个龌龊的凡人欺负成这样,ma的,妖精做到这个份儿上真是天上地下人间三界独一份了!
    抱起阿篱,沈青池踏着横在地上的几个人朝巷子外面走去。哼,位列仙班之人是不能擅自取凡人性命,但这世界上还有种活法叫生不如死,不是吗?贫穷,疾病,妻离子散,孑然一身,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尽失去他会把能想到的所有“憾事”都在他们身上招呼一遍的。
    第48章 我们回家
    安宁,温暖,平静。这种感觉,好像在春日的午后躺在断崖边的草地上睡了场饱饱的午觉醒过来一样。
    想像往常一样伸开手脚抻个懒腰,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从背后抱着,一瞬间心慌乱起来,但还没来得及挣扎,耳边便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
    “嘘――,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熟悉的温柔语气,惊得阿篱一时又动弹不得了。下一刻,意识到自己是被阿青抱着睡了一觉,脸颊和耳朵迅速胀红了起来,就是露出来的半截脖子也染上了层粉色。
    沈青池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只粉红粉红的耳朵想也没多想,完全凭心性地张开嘴,咬了上去。
    “啊!”阿篱轻叫了一声,想要伸手挽救自己的耳朵,没想到沈青池得寸进尺地一条长腿跨过来压到他腰上,一双手臂也把他整个身体给困得牢牢的,动弹不得。
    “疼吗?”耳边的声音还带着初睡醒时的低哑和慵懒,却撩拨得人心里直发毛,这下子,阿篱的耳朵完全红透了。
    “嗯,疼”语气是委屈得不得了。
    哼,撒娇也没有用,甭以为这样示弱一下就能过关!
    沈青池狠心地忽视掉小狐狸战战兢兢的小心情,更不看他的脸,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冲着白里透粉的脆弱后颈就是狠狠的一大口,中间还磨了两下牙。
    糟了!好像狠过头了!
    尝到嘴里的铁腥味,沈青池一愣,忙松嘴扒开衣领子察看,果然,咬出血了!
    “疼疼吗?”把怀里的小狐狸拨拉个个儿翻过来,嗬,一张小脸都要被水泡过了,两只眼睛正哗哗淌眼泪呢,不过却一声都没吭。这可怕沈青池给弄麻爪子了。
    都给咬出血了,能不疼吗?
    咬着嘴唇不出声,默默淌眼泪的两只大眼睛无声做着回复。
    沈青池没办法地叹了口气,伸出袖子没什么经验地蹭着小狐狸脸上的眼泪,手法杂乱无章,然后,好端端的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给糟蹋得脸颊鼻头通红。
    “好啦,别哭了,不就是咬了你一口吗?!你说你堂堂一个狐狸精,虽说法术什么学的半吊子,但对付几个凡人无赖怎么也能把自己折腾成那样?刚刚睡觉的时候你家那些狐狸精祖宗有没有钻进梦里骂你?”
    哭得眼睛红红鼻头红红,哪里还有狐狸精的样子,活脱脱的兔子精嘛!真让人怀疑这是投错胎了。
    “呜呜呜――,我我好害怕,一下子想想不起来要怎么用法术了,阿青,阿青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一张嘴,呜咽声就止不住溜了出来,阿篱拉着沈青池的衣袖,断断续续地说着,刚刚见了收势的眼泪又哗哗地淌了下来。
    太害怕,所以忘了怎么用法术?!
    还有比这更让人听了想吐两口血的情况了吗?
    低头看看自己胸口边耷拉着的这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有那小半截白嫩的细脖子,沈青池极力压抑自己想要拧断他脖子的冲动。
    不过,那层坚固的结界是怎么回事?很明显,当时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应该是被结界的光力击昏的,而且,虽然怕贸然击碎结界会伤了里面的小狐狸,但他明显已经用了将近七成的功力了,居然没有一丝裂痕如果不是小狐狸被震醒了过来,恐怕
    而且,在和那结界较力的时候,那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到底是什么呢?冥思苦想了一夜也没抓到什么头绪!
    “嗯?结界?什么结界?”
    面对提问,小狐狸瞪着大眼睛这么说的时候,沈青池就知道,想要让这只狐狸精给自己解惑,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透过窗子看出去,天色应该尚早,沈青池又伸手把小狐狸按到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的时候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无奈中午的米宴在即,任是怎么说也不肯再休息了。
    素食斋虽在北地,但素茗师父的名气却是举国皆知的,作为素食斋响当当的首席采办师,而且还是素茗的独子,素然送上来的拜帖自然是分量够重,但得收到帖子的都赏了脸,甚至还有几家慕名主动上门的粮行掌柜。
    意料中的,米宴办得非常成功,相信用不了五天,这凉夏米就会成为信源县乃至全国顶精贵的富贵米。虽然制成的凉夏米按亩产来说比白米低了很多,但折算成银钱收入的话,怕是高了不止两三倍呢。灾年反倒多获利,信源县村民头上的乌云总算了散开了,手里有了钱就可以到临近没受灾的地方多买些粮食,日子总是能过得去的。
    米宴后,信源县的里正们便和入席的粮商们协商具体买卖细节,作为享有优先购买权的素食斋的代表,还是这场米宴的牵头人,素然是一定要全程参与的。
    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沈青池就和素然打过招呼后,直接带着阿篱回蒲元村了。昨晚带阿篱回来的时候刻意回避着人,所以一早素然他们发现阿篱脸色不太好时就用晚上没睡好的借口搪塞过去了。现在事情解决,阿篱觉得身体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动也不想动。
    一路上马车还不算颠簸,靠着沈青池的肩膀,阿篱透过车窗看外面满世界的衰黄,心里忽然就涌上了大团大团的酸涩。
    “阿青,我我想家了”
    沈青池闻声转过头,看小狐狸低垂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的模样,心里的感觉瞬间变得很复杂。
    “那我们就回家!”沈青池伸手揽住小狐狸的身体,让他稳稳靠在自己肩上,“累了吧?闭眼睛睡觉!等睡饱吃足有力气了,我就带你回家。”
    此时他们所在的蒲元村,距离f州城至少有两千里地,多么遥远啊,但是,从沈青池嘴里说出的这句“带你回家”却让阿篱深信不疑,好像回家,就是一抬腿的事儿。
    也许是太累,也许是心心念念的事落了地,阿篱头一歪靠在沈青池的肩膀上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就连马车到了夏村长家门口也是沈青池把他抱进了屋子里。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整整睡了十二三个时辰。
    实际上,阿篱是被饿醒的。一睁开眼睛天还没亮呢,屋子里黑黢黢的,从窗户透进来的光很淡,但足够让他看清睡在身侧将他抱在胸前的阿青。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近,近到他一低头鼻尖就能触到阿青的胸口,近到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阿青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睡觉时候的阿青,睡姿很老实,脸上的表情淡然沉静,一头乌黑的直发用束带松松扎着,额头饱满,双眉如黛,睫毛浓密,鼻子挺挺的,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嘴角还淡淡抿着,这么好看的唇,如果能时常弯起嘴角笑着该多迷人啊!
    太沉浸在自我意识中的后果是,阿篱竟然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上了沈青池的脸,手指尾随着视线在他的脸上一一流离。
    “啊――”刚抚上那柔软的唇,阿篱的食指突然就被咬进了嘴里,吓得他差点惊叫出声,幸而沈青池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阿阿青,我吵醒你了吗?”捂在嘴上的手掌一松开,阿篱就心虚地朝沈青池笑。根据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只要对着阿青的时候乖乖的,脸上挂着笑,好好听他的话,那么无论自己出了什么状况阿青都不会很生气。
    废话,睡得好好的突然感到有只手在自己脸上划拉还不醒的,大概只有死人吧?!
    “嗯。”叼着嘴里的食指轻轻磨了两下牙,沈青池就很宽宏大量地放过了这只小狐狸。
    “终于睡醒了吗?从昨天下午到晚上睡觉前,素然和肖肖打听了你不下十遍,夏村长一家也问了好几遍,你要是再不醒,估计今天天一亮就要送你去医馆了。”
    一抽回被人衔住的手指,阿篱便不好意思地猫进被子里,从另一侧钻出来跳下来床。肚子太饿了,得赶紧去找点食儿吃。
    天色才刚蒙蒙亮,还得过一会儿才到做早饭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阿篱借着微光摸到厨房里,一掀开锅盖就看到竹帘上放着的一大碗米饭和一盘拼放的菜。很明显,这是夏家大婶子特意给自己留的饭。
    添了两把柴把锅里的饭熘热,再手脚利落地刷锅、淘米、舀水,然后坐在灶前一边端着饭碗吃饭一边烧火煮米饭。沈青池跨进厨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灶膛里微微跳动的火光照在小狐狸的脸上,映得红扑扑的脸颊一下一下都规律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第一眼看觉得有趣,看着看着心里就开始涌上淡淡的酸楚。这样蜷缩着坐在灶前吃东西的小狐狸,怎么就这么委屈呢!
    小板凳被夺走,整个人也被挤到了一边儿。阿篱捧着饭碗使劲卡巴卡巴眼睛,咦,向来远庖厨的阿青居然在帮他烧火!回过神看清阿青在狠狠瞪自己,阿篱忙把脑袋扎进碗里扒拉饭菜,时不时地撩起眼皮顺着碗边小心翼翼打量一脸面无表情的阿青,脸颊鼓鼓的一动一动咀嚼着嘴里的饭。
    “阿青,我们真的可以回家吗?”饥肠辘辘的感觉消失了,想要回到熟悉环境的渴望变得异常急切。可是,这次是跟着素然大哥出来学东西的,真的能任性地提回家吗?
    沈青池瞧瞧小狐狸捧着的碗里还剩下一多半的饭菜,挥手示意他接着吃。
    “放心,我昨天晚饭的时候已经和素然说过了,明天吃完喜酒我们两个就
    第49章 白首之约
    沈青池口里说的喜酒是夏村长亲侄子娶亲,昨晚吃饭时夏村长得知他们要启程离开,便力邀他们多留两天喝杯喜酒再走。
    打从知道要去喝喜酒,阿篱脸上的笑就没消下去过,匆匆吃了饭就跟着夏家大婶子去帮忙了。素然和夏村长一家看到他又恢复了精神的模样也算放心了。原本就打算蒲元村是最后一站,这边的事办妥后也就准备启程,赶在年前到家。尽管昨晚沈青池说的简练,但素然心愈发的愧疚和后怕,阿篱是跟着自己出来的,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让他回去和老爹如何交代?!刚刚吃饭的时候阿篱的脸色虽然好了不少,但还透着淡淡的苍白,可见受了多大的惊吓。稻米采买的事估计还要几天才能弄妥,胆敢对阿篱下手的那帮混蛋也得好好拾掇拾掇,素然也觉得让沈青池陪着阿篱先行一步回去也好。于是早饭后,俩人就去镇上准备赶路所需的车马等物了。
    再说阿篱这边,跟着夏家大婶子到了新郎家后就帮忙准备明天喜日子要用的红鸡蛋和喜馍馍。蹲在院子一角,用干丝瓜瓤把圆滚滚的鸡蛋一个个刷洗干净了放进架在院子里的大锅里,再放进去两块苏木,大火煮开锅,一刻钟后揭开锅,满眼鲜艳的红。蒲元村这边煮红鸡蛋向来都是用红纸的,头一次看阿篱用苏木煮,上色均匀又省事,院子里忙活的妇人们围上来好一顿夸赞,弄得阿篱好个大红脸。
    “今天,很高兴?”当晚,沈青池洗过头后坐在椅子上任小狐狸用布巾给他擦头发,一偏头就看到那张小脸还挂着傻兮兮的笑呢。
    “嗯,高兴。”夫子曾经讲过,人类的大婚之喜就是两个人结百年之好定白首之约。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美好,现在能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份喜悦,仿佛能感同身受。
    初冬里夜晚漫长,皎白的月光映着地上的白霜,夜色并不黑暗。或许是之前睡多了吧,夜已经很深了,阿篱却仍然没有睡意。为了不影响阿青,他也不敢随意翻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会儿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微微侧过头,阿青睡着的脸在微光中显得那么宁静美好。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可,这是不可能的吧?阿青天分那么高,总有一天是要修成正果位列仙班的
    是不是生命如人类那般短暂,就能有人陪自己过完这一辈子了呢?
    不不能这样想,现在这样就好,想要的多了,会成为别人的负担的,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小心翼翼调整了个姿势背对着沈青池的方向蜷缩起身体,放空脑袋里所有的想法,睡意随后慢慢的笼罩而来。
    感觉到身边那只小狐狸的气息渐渐轻浅绵长,一直被认为睡着的沈青池竟然睁开眼,双目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这只小狐狸,刚刚心绪乱得真够可以的,总算是睡着了。
    沈青池转过头,看了眼背对着自己团得像个汤匙似的小狐狸,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觉得好笑又心软。
    轻叹口气,沈青池裹紧身上的被子翻身靠了过去,头枕着一个枕头,身体隔着被子紧靠在一起,那姿势,活像两只扣在一起的汤匙。
    天气真是冷了啊,果然两个人凑在一起比较暖和。
    农家的拜堂礼比不得高门大户的排场,但也谨遵着传代、跨鞍、拜天地、结发、饮合卺的规矩走。布置一新的大红堂屋里,跨过马鞍的新娘子手持喜带的另一端被新郎牵进喜堂,郑重行三拜礼,在众人的道贺声中结为夫妇。
    满脸通红憨笑着的新郎,红盖头下低着头害羞的新娘子,以及四周围爽朗的笑声,构成了阿篱对婚礼最美好的印象。
    “看这孩子这高兴的样子,阿篱,莫不是也想娶新媳妇了?”在一旁观礼的夏家婶子见阿篱一张俏生生的脸被满堂的红映衬得愈发生动,忍不住说起了玩笑,引得一旁的婆子婶子们也跟着说笑起来,弄得阿篱脸红的直媲美晚霞了。
    可惜了,旁边某人的脸色就没那么红润了。
    素然不露痕迹地打量了浑身冒凉气的某人两眼,浮上淡淡的笑意。
    村里的喜宴朴实而不注重样式,大锅炖炒出来的菜,论精致自当和酒楼里的席面没得比,但味道却别有风格,而且,都是拿日常用的海碗盛菜,颇有一股豪爽气。
    酒酣饭饱,便是筵席将散之际。沈青池素来不喜人多,阿篱也不太喜欢送别的场景,所以,吃过喜宴后,两人就和熟识的人浅浅打了招呼回夏家,同行的只有素然、老刘和夏村长一家人。
    沈青池和阿篱的身份,素然是知道一些的,料想俩人断不会一板一眼乘车回去,所以便从县上买了马车回来,干粮什么的也不过备了一天的分量,沈青池抬腿跃上车坐在车夫的位置,待阿篱和一行人道了别上了车坐稳了才驱车往村外奔去。
    这次的道别,阿篱觉得没有往次那样难受,可能是被回家的喜悦冲淡了吧。
    尽管心里早知道阿青的修为在自己之上,但万万没想到居然到了能腾云驾雾这般程度。战战兢兢地端坐在软绵绵的云彩上,不停穿梭在团云中就日行千里了。第三天午后,阿篱晕晕乎乎地站在自家小木屋门前的时候,手掌心的冷汗还没干呢,门环边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就占走了他全部的心神。
    那是爹爹的信使!
    轻轻掬起那只小小的白蝶,推开房门急冲冲地进到屋子里,也顾不得找抹布,直接拽着袖子蹭了蹭桌面,然后将白蝶放在上面。虎牙咬破手指,挤一滴血滴在白蝶上,轻噗一声,白蝶便化作一张信纸,上面还压着一块温润莹白的玉佩,镂空雕刻着双凤于飞的图案。
    屋内的两人,皆因看到这块玉佩而脸色大变。
    对阿篱来说,爹爹向来不离身的挂件被送了回来,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尽管没能生活在一起,但只要想到爹爹还好生生的走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心里总能生出有一天会再相见的希翼,现在,这一点点幻想出来的希翼也破碎了。和爹爹,怕是再也不会有相见的机会了吧?
    果然,爹爹在信中说,他已经找到了要找的那个人,因为他以往的失信,导致那人带着遗憾孤身一人去了,现在,他也要追随而往,只是挂念自己,惟愿自己莫要离开落云山,此生平安顺遂生活便好。
    “爹爹”阿篱攥紧手里的玉佩,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下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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