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性子,朕不喜欢。”
    赵政小酌一口,似有所指:“年轻人就该气盛一点,不用管他,继续压着,等他爆发的时候,就是朕手里最锋利的刀。”
    鱼朝恩似懂非懂,圣意不能随便揣摩,知道大概怎么对待池半溪,就够了。
    赵政继续美滋滋的吃席,夹了一口江淮醋鱼,听着花魁唱曲,这日子真比宫里舒坦,还不用自己付钱:“要是同席,他一人吃一半,咱们还怎么吃啊?”
    吃了一会儿,又来了一波人。
    个个面如冠玉人模狗样。
    “方解元!”
    王掌柜低声下气的将几个公子迎入座,这便是他的客人。
    方明镜,淮州府乡试头名,也是这次春闱状元的头号人选。
    不少人都说,这名字取的好,以当年东坡居士的雅称为名,高中状元后,必然称为一桩美谈。
    几人耳语一番,那方解元径直走到赵政桌边,收起扇子,拱手道:“在下方明镜,敢问公子是何方人士?”
    王掌柜赠了他不少银钱,打通了些许关系,总不能让这样多财多亿的好朋友白吃亏,至少问个明白。
    赵政很实在:“祖籍淮州,姓赵。”
    一听这几个字,方明镜立即收敛了几分傲气,王掌柜也在心头大呼,幸好没得罪人。
    赵是个大姓,尤其是在淮州。
    当年先帝住在赵家村,所以一同起事的乡人,就有不少姓赵,例如赵渠梁。
    后来淮州赵家入局,更是不少人赵家人为官。
    虽然后来渐渐分家,但血脉仍在。
    别说富贵人家,就算是普通人,只要说自己来自淮州,姓赵,就能让他人看高三分。
    而且“祖籍”两个字,说明而今已经不在淮州,迁居了,更是体现出身份不凡。
    人往高处走,淮州是龙兴之地,再高还能高到哪儿?
    洛邑!
    姓赵,从淮州迁居京师洛邑,妥妥是官家子弟!
    方明镜训斥了王掌柜一通:“哪来的什么脏钱?池兄凭借自己双手挣的钱,比你的脸干净!”
    王掌柜陪着笑,得,自己成方明镜攀关系刷好感的工具人了。
    方明镜转而对赵政道:“赵兄祖籍淮州,又在这京师,定然认识吏部程大人,昨日我与几个朋友,一同拜访程大人.....”
    这次春闱的副考官礼部侍郎程敏,就是淮州人,天统元年的探花。
    大家都是同乡,程敏如今身居高位,淮州士人远道而来,理应去拜访。
    当然,这种拜访只是表面而已。
    说白了,就是潜规则。
    一些像方明镜这种,乡试的解元,有前途的举人,来洛邑参加会试时,往往都会拜访自己的同乡长辈。
    而这些同乡,基本都是朝中大员。
    大臣们自然会对于这些青年才俊,给予一些照顾,毕竟这些人将来都极有可能金榜题名。
    等到入朝为官,可以收为己用,形成朋党,而这些青年才俊,也可仗着朝中有人,不用担心仕途,互惠互利。
    也就是通俗来说的乡党,这种关系,比同袍之谊,同床之谊,同牢之谊,更加牢靠。
    来自同一地方的人,无形中就是盟友。
    旧党势大,也是因为大多都是当年与先帝一同起事的江淮人士,天然有种亲切感。
    方明镜说这些话,也是在向赵政表明自己的能耐,虽然不姓赵,但得到同乡大人们的看好,将来自己中了试,便能平步青云!
    “程大人....倒真是顾念同乡之情。”
    赵政目光闪烁,逮着一个国家栋梁。
    “那是!”方明镜不以为耻反以为傲:“赵兄是不知啊,这位程大人,极欣赏我,临末了,还三番四次请人下帖子,邀我去程府赏月,这一次春闱,在下定要上榜,才不负程大人厚望。”
    听方明镜那春风得意的口气,程敏对他极为欣赏,也是,堂堂淮州府的状元,未来的成就不会差。
    赵政假装无意的问着:“为何不去找甘尚书?甘尚书是今次科举的主考官,也是江淮人士。”
    “我又如何不想?只是甘尚书为人清廉,虽然看中同乡,但爱惜羽毛,自从当今圣上定下了主考官人选,就封门闭户,我等苦于拜访无门。”
    方明镜又笑了笑,眨了眨眼,低声道:“不过无碍,他日若入朝为官,程大人必然为我引见。”
    “年前我去程府时,向程大人乞文,程大人行书,有春秋书圣兰希之遗风,若是书写邮票,只怕也是宝贝,现在我还藏着。”
    “细说,细说。”赵政来了兴趣,雅贿嘛,听说过。
    乞文也是现在人情来往的一种方式。
    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若是连水都不带着,就显得不太够意思了。
    要风雅一点,要隐晦一点,因而,这乞文就应运而生。
    无非是说,程公啊,听说你书法好,在下朝思暮想,想求一幅字,贴在床头日夜学习。
    于是程公就写下一幅字。
    而乞文者,则会送上酬金。
    “三十两。”方明镜感叹道:“程大人是真君子。”
    怎么才三十两啊?
    赵政听罢,心中遗憾,要是三千两,不仅能抄了程敏的家,还能大赚一笔。
    可这三十两,就属于普通的往来了。
    别说是程敏,就算是在书法上有些造诣的人,字画都能卖上三十两。
    如果有修为在身,甚至可以在字画中注入气劲,像是孔叔夜所书文章,就能用作护身只用,更是价比千金。
    只能说程敏是真的看中方明镜,像是自家子侄一样。
    不过未必不是一个突破口。
    赵政与方明镜喝了几杯,便和一群士子们,一同讨论起春闱。
    酒过三巡,大家都玩的很嗨。
    春闱就在几日后,自然是最重要的,举人们互相探讨。
    这也是一种准备春闱的方式,闭门造车可行不通,学识这东西,得互通有无,才能查漏补缺。
    赵政很快就成了众人中心。
    有意无意道出了一些考题。
    这题,得泄。
    乡党要除,家也得抄。
    不止是程敏,还有甘惟澧。
    这两人家里,其实都藏有金银,赵政完全可以用贪墨内帑,来杀人。
    甚至叛乱的时候,也可以趁着混乱,直接杀了。
    但这样就死的太轻松了,这些朝廷蛀虫,活着没创造多少价值,死的时候总得创造出价值。
    赵政想要这些人死的更有意义一点,一次性解决朝中独大的江淮士人。
    大乾要统治天下人,而不是江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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