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欣雨遇到了为难的事。
    她的为难写在了眉间,纪安宁一看就看出来了。
    “怎么了?一直皱眉头。”她忍不住问。
    孟欣雨咬了咬唇,抬眼看了眼前面。白露跟别的室友一起坐在了前面几排,跟她们有点距离。
    “白露想跟我借钱。”孟欣雨说。
    纪安宁顿了顿,问:“她借钱干嘛?”
    孟欣雨说:“她贷款还不上了。”
    纪安宁吃惊:“她不是说能还得上吗?
    才还了两个月,怎么第三月就还不上了?
    孟欣雨恨恨地说:“她又买了块表。”
    纪安宁惊讶地说:“她哪来的钱买”话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问:“她又贷款了?”
    孟欣雨也是气得不行:“简直疯了!”
    “就那天,宿舍里聊天,大家说看见孙雅娴新戴了一块表。然后她们说那表特贵。”孟欣雨说,“谁想到白露就动心了,也想买表。她倒不敢买那么贵的,买了个几千块的。”
    几千块的表,在孟欣雨看来,其实也是非常昂贵了。只是有孙雅娴更贵的手表在前,便显得稍稍便宜了一些。
    纪安宁沉默了片刻,问:“她跟你借钱?”
    孟欣雨无奈地点头。
    纪安宁问:“你借给她了?”
    孟欣雨说:“还没”
    孟欣雨到不是小气,她是气不过白露又乱花钱,当时便说:“花钱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没钱还贷呢!”生气地没有借给她。
    这会儿气头也过去了,孟欣雨开始担心白露还不起贷款,对借不借钱给白露,为难了起来。
    纪安宁听她说没借,松了口气,对她说:“不能借。”
    “可是”孟欣雨为难。
    她跟白露同宿舍,跟白露之间的感情,肯定是比纪安宁跟白露的感情深一点。
    纪安宁质问她:“她都没有钱还贷款了,拿什么来还你的钱?”
    孟欣雨根本还没想到这一层,不由愣了愣,想了想说:“会跟家里人要钱吧?”
    纪安宁反问:“既然能跟家里人要钱,那就直接要钱还贷款不就行了吗?”
    这事一点就透,孟欣雨立刻想明白了,贷款这个事,白露肯定是没敢告诉家里。所以她钱不够周转了,只能跟同学借。
    “你借钱给她,顶多说她两句,反正也不可能惩罚她什么。这个事对她来说,就是很容易的解决了。”纪安宁说,“那你猜,下次她又看到什么想买的,能管得住自己吗?”
    孟欣雨太了解白露了,她是肯定管不住她自己的!
    “我明白了。”她本就是性格果决的人,一想明白,就坚定起来,“我不借给她。”
    纪安宁放学回到家,闻裕还没回来。
    他这一个多月,每个礼拜的这一天都会有事晚归。纪安宁以为是公司的事,也没有多问过。
    她写完作业,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上网,门开了,闻裕回来了。
    她抬头招呼他:“回来啦。”
    说完,继续低头看着笔记本屏幕。几秒之后,忽然反应过来没听见闻裕吱声,又抬头看过去。
    闻裕站在门口,凝视着她,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纪安宁奇怪地问:“怎么了?”
    闻裕望着纪安宁。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身上穿的,是他给她买的真丝睡衣。上身是吊带背心,下身是蕾丝边短裤,柔和的光泽衬着雪白的皮肤,让人显得温软。
    她的头发留得很长了,垂在一侧肩头,露出了纤细修长的脖颈,弧线美好。
    细而直的腿平伸在沙发上。
    她的姿态看起来很放松,很惬意。
    她在他的房子里,生活安稳,平静喜乐。
    闻裕忽然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梦果然只是梦啊。
    又一周。
    医生刚刚结束了一个咨询,他打开日程表看了一眼,忽然蹙眉,给助理拨了电话:“这个礼拜闻裕没有预约吗?”
    助理查了查,说:“没有。”
    医生挂了电话,调出闻裕的资料,给闻裕拨了个电话。
    闻裕这时正和纪安宁吃饭,他看到来电显示,走到外面去接。
    “暂时不想再继续了。”他对医生说。
    看到那个梦的结局,闻裕觉得非常之扯淡。更扯淡的是,他满心的戾气,都快溢了出来。
    真的想杀人了。
    怎么可以因为一个梦杀人呢,简直开玩笑。闻裕暂时不想再碰那个梦了。
    他又说:“最近都没再做梦了。”
    医生并不强求,说:“那好,如果有情况再来找我。”
    孟欣雨因为白露的事炸了。
    “你知道吗?我没借钱给她,她去跟杨佳借去了。”她说。
    据纪安宁所知,杨佳并不是白露她们宿舍的人。
    “你以为就这样吗?不是!”孟欣雨说,“昨天她不在,我们宿舍一聊天。陈雨瑶说,白露怎么又跟杨佳借钱,她借她的钱还没还呢!”
    这个还没完,孟欣雨接着说:“结果,刘可涵说,白露也跟她借过钱!”
    原来白露在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分别已经跟这两人借过钱了。
    孟欣雨在班里和宿舍里都有威望,她其实很怕孟欣雨说教,但宿舍里另两个人都借过了,她这个月是没办法,才找孟欣雨借钱的。
    孟欣雨不仅说了她,还没借给她。
    白露借的金额都不算很大,但事情的性质很糟糕。
    孟欣雨和纪安宁都是自挣自花的人,很明白这意味着白露的财务状况出了很大问题。
    她借钱是为了堵窟窿,可是越借,窟窿越大。
    她们两个试图和白露谈谈,可是白露躲躲闪闪,总是回避问题。
    追问她到底欠了多少钱,也不肯说,总是支支吾吾。
    她的态度令孟欣雨心凉了。想了想大家到底不过就是同学和室友而已,她又不是她妈,确实管不着那么多。
    人家也根本不想让她管,态度很明显了。
    孟欣雨于是甩手了。
    但并不是孟欣雨甩手,这个事就能平安无事。它注定了是颗雷,迟早要爆。
    只是没想到会爆在白露和陈浩之间。
    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分手了。
    纪安宁会知道他们分手,竟然还是闻裕来告诉她的。
    “白露这人不行,尽量少来往。”闻裕告诫她,“陈浩跟她分手了。”
    纪安宁讶然。白露青春可爱,陈浩是很喜欢她的,几乎一认识就开始追求了,追到手后也很珍惜,尽自己所能去满足她。
    “怎么回事?”她问。
    闻裕冷笑了一下。
    陈浩自从有了女朋友之后,深深体会到了经济上的压力。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自此结束,这个男孩子开始认真考虑起将来。
    他这个专业其实并不太好找工作,陈浩仔细想过之后,决定去考一些对将来找工作有用的证书去。
    这意味着不仅报考考试和补习班需要钱,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和复习。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打零工了。当然也不好意思占着闻裕给他安排的岗位干拿钱,他于是跟闻裕打了个招呼,结束了那个实习岗。
    这是眼光长远的做法,闻裕当然支持他。
    但这样,陈浩就很难从经济上支持白露了。
    但白露知道陈浩手上有一张卡。
    那张卡是搏击社的公款,闻裕总是在一开学就给里面打十万块,供搏击社的社员们聚餐、活动使用。
    这张卡在陈浩的手上,白露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打起了这张卡的主意,想让陈浩用这个钱给她周转一下。陈浩拒绝了。
    两个人因此大吵一架,并分了手。
    纪安宁意识到,白露的问题严重了,再这么下去会出大事。
    她跟孟欣雨讲了这件事,孟欣雨非常懵逼。
    这相当于,白露企图鼓动自己男朋友去偷纪安宁男朋友的钱了。
    孟欣雨也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她回到宿舍,联手另外两个室友把白露堵在了宿舍里,逼问她到底欠了多少钱。
    问出来的金额让孟欣雨很崩溃,白露竟然欠了六万!
    六万对孟欣雨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当然,对白露来说,其实也是。
    她自己也很崩溃,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就欠了这么多了。
    “就,一开始就是为了买个包。就签了个协议,签的一万,到手其实只有三千”她抽抽搭搭地说,“后来都花了,又买了表”
    那些贷款协议非常坑,并不是借三千拿三千,协议上的真正金额比到手金额多得多,然后你还得按这个金额还款。稍一拖延,就利滚利。并且不规范的平台会忽悠学生再签新的贷款协议,用新的借款还原来的借款,窟窿越填越大。
    偏偏对那些拿到钱的学生来说,会觉得钱来得如此容易,只需要一张身份证,钱就飞快地到账了。他们感觉不到那些钱背后有沉重的利息,他们的感觉是仿佛天上下雨掉钱了。
    消费**一再膨胀,本来最开始就是为了买个包,或者买个手机,很快就像吹气似的,想要更多的东西。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背负了一个学生根本无能力独自偿还的债务。
    白露哭哭啼啼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个月的钱还没着落,那边又想让我签新的协议再借。”
    白露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因此才打起了那张卡的主意,想赶紧把债务结束了。
    “求求你们帮帮我,再借我点钱”她哭得妆都花了。
    室友们面面相觑,茫然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只有孟欣雨很冷静,她说:“你现在该做的不是跟同学借钱。你现在的生活费都不够还每个月的贷款了吧。借了同学的钱,你拿什么还?”
    白露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那我怎么办?”
    孟欣雨说:“现在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给你妈妈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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