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的最后,全体同学必须走过跑道上安置的充气拱门,这代表着第一次长大成人。
    于燃跟楚眠并肩走红毯,同时还跟转头跟附近同学挥手示意,点头道:“谢谢,谢谢大家对我们的祝福!”
    崔荷果决地一掌劈开两人紧密相牵的手,“这他妈是成人礼,不是你俩婚礼!”
    “嘘——”于燃皱眉冲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调点,不要让别人知道我跟楚眠的关系,楚眠他害臊。”
    楚眠悄声叹气,握住于燃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身边,轻轻说:“早就人尽皆知了。”
    “啊?”于燃愕然,“什么时候传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楚眠嘴唇动了几下,懒得解释。最后还是崔荷讪笑着对于燃说:“你俩都在一起多久了,你当别人眼瞎,看不见你在校门口搂搂抱抱?楚眠以前三天两头就被女生告白,你没发现从去年开始基本没人找他了吗?”
    成骏表白墙上人气最高的两个男生谈恋爱,的确能引起不小轰动,但于燃压根儿就没渠道了解别人的看法,也想不到这件事早就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了其他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那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呢。”于燃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他转头问楚眠:“我脸红吗?”
    “不。”
    “为什么不红?我明明在害羞!”于燃伸长脖子,想让楚眠再仔细看看。
    楚眠捂住于燃额头,慢慢推开他。然后抬起手臂揽住于燃肩膀,带他走向“成人门”。由于这扇充气拱门做得简陋,使得仪式感大打折扣,学生们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刚才宣誓时的正经。
    “欸?我现在是孩子。”于燃站在门外,接着快步迈过去,“欸?我现在是成人了!”
    他在充气门下面反复横跳,“欸”了好几声,孩子和成人的身份切换自如。
    楚眠就站在一旁浅笑,等他玩够了,两人才一起去前面排队领千纸鹤。
    硕大的纸箱里堆满了红纸鹤,全都是手工社团的学妹们帮忙叠的,让高三生在翅膀上写志愿学校或理想分数。于燃挑了一只最大的,借笔写下“中央美术学院”几个字。
    几百个红色千纸鹤连成串挂在树上,承载了所有人的期望,随风飘摇。
    于燃问楚眠:“咩,会叠千纸鹤吗?”
    “会。”
    “会叠小裤子吗?”
    “会,我都会。”
    于燃的赞佩之情溢于言表,“你给我叠个变形金刚。”
    “你这是为难我吧。”楚眠笑了笑。
    “那换一个,给我叠东南西北。”
    “这两样差别有点大。”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为难嘛!”于燃自认为非常体贴。
    楚眠找别人要了一张红纸,站在原地低头折叠,手法娴熟,于燃看得入迷。
    两分钟后,他工工整整地叠出来一枚桃心,放到于燃手里,轻描淡写道:“你看了也学不会吧。”
    这颗桃心很小,于燃双手捏着它两边,冲太阳高高举起,欣喜地炫耀:“你们快看,楚眠给我挖了一颗心!”
    旁人纷纷震惊地侧目。
    于燃一路捧着这颗珍贵的纸桃心,时不时端详它的结构,爱不释手。
    成人礼结束后,班长组织大家去聚餐吃火锅。于燃很久没参加班级活动了,这次很积极,主动帮所有人买了饮料。
    “都成人了,喝酒怎么了?”于燃振振有词,端了箱啤酒进包间。
    方昭拦住他,“不要逞能,你忘了你之前有一次醉得像条狗一样的时候了。”
    于燃不以为然,“我怎么不记——”
    他声音戛然而止,视线不小心瞥见楚眠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了。很早以前自己确实喝多过一次,当时给楚眠添了不少麻烦。
    自知酒量不行,于燃当然不会再多喝,毕竟后天还有最重要的央美校考。不过今天日子特殊,同学们举起酒杯象征性地庆祝一下,也算缓解高考压力。
    “预祝高考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金榜题名。”
    “还有祝大家身体健康,用最好的状态迎接高考。”
    “考的都会蒙的都对。”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众人面面相觑,交换别有深意的眼神,笑着碰杯,“还有祝于燃楚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于燃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后赶紧站起来挨个敬酒。真心实意感激他们的同时,还不忘索要最重要的东西:“份子钱一会儿统一交给我。”
    楚眠手托着半张脸坐在旁边,偶尔跟随气氛抿嘴笑几下。
    “对了于燃,你还是收敛点,不要再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秀恩爱了。”有人好心劝道,“普通老师还好,但有的校领导古板得很,咱们学校连着几年高考成绩下滑,他们总开会说是因为校风不严谨。”
    不等于燃反应,其他人就反驳道:“校风不严谨?咱学校只是更开放包容一点吧,校规还是挺严的啊。再说了,副校长之前不还是让亲戚孩子走后门进来,到底是谁带头不严谨。”
    班长也加入话题:“我之前在办公室偷偷听见老师说话,好像下届开始,校长要卸任换人了。”
    “因为年纪大了吧,可这么大年纪,也比年级组长开明。没准新校长不让用手机,不让留长发,还有肯定抓早恋。”有人说着说着就拍于燃肩膀,“可千万别复读啊。”
    听说成骏要换校长,大家不由得感到惋惜遗憾,但也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时候。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年级的老师们抓情侣非常严格,轻则点名批评,重则请家长带回家反思。
    不过这种手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校长听说后,勒令禁止老师用身份地位压制学生。如果孩子的成绩下滑,那就应该想办法帮助孩子分清轻重缓急,提高成绩;而不是一刀切地束缚学生,越是武断,越可能适得其反。
    也有家长提出过反对意见,要求学校明令禁止早恋。然而校长考虑了几天,还是没能想出禁止早恋的理由,只能拒绝了家长们的要求:“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在感情面前,没有人是权威。”
    他坚信只有理解和包容的教育,才能引导青少年朝着光明的方向进发。爱意萌生是人之常情,抑制感情实在违背人性。
    “放心,我不会复读,大不了就留在容港,我联考成绩还是能上几个学校的。”于燃笑两声,看向楚眠,“而且从容港到北京,恐怕比北京地铁还快,说不定我跟你见面更方便呢是吧。”
    楚眠没答话,目光幽深地望着于燃,仿佛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
    于燃一只手悄悄从桌下伸过去,放在楚眠膝盖上,轻微地摇晃他。完全没有意义地肢体互动,却也能让他们在热闹的气氛里捕捉到一丝暧昧。
    饭局过后,人群渐渐散去,搭乘不同的交通回家。于燃照例送楚眠过马路,然后折回来,跟方昭一起等公交。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楚眠给他叠的纸桃心,将它捂在了自己左胸口。
    “哎哎哎,光天化日的,不要伤风败俗。”方昭嫌弃地扫了一眼,制止他这种当众摸奶的举动。
    “这叫‘心心相印’。”于燃煞有介事地说,接着把纸桃心移到了方昭胸口,“这叫‘狼心狗肺’。”
    “滚!”
    于燃把纸心收进口袋,沉默片刻,不由自主轻叹一声。
    他指着路边的花坛说:“等我下次再回来的时候,这些花就该开了。”
    “干嘛,你当它们是为你开的?”
    “老子这是意境!”眼看着公交车快停下,于燃挥挥手向前走,“算了,跟你,我无话可说!”
    方昭吐出舌头,幼稚地冲他发出“略略略”的声音。
    于燃上车离开了,然而车子刚开出几米,又在站台骤停。
    后门开启,他悻悻地插着口袋走下来,低头不说话。
    方昭看看花坛,问:“花还没开呢,你回来也太快了吧。”
    于燃尴尬解释:“太久没在这儿坐车,记混该坐哪辆了,操。”
    “没事,过阵子你什么都能想起来的。”方昭语气有点幸灾乐祸,“比如王总的默写。”
    “这个我哪敢忘!记忆犹新。”
    艺考已经经历大半,再等后面几场校考结束,于燃就该回校冲刺一模了。学习曾是他最抗拒的事,但如今它化为了接近梦想的桥梁,他也无法再产生抵触情绪,反而有些迫不及待。
    两天之后,于燃再次来到北京,参加中央美术学院的校考。
    为了这次考试,于燃前阵子花了大量时间上网搜索各大艺考论坛的贴子,从学长学姐们的经验里汲取到一些技巧。校考与联考不同,尤其是央美这样的顶级院校,除了画技,也更关注考生的创意思维;再加上今年艺术设计科目所有调整,考题比起往年必定有所调整。
    于燃背着画具,走向央美的灰色大楼。等待过程里,他难得紧张,但又一想,楚眠这时候肯定惦记着自己,万一他们之间有心灵感应,岂不是会让楚眠担心?
    于燃赶紧调整呼吸。
    造型基础的考袋下发时,全场静谧无声;当大家看清考题后,却是倍感意外——老师为他们提供的东西除画纸以外,还有棒棒糖。题目要求作品必须包含糖块,棒,糖纸三个部分,而是否展开糖纸,可以随意选择。
    前所未有的题目让于燃大脑空白,他还没开始思考,就看见考场好几个人起身离开了。
    短暂的茫然过后,于燃心里只剩强烈的胜负欲。这是央美第一场考试,他必须抓住机会,绝不能留下遗憾。
    既然题目灵活,那么就意味着考生发挥空间更大。于燃用半分钟时间平稳住心跳和指尖的力气,然后慢慢拆开糖纸。
    于燃清楚地记得楚珩告诉过他,要想被顶尖学府的老师认可,他的创作不能平庸。大部分人看到这道新鲜的题目肯定会想稳中取胜,选择直接写生;那么自己就得换种方式,吸引老师的目光。
    于燃把包装纸拆到一半,然后将糖果送到齿间,用力咬碎。
    画不规则的碎块当然要比画球形糖果难度大,于燃确实没练习过类似写生,但他对自己的功底蛮有信心。碎裂的糖果、揉皱的糖纸,还有留下浅浅牙印的细棒,于燃全神贯注,用笔一一描绘出来。
    这场考试所花费时间比他预估的要多,好在最后的成品很完整,也没有跑题。
    结束以后,于燃暂且松口气,吃午饭的路上忍不住给楚眠打电话。
    他没有倾诉刚才的紧张,而是兴奋地向楚眠表示自己努力克服了一个好大的困难。楚眠在电话那边由衷地感到高兴,温言细语地夸奖他。
    “我干脆请半天假过去吧。”楚眠忽然有了这个念头,“你下午几点结束?”
    “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但这是你最重要的考试,等结束了应该需要身边有人陪你吧。”
    楚眠刚才就感觉出于燃的心情不同寻常,说完以后,他更加坚定了去陪伴对方的决心,“我现在去办公室。”
    于燃没再阻拦,笑着说声“好”。
    简单的午饭吃完,于燃又要回美院进行下午的色彩考试。经历过“棒棒糖”的洗礼后,考生们全都做好心理准备,等待迎接更奇葩的题目。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老师又抱着一大包徐福记往下发。设计基础科目的主题同样是棒棒糖,而且还要求考生将所发的棒棒糖吃掉,并根据自己的味觉感受,对糖纸中的基本元素进行再设计。
    味觉感受于燃咂摸着嘴里的橘子味,心想哪还有什么“感受”。他吃到甜的就会想起楚眠,想着楚眠傍晚要来接他了,嘴里糖果变得更甜。
    八十多人一起叼着棒棒糖的场面还挺奇妙,于燃这次心态比上午稳了许多,细致观察徐福记的包装纸,慢慢琢磨出了设计概念,他准备从“橘子瓣”这一元素入手,让包装纸呈现出一种写实风格。毕竟产品设计目前他还不擅长,太天马行空的设想可能会弄巧成拙,倒不如用心展示出创意思路,这样也更清晰直观。
    嘴里的糖果早就融化干净,于燃忘记唇角还叼着一根塑料棒,聚精会神地盯着画纸,进行收尾工作。
    考试结束的那一刻,于燃彻底如释重负,脑海里只浮现出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他收拾好随身背包,拨通楚眠的电话。
    “我在侧门,对面是公交车站,还有店铺。”楚眠说,“这边人还不多,你早点出来。”
    “嗯!”
    还没等走出央美大门,于燃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即加快脚步,渐渐地跑起来,一旦接近楚眠就丢下身上的各种累赘,张开双臂,一跃而起。
    于燃跳到楚眠身上夹紧双腿,用力勾住他脖子,爽朗地笑道:“咩咩,我好想你。”
    “前天才见了面呢。”楚眠笑着抱稳于燃,轻轻弯下膝盖提起他落在地上的东西,“听你声音应该挺顺利吧,回去别忘了给我姑姑打电话,她一直惦记着你。”
    “好,这个我肯定不会忘的。”于燃脖子后缩,冲楚眠张开嘴巴,“我今天吃了好多糖,你要尝尝吗?”
    “嗯。”楚眠向前吻上去,果然于燃唇齿间还有淡淡的橘子味。
    尽管后面几天还有其他专业的考试,但央美校考的结束,对于燃来说其实意味着艺考已经告一段落。这大半年来他每天都在为此努力,每画下一笔,都仿佛能接近这份愿想。
    楚眠没有放下他,就这样抱着,慢慢向前走。于燃靠在楚眠结实的肩头,歪着脑袋,望向美院墙壁上密密麻麻还未复苏的爬山虎藤蔓。
    “楚眠。”
    “嗯。”
    “我好想看这面墙长满绿叶的样子。”于燃伸手指了指。
    楚眠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也想。以后你带我来看吧。”
    尽管前路一片未知,但眼下,他们还是无条件地相信彼此实现梦想的可能性。于燃嘴里的橘子味完全消散了,他枕着楚眠,终于后知后觉今天的劳累。
    “我们还要走多久啊?”于燃问。
    “挺久的,司机过不来,我让他停在最外面了。”楚眠偏过脸,说话声音放低,“这样我们还能多待一会儿。”
    “我明天先在家休息一天,后天就去学校上课。”
    “这么快?”
    “嗯。”于燃趴在楚眠肩上,十分惬意地眯起眼睛,“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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