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吃。他伸手想拿桌上的东西,却够不著,便不停“爹爹”“吃吃”地叫嚷。花若闲抽空撕了只鸡腿塞在他手里,让他拿著那只鸡腿慢慢啃咬。
    一大一小都满手满嘴的油腻……洛非言见著那二人的傻样,只有将视线投向窗外,装作不认识对面那一大一小。
    清空桌上所有的盘子之後,花若闲才满足地打了个嗝,费了挺大一番功夫才将自己和小白的手、脸擦拭得不见油光,小白不知道怎麽搞的,吃得头发上都有油,清理得他够呛。
    接下来自然是找家客栈住个一两天,把身上给好好清洗一下。
    在客栈的房间内,花若闲哼著欢快的小曲替小白脱衣服,小二事先已经放好了热水,屏风後面有个小盆、有个大盆,他想替小白洗完澡,自己再好好洗一洗。
    “……啊!”当脱掉小白身上贴著肌肤的衣服,花若闲被小白身上一团一团的红点点给惊得叫了出来,“这是怎麽回事,皮肤过敏?”他抱著小白,急得团团转。
    难怪小白老磨蹭身子,身上这麽多红点点,肯定会不舒服啊!
    洛非言凑过来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道:“应该是衣服穿太多,捂出红疹子了,你接著给他洗澡,我去买些药来。”他说罢,开门离去。
    花若闲小心翼翼再脱掉小白的裤子,直见嫩生生的屁股上和大腿窝也有好多红疹子,心疼得不行,赶紧将小白放进水里。也许是身上的红疹子碰到水会不舒服,小白挣扎了一番,开始嚎啕大哭。
    “洗洗就干净了,洗洗就舒服了,不哭不哭,乖小白,宝贝小白。”花若闲忙哄道,一边手上加快速度,“爹爹下次再也不给你穿那麽多衣服了,不哭,啊?爹爹不知道会捂成这样,只想让你暖和。”手忙脚乱将软嫩嫩的身子清洗一番,稍稍擦拭便将小家夥抱到床上,用被褥盖住,小家夥踢著被子哇哇哭著,伸著双臂,似要抱著爹爹,花若闲不停哄著,将小家夥的手也压进被子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洛非言如一阵风快速走了进来,手上拿著一瓶药,走到床边,说道:“把这个涂抹在起疹子的地方。”
    小白一直乱动,这可不好涂,洛非言便压著可怜的小家夥,被子扯开一点,露出手臂。花若闲打开瓶盖,用手挑了些药膏,紧张又细心地将白色的药膏涂抹到小白的手臂上。
    许是冰冷的药膏刺激得患处皮肤并没有不舒服,小白渐渐地安静下来,当涂到胸脯和大腿根时还格格笑了起来。当擦完所有患处,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後,花若闲累得不停活动手臂,将还余有一些的药膏放在桌上,自己则又叫小二加些热水,跳进浴桶里洗澡。温暖的水在皮肤上滑动,他舒服地大叫。
    可苦了洛非言,他还得看著那调皮的小娃娃,免得他抓挠自己的身体。
    洗完澡後,花若闲光著身子从屏风後面跑出来,一跃到床上,钻进被褥里,抱著小娃儿,轻拍他的背,小娃娃渐渐地不闹了,没过多久便陷入酣甜的梦中。花若闲缩手缩脚伸了个懒腰,也困得不行。
    “就困了?”洛非言挠了挠他的小鼻尖,逗笑道,“现在天色可还早得很。”
    “在那片林子里转了好久,我两天都没睡好。”怕一个睡死,就被野兽给叼了去。
    “还想问你些事。”洛非言道,“你先睡吧。”
    “嗯……晚安。”
    十三
    第二天清醒的时候,花若闲正看见洛非言拎著些东西推门进屋,笑吟吟走到床边,拨开手中的纸袋,热腾腾的香味冒出来。花若闲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欢天喜地掏出包子。一共有四个包子,他吃三个,留一个给小娃娃吃,洛非言称已经在外用过早餐。
    趁著那娃娃还没醒,洛非言好奇问道:“这到底是哪家的娃娃?别说是你的,我可不信。”
    “当然不是我的。”花若闲左看右看,凑到洛非言耳边,压低声音道,“这是凌云青的儿子。”
    洛非言很吃惊,道:“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我为什麽要骗你呀。”
    “你这呆子。”洛非言没好气道,“一年多以前凌云庄被血洗,凌云青家眷尽数被杀害,最小的儿子凌重天失踪,江湖人人以为那幼子已遭毒手,谁知道竟在你这里,你是不是嫌命太长,想多找点刺激?谁家的孩子不好偷,非要去偷那凌云青的。”
    “又不是我偷的。”花若闲无辜道:“当时二宫主正要穆姐姐杀了他,我看不过,就抱著他一起跑了。”
    洛非言沈思片刻,便明了了,“看来我师兄当年把你也给带上去了,真是乱来。”
    “不是白大哥带我上去的,本来我在客栈等他,忽然有个人闯进来,把我给带上凌云庄的,”花若闲想起那时候看到的恐怖场景不由又是一悚,被逐渐腐蚀融化的狰狞尸体、躺在地上呻吟的无法动弹的人群、尖锐地哭著的小孩儿,即使过去这麽久,这些阴影从未从心中散去过。“白大哥并不希望我看到那些……”握在手里的第三个热乎乎大肉包忽然让他提不起胃口。
    洛非言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便道:“想必在凌云庄给你留下了不少阴影,”
    “还好……”真正让他伤心的,是白大哥离他而去。
    只是伤心没有用,也没有必要。白大哥会回来,他一定会等白大哥回来的,在此之前,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小家夥才行。然而这次若非遇上洛非言,他十之八九就和小家夥饿死在林子里了,想到此,花若闲便一阵无力。
    “和孤月分离後,你便一直带著这家夥在流浪?”洛非言问。
    花若闲点点头。
    “你没死真是奇迹,本身就不会照顾自己,还带著个娃娃。”洛非言叹道,“这次好运遇上我救你一命,今後你又有何打算,以後又有谁能助你?”
    “我一直在学习照顾自己和他,我已经学会很多了。”花若闲说,“只要不在荒郊野外,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洛非言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担忧地说:“可你哪来的钱?孤月应该有留一些财物给你,可总归是会用完的。”他思忖片刻,又道,“你这家夥,年纪小又不懂世事,不如我送你回家,也好过你在外流浪。”
    花若闲连摇头,神情很是抑郁。“我回不去了。”他闷闷地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这里来的,我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眼前人说的话有些奇怪,既然能到这里,为何会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依著记忆回去不就是了。而他所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这里来的”,却甚是奇怪,莫非他是被贼人带到这里後逃出来的?这样的话,还真是麻烦。
    “这样的话,你只能跟著我了。”洛非言道。
    “我可以照顾自己和小家夥的。”花若闲说,并不想过多地麻烦他,希望自己能更独立些。
    “不是这个原因。”洛非言说,“你可记得昨天那女人,她是飘渺宫的暗卫,我原本和她斗得好好的,你突然出现让她有机可趁溜走,今後飘渺宫的追杀令,你也有一份。”
    花若闲呆了呆,苦道:“我让她有机会逃走,她为什麽还要杀我啊?”
    “你看到了她的脸。”
    “我没有看清楚,我现在就已经忘记她长什麽样了。”
    “说这些没用,那种动不动就杀人的地方从不跟人留情面、讲道理。”
    花若闲垂下肩头,一脸苦闷与无奈,他只想安安静静生活等待白大哥回归,可没想到天不从人愿,他莫名其妙竟然惹上一个追杀,原因只是他甚至没看清楚的一张脸,电影里说江湖是最不讲道理的,果然如此。
    现下他只有跟著洛非言走了……好吧,这其实不算太坏的事,洛非言应该很能照顾人吧。
    “那以後多麻烦你了。”他叹道,忽又想起什麽,便问,“我记得以前白大哥说过,你在飘渺宫还算安份,为什麽才一年不见,你就被自己人追杀啦?”
    “飘渺宫都是疯女人,有点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那里。”洛非言说,“我安份,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而已。”
    花若闲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白大哥在那里受过很多苦,他不喜欢那里,洛非言应该也是一样的原因离开那里的,白大哥现在也和他一样,在遭受飘渺宫的追杀吧……希望白大哥能平安度过所有的危险。
    “你现在是要去哪里呢?”他问道,想知道一点下一步的打算,虽然他经常总是没打算就到处走,“我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所以到哪都没问题。”
    “凌云庄遭血洗,昔日的武林盟主凌云青被杀害,如今盟主之位空著,无论谁去占据这个位置,都会有一大堆的人不服。”洛非言道,“各大门派为此想出以比武的方式决定谁是武林盟主,比武大会的地点就在玉虚峰顶,纯阳宫。”
    十四
    “你要去当武林盟主吗?”
    “我对这头衔没兴趣,但飘渺宫的大宫主有。”、
    花若闲眨了眨眼,啊了一声,“她要去抢武林盟主的位置?可一般来说,人家不会将这个位置让给邪教吧。”
    “飘渺宫在外人眼里行事低调、神秘,她们做任何事都会小心翼翼消灭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宁错杀千百不放过一人。”洛非言哼道,“飘渺宫早就该背上邪道的名声,然而江湖中人却一直以为只是低调的中立门派,这便是如此残酷做法带来的好处。”
    “我想不明白她好好的为什麽要去当武林盟主。”
    “我也不知道,无论是什麽原因,都不会对武林有益。”
    “你这次去玉虚峰,就是为了阻止她?”
    “我只是想将她曾经所做的一切公诸於世,没有刻意想要阻止她的打算。”洛非言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她的所作所为够成为武林公敌,只希望到时各门派能结盟彻底消灭这个邪恶的组织。”
    “我支持你。”花若闲认真地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的。”
    洛非言斜了他一眼,道:“我想不到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会是什麽情景,那一天应该不会到来,还有,叫我洛大哥。”
    “叫你洛兄好吗?”这样叫很有江湖人士的感觉,电视里都是这麽叫的,不过感觉比洛大哥这样的称呼生疏。
    “叫大哥。”洛非言哼了声。
    “二哥,白大哥才是大哥。”
    洛非言皱了皱眉,“好吧。”
    小娃娃醒了後,花若闲给他喂了包子吃,接著洛非言给他易容,一会儿自己就变成了另一张脸,花若闲感到好新奇,对著镜子左看右看。他变成了一个妙龄少女,洛非言仍旧是一个帅气的翩翩公子,但不再是自己原本那张脸,娃娃太小了,易容也没用。
    “记住你以後就叫秦月,是我的小媳妇,孩子就叫赵军,军儿,是我们的孩子,我呢,叫赵俊,平时你就叫我相公,我叫你娘子或者小月。”洛非言细心吩咐道,“我会教你一些防身的武功,你可得好好学著,若是被人欺负的时候我不在,好歹有逃跑的能力。”
    花若闲认真地听著,严肃地点头。
    “以後若有机会遇见凌云庄幸存的人,我们还是要把孩子还给人家,跟著我们总不是长久之计。”
    “嗯。”花若闲接著点头。
    他们离开客栈,活像出外远游的一家三口,在街上不疾不徐地走著,花若闲时不时会看看路边摊上卖的东西,洛非言顺手买了一个手链给他,青玉质的,花若闲看不出真玉还是假玉,却很喜欢。
    到了下一个城镇,刚进入一家客栈坐下,便看见一个蒙面的红衣女子随後走进客栈,花若闲不由一阵紧张。洛非言觉察到他的心思,如爱妻的丈夫一般,抬手轻轻在他背上拍抚。
    “娘子,你的脸色有些不好,可是病了?”
    花若闲抬头看了他一眼,为自己的不镇定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抱著孩子,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他竭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而然。
    “吃过饭後便去房间休息吧。”他的“丈夫”柔声说。
    花若闲轻轻点头,说了句“勿担心”,低头笑著看著怀里的孩子,真像个贤惠的小媳妇。怀里的娃儿安安静静的,睁大了眼睛看著扮作自己爹娘的人,时不时依依呀呀两句。
    那蒙面女子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起任何疑心,坐在离他们甚远的一个桌上,要了些小菜食用。她看起来不久之前在赶路,风尘仆仆的,衣著比一般女子都暴露几分,坐在那儿,身上惹来不少不怀好意的视线。
    低头吃了几口菜,客栈又来了一位不一般的客人。
    一名穿著华贵的男子,一手拿著一把折扇,腰上别著一把长剑,样貌俊朗,身後还跟著两个仆人,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客栈的人有些多,他环视了一遍,看到蒙面女子那儿只有一人的桌子,笑了笑,便走了过去。
    “姑娘,店内客满,可介意行个方便,让小生在此坐会?”他作辑问道。
    蒙面女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了句:“随意。”
    男子坐了下去,仆人站著。
    花若闲有的时候会看看蒙面女子那边的情形,男子一直维持著笑容,似乎总想逗女子说说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然而那姑娘却爱理不理的,明明穿著代表热情的火红色衣裳,表情却冷冰冰,宛如一座冰山。
    喂饱小孩儿,花若闲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洛非言便唤来小二,送自己二人回房。
    “洛……相公,刚才那个蒙面的姑娘,是不是就是飘渺宫的?”回房後,将有些昏昏欲睡的娃娃放到床上,花若闲悄声问,像生怕隔墙有耳。
    “是的。”洛非言不禁笑道,“只有你我二人,便可不以相公相称,不过,你若喜欢,我亦无妨。”他将娃娃挪床中间,谑笑道,“娘子,你不是累了吗,宽衣睡觉吧。”他看方才花若闲的疲惫之情不像是装的。
    十五
    “私下也叫比较保险嘛。”花若闲一脸谨慎,“飘渺宫的人怎麽会到这里来,是追著我们而来的吗?”他好担心。
    “不一定。”洛非言说,“再过几个城镇,就到了华山脚下,会见到飘渺宫的人也不奇怪,过不久,你就能看到满大街的江湖人士了。”
    “喔──”花若闲很是期待那个时候,不知到时候会不会看到各门派的武林高手飞檐走壁飞来飞去,高手们肯定不和普通人一起走街道的嘛……不过白大哥是高手,平常的时候却表现得好像个普通人呢……
    洛非言瞅著眼前“小媳妇”一脸的表情,仿佛知道对方的心思般,说道:“江湖人士都是人,你可别想象成神仙了,你的白大哥武艺高强,和常人也无多大的异处。”
    “白大哥本来就是神仙,只是太低调了。”花若闲说著,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他对白孤月的无上崇拜,洛非言对此只有冲天翻白眼。
    女子的衣服真是繁琐,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好像怕包不住女子任何一处肌肤似的,这要是大热天,非给热死不可。花若闲花了老长时间才将衣裳悉数脱掉,钻进被褥里,蹬著双腿舒展身子。
    他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小娃儿,摸了摸小娃娃柔嫩的脸蛋,正要躺回去歇息的时候,抬头看到靠在床头作沈思状的洛非言,便问:“你睡不著吗?”
    “我身体好得很,赶这麽点儿路,不累也不困。”洛非言说。
    白天在这个城镇停顿,是因为到这儿时是中午,这个时候出这个城镇就不得不在夜里赶路,虽说马车里垫了被褥,但山路崎岖,仍会有不少颠簸,两个小孩都会受不住,花若闲虽然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坚强,神情中的疲惫却无法掩饰。
    “等我以後学了武功,就能和你一样身强体壮了。”花若闲说,“我以前有病老是躺在床上,现在至少是个健康的人,相信以後我也能变成武林高手,成为一代大侠。”
    “大侠很累的,好人难做,做了好事也不一定有人感激你。”他认识的江湖,谁不是明哲保身为主,没有在他人危机的时候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
    “哥哥说做自己认为是对的就好了,错了也没有关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花若闲摇头晃脑道。
    “你有个好哥哥。”洛非言笑了笑,顿了一下,又道,“你若真打算以後在江湖混迹,我有机会便告诉你一些江湖上的事,省得你以後人在江湖,却不知江湖事,丢了我这半个师父的脸。”
    “真的?谢谢师父!”花若闲好高兴,跑下床从桌上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毕恭毕敬送到二师父面前,“二师父请喝茶,请受徒儿一拜。”
    白大哥也有教他一些武功,虽然自己学得很差,但白大哥怎麽也算自己的第一个师父,所以洛二哥是二师父。
    “嗯,乖。”洛非言满意地点头,享受了一把当师父的快感,决定现在就教一些东西,“你可有注意方才在那红衣女子的座位上献殷勤的男人?那是神剑山庄的大公子无双剑刘袁,一手流云剑法尽得山庄庄主的真传,本次他会出现在这里,估计是受了山庄之命,赶往华山。”
    花若闲认真地听著,眼睛睁得大大的,“哦哦,那个人看起来好富有。”
    “神剑山庄铸剑名声响彻大江南北,江湖上有点名声的哪个不想有一把庄主亲手铸造的武器,可惜这机会不是人人都有,大多数人只能花大价钱买山庄弟子铸造的武器,最不缺钱的就数神剑山庄,你若碰上神剑山庄的人,千万别冒充有钱请客吃饭啊。”洛非言说,“若想要一把顺手的武器……这事儿不急,等你以後武功学成,我再送你一把武器,先告诉我,你喜欢什麽兵器?”
    “剑。”花若闲立即说,“你们都用剑,我也用剑。”
    “没问题。”洛非言点头道,“你先好好休息,等精神好了,我先教你些内功心法。”
    “嗯!”花若闲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又不安分地睁开眼,“师父,我如果碰上无双剑,该怎麽对付他啊?”
    洛非言斜睨他,“你现在什麽本事也没有,即使碰上神剑山庄的仆人,也只有逃命的份。”
    “哦……”花若闲忧伤地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继续赶路。
    花若闲想骑马,学著骑马以後若有什麽急事赶路也方便,而且大家都会骑马,自己却只能坐在马车里,这样很逊,然而怀里抱著小孩儿,为了自己和小孩子的安全,他不得不缩在马车里。在将小孩子交还给他的家人之前,他估计都没办法有骑马的机会,想到此,他就好郁闷。
    哎,这小孩子跟著自己也没有个固定的地方,还被自己拖累著被人追杀,希望在自己遇到危险之前,能早早将他还回去。
    ……可是,他真的还会有幸存的家人吗……
    正想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花若闲撩开门帘,疑惑问道:“相公,怎麽忽然停下来了,发生什麽事了吗?”
    “我看到那边山包上有人向我招手,我去看看。”洛非言说,跳下车。
    “我一起去可以吗?”一直坐在马车上,屁股有些不舒服。
    “好的,我扶你。”
    他们的马车现在正在一条山间的小径上,荒郊野外,怎麽会有人在山包上跟自己招手?洛非言相信自己的视力,不会看错的。
    当靠近那跟自己招手的人,花若闲赶紧躲到洛非言背後,紧紧抱著孩儿,不敢朝那人多看一眼。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看衣著,竟是昨日在客栈见过一面的无双剑刘袁,上一面还一身光线春风得意,没想到再见竟是如此情景。无双剑看似是被人一剑穿腹,从他身後延伸的血迹来看,他受伤後坚持了许久,然而现在似乎快到尽头。流了这麽多血,不知现在送他回城镇的话,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
    “求……求……”看到洛非言等人,无双剑瞪大双眼,这让他英俊的脸显得有些恐怖,他颤颤巍巍掏出一个玉佩,紧紧攥在手里伸向俩人,“请……送往……我爹他在……纯阳……”
    十六
    洛非言走上前去,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过了一会,叹道:“没救了,血流太多,回天乏术,你希望我将这个玉佩交给你在纯阳宫的父亲吗?”
    无双剑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量,他的声音嘶哑,“蒙面……红衣女子……杀我……告诉……”
    洛非言连忙点头,“转告给你父亲?我会的,我知道,你不要再说话了,运功止血,或许……”
    他想说或许还有救,可是无双剑话没说完,身子就软了下去,他死了,眼睛还睁著,死不瞑目。洛非言叹了一声,让他闭上双眼,站了起来。花若闲蹲在远处,时不时会仰头朝这边看一眼,神情满是担忧。
    他走过去,手里拿著一个玉佩,说:“他死了。”
    “怎、怎麽会,昨天还好好的啊,昨天还在勾搭女孩子呢。”花若闲有些语无伦次。
    “江湖就是这样,好好的人,指不定下一刻就阴阳两隔了。”洛非言叹了一声,“只望将来若有什麽不测,是你送我走,而不是我送你。”
    花若闲看著他,说不出话来。
    “我去把他埋了,你在这等我一会,或者回车上也行。”
    他的二师父拍了拍他的头,转身往无双剑那边走去。
    白大哥要他离洛非言远点,但真正相处起来,洛非言却其实并不坏,白大哥是因为和洛非言相处时间不多所以才对他有偏见的吧。“是你送我走,而不是我送你”是什麽意思?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吗?他们年龄相差又不大……而且,他不明白,他曾经生病不能下床,哥哥生怕他会有什麽不测早他一步而去,天天忙里忙外,还叫他不要担心,什麽事都不会有的,他们会很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他自己也如此相信著……花若闲不明白,他和哥哥那麽珍惜的生命,为什麽在这里仿佛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一点也不喜欢有谁忽然死掉,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洛非言沿著无双剑的血迹往下走,又发现了无双剑仆人的尸体,他费了不少功夫挖了一个大坑,将三个人的尸体埋在了一起。一切搞定之後,他拍拍手,往回走,看到花若闲还蹲在那里。
    “我们继续赶路吧。”他说。
    花若闲点点头,站了起来。他一脸在沈思的模样,洛非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但没有问。
    将无双剑的遗物送往身在华山的神剑山庄庄主手上,并告诉他,杀害他儿子的凶手是一个蒙面的红衣女子。
    不是什麽很困难的事,他们赶路的目的地,就在那儿。
    洛非言在安安静静地赶路,抱著孩子的另一个人在车内,隔著车的门帘,他能感觉到车内的沈闷。可能是不能接受江湖的冷酷,他想,每一个人在刚接触江湖的时候都把江湖想象得太好,不是踌躇满志想混出一身名堂,就是自以为能在这里潇洒自如,殊不知,这一大锅的浆糊,一旦进入,便没法脱身。
    他的师兄白孤月一直想著远离尘嚣,可过了这麽久,却还是被俗世牵扯著。
    正想著,花若闲忽然撩开门帘,坐到了他旁边。
    “娘子,怎麽了?”他柔声问,“可是身体有哪不舒服?”
    温柔的语调让花若闲忍不住紧紧盯著洛非言,“我喜欢你。”他认真地说,“和白大哥一样,我不希望你们将来有什麽不测。”
    洛非言愣了愣,然後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那话其实是说过头了,人哪有那麽容易没命,有个万一缺胳膊少腿或者死亡,这万一的几率也很小,你莫要担心。”当时在林子里花若闲刚出来那会,他应该赶紧干掉那个女人,而不是让她有机会害自己和无辜的花若闲,现在後悔也来不及了。
    “哥哥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花若闲神情严肃,“我们现在离开江湖好吗?”他低头想了想,自己其实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便又道,“至少……算了,我会努力的。”
    “嗯?努力什麽?”另一个人好奇问。
    “努力练功,自己武功高了,能欺负自己的人就少了。”花若闲一脸坚毅,“我进去练功了!”
    洛非言笑著道了声“加油。”目送他进车。
    难怪白孤月这麽宝贝,挺单纯一人,而且懂事知理,这种人,在江湖里已是少见。他会尽量保花若闲周全,但他那师兄若迟迟不出现,自己可不担保能保护很久,花若闲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放任著在外流浪?还带著一个小孩。
    到了下一个城镇,行路路过一条两旁满是妓院、充满脂粉味的大街,洛非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好久没有去花天酒地了,自从和飘渺宫决裂,逃命了好久,现下和飘渺宫离得远远的,虽说不算十分安全,但应该能让他逍遥快活一把,加上现在身处之地离华山已经不甚遥远,街上一眼望去便有数位叫得上名号的武林人士,飘渺宫暗卫若发现自己,这些武林人士也可以当一下挡箭牌。
    进入客栈下榻,花若闲抱著小孩坐在床上,看著洛非言在桌边喝茶,看著没过多久被事先吩咐的小二端了饭菜,桌上很快摆满一桌味道和模样都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的佳肴,洛非言给了一些打赏,关上门,对他道:“饿了吧,来,吃饭了。”
    现在刚过黄昏,在颠簸的马车上难以吃下东西,花若闲每一餐都吃得很少,所以每到有人的地方,吃饭的时候洛非言都会叫上一大桌好吃的,花若闲再挑食也能找到自己喜欢吃的。
    “我们只有两个人,加上军儿也不用这麽多吃的。”花若闲说,很心疼满桌饭菜要付的银两,没遇到洛非言之前,他恨不得一个馒头掰开成两块吃两顿,很久以前和白孤月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麽奢侈,“你省点钱呀。”
    “没事,不差钱。”洛非言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钱总有用完的时候啊……”花若闲嘟哝道,看著满桌的佳肴,只有尽量多吃点,这样才不浪费。
    “钱财这东西,想花就花,我花得多,可也赚得多,无碍。”洛非言道,“快吃,吃完了便歇息吧,我今晚不在客栈睡。”
    “啊?”花若闲疑惑看著他,“你有事情要去做吗?”
    洛非言点头道:“是的,也不算正事,但很重要,小孩子不能去,就不带你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花若闲不高兴道,脸颊鼓起,“我哪都能去了,大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只不过不会武功,如果你是需要有武功的人,那我就帮不上忙了。”
    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洛非言笑而不语,安静地用了一会儿餐,他忽然想到花若闲其实可以去。
    花若闲为什麽不可以去呢?本身就已经是个男人了,多见识见识也好,哪个男人能没去过那地方,只有去过那种地方,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洛非言清了清嗓子,打破沈默,说:“你说得对,你已经是大人了,那你跟我一起来吧,孩子到时候交给保姆,那一堆女人照顾,肯定比你这男人照顾著要好很多。”
    花若闲眨眨眼,总觉得对面这个家夥的笑容里带著丝狡诈,他迟疑了一下,问:“是去哪啊?”
    “妓院。”
    花若闲猛咳嗽了两声,紧接著是一连串的咳嗽,好像饭呛进气管里了。他使劲捶打胸口,怀里的娃娃看著他,咿呀笑著也跟著捶打。洛非言悠闲地看著他的样子,很期待届时真正到了妓院花若闲会是什麽样子,他很期待。
    十七
    过了好一会儿,花若闲感到好受了些,长呼一口气,他瞪著对面的人。“妓、妓院?”他不确定地重复了一边,“我、我们去那里做什麽?”他说话有些结巴,洛非言从他的表情里能看出犹豫不决、惊吓、不知所措,同时还有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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