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一生的人。”
    由香一口气说了这麽多,她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千叶听完了她的话却始终一言不发,这让由香大感尴尬。
    “主公,事到如今由香也顾不得什麽颜面了,这次能顺利与川泽完婚,完全是因为家族里的长辈们拿兼人大人的事相威胁。我想,过不了多久白水家一定会拿当年兼人大人叛离的事情做文章,到那时,恐怕就不是主公您想保护就能保护得了的了。您一定也不想兼人大人再受什麽伤害吧。”
    果然,事情一牵扯到兼人的身上,千叶的脸色马上就发生了改变。那种不经掩饰便流露出来的关心和担忧才是一个人在面对最大威胁时的正常反应。由香知道自己已经摸到了门路,她打算要再深入一点地试探千叶的底线。
    “我倒是想不到这些年你留在白水家历练得如此厉害。你以为你能捉到我的心思麽?你以为你方才那一番话说到我的痛处了?你觉得你有资格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千叶说著这些话的时候,人仍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然而由香感觉到的却是他的目光,他的气势能活活把自己压垮。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退,扶著身侧的石灯笼才站稳了身,
    “主公,由香,由香不敢……”
    “你不敢?要我看,你的胆子只怕比我预想的还要大。”
    千叶冷笑道,“我要是想带他走,小小的白水家能困得住我?那些老家夥的心里在想什麽我会不知道?到现在占尽了千叶家的便宜,嘴上却还要逞强装狠。这麽多年下来没有兼人在苦苦支撑,白水家早已不复存在。就因为他是外族人所以无论他做什麽都要被抹杀被诋毁。这些年,世态炎凉我看得太多早已见怪不怪,你以为我对白水家这些老匹夫的秉性一无所知麽?由香,你要是真的爱川泽,尽可以想别的办法去留住他,但如果你敢把主意打到兼人的身上,那你可别怪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
    由香本是自信满满而来,以为动用上白水家旧势力对兼人的不满可逼千叶退步,没想到这个人根本是吃软不吃硬。自己若要强来,只怕他真的会为兼人拼个两败俱伤。这个险她万万不能冒,其他的事都可以从长计议,唯有眼前的婚事才是她最为在意的。
    这是她唯一可以把川泽绑在自己身边的筹码了。
    “主公,由香也不过是好意提醒,怕那些老家夥不知分寸,由香哪敢有什麽非分之想,更遑论威胁一说。由香的一片心意,主公千万不要误会。”
    “省下你的这份闲心替你自己多想想吧,以後我都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同样的话我只说一次,”由香的话千叶早已不信,但他也看得出由香这人心机颇深,自己此刻与她翻脸,只怕川泽那里又要生事。若在从前他一定不会顾及川泽的死活,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川泽的身世又岂能不念骨肉亲情。罢了,等兼人的病情彻底稳定下来再找川泽摊牌,到那时候他想怎样都随他吧。
    危机 上
    由香本是抱著必胜的决心而来,却不想遭到千叶的一番奚落。她虽是千叶家的家臣,但在白水家生活这麽多年也算是被众人捧著宠著,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这样一想,由香对千叶便更是又恨又怕。
    她在千叶这里碰了钉子,又不想回去面对川泽强扮出来的笑脸,她有时也想过不要计较得那麽清楚,只要自己愿意活得糊涂一点,那麽她依然可以留在川泽身边扮演一个好妻子好女人的角色。如果不是自己真的动了心,又何来这麽多的痛苦和折磨?
    由香自离开後山竹屋之後就一直魂不守舍,她屏退了随从和侍女自己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闲逛。每年到了时节各家的年轻女子常常会穿著款式新颖色彩各异的小纹和服在街上走动。由香一直都记得她第一年来到白水家的情形,也是在这样的季节,那时候世津子小姐尚在人世,她第一眼看到那个传闻中的绝色女子时也曾为她的倾城美貌震动得说不话来。她曾看著对方的面孔一遍遍地想象自己将来真正成为白水家媳妇时的样子。她想她会是川泽最美丽的新娘,然而直到今时今日她才明白自己空有一张漂亮的面孔,而它却什麽都无法帮自己留下。
    想到这里,由香感到的已经不单单是恨,是怨,而是累。
    她心事重重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却不知道自己的身後一直有道目光不远不近地跟著。她其实是个武者,然而在她最失魂落魄的时候竟连这一点警觉都失去了。
    仆童觉得近来兼人与从前有些不同了,虽然仍然是一副神志未明的样子,不过他的目光里好似多了些什麽,并不像从前那样是纯粹的懵懵懂懂。当然这也只是他的感觉而已,到底准不准他也不敢去向千叶求证。
    自从上一次由香小姐不知道何故与千叶发生了争执之後她就真的再没在这里出现过。仆童本就是在白水家长大,自然是一心向著由香这个温柔漂亮的女主人,尤其是看到她被千叶训斥之後就尤其觉得这个赖在白水家不肯离开的男人十分惹人讨厌。
    不过,凭良心来说,这个千叶对兼人真的算得上是无微不至。恐怕最亲密的情人之间也不过如此吧。
    他曾经偷偷看到过千叶趁著兼人没睡醒偷偷亲吻他的画面,那时候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两个男人之间怎能发生这种事呢?可是久而久之他慢慢发现这两个男人待在一起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那麽契合,好像他们生来就该是在一起的。这种感觉让仆童惶恐了很久,直到最近他才慢慢说服自己接受。
    “药怎麽还没有送进来?”
    仆童因为想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在门口耽误了一会儿,人才刚一到院子里就听到千叶不满的声音传出来。他一向对这男人十分忌惮,连忙诚惶诚恐地把药送进去。其实要他说,兼人这样委实算得上是浪费药材,都过了这麽久了,若是能好找就好了,成日里被这些贵重得吓人的药材养著,便是死人也该活了,可他怎麽还是……
    “今儿外头下雨,上山的路不好走……”
    仆童看著千叶不善的脸色,心里不由有点犯怵,好在这会儿千叶没空数落他什麽,只接过药便摆摆手让他出去。仆童很识趣地退开一步,转身往屋外走。可他还没走出屋子就看到院子外有一群人向这里走来。他很清楚川泽曾下令严禁任何人上山打扰兼人静养,而现在突然同时出现这麽多人,这其中绝不寻常!
    “外面怎麽这麽吵,怎麽回事?”
    仆童还没来得及阻止外面的人闯进来,屋里的人却因为听到了声响而吼了起来。院子里为首的人冷哼了一句,沈声道,
    “我们白水家的地盘何时轮到一个外人做主了?”
    仆童在白水家侍奉多年,看这阵势心中便一目了然。无论如何白水兼人当年叛离白水家的事不能善了,他们迟早要找上门来。看来这件事连川泽都摆不平了。
    屋里的人就未出声,这让仆童的心不由吊了起来。他不敢上前阻拦这几位长老级的人物,只能默默退到一边。他明白这次的事恐怕只有靠千叶与他们硬碰硬才能保住兼人了。
    “倘若你们白水家能完全不靠我这个外人就能在兵库港立足,我这个外人自然没有说话的立场。不过可惜……”
    “你说什麽!?”
    千叶的一句话把白水家众人都给得罪了,然而他看著周围人愤愤的表情却笑得十分惬意放松,“难道我说得不对麽?谁都知道十几年前白水家老主人过世群龙无首之时,是我手下留情你们才逃过一劫,如今柳生家处处相逼,要不是我在背後鼎力相助以你们白水家如今的势力能保住海港上多少生意?几位也算是我的前辈,不要怪我话说得难听。要不是我为了兼人有意避让,你们白水家能有今日的地位?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千叶迦木!你简直可恶至极!”
    一名随从受不了千叶的这番侮辱,几乎克制不住要拔刀上前。众人中有一人厉声喝止了他,“混帐东西,忘了你什麽身份?!给我退下!”
    千叶本就是要激怒这些人逼他们对自己动手,可没想到这群人中竟有人听了这番话还好不动怒,这让他不禁好奇打量起多方来。
    年过半百的白水介木是白水川泽的三叔,这个人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过问家族里的事,这一次竟为了兼人兴师动众跑来。千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心里自然要防备著他。但介木看上去并不像其他几位长辈那样横眉怒对。这个身材矮小面容温和的老人缓步走到千叶面前,朝著方才怒斥了侍从的人摆摆手,然後笑道,
    “我与千叶君也有许多年没见过面了,这才一见上就剑拔弩张的,何必呢,千叶君你说是不是?”
    千叶听了他的话,不由更加疑惑起来。他从前见过这个人麽,好像有那麽一点模糊的印象,但要具体说起来,他还真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老人家。介木看著他一脸疑惑的神情,便又继续道,
    “倘若你还记得白水家的刀法就不该忘了我,说来你我还算是师徒,”
    老人的这一句话彻底点醒了千叶。他总算想起这个瘦小干瘪的老人就是当年教授自己和兼人刀法的恩师。只是当年的白水介木像个活在世外的人,根本不会插足家族内部的事情,而现在……
    “介木老师出现在这里,想必也不是为了叙旧吧。抛开师徒之情先不说,请明明白白告诉我,你们这麽多人闯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麽?”
    千叶的声音里明显带著威吓的成分,他清楚这群人是为了兼人而来,但绝不仅仅是为了替过世的老主人报仇而来。当年兼人离开时带走了白水家一半的人力物力,这麽多年下来他小心经营,早已私底下把这些财产转移到川泽的名下,然而这件事除了暗中调查过的千叶知道以外再无人知晓。千叶想他们趁著川泽不在的时候闯过来,恐怕就是觊觎兼人手上的那一份可观的财富。
    但他没想到领头的人居然是他当年最崇拜的恩师。现在真可谓是人世变幻,沧海桑田,当初那麽淡泊的一个人,现在也卷进俗世纷扰中来。实在是可怜可叹。
    危机 下
    介木听出千叶言语不善,不由苦笑,早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感觉到此行注定不顺,可是他们不肯接纳自己的意见,坚持说现在逼兼人交出大权的最好时机。其实就算现在兼人已神志不清,可他身边那个千叶可比他本人难缠得多。兼人或许还会顾念白水家的旧情,可是千叶就……
    “其实我们这次来……”
    “想趁著兼人病重就来分他的家产,是这样吧?”介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千叶无礼打断。其实不用他多做说明千叶也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不屑。若在从前他们之中有几个敢在兼人面前说三道四,如今不过是想趁虚而入为自己谋些好处罢了。
    “千叶迦木,你不要太过分!我们敬你是千叶家家主,又与我们白水家是同盟才处处忍让,别得寸进尺!白水家的事到底要有个了断,不必你在旁指手画脚,你让白水兼人出来,躲在里面算什麽!敢做不敢当,想做缩头乌龟吗?!”
    两方人你来我往,不过数句话间就擦出了浓重的火药味,介木夹在他们之间也不知劝什麽好。千叶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而在兼人的事情上,他更是软硬不吃。
    “你给我闭嘴!”对自己的侮辱或许他还可以冷笑置之,可是对方侮辱兼人的话就像戳中他的旧伤口一样。看到千叶突然间杀气四溢的眼神,那个说错了话的後辈吓得几乎站不住脚。这个男人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仿佛连出声的勇气也被一并剥夺了。
    “兼人就在里面休息,你们敢再靠近一步打扰到他,後果你们自己承担!”
    千叶说罢,用他那双满是杀气的眼睛从面前的人身上一一逡巡过去,然後果断地转过身,乓地一声把门带上。白水家的诸位长辈似乎也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一时间也都愣在原地,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也一直回荡著千叶那句冷冰冰的逐客令。
    “太放肆了!这简直目中无人,”
    “就是,千叶家的小辈这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还跟他客气什麽,”
    “就算是同盟也不能容忍!”
    屋外此起彼伏的叫骂声自然不可能被一扇小小的门挡住,而屋里的千叶只是维持著一贯的冷笑对门外的事置若罔闻。他很清楚那些老家夥的能耐,果然过了这麽多年还是一点长进了也没有,胆量完全没有随年龄而变化……
    然而早在仆童送药过来的时候半梦半醒的兼人就已经被吵醒了。千叶被门外头的人搅得一头恼火,心里更是埋怨川泽到现在还没有处理好家务事,竟然纵容他们到这里来大吵大闹。不过这种心情在看到此时此刻大梦初醒衣衫不整的兼人之後似乎立即烟消云散而去,那半敞开的衣服里当日川泽留下的吻痕已经淡了很多,但留在细瘦的锁骨处的痕迹依然是那麽撩动心弦。千叶在门边站了片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兼人的衣服已经从肩膀处滑到了膀弯那里。
    “……”
    兼人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千叶矛盾的心情,他亦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姿势具有多大的诱惑力。直到千叶喘著粗气走到床褥边,跪下身把他滑下的衣服狠狠拉上去,他才恍恍惚惚地感觉到了千叶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怒气和异动。
    该死的,为什麽偏偏选在白水家的後山,如果是在千叶家……
    千叶在心里牙咬切齿地後悔著,自从兼人大病醒来之後他就一直很君子地没有强迫兼人再发生什麽关系。然而没想到这却便宜了川泽那个小混蛋。不过想来他是自己的儿子,多少继承了一点自己的脾性。比如说趁虚而入,比如说纵情无度……
    “千叶……”
    千叶在心里诅咒发誓,如果下一次兼人再已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绝对不会再顾及屋子外面是不是有一堆人等著抓他们的话柄,他绝对要毫不犹豫地把面前这个人压倒,然後绝对不压抑自己的欲望,就算要他几天直不起身也不放手。
    以前兼人在喊他名字的时候,都是用那种低沈的,仿佛很压抑感情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因为兼人对他既带著恨意,又有著不可诉说的爱意。而现在,一无所知的兼人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喊出他的名字,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一样。他知道,现在的兼人对他的依恋完全是凭借著本能的,在彻底遗忘了过去和自己之後,他只是对面前这个能给予他保护的人特备温柔而已。但其实这份温柔里并没有感情的因素。
    “别怕,找麻烦的人我会解决掉,你只要好好养病,等病好了,你就谁也不用怕了。”
    这已经完全是在用教导孩子的方式来安慰他。虽然面前这个男人曾经那麽强大,强大到只能用卑鄙的手段逼迫他屈服,然而这个人的身体却显得那麽瘦,那麽苍白。
    这些安慰的话兼人似乎还不明白,他怔怔地望著钱千叶,任由外面的吵闹声愈来愈大,他伸出手,环住千叶的脖子,把自己的面孔紧紧贴在对方的胸口上。
    他方才无意识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这个自自己醒来就一直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在火海中抱著一个人失声痛哭。他一直以为千叶迦木这个人永远是微笑的,从来不知道他会哭得那样伤心,仿佛不愿意再一个人独活。
    兼人不知道那个梦意味著什麽,更不知道那个被抱在怀里的人其实就是当初的自己。可是当他空空的记忆里只剩下这麽一个残缺的片段时,他觉得他很心疼这个男人。
    “他们连这扇门都不敢闯进来,还有脸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谈条件,一群懦夫!”
    千叶与兼人温热的身体贴靠在一起,他用手臂揽住对方的腰身,曾经无数次的欢爱让他早已熟悉了对方的身体。他当然知道剥去这层衣服里面剩下的是什麽,他当然知道这身体被贯穿时会怎样的颤抖,他当然知道对方在高潮来临时会怎样用双腿缠住他,然後用压抑的呻吟和喘息制止他更多的掠夺。
    就因为如此熟悉,所以他才不敢跃雷池一步。只要由著身体里的火燃著,只怕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停下。
    不如干脆就把他带走吧,反正,反正留在这里也很危险……
    “哗──!”
    杀机 上
    就在外面的众人为兼人的事争吵不休的时候,白水川泽的突然出现无疑让几位各怀心思的长辈们有些尴尬。前些时日他们借由香的事故意向川泽施压,一来是要这个後辈知道他虽然贵为家主,但白水家的大小事仍要以几位长辈的意见为重,二来也是因为事先由香曾私下见过几位长辈,允诺了他们一些好处,要借他们的力量帮自己早日与川泽完婚。当然这些私心和私事川泽都是毫不知情的。不过今日他们跑来後山被川泽撞见,这两方一碰面,有些事就算本来川泽心里还不确定,这会儿也坐实了。
    “我记得几位不久前才答应过我不会干涉我父亲的事情,现在这样是要食言麽?”
    川泽也是刚从海港回来就听人说几位长辈往後山这里来了,他心道不好,还来不及更衣休息就急急忙忙赶过来。到了这里一看果然不错,不过这个千叶也算有点能耐,这麽一群人居然被他唬在门外不敢进去。看来当初他说留下白水家果然不错,在这个处处勾心斗角的白水家,真正能保护兼人的人实在太少了。
    想到这里,川泽又不禁一阵气闷,这些老家夥也太不识时务了,当初明明谈得好好的,谁知道一转身就变了,真是可恶!
    “小主人,这话可说得让人寒心了,我们这麽做可都是为了白水家好,”
    “够了!”
    川泽不耐地打断他,“该怎麽做我心里清楚,请几位回去吧,再纠缠下去也没意思,几位长辈的‘好意’川泽心领了,但说过的话我不想再重复,我现在仍尊称里面的人为父亲大人,那麽他依然是白水家的主人,白水家最重规矩,就算你们是长辈也不能例外,父亲大人如今病重,下次各位要想见他,请事先支会我一声,”
    他既然说了这话,原本各怀心思的人哪还敢再多说什麽。他们本来就动机不纯,此刻正心虚被川泽看出来,现在他退了一步,已是给几位长辈台阶下,他们当然也要识趣地让一让。
    反正兼人只要留在白水家,日後机会多得是,只要能让千叶离开……
    “哼,此刻就算他们答应也是在敷衍你,眼下人人利字当头,留在你们白水家还有什麽安全可言?於其留在这里提心吊胆,不如让我带他离开,我看这些老家夥还有什麽心思可想!”
    川泽好不容易把众人打发走,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到自己身後的门被碰地一声推开,他一转身刚好对上怒气冲冲的千叶,
    “如果你保护不了他,就让我带回千叶家,反正现在只是养病,只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就行。我看你这白水家危机四伏,让兼人多待一刻我都担心。”
    “你给我闭嘴!”
    千叶居然提出要把兼人带离白水家,这简直是荒谬。对兼人而言,在千叶家生活的那十几年才是人生里最惨痛最屈辱的回忆吧,现在他居然还妄想把兼人带回到那里。
    “你还想像以前那样把兼人软禁在千叶家?你以为他在你身边待得会开心?我告诉你这里才是兼人的家,他只有白水家才是最安全的,我不会让他再离开这里,更遑论到你那里!你住得惯就住,不想住就给我走。”
    这父子两个的脾气是一模一样的强,一模一样的不饶人。川泽说罢把千叶往门边上用力一推,然後径直走到房中去看兼人,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吗,只要兼人待在白水家一天,他们就不会放过他。你以为他们要的是兼人的命?他们是要你妥协,是要你向他们低头,你懂不懂?!”
    川泽刚往前走了两步肩膀就被千叶按住,对方的力气之大让他几乎无法再向前一步。川泽被他激怒,话也说得激烈起来,
    “我是白水家的家主,你有什麽资格管我?”
    “我……”
    我是你亲身父亲,为什麽没有资格管你?
    但这句话,他说得出口麽?这句话一出口,他还有什麽颜面面对兼人?
    “和由香成亲已经是我的底线了,我和由香青梅竹马,我不能辜负她,至於其他的……”川泽感觉到千叶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略微轻了轻,又看到千叶的目光不再尖锐,他心里不解,更不可能猜到千叶那截然而止的半句话後隐藏了怎样巨大的秘密。但川泽毕竟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了口气,又道,
    “现在我才知道兼人当初的心情。我以前只知道一味地恨他,却不知道肩负起整个白水家是那麽累,有那麽多无可奈何。”
    可惜知道得太晚,伤他伤得太深……
    “既然现在知道了就更不能对不起他的苦心,我平心而论,现在让兼人留在白水家只会成为你的软肋。他们知道可以拿兼人来要挟你只会得寸进尺,这样白水家就会永无宁日。事到如今我还能跟你争什麽,争来争去受伤的都是他,我看透了,其实只要他好,我真的什麽都不在乎。”
    由香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川泽正坐在榻榻米上一个人喝酒,她知道川泽并不贪杯,而且酒量不浅,可是从川泽泛红的面色来看他已经醉了,这让原本就已经心神不宁的由香更加有点无措,
    “川泽,你这是怎麽了……”
    由香表面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已经乱了。她今日出去居然被柳生家的人中途截住,她原本也不是那麽不小心的人,近来也是因为兼人的事才会被柳生家趁虚而入。而单独与她见面的柳生更是透露给她一个天大的秘密,她也正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吓得乱了方寸。
    靠在木窗边的川泽似乎过了许久才察觉到有人走进房间,他额前的刘海有点凌乱,眼眶也因为醉酒而略微泛红,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虚弱不堪。由香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川泽,惊得她连忙走过去在川泽面前跪坐下来,她伸出手想帮川泽把遮住面的长发拨开,手却突然被对方猛地抓住,
    “川泽你这是……”
    由香的手被对方握得一痛,本能地想收回去,不料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人就被川泽紧紧抱住,
    “别走,别走好不好。”
    由香这时才看清川泽的眼睛并非被酒气熏红,而是……
    “我不走,我永远也不会走的,除非有一天你赶我走。”
    由香的手臂回应似地环住川泽的身体,她知道仅仅用拥抱是不够的,她很怕失去怀里的这个男人,所以不惜为他做更多的事,
    她的吻在不经意间落到川泽光洁的额头上,很小心很轻微的一个吻,像是怕把眼前的梦给震碎。而事实上当她亲吻川泽时候,这个心绪烦乱又沾了酒的男人立即失控一样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然後狠狠用吻堵住了她的呼吸,
    “川……唔……”
    霸道的吻让由香顿时失了神,放弃了抵抗,没有任何拒绝,她只盼著这个吻能更深入一点,只盼著两人可以更亲密一些。
    爱到如此卑微也无所谓了,
    “我不想失去,可是原来我早就失去了……”
    酒後神志迷茫的川泽一边褪去由香的衣服一边不停地说著话他所说的由香不明白,可是渐渐地她感觉到了川泽的异样是的,从来都是他不要她,要说失去,也是她早已失去了他
    “我好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我不想放你走,如果可以,我要把你一辈子锁在身边……”她不明白她的丈夫在说什麽,但好像又有点明白。由香觉察到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鼓胀起来,几乎要把她的整颗心都撑破了。
    她知道,那是恨,是恨!
    “兼人……”
    是的,她终於听到了那段情话之後最致命的两个字。她早该想到,早该觉悟,这些温柔动人的话,怎麽会是说给她听的呢?
    如果他不死,白水家永无宁日。
    如果他不死,千叶就会留在白水家,那麽你的身份迟早会被戳穿。
    如果他不死,你的身份,川泽的身份一定会被公诸於世。到时候你们就会失去一切。
    由香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身体在爱抚中开始轻微地颤抖,然而心却在一点点冷下去。柳生说得没有错。一切的症结都在兼人身上。没有他,川泽不会变,没有他,白水家不会乱,没有他,千叶永远也不会戳穿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要他死了……
    这个念头在由香的心头一闪而过。然後她发现川泽停下了动作,撑著身体低头望著她。
    “由香?”
    那麽迷茫,仿佛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个天大的错误。由香在心底冷笑,此时此刻,你希望躺在你剩下承欢的人是白水兼人麽?
    “川泽,你喝多了。”
    由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拉紧身上散乱的衣服坐起来。川泽一脸尴尬地看著她,过了许久他才带著颤音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甚至都不带什麽感情。由香仰面躺著,尽量维持脸上微笑的面具,她不知道除却这个虚伪的笑容自己还能给川泽什麽。
    心里的恨早已经燎原。她甚至觉得这把火能够那个躲在後山竹屋里的男人活活烧死。
    hll滴hhhhhh
    微弱的一丝灯火从後山的竹屋里透出来,晚风中林子里的翠竹在月色地下悠然摇摆,眼下的气候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尤其在兵库岛这种遍布樱花的岛屿上,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仿佛空气里都带著甜润的气息。
    “兼人,川泽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同意让我把你带走。我本以为要说服他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水汽氤氲的汤室中,木质的屏风挡住门前,上面是奈良时代的绘画。屏风的後面,千叶正在帮兼人测著浴桶里的水温,竹椅上的兼人大概是被这满屋子的热气蒸得有点昏昏欲睡。他其实并不知道为什麽千叶今天会这麽开心,不过难得看到这个漂亮的男人笑得如此轻松,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著好起来。
    这个男人平时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笑得很温柔很温和,但是兼人能看出也许他并不是真的开心真的想笑。他虽然不明白千叶的笑容为什麽会这麽复杂,但是他每次看到千叶勉强自己露出笑容的时候,心里都会闷得难受,
    他不知道那中感情其实叫心疼,更不知道这种感情其实已经埋藏在白水兼人心底最深的地方很久了。
    “来,现在的水温刚刚好,我抱你进来。”
    千叶还在想著今天川泽态度的突然转变,一回身就看到兼人正紧紧盯著自己。从很久以前开始千叶已经认命地承认无论自己给予兼人多少,他能回应自己的也许只有冷漠,然而有时候只要兼人的态度稍稍温和一点,就能让他整个人兴奋不已。就像现在,明明心里清楚兼人什麽也不知道,可是看到他那样的目光千叶还是不自觉地感到面颊发烫,心跳加速,就像从未被人爱过的孩子一样,如此强烈地渴求著对方的注视。
    “怎麽了,为什麽这样看我?”
    千叶悄声走到兼人面前俯身握住他的手,温热的手再不似从前在昏睡中那般冰冷得让人心惊肉跳。他想到这个,又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兼人这次难得没有叫疼也没有挣扎,只是十分顺服地让他握著,
    “唉,问你也不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千叶宠溺地抚了抚兼人的面孔,然後一把将他拽进怀里,打横抱起,“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们以後有的是时间,等你想说了再说给我听好不好。”
    这已经完全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子,即便如此千叶依然觉得很幸福。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真实的幸福,可以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可以被自己独占著不与任何人分享。
    “千叶……”
    靠在他怀里的兼人低头沈默了许久之後终於出声喊出了他的名字。千叶偏过头,耐心等待他下面的话,
    “这样笑,很好看……”
    短短的一句话对於任何人来说都再容易不过,然而对於重病初愈的兼人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实在太可贵。大夫曾说过那次的伤伤在脑後,因此会给他的身体遗留下很多的问题。像现在这样能够开口说话实属不易。更何况他说的还是这样一句话,这怎能不让千叶欣喜若狂。
    “兼,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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