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约而同低头把目光齐齐转向竹椅上的兼人时,看到的画面竟是那只原本一直无力垂下的手轻轻地拉住了千叶的衣角。
    是的,虽然那动作只有一刹那间,很快那只手边沿着衣角滑了下去,但这足以让两个在绝望中挣扎了许久的男人欣喜若狂,
    “兼人!兼人,你醒了是不是,你……”
    千叶恍然间握住那只险些又落下去的手,小心翼翼地端在胸前,他能感受到那枯瘦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中微微颤动,如此鲜活的感觉,让他几乎为之落泪!
    “他醒了,他醒了!”这一番大悲大喜来得委实突然,甚至让川泽都仿佛忘记了他与千叶还立场对立,他紧紧攥住千叶的手,好像要借此来平息此刻的紧张与不安。站在一边犹如局外人一般的由香看着这两个手握大权一呼百应的男人为着一个垂死之人摒弃了所有威严,又哭又笑像孩子一样,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楚,扭过头去再不愿看下去。
    这一次确确实实不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两个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久阖的眼睛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雾迷蒙的梦境之后恍恍惚惚回到尘世,尚来不及睁开眼便受到了外界强光的惊扰,想努力睁开,却又无端地在害怕什么。
    “快去找大夫来,快!”
    川泽看到兼人的眼睫在不停地抖动,握在掌心里的手亦有了更剧烈的动作,他感觉到自己快要被幸福感淹没了一样,虽然不舍将目光移开,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回过头对着发愣的由香大喊一声后又忙不迭地装过身,仿佛不愿错过他醒来的每一个瞬间。
    其实从兼人手指开始活动到他睁开眼的时间并不是十分漫长,但这对于等待了太久的川泽和千叶而言,这短促的时间却显得尤为漫长。等待中的焦虑和惶惑在爱人清醒过来的一刹那都那么得微不足道起来。
    失而复得的滋味或许就是如此,在忍受过随时可能的失去的痛苦和折磨之后就会发现一切的仇恨恩怨都可以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
    “兼,兼人……你……”
    当初在火海中猝然断裂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了千叶的身上,那种神情好似要将那一天让人心碎的笑容延续下去。千叶用力地眨了眨被眼泪蒙上的眼睛,伸出手,轻而又轻地拂过兼人的面颊。那张脸消瘦得让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啊……啊……”
    渐渐地,千叶听到了兼人努力发出的声音,从震动的喉结出发出好像幼兽一般小小的,柔弱的声音。他与川泽茫然地对望了一下,重新回过头去才看到兼人仍在努力地发出声音,但那一声声好像卡在喉咙里,怎样都无法连续地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来。
    或者说,应该是连一个字的音都无法清晰地发出。
    然后,他们发现兼人虽然睁开了眼睛,可是彼此的影响映在他眼中时,是那么的陌生。他们看到兼人嘴角边轻轻挂起的笑容,带着善意的,那么温柔,可是在他们看来也是陌生的。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兼人笑起来不该是这种神色。
    兼人的笑,不该是这样软绵绵没有一丝英气的。他的笑应该是高高挑起眉,扬起嘴角,那种笑容即便在最落魄的时候都是骄傲的。
    不是这样的笑容,不是的……
    “兼人,你,你看看我,我是千叶,他,他是……”
    等待兼人醒来的喜悦慢慢被面前这似乎熟悉但其实陌生的画面消解,千叶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他抓住兼人的肩,不敢用力地摇,只能轻轻地晃晃他。兼人茫茫然地看向面前的人,不知他们脸上的神色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兼人到底怎么了?他好像,好像……”好像不认得我们了……
    川泽的话未说完就看到兼人忽然扼住自己的喉咙,声音哑在里面发布出来,他看上去很痛苦,想说话,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千叶看着他渐渐发红的脸,心疼得不行,连忙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对川泽道,“不管怎样,兼人总算醒来了,我看他这身上一定还有别的毛病,我们不要急,不要逼他,慢慢来,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他说着这话时,心里也没有底。饶是他见多了市面,可是看到自己挂心的人变成这样还是一阵心慌意乱。当初那场重伤到底还在他身上遗留了多少祸根?
    “对,对,慢慢来,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川泽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惨淡,他在竭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不断地重复应和着千叶的话。他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千叶。因为他知道如果兼人再有什么意外,他们两个一定会崩溃的。
    “我先把兼人抱进房间,等大夫来再说。”千叶看着兼人仍在拼命地强迫自己发声,连忙把他抱进怀里,放柔了声音劝道,“别急别急,我们先让大夫看看好不好,等大夫看好了就能说话了,然后你再告诉我们你想说什么,”
    他觉得这样像哄孩子一样的方法居然对兼人十分管用,倘若放在以前,兼人一定会嗤之以鼻,投来怨恨的目光,但是现在,蜷缩在怀里的兼人似乎很受用这样的话,乖乖的,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软软温温的身体抱在怀里对千叶而言已经是极大地享受,而一无所知的兼人还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这在从前简直无法想象,然而在今日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眼前。
    “该死的,你别趁机……”
    “嘘,小声点,”
    川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兼人被人‘占了便宜’,恨恨地就要冲上去抢人,千叶正抱得满心得意,当然不会退步。但是他们两人看到兼人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谁也不敢再大声说话,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对峙着一步一步走回竹屋去……
    二十三 上
    到了晚上,下人们送走了大夫,竹屋子里兼人因为经过一场大病,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又被大夫折腾了大半天,一直是昏昏沉沉睡个没完。而剩下的两个人则是忧心忡忡地守在床边上一言不发。
    兼人的病情大致已经弄清楚了,因为当初头部受到了重击,以至于现在清醒过来的时候会出现神志混乱甚至是痴傻的病症,这种病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根治,只能用药物慢慢调理过来,但最终能不能彻底恢复尚不能肯定。
    “我不会让兼人一辈子都这样的。”
    两人相对无言了许久之后,川泽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已经不似先前那么慌乱,而是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兼人的这一番变故来得太突然,几乎把川泽原先的几乎都打乱了。他曾经那么渴切地盼望兼人能清醒过来然后自己能亲口向他道歉祈求原谅,但是现在一切的都不需要了,他们所作的一切在兼人看来都是那么毫无意义,没有了爱自然也就不会有恨。他现在才明白最难熬的不是得不到兼人的爱,而是面对他时他给予的陌视。
    “其实这样也无所谓,我并不是很在意。”千叶的面上虽然也带着失落,可是他却不像川泽的反应这么激烈。也许是因为之前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所以面对眼前的事才能特别的冷静。他坐在兼人的床边,握着对方的手,笑得略带苦涩和勉强。
    “其实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准备好了陪着他一直到死,所以现在还能看到他醒过来,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也许我说这些你无法明白,又或者你倾慕的不过是从前那个威风凛凛无人可敌的兼人,现在的他让你失望了吧?”
    “怎么会!你不要胡说!”
    川泽被千叶一激,心里登时急了,千叶却无所谓地笑笑,像看小孩子一样斜着眼望向川泽,“我随便说说而已,你急什么,如果真是那样才好呢,你正好把兼人交给我来照顾,你就一心顾好白水千叶两家的事,你我分工明确,我也得偿所愿。”
    “做梦!我告诉你就算我真有那份心思,论关系兼人也是我父亲,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插手。所以你赶紧走吧,别赖在这里打扰他歇息。”
    川泽的不满再度引来千叶的笑声,很奇怪的是他的笑声里并没有轻视鄙薄的意思,川泽愣愣地盯着他,看着他嘴边挂着的温和的笑容,一下子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很陌生。好像经历过那场剧变之后,千叶的性子就再不似从前那般从骨子里透出阴冷来。兼人刚陷入昏迷的时候,他每次来求川泽面上都挂着那种死灰色绝望的神情,让人不由得地觉得他可能真的会抑郁而终,到了后来,他的身上渐渐看不到那种颓废的色彩,而是忍着川泽的责骂一次一次地送上门来就为了求得见兼人一面。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走到这里的千叶,真正可以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兼人成了他全部生命意义的所在。
    这一点上,川泽自问比不上千叶。也许是因为他还不曾尝试过十数年如一日地痴恋一个人的滋味,而就在这份感情刚刚有了些萌芽的时候,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被决然扼断。千叶心中的这种懊悔和伤痛没有人可以明白。
    “如今他醒了,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亦不会离开。况且如今你与柳生家已成水火之势,兼人这里如果没有人贴身保护我绝对放心不下。与其费事安排人手保护兼人,不如就让我留在这里陪他,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还是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做出什么伤害兼人的事来?”
    千叶的反问让川泽找不出话来回答。本来他完全可以更冷漠地拒绝千叶,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有些话最终还是没能忍心说出口。他相信千叶的话,此刻就算要他死他都不可能离开兼人。而自己呢,难道真的能卑鄙到用这个借口来除掉情敌?如果那样的话,等有一日兼人真正清醒过来,自己便会成为他最看不起的人。
    这一夜川泽没有回白水家,而是留在了后山竹屋,窄窄小小的一张床上要挤下三个成年男子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到了午夜,檐外的风铃又开始叮叮当当地作响,川泽扶着床沿,睁开了眼,他和千叶的怀里抱着同一个人,两个人都是维持着艰难的姿势,所以当然不可能睡熟,可是看着怀里睡得安静的兼人却一下子觉得无论怎样都该满足了。
    “明天我让人在隔壁再弄间屋子,你别住兼人房里。”
    川泽最后还是选择妥协,但对着千叶那张笑得格外明艳的面孔他心里又有点闷得慌,只要一想到以后的每一天他会时时刻刻和兼人待在一起他就全身不自在。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决,别找那么多人来,兼人需要静养,”
    “你也别得意,我会让人盯着你,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川泽从千叶的脸上分明看到了一种心满意足的神色,这实在让他嫉妒得不行。千叶看着他一脸愤恨和不甘的表情,忍不住就逗他几句,“你放心,纵使我真要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让你的眼线看到,免得招人恨。”
    “你!”
    川泽猛一起身,连带着整张床也开始摇晃起来,原本睡得极安分的兼人在梦里皱了皱眉,然后本能地拽住了千叶的衣袖钻到他怀里。这么一来,千叶的脸笑得都快开出朵花来,连忙把怀里的人搂紧。川泽一看,哪肯示弱,马上环住兼人的腰把整个身体都贴在对方的后背上。如今已是暖春时节,这样的夜晚已没有了寒意,三个人抱做一团睡在一起也早就出了一身的汗,可是川泽依旧执拗地维持着那个不怎么舒服但让人觉得很安心很甜蜜的姿势。他想以后若能夜夜都这么拥着喜欢的人入睡,便好了。
    隔日川泽再次回到后山时,千叶已经为搭屋子的事忙得不可开交。竹屋外头,兼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千叶来来回回的身影,很有兴趣的样子。他的精神较昨日好了许多,看到千叶忙活还知道帮着递递绳子什么的。其实眼下的兼人心智如孩童一般,想要讨他开心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而千叶原本就聪明过人,一张嘴巧舌如簧,自然是逗得兼人很是高兴。川泽还没有孩子,身边的人也都年长他许多,所以根本不懂得这些,只看到兼人似乎很黏着千叶,心里当然酸得都直冒泡。
    不过日子若能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下去倒也好了,吃醋的事尚可放在一边慢慢去解决,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却是让千叶和川泽都始料未及的。
    新的一章
    千叶在白水家後山的竹屋里一住就是半月,整日里什麽也不做,只是一味陪著兼人,尽管对方现在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周全,但能够日日伴在他身边,看著他安好无恙,这样也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当然,这期间也少不了与川泽天天拌嘴的乐趣。以前他总觉得这个小鬼碍眼的要命,心里对他是说不尽的嫉妒和恨,但现在与他相处久了,有时候看到他被自己一句话噎得毫无还击之力,张牙舞爪吼著要把自己‘驱逐出境’的样子,其实还是蛮可爱的。
    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了吧,以前总觉得是在跟他争著什麽,如今,两人都为了这段感情耗尽心力,已经无所谓算计和输赢,只要兼人能醒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想著这个,千叶的心底再说不出什麽恨来。
    然而,安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半月後,海港上传来消息说千叶家的商船被柳生崇明无故扣留。千叶虽然已经交出了大权,但他毕竟还有家主的身份在,所以这件事他不得不出面解决。
    千叶到达柳生家的时候,侍从们已经在门外恭候了很久,一见到千叶家的车队过来立马就恭恭敬敬地把人迎了进去。千叶本就对柳生不满,如今更是为了这种事耽误了他与兼人相处,如此一来他又怎会有好脸色给柳生看。不过柳生面对兴师问罪而来的千叶却仍是大献殷勤,一副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这让千叶心里对他更是厌恶。
    “柳生崇明,明人不说暗话,你扣留我千叶家的商船究竟想做什麽,你我两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这麽做,是想向我挑衅麽?”
    柳生家的茶室里只有崇明与千叶两人对面而坐,茶室外依稀能听到山泉流经的声音,山竹在风中摇摆的影子如一纸剪影落在窗上。矮矮的茶座上,幽幽的茶香升起,氤氲的水汽里千叶的容貌尤其显出几分冷w的意味。柳生看得有些出神,捏著茶杯的手情不自禁地一倾,温热的茶水满溢而出,顿时在他手背上留下一片红痕。
    千叶见状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把目光转向别处,“柳生大人怎麽这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要是柳生家的事让你怎麽心力憔悴不如退位让贤好了,累垮了自己可不值得。”
    “千叶这话可说得轻松,我们比不得千叶家,不费一兵一卒就把白水家收入囊中,千叶大人的手段果然是非寻常人可比,高,高啊,”柳生眼中带笑地瞥了瞥千叶,千叶只当他是嫉妒白水千叶两家结盟一事,倒也没怎麽用心去琢磨他话里的深意。柳生见他并无反应,不由笑著摇摇头继续道,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在兵库港这一带,论实力,白水家最顶峰的时代已经过去,它究竟有什麽地方吸引千叶你这麽不惜血本地投入。不过最近我听到一些有趣的事,说来这些事跟千叶你也算有点关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说说。”
    柳生在话里故意透出点话锋,这果然引起了千叶的注意。原本一直沈默饮茶的千叶猛然抬起头来,目光里尽是不客气的逼问之色,柳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由露出得意的神色,他慢悠悠地品了口茶,不紧不慢道,
    “我若说得不错的话,千叶大人与白水家也算有点渊源吧,当年白水家家主的女儿世津子小姐我想千叶大人应该不会陌生……”
    时隔这麽多年突然又听人提起这个名字,千叶的心底不由泛起一种莫名而复杂的情绪。对於这个当年锺情於他又为他送命的女子,他只能依稀记得她有著一张漂亮的容颜,似乎与现在的川泽颇为相似,至於其他的,他真的已经记不大清楚。但是现在柳生突然提起这个人到底是什麽用意……
    “不错,我确实认识她,那又如何?想不到柳生大人堂堂一个大男人也喜欢去偷偷摸摸调查一个女人的私事。”
    既然柳生说起了她,想必是派人暗中调查了当年的事,这麽说来,莫非他……
    “话也不是这麽说的,”柳生笑著抬起身,慢慢凑到千叶的面前,此刻他与千叶的距离很近,近到他甚至想要吻上千叶那张过分w丽的面孔,但他的举动换来的是千叶更加嫌恶的目光。也许是因为千叶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对他的厌恶,这一点反而激起了柳生的好胜心和占有欲,他突然间有种冲动想要伸手捏住千叶尖俏秀气的下巴逼他看著自己,然而在他做出动作的前一刻,千叶袖中的苦无已经直指向他颈项的要害处。柳生见在千叶这里讨不到什麽便宜,悻悻地把手收了住,面色难看地重新坐回去,
    “千叶大人似乎对我很有敌意,”
    “我只针对无礼的小人,”千叶不动声色地把苦无收回到袖中,淡然地撇了柳生一眼,“不巧的是柳生大人似乎正是这种人。”
    “你!”
    千叶的话让柳生几乎要拍案而起,他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何曾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今日要不是他因为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心情格外的好,只怕现在真的要向千叶拔刀了。
    柳生恨恨地瞪视著千叶,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确实对这个漂亮魅惑的人充满兴趣,当然,千叶手里的势力他更有兴趣,要是能把这两者一并纳入手里,那是最好不过了。
    “唉,其实我们两个没有必要争锋相对,我一心向著你们千叶家,可惜你完全不看在眼里。罢了,如此辛苦一番只当我是白费心机,枉做小人了。”柳生一边说著一边从怀中摸出一方黛色的手绢平铺在千叶面前。这方手绢的做工算是上乘,无论是针线或者质地都是百里挑一的,但最为重要的是这手绢上的图案,绣的正是当年w惊四座的白水世津子。即便千叶的记忆里那个如花般的女子已经淡去,可是这方绢帕无疑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些回忆。他没有想过这麽多年以後它还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跟令他费解的是它是以这种形式出现的。
    “看千叶大人的表情应该是对世津子小姐还存有情意吧。也对,那样一个春樱般美丽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动心呢,更何况,她还如此痴情,不惜为你背上不节的骂名……”
    “你什麽意思?”
    千叶的手不自觉地一抖,这一点破绽毫无疑问落入柳生的眼中,他笑得十分隐晦,笑容里还透著几分狡诈和得意,
    “不如我让千叶大人先见一个人,见完这个人,我想白水川泽这个人的身世应该就清清楚楚了。”
    说话间,茶室的门已经被吱呀一声推开,茶室外碧色的竹影迎面而来,在簌簌风中凌乱摇摆,千叶的行莫名地颤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新的一章
    千叶在白水家後山的竹屋里一住就是半月,整日里什麽也不做,只是一味陪著兼人,尽管对方现在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周全,但能够日日伴在他身边,看著他安好无恙,这样也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当然,这期间也少不了与川泽天天拌嘴的乐趣。以前他总觉得这个小鬼碍眼的要命,心里对他是说不尽的嫉妒和恨,但现在与他相处久了,有时候看到他被自己一句话噎得毫无还击之力,张牙舞爪吼著要把自己‘驱逐出境’的样子,其实还是蛮可爱的。
    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了吧,以前总觉得是在跟他争著什麽,如今,两人都为了这段感情耗尽心力,已经无所谓算计和输赢,只要兼人能醒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想著这个,千叶的心底再说不出什麽恨来。
    然而,安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半月後,海港上传来消息说千叶家的商船被柳生崇明无故扣留。千叶虽然已经交出了大权,但他毕竟还有家主的身份在,所以这件事他不得不出面解决。
    千叶到达柳生家的时候,侍从们已经在门外恭候了很久,一见到千叶家的车队过来立马就恭恭敬敬地把人迎了进去。千叶本就对柳生不满,如今更是为了这种事耽误了他与兼人相处,如此一来他又怎会有好脸色给柳生看。不过柳生面对兴师问罪而来的千叶却仍是大献殷勤,一副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这让千叶心里对他更是厌恶。
    “柳生崇明,明人不说暗话,你扣留我千叶家的商船究竟想做什麽,你我两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这麽做,是想向我挑衅麽?”
    柳生家的茶室里只有崇明与千叶两人对面而坐,茶室外依稀能听到山泉流经的声音,山竹在风中摇摆的影子如一纸剪影落在窗上。矮矮的茶座上,幽幽的茶香升起,氤氲的水汽里千叶的容貌尤其显出几分冷w的意味。柳生看得有些出神,捏著茶杯的手情不自禁地一倾,温热的茶水满溢而出,顿时在他手背上留下一片红痕。
    千叶见状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把目光转向别处,“柳生大人怎麽这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要是柳生家的事让你怎麽心力憔悴不如退位让贤好了,累垮了自己可不值得。”
    “千叶这话可说得轻松,我们比不得千叶家,不费一兵一卒就把白水家收入囊中,千叶大人的手段果然是非寻常人可比,高,高啊,”柳生眼中带笑地瞥了瞥千叶,千叶只当他是嫉妒白水千叶两家结盟一事,倒也没怎麽用心去琢磨他话里的深意。柳生见他并无反应,不由笑著摇摇头继续道,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在兵库港这一带,论实力,白水家最顶峰的时代已经过去,它究竟有什麽地方吸引千叶你这麽不惜血本地投入。不过最近我听到一些有趣的事,说来这些事跟千叶你也算有点关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说说。”
    柳生在话里故意透出点话锋,这果然引起了千叶的注意。原本一直沈默饮茶的千叶猛然抬起头来,目光里尽是不客气的逼问之色,柳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由露出得意的神色,他慢悠悠地品了口茶,不紧不慢道,
    “我若说得不错的话,千叶大人与白水家也算有点渊源吧,当年白水家家主的女儿世津子小姐我想千叶大人应该不会陌生……”
    时隔这麽多年突然又听人提起这个名字,千叶的心底不由泛起一种莫名而复杂的情绪。对於这个当年锺情於他又为他送命的女子,他只能依稀记得她有著一张漂亮的容颜,似乎与现在的川泽颇为相似,至於其他的,他真的已经记不大清楚。但是现在柳生突然提起这个人到底是什麽用意……
    “不错,我确实认识她,那又如何?想不到柳生大人堂堂一个大男人也喜欢去偷偷摸摸调查一个女人的私事。”
    既然柳生说起了她,想必是派人暗中调查了当年的事,这麽说来,莫非他……
    “话也不是这麽说的,”柳生笑著抬起身,慢慢凑到千叶的面前,此刻他与千叶的距离很近,近到他甚至想要吻上千叶那张过分w丽的面孔,但他的举动换来的是千叶更加嫌恶的目光。也许是因为千叶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对他的厌恶,这一点反而激起了柳生的好胜心和占有欲,他突然间有种冲动想要伸手捏住千叶尖俏秀气的下巴逼他看著自己,然而在他做出动作的前一刻,千叶袖中的苦无已经直指向他颈项的要害处。柳生见在千叶这里讨不到什麽便宜,悻悻地把手收了住,面色难看地重新坐回去,
    “千叶大人似乎对我很有敌意,”
    “我只针对无礼的小人,”千叶不动声色地把苦无收回到袖中,淡然地撇了柳生一眼,“不巧的是柳生大人似乎正是这种人。”
    “你!”
    千叶的话让柳生几乎要拍案而起,他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何曾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今日要不是他因为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心情格外的好,只怕现在真的要向千叶拔刀了。
    柳生恨恨地瞪视著千叶,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确实对这个漂亮魅惑的人充满兴趣,当然,千叶手里的势力他更有兴趣,要是能把这两者一并纳入手里,那是最好不过了。
    “唉,其实我们两个没有必要争锋相对,我一心向著你们千叶家,可惜你完全不看在眼里。罢了,如此辛苦一番只当我是白费心机,枉做小人了。”柳生一边说著一边从怀中摸出一方黛色的手绢平铺在千叶面前。这方手绢的做工算是上乘,无论是针线或者质地都是百里挑一的,但最为重要的是这手绢上的图案,绣的正是当年w惊四座的白水世津子。即便千叶的记忆里那个如花般的女子已经淡去,可是这方绢帕无疑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些回忆。他没有想过这麽多年以後它还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跟令他费解的是它是以这种形式出现的。
    “看千叶大人的表情应该是对世津子小姐还存有情意吧。也对,那样一个春樱般美丽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动心呢,更何况,她还如此痴情,不惜为你背上不节的骂名……”
    “你什麽意思?”
    千叶的手不自觉地一抖,这一点破绽毫无疑问落入柳生的眼中,他笑得十分隐晦,笑容里还透著几分狡诈和得意,
    “不如我让千叶大人先见一个人,见完这个人,我想白水川泽这个人的身世应该就清清楚楚了。”
    说话间,茶室的门已经被吱呀一声推开,茶室外碧色的竹影迎面而来,在簌簌风中凌乱摇摆,千叶的行莫名地颤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hhhhhhh
    千叶家这几天发生的事川泽也有耳闻,只是如今身为盟友他也实在没有什麽心灾乐祸的立场。说来也奇怪,从前他恨千叶入骨,甚至想过於他拼个你死我活,而现在两个人居然还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守著同一个人安然入睡,这想来是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唉,要不是为了你,我哪能容他,可惜,我为你这麽委屈你却一点都不知道。”
    竹屋外的空地上,兼人躺在摇椅里还没有睡醒过来,而川泽也不忍心吵醒他,只能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坐著守著。最近家里的事很多,他每天也只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後山看望兼人。有时候他真的很嫉妒千叶,可以抛开那麽多事情一心一意守著自己喜欢的人,而他却做不到。他不能丢下兼人不惜用性命和尊严来守护的白水家。他觉得也许这是兼人留给他的惩罚,惩他曾经那麽不成熟地伤害爱著自己的人。
    从重伤昏迷中醒来的兼人精神一直不是很好,加上整个人又懵懵懂懂的,与从前那个锋利逼人的兼人相比反差实在太大。刚开始看到这样的兼人,川泽确确实实是失望了,就像千叶说的那样,他所仰慕的是那个犹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锋芒毕露的兼人,而不是这个会毫无防备睡在别人怀里,连刀都握不稳的病人。但是後来每当他来到後山,看到陪在兼人身边的千叶笑得那样幸福,川泽又感到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心底如毒药一般迅速蔓延,甚至有点失控的预兆。
    大夫曾说过兼人因为那次重伤失血过多,所以现在虽然醒来但一直气血虚弱,经常手脚冰凉,川泽握住他手的时候中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他之前险些失去过一次,知道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有多磨人。所以这一次能够重新拥有,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了。
    想到这里,川泽手上的力气不禁大了几分,一向浅眠的兼人因此而被惊醒,睡眼朦胧地看向一边的川泽。他睁眼的一瞬间几乎是出於本能地以为这个人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千叶。所以川泽很清楚地看出兼人的嘴形分明喊的是‘千叶’两个字。这个认知让他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又剧烈波动起来。他一把抓住兼人的手腕,把这个因为重伤而神志昏沈的男人强硬地拉到自己的面前,
    “啊……”
    对方突如其来的强硬动作让兼人有点措手不及,他茫茫然地看著自己面前这个年轻又漂亮的男子,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了一丝惧意,而这点微妙的表情更是引得川泽心中一痛。
    “为什麽要怕我,方才醒来以为我是千叶的时候明明是笑的,现在为什麽这麽怕我?”
    川泽的手加重力气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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