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
    武英殿。
    “陛下驾到。”
    随着李兴一声高呼,众勋臣皆俯身作揖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了免了。”
    朱棣大手一挥道。
    他也没有登上高台,而是走入大殿人群之中,缓缓说道:“所谓兵贵神速,宋晟这次以轻骑突袭, 收复哈密,给朝廷攻略西域开了一个好头!朕听说,一些从西北来京城避难的商人,自发的上街饮酒庆贺,更有人给前线官兵捐赠钱物。”
    “是啊!”
    “没错!”
    众人议论纷纷道。
    “商人的好恶,历来如一头怪兽, 让人弄不清明天又会有何反应变化,不值得过于看重。而有一件大事, 儿臣请父皇予以重视。”
    朱高煦躬身道。
    “说吧,什么事?”朱棣道。
    “扩建城池。”朱高煦答道。
    朱棣问道:“扩建城池?扩什么城?”
    朱高煦道:“父皇,刚刚收复的哈密之地,我军立足尚且不稳,若是北元人回兵争夺,怕是会有反复,如此一来,西北的安全仍然得不到长久的保障。”
    “仔细说说,怎么个扩建法。”
    朱棣右手掐腰,问道。
    “哈密之地,位置极其重要,其土地肥沃,物产富饶。如今宋将军领兵夺回哈密,朝廷当下令扩建城池,以官兵屯田。如此,对内节省辗转运输军粮的人力物力,对外能震慑周边势力,巩固边防, 作为打击北元或攻略西域的前进基地。”
    朱高煦躬身解释道。
    朱棣环视一众勋臣道:“诸卿觉得如何?”
    他见众人比较拘束, 抬手道:“且都坐下说话。”
    “臣等谢陛下。”
    众人纷纷就坐。
    “陛下,臣以为扩城之事,可缓缓图之。哈密地处西北边陲,距离中原有数千里之遥,扩建城池,又有多少人愿意去居住呢?”
    魏国公徐辉祖率先开口道。
    “有城必有房,有房必有人,房子修好了,还怕没人住么?这个反对的理由不成立。”
    朱棣右手掐腰,左手抚须道。
    “陛下,扩建城池,只怕工程非常浩大,劳民伤财,重蹈秦始皇修长城的覆辙。”
    徐辉祖直言道。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沉默。
    他们也不知道,徐辉祖为何会说这种话。
    片刻后,诚意伯刘璟恭声道:“始皇帝筑长城,并不是他的过错, 只不过是使用民力不当,才造成怨声载道, 其本意并没有错。”
    “怎么没错?历朝历代都在修建长城,而今天的长城又挡住北元没有?没有!一道万里长城,我军无处不守,无处不弱,即便选出关键要塞,增兵加固,但北元人只需集中兵力,攻其一点,突破之后,全线皆成了壮观的摆设。长城实则是一种笨方法,微臣认为不可取。”
    徐辉祖反驳道。
    “可若是没有长城,将会怎么样?”
    刘璟毫不示弱道:“有了长城,草原人一年侵扰一两次,假如当初没有建长城,则草原人会天天来。对兵利马疾的草原人来说,若是没有长城,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他们都会顺利的闯进来,践踏我大明百姓的家园!”
    “魏国公,诚意伯,父皇没有让你们议论长城,父皇让你们议论的是在哈密扩建城池。”
    朱高煦打断了两人的争论,躬身向朱棣行礼道:“父皇,将士们浴血奋战,拿下的哈密之地,不能这样空置在那里,此地对西北边疆的安全至关重要。因此,儿臣认为,不是单纯的去造一个扩大版的防御工事,而是应该建造一座最好的军事基地。”
    朱棣点头道:“这个办法虽然是笨了点,但它对攻略西域来说,确是长久大计。”
    “陛下圣明,扩建哈密城,还可以作为我大明出击西域的正面根据地。殊不知,乞丐打狗,还要找一墙角做依托,茫茫西域,我军若没有巩固的城防做后方,必然会丧失依托。”
    刘璟躬身道。
    “传旨,派惠民工建局衙门统率所部,迁徙豪强流民,豪强出钱,流民出力,共同扩建哈密城,不足的费用,统由国库拨给。”
    朱棣想了想,缓缓说道:“至于哈密城扩建好以后,安排什么人去住。朕觉得很简单,以民养兵,移民实边。先移他十万人过去,如果不够,就再加十万!朕就不信,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喽!诸卿觉得如何?”
    “父皇圣明!”
    朱高燧率先躬身行礼道。
    “陛下圣明。”
    其余众人紧随其后躬身道。
    就这样,根据此次诏令,从河南、山东、陕西三省抽调百姓,以五万人为批次,分两批前往哈密,新的哈密城于永乐四年七月建成。
    北元。
    枢密院知院阿鲁台大帐之外。
    “那拿哈求见知院!”
    那拿哈灰头土脸的单膝跪地恭声道。
    军帐之内,阿鲁台正在与麾下各部首领商讨应对大明官兵的对策。
    此时,他听到帐外那拿哈的高呼声,目光往大帐入口瞧去,恰好看见一名守卫走了进来。
    “启禀知院,那拿哈求见。”
    阿鲁台强压着怒意道:“把那拿哈给带进来。”
    “是。”守卫行礼道。
    “败军之将,参见知院。”
    那拿哈走入大帐,立即跪下俯首道。
    阿鲁台俯视着那拿哈,陷入了沉默。
    那拿哈虽然低着头,却敏锐的捕捉到了阿鲁台犀利的目光,与强烈的压迫感,只觉得心中一阵发毛。
    许久之后。
    “你原本是我大元的将领,后来安排你诈降亦力把里,成为其边将,就是为了日后能为我所用。之前,你驱逐哈密王脱脱,反正回归,助我夺下哈密,我已经论功奖赏了你。但这次你战败了,而且真是出人意料,你竟然毫发无损的逃回来了。”
    阿鲁台缓声道。
    他话锋一转,忽然厉声道:“那拿哈,我拨给你镇守哈密的那三千军骑,竟然被宋晟的五百铁骑给打的丢盔弃甲,连哈密都给我丢了,使我大元丧失了进军河西走廊的根基,你真有能耐啊!”
    “知院,明军的骑兵勇猛神速,人人手持至少三支火铳,威力巨大,更有辅兵推着车载火炮,我等实在不是对手。”
    那拿哈不敢抬头,恭声解释道。
    阿鲁台冷声道:“你失败的理由很充分,也很有道理。这样,你原来是益宗皇帝(天元帝)的旧臣,现在我派人送你去向益宗皇帝阐述战败的理由吧!来人,送那拿哈上路。”
    于是,两名守卫从外面冲进来,作势就要拿下那拿哈。
    “末将不服!末将要见右丞相!”
    那拿哈当即起身大喊大叫道。
    阿鲁台举起手,示意捉拿那拿哈的守卫停下,然后沉声问道:“你打了败仗,按律当斩,还有什么话可说?”
    “知院难道就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么?末将此次战败,除了武器不如明军外,更是吃了战略布局上的亏,而这布局,却是知院的布置,末将也只是依令行事,要死的话,我们应当一起去死!”
    那拿哈毫不退让道。
    他知道阿鲁台虽然掌握着兵权,但毕竟不是名义上的大元皇帝或大汗,头上还有此时北元的太师右丞相马儿哈咱、太傅左丞相也孙台两人,只要他说的有道理,阿鲁台便不能当着众多部落首领的面,强行杀他。
    阿鲁台环视了一眼大帐中的一众部落首领,沉默片刻后,望着那拿哈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此次丢失哈密,本知院负有误判明军攻势的重要责任,但是我不能死,我得活着,为大元复仇。”
    他说到这里,从腰间抽出弯刀,举了起来。
    那拿哈吓了一跳,还以为阿鲁台要强杀他立威。
    谷樬
    然而,就在这时,阿鲁台右手举刀,左手拽住一大截头发,用力割了下去。
    “知院,不可!”
    就在帐内个别部落首领高声劝住的同时,阿鲁台已经割掉了他的一大截头发。
    “把这个带上,与那拿哈一起葬在益宗皇帝身边。”
    阿鲁台把头发交给一名守卫,郑重其事道:“送那拿哈上路吧!”
    “知院,我不服!我不服啊!”
    阿鲁台听着帐外那拿哈的大叫,重新坐回宝座。
    他环视众部落首领,沉声道:“那拿哈说的有道理,明军依靠着军械,战力突飞猛进,而我大元人依然墨守成规,这样必然导致彻底的失败。对失败没有羞耻感,如此军队,焉能不败?”
    “我阿鲁台在这里削发代罪,就是要牢牢记住此次失败之耻。”
    “知院,我纱麻特努儿愿知耻而后勇,恳请知院调拨末将五百铁骑,我愿以五百对五百,击败宋晟,夺回哈密。”
    一名自称“纱麻特努儿”的部落首领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道。
    “知院,此次失败,宋晟率领的骑兵从我麻袋部落眼皮底下穿过,我竟然没有发现,也有责任。知院,我麻袋土干也请求再战。”
    另一名自称“麻袋土干”的部落首领也跟着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
    “明军兵峰正盛,我等应该养精蓄锐,避其锋芒。”
    阿鲁台抬手道:“此事就先这么定了,你等回去好生约束部下。”
    天黑之后。
    春和殿。
    书房。
    “殿下,章皓送来的密信。”
    赵俊臣走入书房,躬身禀告道。
    “殿下,这信送的挺急的,是否现在就看一看?”
    赵俊臣见康平把密信呈了上去,而朱高煦却无动于衷,小声试着问道。
    “急什么,天还能塌了不成?”
    朱高煦放下手中的《皇极经世书》,不急不慢的说道。
    他打开密信,缓缓看了一眼,道:“知道了。”
    “属下告退。”
    赵俊臣躬身行礼道。
    “慢。”
    朱高煦抬手道:“跟我去一趟乾清宫。”
    一会儿之后。
    乾清宫。
    “儿臣拜见父皇。”
    朱高煦躬身行礼道。
    “这里是后宅,要叫爹。”
    朱棣抬手道:“来,坐下说话。”
    他说着话,目光落到偏厅桌案上的橘子道:“看见没有,高燧六百里加急,派人从泉州送来橘子,他还真想得出来。送就送吧,却只送给了我。等下你走的时候,带几个给雀儿、小狸他们尝一尝。你也别怪他没有给你送橘子。”
    “爹,孩儿怎会怪他,孩儿现在担心三弟。”
    朱高煦心事重重道:“爹,三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他在泉州,跟一个叫织田次郎的倭人混在一起,还准备卖军械给倭人。”
    他说话的同时,把章皓送来的密信,呈给了朱棣。
    就在朱棣看密信的同时,朱高煦恭声道:“爹,爷爷曾数次明令,不许军械出国,连卖铜铁给外夷都要以通敌论处,孩儿担心三弟被狡猾的倭人骗了。爹还是想办法劝劝他,若真出了什么事,国法无情啊!”
    朱棣面色沉重的放下密信,道:“此事万万不能告诉你娘。如若她知道此事,定然会忧虑过度,茶饭不思。”
    朱高煦道:“爹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我会让蒋瓛火速去福建走一趟。”朱棣皱眉道:“不能由着高燧的性子胡来。”
    数日后。
    深夜。
    泉州,海岸边。
    “传令下去,把他们吓跑就行。不许抓,不许杀,一个也别留,全放走。”
    蒋瓛领着一百多名锦衣卫,蹲在一片丛林中,低声向身后的传令官吩咐道。
    “是。”传令官恭声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
    “都给我精神点,一个倭寇也不许放走,全给我杀光。”
    赵王府总管余勇压低声音道。
    “是。”
    那些手持利刃,蹲在余勇身后的一众王府护卫,听到命令后,皆抖擞精神,准备动手。
    与此同时。
    不远处,靠近海岸的沙滩上。
    章皓把腰牌从袖袋里掏出来,交给了织田次郎。
    织田次郎拿着那一块证明章皓身份的赵王府腰牌,仔细看了一番,又瞅了瞅章皓身后的牛车,点了点头。
    “你,带着次郎阁下去看货。”
    章皓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
    “是。”
    那护卫低声道:“阁下,这边请。”
    织田次郎走到牛车前停下,打开车上的大木箱子,发现里面都是短筒燧发火铳。
    “兄弟们,准备动手。”
    就在余勇准备出击的时候,蒋瓛带领的锦衣卫忽然冲了出来。
    “都跟我上!”
    蒋瓛高呼一声道。
    织田次郎听到乱糟糟的声音,暗道不妙,大骂道:“赵王背信弃义,跟他们拼了!杀!”
    “杀出去,快!”
    章皓见情况不妙,一溜烟躲到了附近的一辆牛车下面,双手各持一杆短筒火铳,以图护身。
    而远处的余勇见局势不对劲,立即安排手下人撤退。
    “总管,要不要救章皓?”
    余勇身后的护卫低声问道。
    “你觉得,咱们能从一百多名锦衣卫手中把他救出来么?”
    余勇不答反问道。
    护卫想了想,答道:“不能。”
    “那不就得了,快走!”
    余勇当机立断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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