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榆站在会所包厢门前,伸出手,想推门又犹豫。
    终于深吸一口气,正要将门推开,门从里面被拉开。
    汤二少见到来人,舒出一口气。瞥了一眼里面,匆匆出门,将门带上,无奈说:“你总算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他怎么了?”她蹙眉问。
    “他在这里连续喝了两天酒,昨天直接醉倒在这里,死活不肯回去。醒了又喝,喝了再醉。我们几个朋友轮流看着他,不敢交给其他人照顾,怕曝光被媒体乱写。本来call了华uncle,他老人家正在美国,说不管他。call了你助理结果你又不接听。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今天把他接回去吧,不管有什么恩怨,回去解决。看样子,如果不是你来接,他不会回去的。”
    推开包厢,一股强烈的烟酒味扑鼻而来。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华公子。从小到大接受严格的家教,烟绝对不可以沾染,即便参加派对,对酒精也有绝佳的自我控制,加上有洁癖,呈现给公众的形象一直严谨自律,即便在私下,除了面对她一个人时会露出饥渴如狼豺虎豹的兽.欲,但是面对其他人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也绝对保持贵公子应有的优雅风度与举止。
    可此时华公子正靠在沙发靠背上,衬衫半开,满面通红,一手拿着酒瓶,直接将酒精往嘴里灌,再一手夹着烟,喝一口酒吸一口烟,旁边有两个朋友不住地劝他,试图夺过他手中的烟酒。
    他用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人家推扯开,喝完一瓶酒,再叫一瓶。身旁的朋友只有用眼神示意侍应生不用再拿酒,华公子见侍应生傻傻站着一动不动,便索性借着酒劲发怒将空酒瓶往侍应生的方向扔砸。
    梓榆一步步走进,朋友们见到来人,皆松一口气,无奈说:“你总算来了,我们是劝不动他了,你试着劝劝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醉意迷离间,看到心心念念到心碎的身影梦一般地出现在他眼前,他赶忙将身体坐直,半张着嘴愣怔地发呆,说不出半句话。
    片刻后他撇了撇嘴角,重新靠回沙发,满不在乎地继续往嘴里大口灌酒。
    “行了,你要见的人已经过来了,不要再喝了!”朋友们制止他继续灌酒。
    酒瓶已经见底,任别人将酒瓶拿开。他再将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眯着眼睛吐出烟圈,撇着嘴角伸出手指指向梓榆,对身旁的人笑,语气轻佻不屑:“看看这是谁?这不就是我十六岁的小新娘?她怎么过来了?”
    他向她身后看了看,“咦?怎么没有把你那个未婚夫和女儿带来?这段时间你们不是走得很近吗?我还在考虑要送什么大礼来恭贺你们一家三口的团聚之喜。”
    梓榆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面无表情。
    朋友再将他的烟夺了过来,“有话好好讲,你这样会吓跑人家。希望人家过来又吓走人家,到时候没有人接你回去!”
    “没有人接就不回去。我的小新娘都不要我了,我回去干什么。”他推开人家,拿起一个空酒瓶,向梓榆挥了挥手,“我的小新娘,来,要不要同我一起喝?”
    梓榆终是冷冷开口:“华天辰,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回去。”
    “回去?”华天辰摇了摇食指,“,还没有玩够呢,怎么回去。你尝过其他男人的滋味,我却没有尝过其他女人的滋味,多不公平。向子婼,你以为我多稀罕你,这个世界其他的不多,就是女人多的是,我想要谁得不到。”他伸手指向侍应生,“给我找几个女人过来,我要好好玩。”
    “行了行了,不要再闹了,这里不是酒吧,没有女人。”朋友在一边纷纷地劝,有的拿起他的外衣要扶他起来。
    他又施出力气推开人家,大声嚷嚷:“我华天辰想要找几个女人都找不到?我让你去找,你有没有听到?”
    侍应生为难地站在一侧瑟瑟发抖。
    “随便他吧,我走了。”梓榆表情木然地淡淡转身。
    在她离开房门的一刻,他骤然清醒,扔下酒瓶和烟,扑到她身后,从她身后将她紧紧抱住,带着哭腔哀求:“不要走,子婼,不要走,我错了,不要走。”
    他顺着她身后,缓缓跪下,紧紧抱住她的腿,声音哽咽颤抖:“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我好想你,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不敢自己去找你,可是看不见你我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只能喝酒,醉死过去就一了百了,也许这样你就能心疼我,能看我一眼。前两天我跟在你后面,看到你去那边,我的心很痛,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过来看看我。”
    “子婼,我错了,我是禽兽,把你害成了那个样子。我不敢求你的原谅,我只求你能看看我,就看我一眼,一眼就好。在你很小的时候,才出生三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你不在的这十五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无时不刻都在找你。我知道你没有死,所以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在想,如果找到你,我该怎样做,怎样补偿你。然而你回来了,虽然知道你回来是为了报仇,但是我还是好开心,只要你活着就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不管你是不是要报仇,不管你是不是要我死。”
    “我一次次提醒自己,要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威胁你,和你交换。我知道这样会让你更恨我,更难原谅我。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我就是想要你,我太爱你了。是的,我是禽兽,一直都在伤害你的禽兽。你要华中,我一次次说不,因为我怕你死。我怕你没有动力活下去。不是我不给你华中,我是怕你死,怕你活不下去。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你要我的命,我就会给你我的命。”
    “每次你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恨,我想杀了你,再杀了我自己。这样在天堂地狱,你都只能同我在一起。可是我没有资格,永远都没有资格。十五年前是我把你推给了他,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我胆小逃走,如果我能做到保护你,帮你,没有拿文件威胁你,你就不会属于他。一切是我的错,是我亲手把你推给了他。所以我怎么能怪你。我没有资格怨恨你,我只恨我自己。”
    “后来知道你给我生了个儿子,这是我最高兴的事情。原来我有儿子了,是我的子婼给我生的儿子,我和子婼有儿子了。结果你怀孕了,又给别人生了孩子,然后你就走了。那段时间我真的生不如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儿子,我会活不下去的。我真的会跳楼的。”
    “我们有次吵架,他拿你们的女儿刺激我,他说我失去了儿子十五年的成长,他却可以从女儿出生的第一天就陪女儿长大。他赢了。他是对的,我失去了儿子十五年的成长。不过又怎么样,他一样得不到你。想到这个,我就舒服一点点了。”
    “后来我们利用清盘逼你回来。果然不出所料,你回来了,你当然会回来,你舍不得孩子,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的。你只能回来。”
    华天辰带着悲戚的哭腔讲到这里。
    见到从来不可一世,不苟言笑酷拽强势,极其注重形象的华公子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包括他讲出的话,这股前所未有的狼狈不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其实在坐的几个人都出生上流世家,都有一点不为外人而道的奇葩事,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华天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膝继续跪着,在梓榆的身后死死抱着梓榆的腿,自己一动不动,也让她无法动弹半分。
    他将脸贴在她的腿上,继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语无伦次:“你终于回来了,你舍不得放下这里,你回来了。我一直幻想,你是因为舍不得我,你是爱我的,所以你要回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等你,我不敢同你联系,只能耐心等你。后来我跟你助理说儿子生病,希望你过来看看,你却没有过来,你不理我们。”
    “可是你却连续几天都去了那里,你去见了他们,我好怕。前段时间是儿子的生日,我不敢请你过来陪儿子庆生,我知道,你生儿子的那段时间是你最痛苦的时候。如果让你过来庆祝儿子生日,一定会唤起你痛苦的回忆,会让你想起我对你的伤害。这个儿子对你来说是无法忘记的伤害。可是他不一样,他的女儿是你自愿生的,无论你对他是什么感觉,他只要有女儿在,都能随时随地看到你。我看过那个女孩,她长的真像你。我好嫉妒他。我失去了儿子十五年,虽然现在和我住在一起,但是他不像小孩子那样黏父母,他已经有了自己要忙的事情,也会时不时去美国看他爷爷。如果他去美国看他爷爷,你又不在,那又是我一个人了。我真的好妒忌他,可以有个陪着长大的小孩子。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是的,他赢了,这次他真的赢了。”
    “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因为女儿和他结婚了,所有人都喊你钟太太,你成了名副其实的钟太太。子婼,这会发生吗?会这样吗?如果是这样,我该怎么活下去?”
    他稳了稳呼吸,小心翼翼地问:“子婼,告诉我,你会和他结婚吗?会因为你们的女儿和他结婚吗?”
    他抬着头,语声卑微戚然,紧张得盯望着她,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审判。
    梓榆低下头,看着那个男人慌张到极致的目光。
    她闭了闭眼睛,冷冷地说:“不要在这里丢人了,你起来!”
    他却抱得愈加紧,“不起来。你先回答我,否则我不起来,永远不起来。”
    她心头冷笑。华天辰永远都是华天辰,这个男人永远知道她的弱点,永远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妥协!
    她抬头看了眼在场的还在目瞪口呆的几个人。还好,都是熟悉的朋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他固执地抱着她的双腿,声音颤抖,虔诚地问:“子婼,你会同他结婚吗?”
    “不会。”她咬着牙答。
    简简单单的这两个字如同对他罪恶的赦免,对他命运的救赎。他感觉到浑身上下无与伦比的轻松与愉悦。他保持着跪姿扭头对朋友激动地语无伦次:“哈哈,你们听听,她不会和其他男人结婚的。我知道她不会的。我的小新娘怎么会嫁给别的男人呢?”
    “起来。”她再次冷声。
    “那你会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他再次虔诚地问。
    她闭上眼睛叹了声气,“我带你回去。”
    “哈哈,我的小新娘带我回去,她说会带我回去。”
    他终于起身,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般,紧紧跟在她身后,战战兢兢亦步亦趋的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车子里,他环抱住她的腰身,头倚在她的肩头,借着酒劲不让她同他分开,口中不停的喃言:“真好,我的小新娘在我身边,她带我回去了,真好。”
    他口中烟酒混杂的味道熏得她头晕。她忍不住屏着呼吸,将脸别过一边。
    “请问现在去哪里?”司机问。
    “半山。”她答。
    “不去半山,”他骤然抬头,“不可以去半山,儿子在那边,不可以让儿子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要儿子看到我这个样子。”
    “原来你知道你很丢人?”她嗤鼻。
    他倚在她肩头,语气耍赖:“我要去你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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