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遗砂铁。
    根据昔年天书院【天地奇珍】一书,曾经留下的只言片语所述。
    此物出自深海,乃是天地遗珍。
    若能得两三钱,融入兵器之中,兵器便有切金断玉之能。
    而当今世上,唯独天戮一剑,取用的乃是整块的星海遗砂铁。
    故此剑锋芒之盛,可谓十大之首。
    更有奇能,但凡掌握此剑之人,纵然是寻常的江湖武人,也能顷刻之间化为绝顶高手。
    唯独一点,十大名剑之流,多属不详之物。
    相思是毒,天戮妨主。
    落到谁的手中,谁便不得安宁。
    昔年因为天戮剑也曾经掀起了一场场的腥风血雨。
    最终的结果却是,剑主身死,天戮不知所踪。
    却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有人能够找到这样的奇珍异宝!
    当时那酒肆之中。
    眼看着这两位引经据典,如数家珍,计书华这才拜服。
    其后询问两位姓名,这两个老头才自报家门。
    而酒肆之中人多眼杂,计书华经过这一场辩论,酒也醒了,知道自己已经惹祸上身就急急告辞而去。
    但是这个消息却为人所知,这才有了一路围追堵截的追杀。
    最终死在了紫阳镖局的一番后事。
    胡三刀这番话说完之后,杨小云下意识的看向了苏陌:
    “这……似乎不对。
    “计大侠行走江湖多年,纵然是多喝了两杯,却也不应该忘了财不露白这四个字。
    “而且,星海遗砂铁既然是他朋友交付给他的,他怎可能会轻易示人?”
    苏陌轻轻点头,看向了胡三刀:
    “如此说来,计大侠身故之事,也已经传遍了?”
    “没错。”
    胡三刀点了点头:“如今客栈里面,已经有不少人自称是计大侠的朋友,想要面见总镖头。”
    杨小云柳眉微蹙:
    “他们要见当家的做什么?”
    “……他们中有人自称,要继承计大侠的遗志,守护好这星海遗砂铁。”
    胡三刀说到这里,表情也变的古怪。
    “人一旦无耻起来,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杨小云冷哼了一声:“这传言漏洞百出,我不信他们听不出来。”
    苏陌一笑:“听出来是听出来的事,但是一块能够打造出十大名剑的上好材料,显然比这传言之中的真相更加惹人眼红。尤其是还有燎原大师的金口玉言……可信度自然又有不同。”
    “就这么三言两语,他们就敢当面挑事?”
    “谁说人家挑事了……”
    苏陌摇了摇头:“人家只是想要回旧友之物,继承朋友的遗志而已,又不是打算来巧取豪夺。”
    杨小云看了苏陌一眼:“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老胡,客栈里来了多少人?想要见我的又有多少?”
    苏陌问道。
    “人不少,不过提出要见您的,倒是没有几个。”
    “嗯,更多的人还在观望。”
    苏陌来到窗前,随手将窗户推开,晨光之下的锦阳城街道,顿时映入眼帘。
    眸光只是一扫之间,苏陌便轻轻摇头:
    “消息还在蔓延,而且,这还仅仅只是锦阳城。
    “他既然想要让这一摊子水变得浑浊,方便他浑水摸鱼……那着眼之处,就绝不仅仅只有一座锦阳城。”
    杨小云听到他这话,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
    苏陌口中的这个‘他’,指的只能是大掌柜。
    这传言之中,真真假假得东西实在是太多。
    而这传言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人知道天戮剑有什么奇能,星海遗砂铁又有什么特殊。
    最重要的目的是,要让原本平静押镖的苏陌,再也平静不起来。
    整个江湖的目光会随着星海遗砂的传闻,全部集中在苏陌的身上。
    他本就是东荒第一高手,如今又有了这星海遗砂铁……
    这两点融合在一起,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了。
    而要说这帮人会慑于苏陌这‘东荒第一高手’的威名,而不敢前来……
    如果说再过几年,或许还有可能。
    但是现在,为时尚早。
    幽泉教主和夜君死的太过于轻松,哪怕这消息顷刻之间已经传遍天下。
    可是这其中是否有些玄虚,总是让人心存幻想。
    否则的话,苏陌也不会在得到了这个名头之后,就遭遇这么多的挑战。
    如今这情况倒是好了。
    本来就有一群牛鬼蛇神想要挑战苏陌,如今挑战成了,不仅可以拿到东荒第一的名头,还有一块星海遗砂铁作为添头。
    这东荒第一高手,随着这消息流传,几乎成了一块唐僧肉。
    杨小云眉头紧锁:
    “小陌,你打算怎么做?”
    苏陌从来与人为善,虽然该下杀手的时候,也从未手下留情过。
    但是现如今这情况却是微妙。
    前来寻这星海遗砂铁的人,有的是打着计书华朋友的头衔。也有的是打着挑战的名义……
    各自之间,说大恶也无,痛下杀手的话,难免落人口实。
    苏陌却笑了:
    “这江湖从来都不是游戏,既然入局了,无论其本身究竟站在何等立场,如今既然想要踩着旁人来成就自己。
    “那总归是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丽丽江湖,青山葬白骨。这锦绣之下,本就是血海滔天。”
    杨小云顿时瞪大了双眼,知道苏陌已经起了杀心了。
    却并不畏惧,反而感觉有丝丝畅快于其中。
    甚至旁边的胡三刀都忍不住摩拳擦掌:
    “总镖头,咱们杀出去吗?”
    苏陌回头看了胡三刀一眼,轻轻摇头:
    “就会胡说八道,咱们紫阳镖局行得正,坐得直,怎么叫杀呢?
    “行了,现在尚且还不是时候,稍微等一会吧。
    “徐鹿还没回来呢,嗯,将小小叫来,咱们这早饭,便在屋内吃吧。”
    一顿早饭尚且没有吃完,徐鹿就已经从窗口钻了进来。
    没等在房间内站稳,就已经开口问道:
    “楼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抬头再看,众人皆在坐,不禁一愣:“大家都在啊。”
    “过来吃饭。”
    苏陌对他招了招手,徐鹿也就坐了下来。
    甄小小从来热情,她喜欢吃饭却又不吃独食,随手攥了一个油汪汪的大肘子,就递给了徐鹿:
    “吃!”
    “……”
    徐鹿忙碌一宿,看着这大肘子,实在是有点咽不下去。
    不过眼看着甄小小一双小眼睛正盯着自己,大有你不吃,我就吃了你的意味在其中,也只好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真好吃。”
    甄小小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心中倒是有些遗憾,本想着如果徐鹿不吃的话,自己就能吃了。
    不过徐鹿昨天帮着大当家的出头,晚上又没吃饭,给个肘子犒劳犒劳总是应该的。
    徐鹿端起饭碗正要说话,苏陌却摆了摆手:
    “吃完再说。”
    “好。”
    食不言寝不语,当即众人沉默,只干饭。
    早饭很快结束,徐鹿这才说道:
    “奉总镖头之命,昨夜我又去了那家,倒是弄清楚了他们的情况。
    “他们东家姓蔡,是锦阳城内的大户,做的是客栈酒楼的生意。
    “咱们现在住的这客栈,就是他家的营生。
    “昨天晚上我未曾直接去他家,而是在周围的住户之中打探。
    “得到的情况相差不大。
    “都说这蔡老板为人宽厚,从来与人为善,少有跟人结仇。
    “此后我又返回了那蔡家大院……
    “只不过,那蔡掌柜的昨天晚上被吓得不轻,半夜醒来之后,鬼哭狼嚎了好一阵子。
    “等到消停之后,我这才进去询问。
    “这才知道……这蔡掌柜的虽然是个善人,却也并非全无仇家。”
    徐鹿昨天晚上重新找到了蔡掌柜的之后,这蔡掌柜对他这深夜忽然之间造访的陌生人自然是有所防备的。
    徐鹿当时满心以为,只要自己说出,是自己将尸体扔进去,救了他们两口子性命之后,这蔡掌柜的不说纳头就拜,怎么也得礼遇三分。
    结果这话说出来之后,蔡掌柜的好悬没直接蹦起来。
    吵吵把火的就要让人将这徐鹿拿下。
    蔡掌柜当时没注意到那两个白袍剑手,只以为是徐鹿搞鬼,现如今还跑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这还得了?
    好在徐鹿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了蔡掌柜的嘴,将情况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蔡掌柜的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当即徐鹿再问什么,蔡掌柜的也就如实相告了。
    原来这一切的起因,却是因为蔡掌柜家中有一位千金。
    如今正是二八年华,亭亭玉立。
    往日上门说亲的媒婆,都快要把门槛给踏破了。
    只是蔡掌柜的从来对自己这个闺女视若掌上明珠,自然是千挑万选,想要找一个好人家。
    蔡大小姐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跟几个丫鬟住在深闺小楼之中,唯一的消遣便是坐在窗前,以轻纱遮面,看看这街道上的繁华热闹。
    却也正是因此,被锦阳城内另外一家的公子给看上了。
    这位公子姓齐,齐家于锦阳城内是开当铺的。
    买卖做的比这蔡家只大不小。
    齐公子偶尔出游,便跟这蔡大小姐对上了眼,当即打发自己父亲前往提亲。
    齐掌柜本以为这事是手到擒来,毕竟这两家若是联合的话,那是门当户对,正是一桩美谈。
    却没想到,蔡掌柜的好悬没拿着扫帚将这齐掌柜的赶出去。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齐大公子是一个花花大少。
    仗着跟落凤盟内有点关系,在这锦阳城是张牙舞爪,肆意妄为。
    眠花宿柳那都算是循规蹈矩,偶尔路边看到哪一家的大闺女小媳妇好看,就想着法子弄到自己的府上。
    为此牵引出了不少的冤屈。
    寻常百姓除了憋着鼻子认了之外,却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但是他蔡掌柜的终究不是寻常百姓,这祸祸人祸祸到了自家闺女跟前,做老子的岂能容忍?
    经此一役,齐掌柜的勃然大怒,两家就此就算是结了仇。
    齐家在落凤盟内的关系其实并不深,而蔡家能够在这锦阳城内屹立不倒,若说没有点关系,那也不可能。
    两家就此争斗了几次,却是个不分胜负。
    反倒是引起了落凤盟内的注意,让他们握手言和。
    落凤盟都开口了,这两家自然不敢再争,但是这仇恨却不会因此而了。
    蔡掌柜的其实想的倒是不错,只要这齐家放弃念头,莫要祸祸自家闺女,就比什么都好。
    这突然之间大半夜的有人闯入房间之内,想要杀了自己……
    徐鹿一番询问之下,他思来想去,除了这齐家之外,实在是没有人能够恨他到如此田地。
    徐鹿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没有丝毫停留。
    趁着夜色还在,便直接打听好了路径,到了那齐家询问究竟。
    齐家的把守跟蔡家相差不大,挡一挡寻常的江湖武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有些高手也能够拦下。
    却又如何能够挡得住徐鹿这等轻功大家?
    被徐鹿摸到了房间之内,将这齐掌柜的拽起来,也没有按部就班的询问,只是冷冷一笑:
    “老贼,你的事发了。”
    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只将这睡迷糊了的齐掌柜吓的是六神无主。
    慌忙询问是哪一件事?
    徐鹿一听,差点没给气笑了,合着还不止一件。
    便让他自己想。
    齐掌柜是个实诚人,便将自己最近做的恶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其实大多不值一提。
    毕竟他们就算是做的再过分,也不敢轻易草菅人命,毕竟上面还有一个落凤盟压着呢。
    说了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徐鹿这才恶语威胁一番,让他好好想想。
    齐掌柜犹豫半天,这才询问:“是不是关于蔡掌柜的事?大侠饶命啊,这事,这事真不能怪我啊!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不知道在哪里交下来狐朋狗友,说不仅能解决老蔡,让他闺女嫁给我儿子,还能顺势拿下他家的买卖,我这是鬼迷心窍,这才……”
    后面的话就不用听了,这事的根子果然就在这齐掌柜的身上。
    一番询问之后,这才知道。
    齐掌柜的儿子确实是个不成器的二代子弟,除了玩女人之外,一无所长。
    平日里结交的也全都是一些狐朋狗友。
    这一趟更是不知道从何处交来的朋友,自称认识一些江湖上的大人物。
    只要花一点钱,便能够将蔡掌柜的轻易解决。
    蔡掌柜的一死,凭借齐掌柜的手段,想要将他的买卖收入囊中,那是轻而易举。
    到了那个时候,蔡大小姐更是掌中之物!
    这事情到了这里,也就明白了,根子就在这里。
    齐掌柜的最初是没将这事当真,只以为是自己这儿子又变着法子的从自己手里骗钱花。
    但是那一日正好又偶遇了蔡掌柜的,两个人当街就骂了起来。
    齐掌柜的口舌之能,并不如蔡掌柜利索,被人骂的抱头鼠窜,回来之后越想越气,抱着万一之念,便让他儿子去找了那人。
    事情始末说出来之后,那人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是要了一个定钱。
    定钱交付完了,则带回来了一个牌子,让他好生保管,另有大用。
    可是自此之后,这件事情也就没有了下文。
    经过了初时几天的怒气之后,齐掌柜的也逐渐回过味来,眼瞅着蔡掌柜的不仅没死,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加活蹦乱跳,就觉得自己跟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大概是被人给骗了。
    着人去找,果然已经人去楼空。
    好在花钱不多,就是几百两银子买来了一块牌子,多少有点憋气。
    此后平静数日,一直到今天晚上被徐鹿找到。
    一番话说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苏陌微微皱眉:“那牌子呢?”
    “在这呢。”
    徐鹿早有准备,将牌子拿了出来交给苏陌。
    这东西自然不能放在齐掌柜的手里,毕竟是关键之物。
    苏陌拿过了这牌子看了一眼。
    牌子是普通的铁牌,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其上的图案,却颇为让人在意。
    那是一把剑!
    剑刃若隐若现,剑尖却隐隐泛着血红。
    只不过苏陌从未见过这样的牌子,忍不住看了杨小云一眼:
    “小云姐可认识此物?”
    杨小云也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两个人一时不得其解,却注意到徐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陌一笑:“徐大侠知道这牌子?”
    “这是隐杀令!”
    徐鹿当即开口没有丝毫犹豫。
    “隐杀令?”
    苏陌眉头轻轻一扬:“细说。”
    “……这令牌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你也知道我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多年,很多偏门小道的消息,听说了不少。”
    徐鹿说道:“隐杀令便出自于一个名为隐杀楼的组织。这个组织神秘莫测,藏身于黑暗之中,组织内高手如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做的是暗杀的营生。”
    “杀手……”
    苏陌不奇怪这江湖上会有这样的组织,只是有些惊讶:“这样的组织,我竟然闻所未闻?”
    “隔行如隔山,您是开镖局的,他们是做刺杀买卖的,若非事情牵扯到了自己,有几个人会知道他们?
    “他们若是将这消息传的沸沸洋洋,岂不是自寻死路?”
    徐鹿无奈一笑,然后又看了看苏陌手里的这牌子:
    “只是这牌子,其实便是隐杀楼的一个凭证,买凶之后,留下此牌。杀人之后,此牌回收。
    “不过我听说,倘若是在刺杀的过程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刺杀失败……这牌子则可以用来重新下达一份委托,并且分文不取。
    “但有一节,这牌子如果保存不慎,丢了,那丢了牌子的人,将会成为隐杀楼的下一个目标。
    “而获得了牌子的人,则可以向隐杀楼下一个新的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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