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么?”
    接着心念一动,沉声道:“难不成你还在记恨昨天早上的事?那只是意外罢了,当时我醉酒没醒,认错了人,才会那般对你。”
    果真是认错了人……窦家富露出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神气,但不知怎地并不如想象中轻松,反而没来由的有些失落,片刻后才撇了撇嘴道:“我才没那么小气,昨天早上的事,我,我都已经忘了。”
    昨天还气得恨不能咬死他,过一天就能忘了?是觉得恶心不想再提起,还是真认为同为男子和他那样无所谓,当时气一气,过了也就算了?
    甄之恭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只能继续问:“既然不是为那事,那究竟为的什么?院子里有人怠慢你欺负你了?”
    窦家富闷闷不乐道:“没有,他们都对我挺好的,是我自己什么都不做,呆得实在太无聊了。”
    他来了甄家两天,连甄之恭的院门都没出过,一来对方已有交待让他留在此处不要乱跑,二来他也不想去外面再碰到什么二少爷小少爷之类得罪不起的人而惹上事端,因此这两天全都呆在院子里哪里都没去。
    另一方面,作为甄家大少爷请来的客人,整天什么事都不必干,只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人伺候就好了。这种富贵日子过一天是新鲜,过两天对于操劳惯了的窦家富而言就是一种难以消受的负担了。
    他曾经尝试过自己在院子里找活干,比如扫扫地,擦擦桌,给草木浇浇水之类,然而每每他刚一动作,立马便有人飞奔过来抢过他手中的工具,诚惶诚恐地表示这些粗贱活计怎敢劳动窦公子来做,太折煞人了云云。
    就连厨房的老赵头,在他打算下厨帮个忙做两个菜时,也如临大敌地央求他高抬贵手,放自己一条生路什么的,听得窦家富莫明其妙,他不过是想做点事,怎么就严重到要断人生路的地步了?
    一来二去的,窦家富自己也觉得无趣,最后只能坐在屋里干发呆,一天下来闷得不行。
    而昨天上午对甄之恭大打出手,以至该大少负气出门后,一走便是一天一夜,他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夜里一个人孤伶伶地睡在空荡荡的大屋里,翻来覆去地总是难以入眠。要知道,原来在张家村自己简陋的小房子里,他可是每晚都沾枕既着的。
    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将近三十天的时间都要如此度过,窦家富几乎要抓狂,只怕熬不到那么久,他就要先闷死了。因而此时见到甄之恭,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离开此处,回张家村自己的家去,省得在这里无所事事还要给人家添麻烦。
    窦家富答的简单,甄之恭略略思索一下,大概也能想到症结所在,心里不由软了下来。
    是他的不是,千方百计把人留了下来,却没有尽到应尽的地主之谊,大部分时间都扔下他独自应对陌生的人物和环境,什么都不习惯和适应,才会心生去意。
    他不由放缓了声气道:“你别急着走嘛,大丈夫要言而有信,说好了要住一个月的,哪能才两天就反悔。要解闷还不容易,只要本大少吩咐一声,你想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拦你。话说回来,我这两日太忙,所以没什么空陪你,不过接下来不会了,可以带你到处玩玩。你来一趟宁城不容易,也不希望回去后别人问你宁城有什么风物人情,却一问三不知吧?”
    若甄之恭摆出惯常的霸道嘴脸来强行留人,窦家富说不得会生出逆反心理,拼着不当大丈夫也要卷了包袱回家。然而此人现在言辞恳切,态度温软,倒让他再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犹犹豫豫半晌,他还是做了让步:“那好吧,我就继续住这里吧。”
    甄之恭展颜而笑,顺势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两下,对嘛,这样才乖。
    窦家富略为别扭地避了开去,见他笑起来时脸上红痕跟着跳动起来,看上去分外扎眼,心中不免担忧和后悔,若就此留了疤破了相,那可太不美了,于是硬着头皮道:“你,你脸上还疼么?”
    甄之恭闻言心中大慰,小混蛋还知道心疼人啊,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给本大少留点情面?害本大少被人笑话了一天,颜面尽失。
    他捂着腮帮子苦着脸答:“疼。”
    窦家富慌了,“啊,那你怎么不擦点药?要是落了疤怎么办!”
    甄之恭忍笑摇头,“药倒用不着擦,就算落了疤也没什么,无损本大少的魅力,就是现在还有些疼,不过,只要――”
    窦家富也顾不上鄙视他的过度自恋了,只追问道:“只要什么?”
    “只要你吹上一吹,舔上一舔,就不疼了。”
    某人一脸的煞有介事。
    混蛋!又被他戏弄了!
    窦家富愤然怒骂:“舔你个大头鬼,小爷才不是狗!要舔自己舔去!”
    甄之恭哈哈大笑,“本大少倒想舔,只可惜舌头没那么长。”
    说到舌头,窦家富不免又想起来头天早上在他口中翻搅勾缠的滑腻物事,脸上控制不住地发起热来,忍不住愤愤然瞪了过去。
    见他这气鼓鼓的模样甄之恭就知道雨过天晴天下太平了,于是笑吟吟道:“走,吃饭去,本大少肚子都快饿扁了。”
    甄之恭先跟厨房打了招呼,不多时,两人还算和谐融洽地吃了一顿与往日相比节俭了不少的午饭。
    饭毕,甄之恭又去跟周福生交待了一下,将下午的事情都推了,然后带着窦家富从自己院子旁边的偏门出了府。
    周福生目送二人一面为着某事争执不休一面并肩出了门,心里嗖嗖刮起了冷风。
    走过一条幽静少人的巷子后,便上了宁城最为繁华热闹的金谷街。
    金谷街上店铺林立,行人川流不息,还有吆喝各类小吃和杂耍卖艺的摊档,窦家富仗着个子小,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兴奋不已地穿来挤去,看什么都新鲜好奇,头一回如此大开眼界。
    这可难为了人高马大步态悠闲的甄大少,一不留神就把人给丢了,然后又转头四下寻找。后来烦了便再次把人的手给牵住,只许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窦家富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恩,那只手宽大修长,握着还挺舒服的。
    这时,一辆马车慢慢在大街上驶过,车里一位年轻俊雅的公子略略掀起车帘一角,有些烦燥地望向街中拥挤的人流,然后于不经意间看到了人群中携手同游神态亲密的两个人。
    年轻公子定定看了片刻,唇边渐渐露出一抹了悟与嘲讽的笑意,难怪在那等极品尤物面前还能一本正经当柳下惠,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扭动,大家不要霸王俺嘛~
    ☆、许诺?
    逛了大半个下午,两人体力都有些消耗,脚也酸了,口也渴了,肚子也有些饿了。
    发现窦家富对着街边一个小摊上卖的烧饼转不开眼睛,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后,甄之恭微微一笑,“走,找个地方歇歇脚去。”
    不过走了几步路,甄之恭拉着窦家富来到一座装潢气派香风扑鼻的二层楼前,门楣上挂着一块金字招牌――真记茶楼。
    窦家富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加之也实在有些馋了,便随着他直接上了二楼。
    在临窗一张桌边坐定后,甄之恭大手一挥,对从他进门时就一路亲自跟随满脸谄媚的掌柜无比豪迈道:“所有的点心每样都来上一份。”
    掌柜正要答应,窦家富赶忙站起来阻拦,“哪里吃得了那么多,来两三样就好了!”
    掌柜迟疑了,不由自主看向甄之恭。
    甄之恭无奈道:“那就拣招牌的上几样吧。”
    “好嘞!您二位稍等片刻!”掌柜爽快应了,一阵风般下了楼。
    小二先来上了一壶茶,烫了杯后将清香澄澈的茶水斟了两盏,窦家富有些口渴,使劲吹了几下,便咕嘟咕嘟牛饮而尽。一杯不够,便自己动手又倒了一盏,同样一气喝光。
    甄之恭失笑摇头,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不过对这小子来说,这壶茶可能还比不上一碗凉白开解渴。
    这壶茶是上品银针,产量不多,虽然算不得顶好的茶,但也还不错了,这茶楼里也很少卖给客人,只是因他在此,掌柜的出于巴结才奉了上来,若是拿来卖,基本上是一两茶一两金。若小豆腐知道自己一下子便喝掉半两金子,还不得郁闷得吐血。
    窦家富喝茶的功夫,一笼一笼精致美观的点心流水介送上来,不一会儿便在桌上堆得满满当当,总计有十多种。
    他放下茶盏一看,不由瞬间瞪大了眼,“怎么这么多?刚才不是说只要几样么!”
    甄之恭安抚道:“这些只是一小部分罢了,这间茶楼的点心总共有上百种呢。你别看数量多,其实每样份量都很少,两口就吃光了,在茶楼吃点心,就是图个量少样多,吃着好玩儿罢了。”
    窦家富仔细一瞧,的确如此,以自己和甄之恭的肚量,要全部解决掉应该没问题,便也就不再抗议了。
    点心的味道自不必说,窦家富吃得头都抬不起来,甄之恭自己没吃多少,只随便拣了几样吃了几口,剩下的时间就是一边喝茶一边笑吟吟地看着窦家富吃。
    窦家富格外中意一道粉丝汤,吸溜吸溜吃得特别欢快,连碗底的一点残渣都舔净了。
    甄之恭见他喜欢,便让小二又上了两盅。
    窦家富略有些不好意思,然而美食当前也顾不得那许多,而且想着只是粉丝而已,价格应该比较便宜,于是便痛痛快快吃起来。
    大约是他吃得太过香甜,旁边一桌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孩伸手朝他一指道:“爹,我要吃哥哥吃的那种。”
    同桌的男人招手叫来小二,朝窦家富那边呶个嘴问道:“那位小哥吃的是什么,多少钱一碗?”
    小二答:“那是鱼翅,五两银子一盅,客官您要几盅?”
    男人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太贵了,一盅都不要!你给我上两碗粉丝好了!”
    窦家富正吸溜最后一口,因为离得近,将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听在耳中,当下差点喷了出来。
    什么?!这不是粉丝,是鱼翅?还要五两银子一碗?苍天啊大地啊,他刚才吃了三碗,不是要十五两银子!他卖两年豆腐也赚不来啊!!!
    本来由于太过震惊,最后一口鱼翅几乎要喷出来,然而转念一想,这一口差不多就是一两银子了,吐了不是罪过么,于是又热泪盈眶地咽了下去。
    然后转头看向翘着唇角看戏的甄之恭,痛心疾首道:“这么贵,你怎么不早说?!”
    甄之恭不以为然,“很贵么?一般般吧。”
    这还叫一般般?败家子啊啊啊啊!
    窦家富泪流满面,正欲驳斥,甄之恭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放心好了,你要喜欢只管吃,吃多少都不用给钱。”
    他说话之际,嘴唇有意无意地触到窦家富的耳垂,窦家富但觉浑身一阵酥麻,耳根子忽的一下烧了起来。
    两人挨得太近,窦家富有些不自在,心跳也没来由的不稳。然而此时他顾不得关注这个问题,只揉了揉发痒的耳朵,瞪大眼睛问:“为什么不用给钱?”
    甄之恭微微一笑,“这真记茶楼是甄家开的,本大少就是老板,谁敢找本大少要钱?”
    窦家富愣了一愣,继而哭笑不得,原来是吃到自己家来了,难怪如此大方。
    可是,即便是老板,也不能这么奢侈浪费吧,鱼翅的本钱也不会便宜啊。
    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甄之恭伸指在他脑门上一弹,笑道:“赚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难道还攒着等死了以后埋到地下去便宜盗墓贼?行了,别郁闷了,本大少的钱,你随便花,包你一辈子也花不完。”
    窦家富刚想说,何止一辈子,十辈子也花不完,心里忽然又觉得不对,便撇嘴道:“净说便宜话,你的钱又不是我的钱,哪能花一辈子。也就是现在能沾沾你的光,最多一个月我就回去了。”
    甄之恭怔了一怔,突地有种冲动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当此之时身处人声嘈杂的茶楼,面对那张全无心机一派天真的脸,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勉强地笑道:“那这个月你就尽情地沾本大少的光好了。”
    窦家富咬牙切齿,“你放心好了,那是一定的!”
    将桌上剩余点心全部清光后,两人下了楼,掌柜满脸堆笑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还要送一句“大少有空常来”。
    离开真记茶楼后,两人一边散步,一边消食。
    一路上窦家富还见到一些其他行当的“真记”商铺,什么真记茶庄,真记当铺,真记玉器店等等,向某人求证后,得到肯定答复,这些铺子的老板的确都姓“甄”。
    对某人生意之大,家产之雄厚,窦家富如今才算深有体会,继而禁不住感叹命运的神奇与莫测。
    若不是那家伙倒霉在张家村附近遇袭受伤,又恰巧被经过的他捡了回去,他们俩一辈子也不可能打上交道。一个锦衣玉食变着法的花钱享受,一个为了糊口起早贪黑奔波操劳,恰如一条大河的首尾两端,中间落差十万八千里,永远没有交汇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今晚有事,多半没空码字,明天可能无法更新了,请大家包涵,抱拳。
    ☆、丑媳
    窦家富这一天过得前所未有的痛快,既大饱了眼福,也大饱了口福,收获实在不小。
    两人晃晃悠悠回到甄家时,已是掌灯时分,再分别洗漱过后,就到了就寝时间。
    六月的天,窦家富贪图凉快省事,浴后只松松散散披了件薄薄的月白色单衣,前襟敞开着,露出小半个胸膛,白的皮肤在灯光映照下如玉脂一般温润细腻,左胸一点嫣红在领口边若隐若现。
    甄之恭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心头便涌上一股热流,视线就如粘连过去一般扯脱不开。
    窦家富注意到他有些异样的目光,不由低下头瞧瞧自己,问:“怎么了,我哪里没洗干净么?”
    甄之恭迅速移开视线,“没有。”
    窦家富释然,抬脚往床边迈去。
    甄之恭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折扇,一边哗哗摇着一边装作不经意道:“这天真热,晚上觉都睡不踏实。你先睡吧,我再凉快一阵子。”
    窦家富随口道:“夏天嘛,都这样。”
    甄之恭点头,“恩,何况两个人睡一张床,更热。”
    窦家富本来正要往床上倒,听到这句话不由迟疑了一下,想了想道:“那我到别处去睡吧。”
    甄之恭没有拒绝,只顺势道:“不用去别处,就在我隔壁好了。”
    “哦。”窦家富并未多想,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便跟着甄之恭去了隔壁。
    这座院子除了甄之恭睡的主屋外还有几间厢房,平时虽然没人住,但定期都有人打扫除尘,若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入住,因此窦家富去了只消往床上铺一张干净的凉席就可以睡了。
    他往床上大字型一摊,舒服得叹了一口气,前襟松散开来,整个上半身暴露得更彻底了一些,白花花的耀人眼目,却仍无自觉地打着哈欠心满意足道:“今天逛了半天还挺累的。”
    甄之恭额头血管突突直跳,强迫自己从他身上转开眼睛,声音微哑道:“恩,你早些休息,明天我要是有空,再带你去别处玩。”
    窦家富欢喜道:“好啊,你也早些睡。”
    甄之恭应了,匆匆离了他的屋子。回到自己房间后,又让人送来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一遍,才勉强消去了一身燥热的火气,之后躺在床上,却又半晌睡不着。
    前两天之所以冷落了窦家富,一是因为他的确有事在忙,另一个关键原因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也不知道一向风流倜傥眼界颇高的自己,为何在面对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子时会把持不住蠢蠢欲动。而在对方对自己的亲热举动表示出明显的反感后,他便生出鲜少体验过的挫败感,与某种微妙的被人嫌弃而引发的负气情绪。为免自己再失态,他才刻意在外长时间逗留,减少与那块小豆腐独处的机会。
    甄大少向来我行我素,奉行的原则就是想要便取。任它有多稀罕难得的东西,都能用金银换算出来,只要他给出一个足够让人心动的价格,就没有得不到的。然而对于窦家富,他头一遭不想如此轻率莽撞。
    那小子太过纯粹,也太认真,表面看去老实单纯凡事好商量,但他却知道,万一触到了他哪根不对的筋,他就能和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有豆腐似的软心肠,骨子里却有玉的硬脾性,宁可摔个粉碎,也不愿妥协。
    他不想轻易动他,也不想随便放走他。反正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自己对他的不正常念想能够逐渐淡化,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到时候再说。活到这么大,还没有他甄大少想办却办不到的事!
    接下来数日,甄大少很好地履行了地主之责,几乎每天都能抽出半天时间来,天气好时便带窦家富到宁城各处玩耍,遇上阴雨天气,便在屋里教他一些简单的功夫。
    窦家富常年劳作,身体素质挺不错,而且反应十分灵敏,又很能吃苦耐劳,因此学起来倒颇为像模像样。
    在甄之恭出外办事无法作陪时,窦家富便在屋里认真练功,一练便忘了时辰,连吃饭都要人提醒,再也不觉得无聊烦闷了。
    窦家富只觉这段时间都像做梦一样,美好得不真实,每天吃得香,睡得好,玩得痛快,累得舒坦,与甄之恭斗嘴的情况也极少,简直可以说事事如意,桩桩顺心,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窦家富在甄家已经做客半月有余。偶尔想起自己在不久以后就要离开此处回张家村去,心里已然生出不舍来。
    不过,有再多的不舍又能如何,这里终归不是他的家。能够有这一段不平凡的遭遇,已经是他平凡人生里最大的福气和造化了。这么一想,他也就不再纠结了。
    这天傍晚,甄之恭从外面回来,对练功练得满身大汗的窦家富道:“马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跟我去吃饭。”
    窦家富应了,抓起桌上一杯茶就往嘴里灌,接着随口问:“去哪里吃?天色不早了,就在院子里不行么。”
    “我爹和娘想见见你,等会儿我们去前面大院子里吃。”
    “哦……”窦家富点头,紧跟着炸了毛,杯子也吓得脱了手,“什么?!那不是要跟,跟你爹娘一起吃饭?”
    甄之恭眼疾手快,将掉落一半的杯子伸手捞住,然后一派轻松道:“是啊,你别紧张,就是一起吃个饭而已。”
    他说得简单,窦家富又如何能不紧张。
    本来按道理,上别人家做客,少不了要先拜访对方父母高堂的,这基本的规矩和礼仪人人都知道,窦家富当然也明白。只是这回情况比较特殊,他身份实在太过低微,根本没敢想去拜见甄家的老爷和夫人,而对方不会召见他也再合情合理不过。
    偌大一个甄家,他唯一能放平心态无拘无束面对的,仅仅只有一个甄之恭罢了。
    无缘无故的,甄家的老爷和夫人怎么会想到和他一起吃饭呢?
    甄之恭见他脸色发白目光发直,不由好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怕什么,凡事有我呢。只是我往日鲜少带朋友来家里住,你这回一住就是大半个月,他们有些好奇,想见见真人罢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窦家富更是忐忑,他的确没出息,他这么个人,有什么好见的,随便一个人都比他有看头啊。
    见他哭丧着脸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甄之恭直接让人打了水来,又催促道:“赶紧的,别发呆了,难道你要让我爹和娘等你么?”
    窦家富当然不敢,只能手忙脚乱地去洗漱更衣,完了之后好似要上刑场一般被甄之恭拖着出了院子。
    待到进了一间富丽典雅的花厅,一见厅里的阵仗,窦家富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若不是被甄之恭抓着胳膊,指不定就坐到地上去了。
    厅里正中央放着一张大圆桌,上面已经琳琅满目摆满了精雕细琢的各色菜肴,桌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坐了好几个人,个个衣着光鲜气势过人,此时全都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似三堂会审一般。
    主位上坐的一位年近五旬的华服男子五官与甄之恭颇为相似,应该就是甄之恭他爹甄明怀了。左右各伴着一名满头珠翠保养极好的妇人,以窦家富对甄家十分有限的了解,也能猜到一位是甄之恭的亲生母亲甄家大夫人秦氏,一位是姨娘潘氏。
    下首坐的另外两人窦家富倒是见过,一个是俊美风流脾气比六月的天气还难捉摸的甄家二少爷甄之敬,见到窦家富时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新鲜玩味的流光;另一个便是娇蛮专横曾与他大打一架的甄家小少爷甄之敏,正一脸愤恨地瞪着他,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窦家富想打退堂鼓了,啊啊啊啊,他可不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回张家村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看有不少tx担心后面会虐,那我先说明一下吧,这个文的基调就是轻松欢快的,波折会有,但不会为虐而虐,不会出现两人彼此误会死去活来的戏码,即便中间有点低谷,也是两人情感的促进剂,大家放心好啦
    ☆、家宴
    窦家富下意识便往甄之恭身后躲去,甄之恭哪能容他临阵退缩,拎着他的领子不由分说把他提到身前。
    这下子甄明怀与两位夫人可算看清楚窦家富的模样了,原本满脸期待好奇的神情,此时或多或少换成了失望之色。
    窦家富也瞥见了三位尊贵人物变换的脸色,心里不由更加低落,他就知道会这样!
    其实,他本身并不是如此上不得台面、如此没出息的人,可是一想到在座几位都是甄之恭的至亲之人,他就没来由的紧张不安,为自己的平凡渺小感到无比沮丧,恨不得夺门而逃,从此以后再不必看到这些人脸上流露出对他的轻蔑和不屑来。
    他深深地垂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
    甄之恭心中有些不忍,这种场面的确有些为难这个小家伙了。只是今日这一出迟早都要上演的,小豆腐于他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他迟早都要将他正式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他把手搭在窦家富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旋即正色道:“这个小家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窦家富了,你们也可以叫他小豆腐,我在永平城郊遇袭受了伤,就是他救的我,还让我在他家养伤一个月。若不是他,你们或许已经见不到我了。”
    甄老爷与秦氏闻言霎时动容,先前的轻慢之心也收敛了起来。
    窦家富也是微微一震,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某人如此认真正式地向人介绍自己,而且毫不隐瞒地承认自己给予他的救助,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感当下在心中油然而生,随即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膛。
    是了,他不比任何人差的,若身为宁城首富的甄之恭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那救了他的自己也同样了不起。
    甄之恭接着又略低了头对他道:“小豆腐,这是我爹,这是我娘,这位是二娘。二弟之敬和小弟之敏你已经见过了,我就不介绍了。”
    窦家富定了定神,规规矩矩地向上首三人行礼道:“见过甄老爷和两位夫人。”
    甄老爷的脸色已经比先前和蔼许多,笑道:“免礼免礼,这孩子看着真乖巧,比小恭小敬和小敏三个懂事多了。”
    此话一出,窦家富红了脸,讷讷不知如何作答;甄之恭唇角微扬,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似乎被他爹贬低的三个人中没有自己一般;甄之敬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甄之敏则送了窦家富两个大白眼。
    秦氏也附和道:“可不是么。小恭,原来你请回来的这位朋友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不早说,娘早该见见他了。”
    甄之恭笑道:“现在见也不晚。”
    秦氏又将窦家富上下打量了一遍,神情愈发慈爱,“这孩子乍一看不怎么起眼,细细地瞧一阵还挺秀气可爱的,小鼻子小嘴的,个子也小小的,有十六岁没?”说着忍不住抬手去摸窦家富的头。
    甄之恭“噗”的一声笑出来,果然当初不是他眼光有问题,而是窦家富的确显小。
    窦家富窘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嚅嚅道:“我,我今年已经二十了。”
    秦氏颇为意外,“二十了?那只比我们家小恭小两岁,看不出来啊。娶媳妇儿了没?”
    甄之恭的眉头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没……”窦家富脸上红得快要滴血,声音小得象蚊子哼,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秦氏还想说什么,甄老爷咳了一声,道:“好了,玉珠,别再问了,看把这孩子为难的。”
    “是啊,姐姐,这孩子一瞧就知道是个面嫩的。”不同于秦氏的端庄秀丽,长相更为年轻明艳的潘氏也巧笑嫣然道。
    甄之敬懒洋洋地轻嘲:“娘,他哪是面嫩,根本是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的。”
    甄之恭立时沉了脸,“二弟,注意你的措词,小豆腐是我请来的客人,你瞧不起他便是瞧不起我。”
    窦家富一听他这语气心里便叫了声糟糕,以那位二少爷的脾气,听了这句话怕不更得坏事。
    果不其然,甄之敬嗤笑道:“谁敢瞧不起大哥你啊?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他这会儿换了衣服看着还像个人样,之前穿得破破烂烂的就别提了,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以为是街上的叫花子跑咱们家要饭来了……”
    “闭嘴!”甄之恭厉声道,怒不可遏,“二弟,你不要太放肆了!”
    甄之敬也是气得俊脸扭曲,连连冷笑,“我怎么放肆了?这小子不就是个卖豆腐的,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菩萨一样贡起来?我不过说他两句,你就受不住了?你心里究竟存着什么龌龊念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有种敢当着爹的面在这里说出来么?!”
    本来气氛融洽的花厅霎时火药味十足,秦氏与潘氏脸色一般难看,其余下人更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连甄老爷都愁眉苦脸起来,看看剑拔弩张的两个儿子,不知道如何打圆场才好。
    虽然长子是现任家主,精明能干,他也以长子为荣,私心偏向于他,但二子性情乖戾,发起脾气来很让人头疼,又有一个爱子如命的娘在身后处处维护,他也不好当着一屋人教训二子的不是。
    无辜成为兄弟不和的导火索的窦家富心里惴惴不安,赶忙拉住了勃然大怒眼看要冲上前开打的甄之恭的袖子,眼里带着央求之色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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