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白垂眸想了想,也记起这件事。
    那天他从考场出来,边跟同学讨论问题边往外走。
    走到一楼大厅就看到程念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毛茸茸的红头发像一团火似的。
    许是听到身后有动静,程念站了起来。
    转过身看到李书白,她的脸上扬起笑容,若无旁人地跟他说了句,“我来接你啦。”
    李书白记得自己那一刻的心跳声近乎于鼓噪,差点忘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想要过去亲亲她。
    很快同学们的嬉笑声让李书白清醒过来。
    他克制地走到程念面前,僵硬地问了她几句,然后两个人在其他人或羡慕或讶异或不理解的目光中走了。
    李书白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也没理由让等了他好久的小可爱一个人回去,况且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呢。
    不过类似下雨天来接李书白这样的事情程念做得非常多,多到她自己都可能不记得。
    在程念之前也有很多喜欢李书白的人,但像她这般热烈的,还从未出现过。
    程念让他第一次有了被谁放在心尖尖上的感觉。
    李书白轻轻笑了下,看着程念认真道:“当然不是。”
    程念盯着李书白看了看,佯装长长舒了口气,逗乐道:“我就说嘛,你也不至于在我身上寻找父爱。”
    李书白可一点儿也没觉得这句话好笑,惩罚性地在程念腰间捏了一记,“你说我对你是什么爱?”
    程念吃痛地低呼了一声,故意笑着说:“我不知道。”
    李书白将程念拉到自己面前,在她的唇上啄了下,“现在呢?”
    程念还是摇头。
    说了没两句,两人又滚到一块,像小学生一样笑闹起来。
    ·
    楚家。
    挂掉电话的楚行知气得当即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冲面前的李英和楚湘云高声道:“你们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李英没有说话。
    她曾经干预过李书白和程念的事,见过他失魂落魄的伤心模样,她不想再看到他那个样子了。
    这阵子发生了许多,李英也都是以安抚楚行知为主,没发表过自己的意见。
    楚湘云依靠在沙发上,很不客气地嘲讽自己大哥。
    “你为了逼他回来做出那样的事情,还不清楚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吗?怎么这会儿讶异起来了。”
    楚行知看了楚湘云一眼,“即便如此,他做的事情就是对的吗?”
    楚湘云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直勾勾看着楚行知,严肃道:“他想过自己的生活,有什么错?”
    “他身上流的是我的血。”
    楚湘云没好气道:“他就是一只猪,你养了他四年就想随便宰?有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楚行知用力拍了下桌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有什么不对。”
    楚湘云表现得有些激动。
    她轻蔑地哼笑一声,高声道:“为了他好?爸当初让你娶大嫂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的吗?结果呢?你们好了吗?”
    “你们俩貌合神离,两个儿子都不是亲生的。除了李英之外,你背地里又有过多少女人,你觉得这就是好?”
    楚家上下,也就楚湘云敢说这个话。
    她一贯不露声色,几千尺的心思稳当地隐在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
    但这样的时刻,她必须激自己大哥一把。
    对于被安排的命运,楚湘云已经释怀并且接受了。
    她生在这样的家庭,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就注定就要为家族做些什么。
    只是如今看着李书白,她羡慕得心口发疼。
    同样的问题摆在他们两个人面前,他们做了同样的选择。
    结果就是她输得一败涂地。
    曾经说会永远爱她的男人,在得知楚家不但把她踢出家门,还会对付他那个小公司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她。
    现在李书白有机会赢,楚湘云不会看着他输。
    楚行知脸色沉下去,厉声道:“你出去!”
    楚湘云深深看了楚行知一眼,转身离开了书房。
    李英始终很沉默,犹豫了一下,跟着楚湘云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楚行知一个人之后,他佝偻下身子,靠进轮椅里,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其实他肯打电话给李书白,内心多少是有些动摇的。
    程念不能生育,但李书白却真真是他唯一的血脉。
    楚行知到底念着李书白是他的亲儿子,不想使用太极端的方法对付他。
    而且李书白手里不一定还握着什么,父子反目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当笑话看。
    原本楚行知是想着从程念这边入手,谁知道这两个人都是一根筋。
    不过她能不受挑拨,坚定地要和李书白在一起还是挺让楚行知讶异。
    但他也不能排除程念就是赖着李书白,以换取更大的利益。
    如果能就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哥哥踩几年缝纫机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楚行知会这么想也不能怪他。
    过往的一切经历都告诉他,有利益驱使的时候,人类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他这一生,除了把家里的事业打理得井井有条。爱情,亲情,友情,通通失败得很彻底。
    他喜欢李英,却没办法给她名分,害她被家里人逼得带着儿子逃了。
    因为这件事还跟自己亲妹妹闹翻了,数十年不曾联系。
    两个不是亲生的儿子就不说了。
    一直被视作掌中宝的楚河常年败家,跟黄志荣那种人勾结在一起,楚行知没少替他收拾烂摊子。
    楚天宇倒是忠心耿耿,对他言听计从。
    但楚行知始终介怀他不是亲儿子,很少给他好脸色,甚至觉得自己肯养着他,给他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是一种恩赐。
    后来意外知道楚河也不是亲生的,简直气得心梗都要犯了。
    友情更像是无稽之谈。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回顾自己的一生,楚行知对着桌面发起呆来。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哥哥,事到如今还要弄得唯一的儿子也恨自己吗?
    客厅里,楚明媚看到二楼书房下来的楚湘云和李英,殷勤地凑了过去,打探道。
    “怎么样?”
    楚湘云没理她,径直回了房间。
    李英勉强笑了下,也没说什么。
    楚明媚看到她们俩这样,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的小眼睛咕噜噜转了圈,给李书白发去一条消息。
    【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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