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听出了顾辰话中的未竟之意,观主之位只有一个,可弟子却有五个,还有个颇有天资的徒孙,这要是不打出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都对不起一观之主这个武侠小说里的武林至尊之位。
    “然后,你们就,打起来了?”姚杳这样想着,便这样问出了口。
    顾辰抬了抬眼皮儿,瞟了姚杳一眼,嗤的一笑:“你倒是猜得准,不过不是我们,是他们,师父尚在壮年时,四位师兄便已经开始了明争暗斗,”顾辰的话戛然而止,慢慢的望住姚杳,空洞目光里的悲伤难以掩饰:“大师兄最后得了那个位置,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黯然离开平泉观,而一同失踪的还有师父的幼女,当时也不过才一岁多,即便师父怀疑是几位师兄掳走了她,但是当时师父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寻找了,他临终前念念不忘的,便是这个女儿了,办完师父的身后事,我便辞别了大师兄,四处寻找小师妹,只是十九年前这世道是个什么光景,你也是知道的,时至今日,我都没能找到她,也不知她是不是还在人世。”
    姚杳喟叹了一声,十九年前天下大乱,别说是个一岁多的女婴,就算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在乱世里身如飘萍,怕也是难以自保的。
    那姑娘还活着的希望,实在是渺茫。
    伤心往事太扎心,姚杳也不忍再多提多问,换了个话头:“那,你那个便宜师侄是什么时候下的山,你可查到他和卿晨卿月有什么关系?”
    顾辰摇头:“薛绶是在我下山后一年离开的,去了何处,我并不清楚,方才用暮食的时候,我也是刚到,还没来得及探查什么。”他微微一顿,偏着头望着姚杳,狭促一笑:“你呢,你都来了两日了,可查到了什么?”
    姚杳磨了磨牙,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我刚摸到厅堂,就被你三句话给哄了回去,这不是才被你搭救出来么?”
    顾辰嘁了一声:“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丢了差事来闯贼窝啊?”他凑近了姚杳,压低了声音道:“你虽不是内卫司的人,可到底领的是他手底下的差事,你玩忽职守,他心狠手毒,你若是说不出个正当的理由来,他必不会轻饶了你。”
    姚杳抿了抿嘴,她当然也知道韩长暮会严惩她,但是她不怕,也不后悔这么做。
    她思忖片刻,才开口道:“那是多年前,我头一回领了禁军的差事,出京办差,那时候年纪又小,不经事,受了重伤倒在茶棚外头,是那老婆婆和她家大丫救了我,照顾了我三日,我才能顺顺当当的痊愈了,这回我路过那茶棚才知道,大丫被水匪给抓了,顾辰你说,若你易地而处,你能坐视不理吗?”
    “那不能。”顾辰摇头摇的极快:“只是管也不是你这个管法,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事后还得受罚。”
    姚杳偏着头静了片刻,倏然重重拍了下顾辰的手:“那还不快走,查一查寨子里的猫腻,戴罪立功去!”
    言罢,她脱下胡服,翻过来,将墨色的里面翻过来穿在外面,刚好是一件窄身夜行衣。
    她跳下炕,趿拉着鞋往外走去。
    顾辰嘁了一声,依言下炕,但口中念念有词的不肯饶人:“是你要戴罪立功,又不是我。”
    姚杳转头,皱着鼻尖:“你不要总旗这个位置了?”
    顾辰挑眉,斩钉截铁的开口:“要。”
    两个人一拍即合,拉开门齐齐往外走。
    包骋和王友也搜查完了整个院子,听到动静,齐齐赶了过来。
    顾辰没有说话,只是朝院门口抬了抬下巴,又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正房。
    包骋和王友会意,举步进屋,一阵叮呤咣啷的乱响,随后一盆净水泼了出来,关上门,吹熄了烛火。
    姚杳和顾辰对视了一眼,这才静默无声的飞身而走,掠出了院子。
    黑漆漆的山间,有夜风在呜呜的回旋,一重重起伏的山脊如同收起了利爪獠牙的暗兽,静默着望着在山间飞快穿行的两个暗色身影。
    他们走的这条路,正是方才走过的,他们逆着风飞掠的方向,正是刚刚离开不久的厅堂。
    “阿杳,咱们不应该是出山门找下山的路吗?”顾辰有些跟不上姚杳的步子了,又正好是个幽长的上坡,他跑的气喘吁吁。
    姚杳转头,拉了顾辰一把:“顾神仙,你知道寨子的山门在哪?”
    这一声顾神仙叫的顾辰浑身舒泰,挑了挑眉得意道:“那当然了,你是被五花大绑的抓上山的,我是被人抬着请上山的,这一路上看的清楚着呢,你能跟我比吗?”
    姚杳嗤的一笑,杏眸亮若星芒:“比不了,那比不了。”她杏眼微弯:“那顾神仙,山门必定把守严密,咱们去山门,你确定不是跟你那便宜师侄串通好了,把我当投名状给送去了?”
    “你一个小卒子,不值个钱,我还不如等着他到了,把他当投名状呢。”顾辰讥讽的眯了眯眼,笑了。
    姚杳撇嘴:“难道不是因为你打不过他吗?”
    顾辰嘁了一声,磨了磨牙:“一会天亮了,别说是山门了,去哪就都是自投罗网了。”
    姚杳抿了抿嘴,再没有多说什么,提起一口气,沿着方才记下的路,无声无息的往前奔。
    庞然大物一般的三层厅堂中已经灯火尽灭,只余下正门口的两盏绉纱灯笼在风中摇曳,星星点点昏黄的光落在地上。
    一层和二层的十二扇落地轩窗紧紧关闭着,而最上头那一层的台榭里更是空无一人,悬挂在四周的深色帐幔被雕花铜钩勾起,曳地低垂,在风里一起一落,如同水波荡漾。
    二人在厅堂前站住,齐齐对视了一眼,随后足尖在地上虚虚一点,飞身落在了三层的台榭中。
    这里位置极高,山风刮得呜呜作响,衣袂哗啦啦的飘动着,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飞升之感。
    顾辰站在高处,瞭望一瞬视野开阔的四围,低声笑道:“这地方好,一览无余。”
    姚杳迎风而立,极目远眺,偌大的山寨尽收眼底。
    此时,寨子里大部分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只有寨子里的几处岗哨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四下里漆黑幽深一片。
    虽然没什么灯火,但好在今夜月明云淡,山间的雾气也渐渐消散了,站在高处仔细向下巡弋,还是可以看得到参差葱茏的草木,和在草木间错落的房舍。
    直到此时,姚杳才清楚的看出来,这处山寨是修建在一处山顶巨大的平地上的,寨子的四周皆是直上直下的悬崖,淡白的雾气从深不见底的崖底弥漫开来,将大半山峰都笼罩的半隐半现,只余下一点点山尖。
    目光越过深不可测的悬崖,目及之处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层峦叠嶂草木葱茏,环绕的群山中却都没有比这座山更高的了。
    显而易见的,山寨所处的这座山,是被群山环抱着的一座奇峰,陡峭嶙峋,人力难以攀越,而整座山大半都被缭绕的云雾遮蔽住了,山寨的存在就更加不易被人察觉了。
    既然是人力难以攀越,那么这座山寨是如何建起来的呢?寨子中的人又是怎样进出的呢?
    姚杳抿了抿唇,若是在她的前世那个现代,从悬崖峭壁上上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索道,栈桥,天梯,哪一样都可以做得到,只是在这个古代,怕是比登天都难了。
    “的确好,我是蒙着眼进的山寨,对寨子里并不熟悉,只方才夜探之时,察觉到这厅堂的位置有些奇怪,现在看来,这个厅堂在整个山寨的正中间,而且是最高的地方,站在这,寨子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尽收眼底。”
    寨子四角的岗哨上有人影来回晃动,传来刀剑触碰的冷冷轻响。
    姚杳转头问顾辰:“你还记得是怎么上山的吗,是从哪个方向上来的?”
    山风极大,吹的人脸颊生疼,顾辰想了片刻,分辨了一下方向,指着南边,嗡嗡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我是从那个方向上的山,但是我和你一样,都是蒙着眼睛上来的,没有看到上山的路,不过,”他抓了两把被风吹的散乱的头发:“不过把我送过来的东西晃动的很厉害,像是滑动过来的,风也很大。”
    他一脸茫然,狐疑道:“阿杳啊,四面都是悬崖,并没有路,咱们是怎么过来的?”
    姚杳皱眉,莫非这山寨里有什么大能之士,竟然在这个落后的古代,造出了索道?
    但是在没有证实的情况下,她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口,只是目光审视的继续巡弋整个山寨。
    姚杳望了一瞬,原本懒洋洋的目光陡然变得灼灼幽亮,喃喃低语:“路呢,看不到路。”
    顾辰没有听清楚姚杳的话,诧异的低问了一声:“什么?”
    姚杳抬手指着远处:“你看,那里应该是山门的位置,可是从山门进来后,你可看到路了?”
    顾辰的目力并没有姚杳那么好,他眯了眯眼,勉力望向远处:“看着那确实是山门的位置,但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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