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母亲扮演的角色其实相当重要,特别是对于一些非有闲阶级来说,更是如此。
    提图斯大体可以感觉得到这样的道理。因此,他从来不会批评任何人,他跟自己那些沉浸在优渥家庭条件的哥哥不同,他更像一名人类。
    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了,现在他的年龄也不算太小。二十岁,一个可以完美掌控自己命运的年纪,但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就算在落寞的夜色中回到住所,看到自己的未婚妻穿着显露身材的黑色长裙,他也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那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有闲阶级的一切都令他作恶。哪怕她的面容无比的姣好,甚至跟他渴望结婚的女孩一模一样,他在生命的本质上还是做出了抉择。
    所谓有闲阶级,在经济学中指有资产,不需要拥有固定职业,生活休闲以社交为主的阶级。他们在心理上与劳动阶级不同,他们处处得显示自己有着高贵的社会地位,他们不仅要过着有闲的生活,而且还要通过独特的生活方式来炫耀自己的阔气。
    每天走进自家宏伟宫殿的大门,那厚重的质感似乎正在传递着类似的信息。
    太吵闹了。
    活在这个世界的方式太吵闹了。
    大厅上坐着威严不可触碰的父亲,他显然就是在等待着什么。如果不是自己出现在这里,提图斯猜父亲完全没有自个在这里生闷气的必要。
    这不符合有闲阶级的作风。
    在这没有开灯的大厅里,他显摆不了什么。
    “为什么又去找那个女孩了?我们对你抱有期望,你生下来,从来就不是自由的。你是家族的附属品,你一辈子都跟家族的未来捆绑在一起。”话语中透露着不可违逆的讯息。
    可这又如何,提图斯完全不领情。
    “你完全可以再生一个的。我没有珍贵到那种程度,随便找个合格的替代品替代我的作用吧。对于你来说,圣托里心到处都是比我优秀的实验体。”
    他卧在了走道旁的沙发中,让脑袋完全陷了进去。
    父亲依旧年轻,再要一个孩子对他来说完全不难。他可没有什么闲功夫陪他玩关于完美人的统治游戏。
    “愚蠢至极。想要生下流有神性血液的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你完全没有承担起作为赫尔莫斯克家族的使命。”
    “我没有打算承担,也没有意愿承担,一直以来,我想你是会错意了。就算你通过基因蓝图计划创造出了完美人,我想你也不会是富可敌国的君王的。你太老派了,你不懂得人类的潜质,包括生命的潜质。你再强都会坠落的,就好像那轮从东边升起的烛日,只要时间到了,你终究会落幕的。你支配不了任何人,拿一个最显而易见的例子,你甚至支配不了你的儿子。”
    “是吗?只是看上一个实验品就变得如此的锋芒毕露了吗?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会这样一直存在呢?活着总是需要理由的。现在我只是看在她让你开心的份上饶她一命,明天也许就已经不是了,如果你硬是要逼我的话,那么我们维系感情的纽带随时是可以被扯坏的。”
    看不起不像是谈判,而是撕破了脸面。
    气氛变得浓烈,空气注入了铅水一般。
    “你在威胁我?”
    提图斯坐了起来,握在手中的打火机在火光中被点燃,泛着青焰的火苗焚烧着他最为显露的静脉,他的表情变得狰狞,不像个人类。
    “怎么?家人说到底就是捆在一个的炸药包,谁也别想从这禁锢中挣脱。你是我的儿子,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儿子。这个家中轮到你来决定的事还没有出现呢!”
    火苗熄灭,从黑夜中探出头颅的三头犬狠狠地注视着提图斯。
    在家主的眼色中,它随时准备为他擒住猎物。
    “给我坐下!”
    升腾的波导从提图斯的身体溢出,贴花的玻璃闪入了月光,一切变得朦胧。
    野兽的低鸣在更为高级的力量中屈服,再次退到了黑夜的最深处。
    “可以。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如果那名人类来到了圣托里心,你让你的手下全部都不可以出手,我要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战胜他,并跟波段凌结婚。当然,你需要我延续神性的血脉,我也会履行,但我不可能再让步了。”
    “反正那也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我可没想到你会对一名人类产生如此强烈的好胜心。你小时候就不太喜欢跟别人攀比的,你跟我们不一样,只是没想到,现在也渐渐趋同了。不愧是我的儿子,真令我感到高兴。”
    “高兴?是以家人的身份,还是以工具的名义?”
    “是家人。”他面露喜悦地说。
    “你可真让人恶心。”提图斯转身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原本高座的身影似乎抢先一步消失了。
    ——
    医疗分部。
    尼伯龙 根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小臂上的一块疤,令他想起了年少时独自一人骑行于旷野的一幕;肩头的一块晒斑,则象征着那时奔跑在海滨胜地的记忆。
    他是龙族,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家人。
    他们向来如此,但这并不会妨碍到他们成长。他们远比世界的任何物种优秀,他们好像做什么都会比别人来得成功,来得出色。
    有那么一种错觉,他们是被天选的孩子,在混口饭吃的道路上,永远不会挨饿。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对家人的渴望也会变得无比的强烈。
    在浇灌了父爱与母爱之后,他们仅存的依托就是跟自己相邻的生命了。
    他不清楚别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但对于其本身来说,有个弟弟可谓是整个世界最为美妙的事情。
    这一点毋庸置疑。
    从廊道中传来的气息扑面而来,此刻楼辙站在了入口的位置。邋遢的中年大叔披着那时见过的麻布披风,正如常远经理所说,如果没有他的介绍,谁也不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大人物。
    “也许,你的酒该醒。”
    楼辙其实可以直接说出关键信息的,但他没有,他也想跟对方过两招。
    “轮不到你们来可怜我。”
    他的声音有些利索,看起来恢复得差不多。
    “虽然老大并非力量型波导使用者,但是他在力量方面可谓是无可比拟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是吗?这种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说得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楼辙冲了上去,完全没有智取的意思。
    “这就是气盛的年轻人吗?看来没有办法给到帮助……”常远心里想。
    “不,年轻人里面也只有他这样,别让这家伙左右了你的判断。”
    强大的体魄散发着无法估量的压制力,仅仅只是站着,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无异于穿梭在天寒地冻的雪地。
    渴望,渴望与这样的对手较量。
    缠绕了波导的拳头第一时间逼近尼伯龙 根的胸膛,他没有躲闪,碎裂的重拳直接撞了个满力。
    扛住的身体后退了两步的距离,最终还是站稳了脚跟。
    “你在给你爷爷挠痒痒呢?”
    尼伯龙 根伸出手臂,但楼辙显得更快,他的脚步点在对方的臂弯上,随后调整身姿,再次出拳。
    在体术的格斗中,只要自己一直占据在较高的位置,那么处于被动的一定会是对方的。
    这就是为什么伏击亦或者是狙击的时候,寻找视线的制高点变得尤为重要。
    见状,尼伯龙 根的脸上布满了不屑。他战斗的时间太长了,对于一般人来说的规则,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无法发挥作用的废弃信条罢了。
    他再次抬臂撩开对方的直拳,下一秒,逐渐反抻的身体陷入一种无法描述的美学。
    “你的攻击看起来还无法突破空间维度呀,小弟弟。要不要看一看我的?”
    他咧嘴一笑,似乎猜想到对方必定会在接下来的攻击中大吃一惊。
    “空间维度?”
    楼辙落在了不远处,品味着对方的话语。
    “别停,要知道遇到强劲的对手,只要你已经出手了,就不能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旦对方想出了制胜的招数,那不就佐证了,你先前鲁莽的进攻有多愚蠢了?”
    嘴边叨叨不停的尼伯龙 根,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了。被波导包裹的拳头渐渐发生了一些肉眼不可见的变化。
    “格斗技巧是生命绽放的一种姿态,那么拳头也有它独特的绽放姿态。这是我十七岁的时候领悟的招式,是时候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开开眼界了。”
    拳头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气息,跟波导不同,是更加独特的生命能量。
    “什么?”
    楼辙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招式。
    在慎重下,再次拉开了距离。
    尼伯龙 根的身姿调得很低,下一秒,绷紧的小腿发出踩碎地面的力量,一个俯冲逼近楼辙所在的位置。
    拳气散发,硬拳挥出。擦过的脸颊霎那间破了皮。
    “怎么可能,我明明躲过了。”
    接下来,更令人意外的是,回收的拳风竟然把楼辙强行拽到了尼伯龙 根的身边。
    再次发起俯冲的身影,挥出强力的直拳,震碎整个长廊的玻璃窗。
    十字格档下的楼辙勉强拦截下了尼伯龙 根的攻势,但从低处突进的腹拳从他的视线盲区杀出。
    意料之外的攻势击碎了他原本维持的波赋。
    情况急转直下。
    贴脸的天翔拳冲向他的颜面,他支起了肘部顶开对方的猛击,紧接而上的直拳再次集中他的腹部。
    他的唾沫飞舞,身体开始往后翻滚的同时,更为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楼辙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拉扯。
    身体在不知不觉中被纳入到了拳风之中。
    他抬起了头颅,看到了在原地挥动拳头的尼伯龙 根,风暴一样的快拳将原本抛离的身体再次吸了过去。
    “你以为占据高处就能掌握局面吗?那是三流的决斗者才能坚守的准则。破招的方式其实有很多,想象过没有,当拳头快到一定速度的时候,甚至突破了空间维度转到时间维度的那一刻,是不是就能斩杀梦里亦或者是记忆中的敌人呢?”
    还没等到楼辙想出答案,急风骤雨般的拳头击碎了楼辙的波甲,在最后一次上钩拳中落到了地面,他不得不转移战场,来到了更加空旷的医疗分部广场。
    现在,他已经能够明白了,尼伯龙 根之前所说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也就是这样的理念,让他领悟到了平行茧的理念吧。
    “果然,世界真是大得不得了。”他重新调整好姿态,随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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