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不知道是我的听觉还是模糊,还是鬼娃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喊出那说过许多遍的名字,我只听到了一个小字。
    但血液在脸上滑落的触觉依旧格外清晰,那根毛茸茸的手指在我脸上无力滑落的触感格外清晰。
    我眼前一阵恍惚,渐渐被血红色填满,甚至有什么液体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跟那些血液混合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我想我也许会这么被掐死也说不定。
    “滚!”
    就在我觉得我的人生似乎要戛然而止的时候,一声宛若天雷的暴怒骤然在我背后响起,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爆竹一般的响声,自石门处一直到我面前。
    那具尸体瞬间被掀飞了出去,而我也在爆炸的冲击中,倒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在临近昏迷之前,我认出了那道声音,是五叔的声音。
    五叔他终究是走进了老寨子沟。
    他曾经对我说过,他这辈子都不能走进这个老寨子沟。
    而现在,他为了救我,或许是为了救我,打破了这个规矩。
    接下来,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睡意像是一根棒槌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后脑勺,我就这么昏了过去。
    ……
    ……
    我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疼痛欲裂,仿佛有人拿着一根钉子在我的头顶敲。
    睁开眼,四周是昏暗的光,头顶是斑驳的壁画,我立刻就明白了,我还在墓里。
    下一刻,我再次紧张起来,强忍着浑身的痛楚坐起身看去,就看到五叔弯下腰,而那具道士的尸体躺在地上没了动作,他伸出手将剪刀从尸体上拔了出来,然后转过身。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表情的五叔,冷漠残忍,那双一直都是平淡的眼睛,现在满是暴戾和杀戮的气息。
    仅仅只是一眼,就让我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五叔见我醒过来,微微眯起眼,轻笑道:“小安,你没事就好。”
    他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没事了。”
    这一瞬间,我的第一反应是感动,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悔恨和懊恼,五叔他是真心实意地为我好,而我却一直怀疑他,不相信他。
    我并不觉得五叔他没有发现我的心思,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选择了打破某个约定,进入了老寨子沟,只为了救我。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胖子和鬼娃,慌忙转头朝着鬼娃的方向看去,只见到鬼娃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心里瞬间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呼吸紧促了起来。
    五叔看出了我的想法,他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悲伤是藏不住的。
    “小安,胖子没事。”五叔站起身走到了胖子身边,伸出手在胖子身上点了几下,我就看到胖子哇地一下吐了口血,也跟着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胖子这家伙的体格明显比我好,虽然也受了伤,但最起码还是能走动的,他踉跄着步子走到我身边,默默从背包里掏出了几瓶药,拧开盖子吃了几粒,又丢给我。
    我接过药瓶看了看,是一些消炎和止血的药,吞了药之后,我就看到五叔把鬼娃抱在怀里。
    我有些难过,我知道五叔是认识鬼娃的,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渊源,因为每次五叔看到鬼娃总是会露出悲伤的眼神。
    “五叔,都怪我…”
    事到如今,即便是我再如何说全都怪我,鬼娃也已经死去了,活不过来了,他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为了保护我而死在了这里。
    如果我不进老寨子沟的话,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现在想来,鬼娃就像是一个心智未开的孩子,他也许是从爷爷的口中知道了我的名字,所以再见到我的时候,才会一遍又一遍的呼唤我的名字。
    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欣喜地想要相认,而我却一直对他如此恐惧。
    “小安,这不怪你。”五叔摇了摇头,他说:“这就是你的命,也是他的命,他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要替你去死。”
    “当你踏进老寨子沟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你不需要自责。”
    “这件事就是这样,各司其职,他也不会怨你。”
    五叔的话就像是一把尖锥狠狠地凿在我的心脏,难怪我从一开始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我的背后注视着我,难怪那些蛇一直在我的不远处,而不敢靠近我。
    我现在才知道,石门外的那道利爪的声音不是什么怪物,而是鬼娃,他知道我走进了最危险的地方,所以才会如此着急地挠着石门。
    鬼娃他不是傻子,他也不是怪物,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说不出来。
    他知道我从踏入老寨子沟的那一刻,他就要代替我去死,所以在刚才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扑向尸体,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抗下每一次伤害。
    可他却没有拦着我。
    哪怕他只需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也许我就会仓皇而逃。
    哪怕他故意引着我远离这里,也许我就不会进入这座陵墓。
    可是鬼娃却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帮我把危险挡在了外面,任由我去做我想做的事,然后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就像五叔一样。
    五叔抱起鬼娃朝着棺材走过去,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鬼娃带出去,哪怕他已经死了,最起码也要入土为安。
    五叔抱着鬼娃来到了棺材边止住脚步,突然开口了,“小安,你不是想知道老寨子沟到底有什么吗?”
    “过来。”
    我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失败了,胖子艰难地走到身边搀着我,我俩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超前走了过去,走到了棺椁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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