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斥责了,王泽元皱眉:“那么,我们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颜陆英正要说话,就有两个人路过,准备进会展中心,同时打招呼:“颜董、王董你们都来了?”
    显然,这二人正是来参加大飞年会的。
    正剑拔弩张的颜王二人同时微笑颔首,道,你们好,等下就进去。
    等那两人离开,颜陆英的笑脸变得冰冷:“泽元,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源在什么地方,难道你心里不清楚?我认为你我婚姻的危机来自于你的母亲。”
    王泽元:“什么我母亲,那也是你妈。”
    颜陆英:“是你的妈,不是我的,至少在感情上我不承认。王泽元,我们之所以走到今天,安安奶奶是要负很大责任的。我们这么多年的婚姻这么多年的爱情和亲情,就是被她老人家的胡搅蛮缠,一点点耗费殆尽。问题出在她那边,归根结底出在你身上。”
    王泽元不快,道,老年人在受教育程度和生活的年代限制,必然和我们在思想上有这样那样的不同,所谓代沟指的只是观念和生活方式,既不是反目成仇的理由,也不是我们不孝顺老人的原因。你们需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互相适应。
    颜陆英淡淡地说,包容,理解,适应?我包容理解适应安安奶奶十多年了,结果如何?
    王泽元反问,如何?
    颜陆英正要说话,又有几人经过,喊“王董好,颜董好。”
    王颜二人立即又换成笑容,道:“你好你好,快进去。”
    颜陆英接着道,一代人又一代人需要面对的世界需要做的事,但你的母亲依旧停留在二十年前,甚至三四十年前的那个时代。她希望的是对家庭绝对的掌握,包括你。她需要的是全家人对她的服从。
    王泽元被颜陆英一口一个“你母亲”说得有点冒火,反驳道,孝顺孝顺,首先就是要顺。妈妈是家长,她含辛茹苦抚育我长大,在她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我们听她的话错了吗?
    “错了。”颜陆英摇头:“泽元,我们的工作量都很大,特别是前几年,大飞正处于高速成长期,而我的腾云建工正在草创,我们实在太累了,需要休息,需要家庭这个温暖的港湾里喘一口气。但是,和你母亲生活在一起,我只感觉到紧张,因为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得她敏感多疑、牵强附会、焦虑烦躁,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错都我犯下的。泽元你的事业很成功,但我颜陆英并不输于你。你要翱翔,我也想站在高处鸟瞰这个世界,我也是有尊严的。而你是怎么做的呢,遇到我和你母亲产生矛盾的时候,你只是唯唯诺诺,只是下意识地回避逃跑,你很令我失望,你已经失去我的信任甚至爱情。”
    王泽元脸色变了,发作道,颜陆英,你态度有问题。
    眼见着他们要吵起来,又有大飞的员工经过。两人只得暂时休战,和人点头致意。
    他们夫妻火星撞地球争执,旁边的周山水很尴尬,下意识地退到一边,装着视而不见。
    而周飞扬则惊讶而好奇地看着前面的一幕,忍不住喃喃道:“安安,阿姨和叔叔能够结婚,当初应该是相爱的,怎么会这样,爱情不应该是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吗……呜……”
    他话还没有说完,口中已经被王安安塞进去一片口香糖。
    王安安不在乎地咀嚼着香口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我奶奶就是个老妖婆,做得很。早上要让我妈亲自去她房间请安,还得把早饭送床上去。一不高兴了,又哭又闹的,好好的,就得让我妈必须马上回家去陪她,也不管人是不是在上班,是不是有要紧的事脱不了身。别说我妈,就连我也受不了。至于我爸,遇到事,就说要出差,直接躲了,奶奶说话可难听了,说我妈既然是王家的媳妇,就得尽到做媳妇儿的本分。她能有今天,全靠我爸。”
    周飞扬摇头:“不理解,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王安安:“其实,大飞创业的时候,我妈也是团队成员之一,做的贡献并不比我爸少,股份也一样。所以,妈可不是靠我爸才有今天的。老妖婆真讨厌,让我爸妈闹成现在这样。我每天在家里被看到老妖婆欺负我妈,好生气好生气。我和妈搬出来就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周飞扬犹豫着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尊重你的奶奶,毕竟是长辈。”
    王安安生气了:“就是讨厌她又怎么了,再和我说这种话,翻脸了。”
    周飞扬:“可是,你爸妈要离婚啊,关键的问题在你奶奶身上,我认为你应该做些什么?”
    安安不住吐着泡泡,浑不在乎:“父母离婚不很正常吗,男女之间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多简单的一件事。就拿我们班上来说吧,六十个同学,其中有二十个的父母都离婚了,你周飞扬的爸爸妈妈不也离了?那我问你,你爸妈离婚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怎么做的?”
    周飞扬顿时无语,想了想,忽然觉得,其实爹妈离婚也不算什么。当年爸爸妈妈闹起来的时候,他觉得天都塌下来。结果呢,周山水同志和许润同志还住在一起,卿卿我我,蜜里调油,害得他白伤心一场。关键是,自己自由自在的问题儿童当不成,耗费心血做了学霸,过得实在太累了。
    欺骗小孩子感情,不可原谅。
    等到旁边没人经过,王泽元反问:“陆英,你为什么会紧张,不应该。我们结婚的时候,妈妈说过要拿你当亲生女儿看的。是是是,她事是多。可是你别忘记了,爸爸在她三十岁那年就去世了。妈妈本来可以再婚的,但为了我,她一直守寡,含辛茹苦养育了我。我来蓉城读大学本硕连读,又去国外留学攻读博士,在这十多年时间中,她一个老人忍受了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寂寞。换你做空巢老人,你能不敏感能不感情脆弱?陆英,我亏欠妈妈实在太多了,我想过的就是无论如何要报答她的恩情。你能不能理解理解妈妈,理解理解我?”
    颜陆英火了:“你妈妈是个母亲,我也是个母亲,我还是你的妻子,要照顾全家人的起居,我还得工作,我有我的事业,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你妈妈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王泽元,你要孝顺父母是你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我的。”
    王泽元火了:“你做为王家媳妇,你不应该孝顺母亲吗?”
    “那是你妈妈,不是我妈妈,我妈已经死了。”颜陆英喝道:“是是是,结婚的时候你妈说过要拿我当亲生女儿看。但是,我没感觉到,我只感受她的敌视。对的,她敌视我,她认为我抢走她的儿子,还生了孩子加入到抢劫你的队伍。她不但仇视我,还仇视安安。我是女人,我懂女人;我是母亲,我懂母亲。而你,王泽元,你什么也不明白。”
    王泽元:“颜陆英,你真是疯了。”
    旁边王安安兴奋起来,低声对周飞扬说:“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周飞扬摸了摸额头,感觉有点发热,喃喃道:“你也不正常。”
    颜陆英:“是是是,我疯了,王泽元,你并不是自大,你只是在逃避,你遇问题并不想解决。那么,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年会开始了,咱们进去吧。”
    说着就伸手挽住王泽元的胳膊,无论他们之间有任何问题,在董事局在股东在员工面前还得做做姿态。
    王泽元强硬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过完年我和妈妈会搬你那里去的,一家人需要团聚,老人家会喜欢她的新家的。”
    “她的新家?”颜陆英忽然放开手:“不是,那只是我和安安的家,与你和你母亲无关。王泽元,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吗?你仅仅是想给董事会给股东一个交代,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你不也是董事局成员,你不也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如果我们的婚姻关系出现问题,对股市的影响你是清楚的,到时候,大家的利益受损,又该怎么解释?”像大飞这样的巨无霸集团,一个波动搞不好就是几十上百亿的资产蒸发,没人承受得起。王泽元焦躁起来:“搬家的事妈已经说好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就这么办吧。”
    “你妈说好了?”颜陆英彻底怒了:“如果我不同意呢?王泽元,你妈如果敢过来,信不信我敢把她的行李扔出去,这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了。”
    王泽元别的都好说,惟独母亲是他的逆鳞,顿时铁青着脸:“你敢,颜陆英你可以试试。”
    这下,两人的谈话再不像开会做报告,再不温文尔雅,再不引经据典诘诎聱牙。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撞击出电光石火。
    须臾,颜陆英咯咯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王泽元沉不住气:“你笑什么?”
    颜陆英忽然一把挽住旁边当了十来分钟尴尬看客的司机周山水的手,挑衅式地看着丈夫:“我的事情你想必已经打听过,山水现在照顾我和女儿的饮食起居,他对安安比亲女儿还亲。王泽元,你和你妈搬过来合适吗?”
    周山水吓得寒毛都竖起来:“颜总,你放过我吧,我好不容易才和许润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我不想死啊!你和老王赌气,不能拿我出来说事刺激他吧,害人也不是你这么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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