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懿,等等我,到底怎么回事?”
    方一跟上苏懿,一头雾水的他依然不知道他们刚才在怡华楼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难道没发现吗?”苏懿边走边笑,轻声说道。
    “发现什么?”
    “刚才那个眯眯眼已经把重要的线索告诉我们了。”
    “哦?究竟是什么?我怎么没发现?为什么要他重复他回家后跟家人的每句对话呢?”
    “他的妹妹先后两次提到,‘你今天回来的真早’”。
    方一垂着脑袋冥思苦想,可还是没想到这句话有什么异常。苏懿看他还没意识到这句话的重点,干脆说明,“他提前就说好了三更回家,可回家之后她的妹妹又说回来的早,说明什么?”
    “说明他走的快?难道他抄了近道没告诉我们?”
    “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
    换做是别的情况,方一肯定要顶嘴,可到了自己愚笨的时候,他的确是没有这个自信,再次疑惑道,“难道不是吗?他确实是三更回去的啊,除了抄近道,还有什么可能可以回家的时间变早呢?也只有缩短路程了吧。”
    这时苏懿楞了一会,瞳孔收缩,声音也威严了起来,“还有一种可能。”
    “哦?”方一实在想不通,另一种可能是什么。
    “回家早了只要两种情况,一种就如你所说,抄了近道。可如果他抄了近道,没必要隐瞒,更没必要说谎。所以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急死我了。另一种可能是什么呢?”
    “另一种可能就是,三更提前了。”
    “三更提前?什么意思?”方一听的越来越懵了。
    “如果打更人提前打了三更,那会不会他就可以提前回家了呢?”
    方一这才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又问道:“那怡华楼那么多人,难道提前打更不会被人发现吗?”
    “第一,他们都喝多了。第二,他们没有时间上的参照物,也根本都没有离开怡华楼。”
    “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如果打更人在还没有到三更的时候敲响了三更的铜锣,那杜岩和那个眯眯眼就都可以提前走了。”
    “这么说来,他们两人都是不到三更的时候就离开了?”
    “对,如果凶手是杜岩,而那个疯女人是在两更半看见的杜岩的尸体,那说明杜岩就是在两更稍微多一点的时候离开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打更人是在两更的时候敲了三更的铜锣。”
    方一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呆住了,他实在没有想过,还会有人可以操控时间来为自己获取不在场证明。不过他此刻更钦佩的人是苏懿,这么古怪的诡计苏懿都能想到。
    “你不要这么看我,其实杜岩比我更厉害。”
    苏懿像是看穿了方一一般,方一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别自作多情了,谁觉得你厉害了。”
    “哼,你的眼神已经把你出卖了。”
    “等等……那我们现在是在去哪里?”
    “当然是打更人的家。”
    “啊?原来你都计划好了。可是打更人的家在哪里呢?”
    “我刚才已经偷偷打听过了。”
    苏懿说完,嘴角露出微笑。此时的方一,更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可思议了。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幸亏遇到了这个男人,否则这破酆镇接二连三的案件,他似乎一个都破不了。
    想到这里,他才心理平衡了一些,“我的那些银子,终究还是没有白花。”
    日落西山,天空渐渐暗淡了下来。
    此时破酆镇大街小巷上的人们已经在渐渐离去,商人小贩已经都在收拾东西,农人也都开始陆续回家。再早些年,张普还会时常出来视察,做戏要做全套,所有人必须到很晚才能回家,那个时候就算是到了夜里,也需要有夜市,那些行人也需要在街上假装买东西,来来往往。可自从张普闭关之后,张延内虽然也对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但他觉得郭净心毕竟是个心智不全的人,大家只是表面上搪塞一下便可,根本没必要这般大费周章。
    所以破酆镇的居民们的戏便越来越敷衍。
    苏懿跟方一穿越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便来到了后屯村。这里是破酆镇里最穷的地方,打更人便是住在这里。因为他的妻子有重病,正因为如此他才肯接受如此辛苦的工作,做了打更人。
    来到后屯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若不是借着月光,两人是连路都走不了的。
    跟随路人指引的方向,两人来到了打更人的家。这里同样是个茅草屋,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这样的对方对于苏懿来说很熟悉,虽然他生在大户人家,可他做道士的那几年,住的房子也是如此。因此见到这样的屋子,他便感受到一丝温暖。只是他明白,屋里的人不会让他有这种温暖的感觉。
    方一上前敲了敲门,屋内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啊!”
    毕竟只是个打更人,平时也几乎没有人会来叫门,打开门后,看见是这两个外乡人,他的眼神瞬间闪躲,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两个人的到来不会带来什么好事情。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他做了亏心事。
    “你是破酆镇的打更人吧。”方一的声音又粗鲁了起来。
    “是是,我是。”打更人的样子看上去有点紧张。
    苏懿本以为一进门便会闻到一股破旧房屋特有的难闻气息,可是并没有。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股丰盛菜肴的味道。苏懿往屋里看了看,这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破桌子和两张破板凳和一些基础的必备家具。床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在不停的咳嗽,看见两个生人,眼神也很明显的在刻意闪躲。
    苏懿看了看桌子上丰盛的菜肴,有鱼有鸡,还有两个汤。对于在后屯住的人们来说,能吃上馒头咸菜就已经是很丰盛了,可这桌菜很明显是有问题的。也正因为如此,打更人夫妇才一脸做了坏事的样子。
    “你们……找我?”
    “这饭菜好丰盛。”苏懿笑了笑,打更人却觉得这笑容让他不寒而栗,因为他觉得这个人从进门之后就觉得眼睛像是很犀利的样子,让他的内心都完全被看穿。
    “我……老婆生病了,所以我才想给她做顿好吃的。可是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还没起来吃呢。两位大人,吃饭了吗?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方一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视线又停留在了桌上的菜肴,说道:“你一个打更人,哪里来的钱可以这样大吃大喝?”
    “我……”
    看打更人被问住了,重病的妻子赶紧打圆场,“是我把我的嫁妆换了钱,我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想在临终前好好享受一下,这才叫我家汉子给我弄的饭菜。”
    “哦?恐怕你们俩个人没说实话吧。”方一厉声说道。
    打更人明显胆子很小,是个怂人,被方一这么一问,竟吓得瑟瑟发抖。若是旁人他也不会如此害怕,毕竟他也四处打更,这镇子上来了陌生人他自然也会打听,所以他是知道这方一是个捕快的。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打更人战战兢兢,也不敢坐,站也站不稳。
    方一见两人不肯说实话,也着实有点无奈,因为他看床上的女人也确实在重病,又怕说话重了把人家吓得病更重了。他家中也有妻子有儿子,也明白这种感觉。事实上,换做是他,如果妻子病重自己无钱医治,说不定也会干出这种勾当。
    方一虽然外表粗鲁,长得个大胡子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内心却十分柔软。苏懿自然是了解他这一点的,但在案件面前,有人唱红脸就要有人唱黑脸。
    这对夫妻绝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但是他们的懦弱和无知会纵容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如果对他们怜悯,那就是对真正的恶人怜悯。
    苏懿很了解这一点,因此便立刻大吼了起来,“你们难道觉得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会觉得愧疚嘛!”
    苏懿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脚将凳子踹翻,吓得这对夫妻立刻蜷缩了身子。方一倒是被苏懿这行为也吓到了,苏懿平时也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形象,向来来说话都很少大声。
    “既然你们不说实话,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么……给我搜!”苏懿的声音震耳欲聋,让方一都吓了一跳。
    这在平时不该是方一扮演的角色吗?方一想说些什么,但在这对夫妻面前,他也很无奈。而且苏懿已经说了搜,他只好照办。
    或许真的是被苏懿吓到了,也或许是他们确实心有愧疚,竟呆呆楞在那里毫无抵抗,就这样看着苏懿跟方一在他们家里翻箱倒柜。
    不得不说,苏懿这一行动还真的很有效,很快,方一在他们的床底下的罐子中搜到一锭金元宝。
    这金色元宝在油灯下闪闪发光,与这破烂不堪的屋子形成极不协调的对比。
    “你们这样的贫苦人家,也会有这么多钱吗?”苏懿虽然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但这对夫妻听起来还是颤颤巍巍。
    只听床上的病女人不住的咳嗽,打更人连忙上前敲其后背。这时病女人仿佛下了决心,对打更人说道:“相公,看来我们都不是能做坏事的人。这点事情咱们都兜不住,要不……就如实招了吧。”
    “可……可是……”打更人面露难色,甚至都要哭出来了,悲愤的埋怨道:“可是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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