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抬眼看去,步怀远穿着白色上衣褐色下裳,外罩一件月白色外衫,长发没有束起只在脑后随意挽了一下,手上拿着一把玉扇,静静地站在阳光下,一派温和。
    “你就是安侯?”穆祈挑眉问道。
    “是。”步怀远微微一笑,伸出手温声说,“欢迎回来,小祈。”
    “侯爷百忙之中还特意抽闲来接我?真是受宠若惊。”看着步怀远柔和的笑容,想到自己在延国晃了三个月而对方却一直呆在盛京,穆祈心里突然莫名涌上一股委屈不满,下意识地挑着嗓子讽刺道。
    步怀远显然没有想到穆祈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内疚地看着穆祈,“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找到你……先随我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穆祈说完那话之后自己也是愣了一下,他本没有想要一见面就讽刺对方的,只是话已出口也难收回。现在听到步怀远的回答,哼了一声点了点头,抬手抓住了步怀远一直伸在外的手,而后主动拉着步怀远走上马车。
    马车里布置的很舒适,步怀远知道穆祈有了身孕,特意让人在车内放了软垫。上了马车后穆祈靠着软垫坐下,想起一同回来的白一,随即掀起车帘对着对面白一的马车喊了一声道别。步怀远就坐在穆祈身边,温柔地看着穆祈的举动。
    感受到注视的视线,穆祈转过头看去,正好看到挂在步怀远腰间的一个紫色香囊。之前在车外因为有衣袖的遮挡住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坐下,做工拙劣的紫色香囊在步怀远一身华服上即刻变得醒目起来,穆祈好奇地指着那紫色香囊,道,“这是什么东西?”
    步怀远随着手势看到香囊,眼神瞬间更加柔和,轻声道,“你送的香囊。”
    “我送的?”穆祈拔高嗓音,“难道是我做的?”他这段时间听白一说过一些昭国夫夫成亲的习俗,也是知道有男妻会送亲手做的香囊这回事,但这几个月的漂泊生活他可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手工才能,因此他一直以为他是免去这个环节的……
    步怀远轻笑出声,轻轻握了一下香囊,“我想,应该是你自己做的。”
    “笑什么笑!不喜欢就不要带!”穆祈耳根瞬间有些红,狠狠瞪了一眼步怀远,伸手便要夺过来。
    步怀远忙将香囊握在手中,一把拦住穆祈伸过来的手,急声道,“我很喜欢!”
    伸出的手被步怀远没什么力气的手包住拦下,穆祈顿了一下,虽然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挣脱,但却还是下意识停住了没动,只能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紫色布块被步怀远快速收入怀中,窘怒之下甩过头收回手不再说话。
    步怀远收好香囊,看着穆祈别过头,有些好笑地向前蹭了几步,坐到了穆祈面前,看着穆祈的眼睛认真地说,“小祈,我是真的很喜欢。”
    “这么丑的东西也能喜欢,你真是品位独特!”穆祈哼了一声,咬着牙说道。
    “因为是你做的。”步怀远温柔一笑。
    “……”穆祈冷着的脸微微有些泛红,瞥了一眼步怀远,带着些不满地说道,“那你也给我做一个。”
    “嗯?”步怀远一个怔愣,略带讶异地看向穆祈。
    “怎么,不愿意?”穆祈冷下脸,“只有我给你做,多不公平!”
    “好,你若喜欢,我就给你制一个。”步怀远轻笑,穆祈失忆了,自然不记得那些习俗,不过做一个香囊又有何妨。
    “那我就等着。”穆祈勾起嘴角笑起来。
    城门口距离安国侯府尚有一段距离,因为顾虑穆祈有孕,步怀远特意命人驾马车的时候慢一些平缓一些,因而花费的时间也更久一些。
    一早便出城,又在外等了许久,步怀远难免感到有些累,不过仍是强打着精神陪着穆祈说话。想来他们也有好久没有如此轻松的谈话了,这些年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商量正事,而且穆祈近年来是越发的沉默内敛,与小时候那爱玩爱闹的性子相去甚远……
    看着眼前这个会笑会怒的穆祈,步怀远突然觉得,也许失忆对于穆祈来说是件好事,那些不开心的事都不记得了,这样以后也可以活得更自由些。
    “你发什么呆呢?”穆祈伸手轻晃了一下步怀远。
    “嗯?没什么。”步怀远摇摇头。
    “你脸色不太好。”穆祈皱着眉凑近步怀远的脸,认真说道,“若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吧。”
    “我无事。你刚刚说什么?”
    “逞什么强,既然不舒服就休息,这么大人了这个道理还不懂?难道还要到撑不住倒下了才知道严重吗!”穆祈拉下脸,语气微冲地对着步怀远训道,他早听白一说步怀远是个病秧子,现在看着一脸倦容还死撑着的人心里突然很不爽。
    步怀远又是一怔,看着穆祈突然有些失笑,以前穆祈每次劝他都是冷冷淡淡,最多不过是执拗地和他比毅力或是又找一堆理由上奏他一本,却不会像今日这般直剌剌地指着他鼻子训斥……不过这样的感觉倒也不算坏。
    “那小祈和我一起休息一会。”扬起嘴角,步怀远轻轻拉着穆祈一起倒靠在身后的软榻上,“你有了身孕,也要多休息。”
    “我好得很,可没你那么弱。”穆祈挑着眉,自己动手摸了摸有些突起的肚子,语带骄傲地说着。
    “呵呵,那也要小心,多休息一会儿。”步怀远伸出手温柔地抚上穆祈的肚子,柔声说。
    “嗯哼,你快睡,到了我再叫你。”穆祈不置可否,只哼了一声说道。
    步怀远也是累极,这些日子心思一直紧绷着,如今见了穆祈本人,心里大石落下,躺靠着没多久便睡着了,而穆祈则缓缓睁开眼,一瞬不动地看着步怀远。
    步怀远闭着双眼,一只手紧紧握着穆祈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穆祈的肚子上,脸色虽然苍白,唇角却带着微笑。
    看着步怀远温和的睡颜,穆祈垂下眼眸,这个人果然是他要找的人吧,刚刚见面时心理一跳的感觉,一定是他。
    他虽然失忆,但是两人相处起来却好像没有丝毫影响,就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一样,所以他们成亲是真的吧。覆上步怀远的手,穆祈隔着步怀远的手掌摸着自己肚子,淡淡笑起来。
    不过,他看上去好消瘦,比他这个受过伤又怀了孕的人还显着憔悴,身体这么差吗?想到梦里那个挡在自己身前,感觉特别高大挺拔的身影,穆祈蹙眉,回去要给他好好补补才行,他的夫君怎么能这么瘦弱呢!
    “侯爷相爷……”马车渐渐缓速停下来,驾着马车的人在外轻声在外叫了一声,准备告诉两人安国侯府到了。
    “嘘。”穆祈抬手做了个噤声手势,随后也轻声回道,“侯爷累了休息会,看好马车,在外候着。”
    车外的下人立刻住了嘴,回了穆祈一声,稳住马车后就不再说话,穆祈躺在步怀远身旁,他看步怀远好不容易睡下,便没有叫醒他,让人在外候着,想让步怀远多睡一会。
    ☆、初疑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了两个时辰,一旁的侍卫们安静地守着马车,府里张伯本来收到消息是要出来迎接的,后来得侍卫们传话,知道步怀远在车上休息也就没敢打扰,带着下人先行在府里忙活起来
    马车里垫着厚厚的软被,步怀远靠睡在软榻上,此时已经转醒,慢慢睁开双眼。
    “醒了?进去吧。”穆祈本是单手撑着头斜靠着休息,看到步怀远醒了也随即睁开眼,开口问道。
    “怎么没叫醒我?”步怀远轻声道,许是因为刚睡醒,声音还略有些沙哑,与平时温和的嗓音有些区别。
    “又差不了这点时间。”穆祈斜了步怀远一眼,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
    “……先进去吧。”
    步怀远轻笑,自从穆祈失忆以后,他们的交流模式就有些变化了,以前穆祈很少会和他反驳,如今却是句句不肯退让,似乎强势了许多,倒有些像小时候那个不肯认输的样子了。
    没有再说什么,步怀远也跟着起身,带着穆祈下了马车入了侯府。府里张伯正在准备膳食,步怀远看着时候还早,便让张伯继续准备,而他则带着穆祈先回了房间,并让下人请了御医过来。
    “你先坐会儿,我请了御医来给你看看,一会儿给你探探脉象,若是有哪儿不舒服你也告诉他们。”步怀远领着穆祈回了房间,转头示意下人去准备些茶水。
    “我身体好的很,该看的人是你把?”穆祈随意挑了张凳子坐下,撑着头看着步怀远。
    “我身子是老毛病,倒不碍事,你有了身孕又一路在外奔波,还是先让御医看看。”
    “随你。”穆祈挑了挑眉,无所谓地说道。
    备茶水的下人很快回来,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放在了桌上。御医被小厮请着很快到了房外,步怀远忙将御医请入了房间,揪着御医给穆祈看诊。
    御医们进来一看是穆祈,个个都有些蔫了,毕竟穆祈以往在盛京名声可不是吃素的,几个御医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没办法,一个年纪轻一点的被推了出来给穆祈把脉。穆祈倒是大方的很,一边伸出了手给对方看,一边抬头环视了一下房间。
    “怎么样?”一会儿御医收回手,步怀远坐在一旁温声问道。
    一群人又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阵,那名年轻的御医又再次被推出来,揪了一下眉,先是悄悄看了一眼穆祈,后又转过头看了一下步怀远,小心翼翼地措辞说道,“回安侯,相爷身子骨好,之前受的伤都已经痊愈,目前没什么大事……不过之前消耗过度,现在胎息还有一些弱和不稳,稍加调理就可以了。”
    “嗯,那你们斟酌着开些调理的药。”步怀远点点头,轻声吩咐着。
    “是。”一众御医忙俯身应道,退了下去。
    穆祈却是突然开口,指着刚刚那名看诊的御医说道,“你先别走,给他也看看。”
    还站在原地的李乐一惊,顺着穆祈的手势微微抬眼,看到微微蹙眉的步怀远,一时间头上多了两滴冷汗。他就知道掺和近安侯和穆相之间的事最麻烦了……安侯历来最不喜其他大夫探视,虽然看上去温和无害,但要是发起火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可穆相又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现在又是有了身孕还失了忆,如果这时候驳了穆相会不会被报复啊?哎哟就知道把他带过来肯定没好事啊,这群老头是想整死他啊!
    “怎么?是我请不动御医吗?”看着李乐自顾自低着头毫无动静,穆祈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步怀远,扬声说道。
    “穆相息怒!”听穆祈突然挑高嗓音,李乐瞬间从自己发散的思维中回过神,回道,“不是下官不愿,只是……安侯向来是云神医看诊,即使神医不在也是由微臣的师父,御医院的医座看诊,不经他人之手的,因此……”言下之意,你等等,我去请我师父来!
    “嗯?什么病专门要神医才能看?”穆祈看了一眼李乐,又看了一眼步怀远,嗓音微轻,略带危险地问道。
    “只是习惯而已,既然李御医是严医座徒弟,看看也无妨。”步怀远对着穆祈微微一笑,随后看着李乐微微笑了一下。
    李乐头上冷汗瞬间又多了两滴,对上步怀远略含深意的微笑,直感头皮发麻,咬着牙应了一声,上前给步怀远探起脉来。
    “说吧。”穆祈问道。
    “嗯……安侯脉象还算平稳。”哎哟天哪,这乱七八糟的脉象,什么玩意啊!!师父平时怎么看的啊?
    “嗯?”穆祈眯了眯双眼,盯着李乐看。
    “呃……就是有一些陈疾,身体较虚……”这经脉好像都断过一次啊?谁给接上了,好厉害!哎哟,安侯瞪我了!!!“不过!调养调养就…就好了。”
    “什么陈疾?”穆祈眉头有些皱起看了一眼步怀远,又看向李乐。
    “这个……下官不知,要…问问下官师父或是神医了。”这回是真的不知道啊,不要再瞪我了啊,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好了,莫要为难李御医了,他为替我看过,自然不知,先回去吧。”步怀远收回手安抚地对穆祈笑了笑,随后对李乐点了点头,示意李乐下去。
    李乐抬头看了看,见两人都没有再拦截的意思,暗中呼了一口气,行了个礼立刻收拾离开。
    “你什么陈疾?”等李乐离开,穆祈看着步怀远问道。
    “小时候生病留下的,没什么,身体虚一些而已。”步怀远摇摇头,淡淡笑道。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如今穆祈失忆,他便不愿让穆祈再次想起来。以前不想让穆祈因为愧疚而背上一生的痛苦,因此他拒绝穆祈,可现在他想明白了,不管穆祈是因为愧疚还是喜欢才和他在一起,如果他到死都拒绝穆祈,才是最伤他的心吧,那不如在人生最后的阶段,让彼此没有遗憾一起度过,而且现在穆祈有了孩子,等孩子出生他就会有新的寄托了吧……至于他的身体,他早已不含希望,只愿能支撑到孩子出世,再多陪陪穆祈。
    “是吗。”穆祈怀疑地看着步怀远,不过没有追问,虽然他们是夫夫,这个人也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毕竟他现在还是不记得对方,逼问下去也没有意义,倒不如慢慢来,他倒不相信,他会搞不定这个人。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看了看房间,转而问道,“这是以前我们住的房间?”
    “嗯,是啊。”步怀远点头。
    站起身绕着房间走了一圈,随后回过身,双手抱着胸一脸怀疑地看着步怀远,“我们以前分房睡?”
    步怀远一怔,以前穆祈对于他安排两人分开住很不满,因此他早已经把穆祈的东西都从原来的房间搬过来,就是担心穆祈回来乱想,但是他没想到穆祈一眼就看出不对,想一下,才温声问道,“怎么这么说?”
    “猜的。”穆祈随意地摆弄了一下放在床边案上的东西,随口说道。这屋里东西摆放都很奇怪,另外一个人的东西像是后来才全部搬过来的,即使是他嫁入以后搬过来,如果一直住在这,使用习惯下东西摆放总会有一些不一样。但现在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其实夫夫分房睡也没什么,一般大户人家的夫夫或夫妻都是分院子的,因此穆祈本也没想这么多,但步怀远将他带到这间房说是两人的房间,看着不大和谐的房间,穆祈难免有些奇怪。他和这个人以前感情到底是好到住在一间房,还是有什么其他问题?
    “嗯,以前你住另一间房,不过你外出前就搬过来了,只是没住太久就去了延国。”看了一下房间,步怀远大概也猜到穆祈所想,面不改色地开口说道。
    “嗯。”点了一下头,算是对步怀远的答案表示知道,穆祈点到为止,即使心中还有疑惑,也不在追问。
    心中暗叹一声,步怀远发现回来以后的穆祈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起伏,却让他应对上多了很多不知所措,果然是在惩罚他以前的自私狠心吗。轻揉眉角,步怀远上前拉过穆祈的手,轻声道,“晚上再看吧,先去吃饭,张伯应该都准备好了。”
    “好,那走吧。”穆祈闻言侧过脸扬起一笑。
    ☆、昏迷
    步怀远带着穆祈到了饭厅,张伯已经带着下人张罗好了一桌的菜,全都是以往两人爱吃的,考虑到穆祈有了身孕,也都是比较养身的菜式。见两人过来,张伯立刻上前相迎,有些激动地看着穆祈说:“穆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步怀远靠近穆祈耳边,轻声道,“这是张伯,是侯府的老管家,从小看着我们俩长大,你以前与他感情也不错的。”
    穆祈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对着张伯俏皮地笑了一下,“张伯,我撞坏了脑袋,记不清事了,以后您可要多多提点我,莫让我被欺负了去。”
    本还带着些伤感和重逢激动的张伯,看着穆祈突然大变的性格,一下愣在原地,嘴张着都忘记合上了,他望了望穆祈,又看了看步怀远,结结巴巴地对着步怀远问道,“少,少爷……这,这是……”
    “是小祈。”步怀远微笑,开口为张伯解惑。他知晓张伯为何会这么吃惊,虽然他们早就得知穆祈失忆,但见面之前倒是都没想过穆祈会转变这么多,毕竟穆祈已经十多年没有这么笑过了。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确定这就是他的小祈,而且,他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转变。
    “怎么,我有什么不对吗?”穆祈眨了眨眼睛,看向步怀远。
    他自然看出张伯的吃惊,其实早在邺城的时候,从萧亦然他们的反应他也猜出一些,似乎他与之前有很大的变化,但他自己确实想不起以前的事了,难道失忆以前的他和现在真的差很多?可是刚刚和步怀远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表示啊,如果真的变很多,为什么步怀远不起疑?
    “没有,只是比之前开朗了一些,张伯一时没习惯而已。”步怀远笑着说,拉着穆祈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是吗?那你怎么就习惯了?”穆祈顺从地跟着坐下,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向步怀远。
    “因为你现在和小时候一样。”步怀远轻笑,宠溺地看着穆祈。
    穆祈挑眉,一旁的张伯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回过身看着两人说,“是了,是穆少爷,和小时候一样,是老奴糊涂了。”
    “张伯,那我之前什么样的?”见两人都这么说,穆祈干脆笑眯眯地反问。
    “呃……”被问住的张伯一时语塞。总不能说你之前阴沉的要死吧?只好求救地看向步怀远。
    “之前也很好。”步怀远笑笑,给穆祈碗里夹了些菜,“先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了,想问什么之后再问。”
    穆祈斜了步怀远一眼,轻哼一声。好吧,反正时间还长得很。
    张伯见穆祈终于不再追问,趁机退了下去。出了门才长呼一口气,擦了擦头上汗,“哎哟!差点忘了,小时候的穆少爷可是个磨人精……”说着张伯摇头笑起来,小时候的穆祈天不怕地不怕,闹腾得很,他爹都管不住他,也就只有步怀远的话他才会听了。那时候张伯作为侯府管家,没少吃过穆祈的亏。
    不过……张伯轻叹一声,就算被整得凄惨,也比后来看着那样压抑的穆少爷好。
    饭厅里,步怀远又夹了几道菜放在穆祈碗里,温声说道:“你多吃些,这几个月在外面都瘦了。来,这个是你喜欢吃的椰菜。”
    穆祈看着碗里越堆越多的菜有些无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有些挺起的肚子,又瞥了一眼消瘦的步怀远,忍不住放下筷子,转过头说道,“好像是你比较瘦吧。”
    “我一直这样,你却是瘦了许多,多吃点补充营养。”步怀远回望,眼神里都是心疼。
    穆祈见状顿了一顿,撇了一下嘴又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后又忍不住抬头问道,“我以前很胖?”
    “不胖,身材很好。”步怀远温柔地笑了笑。
    “那我现在身材不好?”穆祈一听这话立马皱起眉,手上的筷子又停了下来,斜着眼睛瞪着步怀远,似乎有对方一说是就摔筷子走人的趋势。
    纵使步怀远一直应对自如,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穆祈也一下被问愣了,想了一下才柔声说道,“没有不好,瘦了些,多吃点就好了。”
    “哪里瘦了?明明都胖了,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呢!”穆祈抬手指着自己的肚子不满地说。
    步怀远见状忙放下手中筷子,抓住了穆祈的手,将其手里的筷子夺过放下,皱眉说道,“别拿筷子指着。”
    穆祈反应过来筷子被抢,心里更气,干脆别过头,饭也不吃了。
    步怀远轻叹一口气,果然是如人所常说的,怀孕中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有一些忽然的情绪变化?无奈地一手牵起穆祈放在桌上的手握住,另一手轻轻覆上穆祈的肚子,认真地说:“这里是宝宝,他胖了,你没胖,你们俩都该再胖点,我喜欢。”
    穆祈忽然耳根微红,没有转过头,只轻甩了一下挣脱步怀远的手,随后哼了一声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捣了捣碗里的菜,刻意用仍带着些生气的声音说道,“要胖你自己胖,我才不要。”
    步怀远闷笑一声,也重新拿起筷子,轻声道,“好。”
    穆祈拿着筷子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脸也有些红了。其实他也认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地无理取闹,但就是突然一下的心里不爽,但步怀远毫不生气完全宠溺的行为,又让他心里有些开心,还有些不好意思……
    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穆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想着给步怀远也夹两个菜“回敬”一下,但看着满桌的菜色,又不知道步怀远喜欢吃什么,最后只好随意地从靠自己最近的菜碗中夹了块肉塞进步怀远碗里,哼道,“你自己多吃些!”
    步怀远看着碗里的大块肉有些失笑,果真是失忆,连他不吃猪肉都不记得了。正想开口,眼角余光瞥到穆祈偷偷看过来的视线,步怀远暗叹一声,无奈地夹起肉咬了一小口吞下。这么多年不吃了,今天难得吃一些应该也没什么吧。
    抬头,正好看到穆祈嘴角上扬满意的样子,步怀远浅笑。
    一顿饭,差一点点就圆满结束了。
    可惜最后还是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把那群暂住在安国侯府的御医又再次请了过来,因为……步怀远昏迷了。
    吃了肉没多久,步怀远脸色就有些不好,觉得反胃,本是想着跟穆祈说一下,自己离开将肉吐出再回来,奈何还没走出饭厅就撑不住扶着门框将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到最后还咳了起来,甚至咳出了血。
    这一下把穆祈整个人吓坏了,手上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扔了碗连忙跑到步怀远身边扶着,脸色吓得比步怀远还白。
    “怎……怎么回事?!来人!!”穆祈看着步怀远咳出的血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即对着门外大叫着喊人,随后紧紧抓着步怀远的手,身体微微颤抖。他刚刚真的一阵心惊,步怀远倒向门框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到现在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没事,咳……别紧张。”步怀远猛的一阵咳嗽,看着穆祈紧张害怕的样子心疼不已,忙温声安抚,“没事的,别怕,咳咳……”
    伴随着咳嗽步怀远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穆祈看到立刻抬手擦掉,眼睛微红地看着他,“你不要说话了……”声音都有些轻颤。
    外面候着的下人很快跑了进来,看见这场景也都愣住了,穆祈抬头瞪着来人,吼道,“愣着干嘛,快去请御医!”
    “咳咳咳……我没事,小祈,咳咳……别担心……”步怀远看着方寸大乱的穆祈一阵后悔,费力地抬手轻轻拍了拍穆祈的抓着他的手,在昏迷前一刻仍是尽量温柔地安抚着穆祈。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张伯一进门也是吓了一跳,但也算有经验地立刻安排下人去请御医,并且示意从暗处跳出的影煞卫抱步怀远回房。
    穆祈站在一旁不肯松手,甚至想直接抱着步怀远回去。张伯见状忙上前拦下,劝道,“穆少爷,你现在有着身孕呢,别逞强,放心吧,少爷不会有事的!先让他们带少爷回房。”
    穆祈心里早就乱成一团,这会儿看到张伯才下意识地听话放开步怀远,随后跟着众人一同回房。
    到了房里,御医们早已等在原地,但看着被抬回来的步怀远又都傻了眼,他们不是来负责穆相的吗?众人一阵对望,最后被推出来的还是可怜的最年轻的李乐,谁让这么多御医里只有他给步怀远诊过脉呢,而且他又是御医院医座的亲传徒弟。
    李乐认命地上前给步怀远探了下脉,随后皱了皱眉头,对穆祈说道,“穆相,下官要先为安侯施针,请众人先退下保持安静,另外还请派人去宫里走一趟,安侯的病症还是我师父最为清楚的。”
    穆祈这时已经有些缓过来,不似刚刚那么慌乱了,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带着所有人退出门外,再吩咐让张伯派人到宫里请御医院的医座过府。安排好一切以后,穆祈就站在门口,神情担忧地望着屋内。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说不上谁占上风吧老步会宠着小祈,但小祈也会下意识让老步的反正就是慢慢会一点一点磨合的(__) 当然,波折也总是要有的~~~(rq)/~
    ☆、苏醒
    房门关上后,穆祈便一直地站在房外,张伯交代完事情后回来就看到穆祈脸色苍白倚靠在回廊的柱子边,当下也是心中一酸,他看着这两人长大,自然知道穆祈的感情有多浓,顾忌有多深,是即使失忆也不会消失的那份担心。
    “穆少爷,你放心吧,少爷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回去歇会儿吧,别累着了。”张伯走到穆祈身边,小声劝道。
    穆祈转过头,虽然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但眼睛里还残留着慌乱的情绪。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在这等着。”
    张伯担心着穆祈的身体,还想再劝一下,房门却在此时打开了,李乐一边用袖子抹着额头擦汗一边跨出房间,穆祈看到忙向前走了两步迎上。
    “李御医,他怎么样?”
    “啊!穆相啊。”李乐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穆祈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呼了一口气,才摆正脸色认真说道,“现在暂时没事了,不过具体情况还是等我师父来了之后看过才知道。但观安侯脉象,应该是食物过敏,他身子破……咳咳,虚弱,所以受不住这刺激,引起了病……呃,排斥反应,接下来几日好好调养就可以了。”
    哎哟天哪,这样说话真累,李乐忍不住又擦了擦额头的汗。安侯那破烂身子能不能撑到年底啊……还不让人说,真是想不通这么瞒着有什么意思啊!
    “食物过敏?”穆祈听到这儿便低声轻呼了一下,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李乐后面所说,而是转过头看向张伯,脸带阴霾地问道,“他对什么东西过敏?”
    “啊?”张伯也是一脸惊讶,随后想了一下,说道,“少爷小时候好像也因为食物过敏生过一次病,应该是吃了猪肉,不过后来少爷就再也没吃过了,这些年便一直都没事……”说着张伯想到了给两人准备的饭菜,因为基本都是按照穆祈的口味和对孕夫有营养的食物来准备,所以确实是有猪肉的,但都是很明显的,照理说步怀远不会看不出来误吃啊。
    “……”穆祈低头沉默了一会,突然抬手一挥,拍在身边的柱子上,立时柱子上就多了个凹下去的手印,正站在一旁的李乐和张伯两人顿时被吓了一大跳,都心惊胆战地看着穆祈。
    这还是穆祈今早回来以后第一次黑下脸,之前都是挂着笑容带些傲气的样子,此时却沉着脸,面色苍白中带着愠怒,似乎正压抑着很深的怒火。穆祈看了一眼半阖着的房门,拍在柱子上的手缓缓收紧,压在柱子上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
    “李御医,他什么时候醒?”穆祈压着嗓子问道。
    “呃……这个,无意外的话,一个时辰左右吧。”李乐手心在背后衣服上蹭了蹭,强作镇定地回答。
    “嗯,张伯,麻烦你带李御医下去休息吧。严医座来了之后直接请过来”穆祈收回柱子上的手,没有回头看两人,直接向屋内走去,进了门之后反手将门给关上了。
    屋外李乐瞪着眼睛看着张伯,一副还没缓过来的样子,张伯倒是恢复的很快,大概也是这些年早就被两人折腾的麻木了,虽然对穆祈突然的火气有些莫名,但也略微猜到一些,而且他心里有数,这两人即使在生气,也不用担心会对彼此怎么样。因此张伯很快照着穆祈的吩咐,嘱咐几个下人守在屋外,便领着李乐离开了。
    房间里,穆祈进门之后径直走到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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